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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微妙变化

    新学期开学赵华德对班里的座位进行了一次大调整,因为吴茗笙和林望秋上课下课都爱说话,和班里很多玩得要好并且之前座位离得近的女生一样,她俩被赵华德给分开了,现在两人的座位之间隔着两条银河。

    陈蒨也被换走了,林望秋的新同桌换成了刘奕辰。和陈蒨一样,他也是一个沉默寡言不怎么说话的人,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埋头做题,存在感还挺低的,林望秋常常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同桌。

    但隔得再远也不妨碍吴茗笙下课来找林望秋。不过因为到了高二下学期,时间变得紧迫起来,赵华德没课的时候常来教室转悠,吴茗笙也不敢像上学期一样明目张胆地和林望秋聊八卦了,而是拿本练习册装模作样地问题,只是常常问着问着就又扯到不相干的事情上面去。

    课间吴茗笙拿着昨天政治小模的试卷过来林望秋这里问题:“这个题为什么选C?”

    林望秋停笔拿过试卷花七八秒钟扫了眼题目:“题目是说该地区农作物受到降雨的影响是吧?”

    “嗯。”高中政治有经济、文化、政治、哲学四个板块,吴茗笙必修一的经济最薄弱,所以有关经济部分的题常常丢分。

    “那由题意知供给是增加还是减少或者不变?”

    “减少?”

    “嗯。”林望秋点点头,继续耐心讲解,“那s\'就应该是减少,A、B供给都没有发生变化,所以排除。再看需求,题目有说需求变化吗?”

    “没有诶。”

    “那需求就是不变,D选项需求增加,与题意不符,所以也排除了。”

    “怎么听你这么一讲感觉这题这么简单。”虽然弄懂了题目,但意识到自己在这么简单的题目上丢分,吴茗笙忍不住有些沮丧,“我当时怎么做错的。”

    “没事儿,经济部分的题只是看起来难,一旦摸清套路做起来就得心应手了。你现在觉得这题简单说明你开始入门了。”因为讲题没花多长时间,林望秋拿起笔继续之前的思路开始写刚刚没写完的数学题。

    吴茗笙又问:“那判断生活必需品和高档耐用品的曲线题怎么做啊?”

    “你在两条曲线的交汇点上下取两点分别向x轴和y轴作垂直虚线……”

    “林望秋,你的笔记本。”

    说话被打断,夏余筱笑着将一个活页本搁到林望秋课桌上,嗓音很甜。

    “谢谢啊!”林望秋将本子放到一边,习惯性道谢。

    “你在说什么啊,你借笔记给我看,是我该谢谢你才是。”夏余筱说完,施施然走了。

    吴茗笙简直目瞪口呆:“她刚刚是在冲你笑吗?”

    “好像是吧。”林望秋笑笑,接着写题。她现在已经被吴茗笙锻炼得可以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思考题目了,一心二用的本事无人能敌。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这么好了?”吴茗笙早将学习上的问题抛到九霄云外,“你还借笔记本给她。”

    “本来也没有多差吧。”林望秋其实对夏余筱挺有好感,毕竟人家长得漂亮呀,食色性也,女孩子也喜欢美女的。但她大概也知道她和夏余筱关系的转变是得益于什么,“可能是因为我和她说了句新年快乐,所以人家对我态度就好些了吧。都是同学,不愉快的事很快就会忘记,谁也不会耿耿于怀的。”

    “你干嘛给她拜年?”

    “这个吧,要从放假那天说起……”做好长篇大论的准备,林望秋索性放下笔,靠到后桌沿上。

    因为林望秋的皮卡丘挂坠不小心被夏余筱带走了,寒假的时候两人就这件事在Q.Q上聊了几句。夏余筱问林望秋什么时候有时间,让她选个地点见面,到时候她可以把东西给她带过去。后来为了方便联系,夏余筱问林望秋要了电话号码。

    年初二那天两人约在乐达汇的儿童乐园见面,地点是林望秋选的,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本性使然,她下意识就选了这么个地方。

    见面的时候两人还有点儿尴尬,站在旋转木马前谁也没开口说话。

    “给你。”夏余筱将皮卡丘挂坠还给林望秋,想到她们现在待的地方,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还挺有童心的。”

    林望秋也只当她是在夸自己:“谢谢啊。”

    “那我……”东西拿到手,气氛又如此尴尬,林望秋是想逃跑的,正要说走的话,就听见夏余筱邀请:“要不要玩旋转木马?”

    “诶?”画风转变得太快,林望秋还愣愣的,但很快反应过来,“好啊,那你待会儿陪我去玩飞椅吧。”

    “你真是……”夏余筱哭笑不得,“一点儿亏都不肯吃。”

    所以女孩子真是很宽容的生物,尽管之前有龃龉,但丝毫不妨碍她们之后再发展友谊。

    两个姑娘那天和一群小孩子一起将游乐园热门的项目玩了个遍,一直到月上枝头,游乐场夜场开始才离开。

    分别的时候,林望秋对夏余筱说了句“新年快乐”。

    过年这段时间,林望秋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四个字,她以为夏余筱早就听烂了,并不会有太大的触动。但没想到她当时却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泪花熠熠地冲林望秋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你也新年快乐啊,谢谢你今天陪我。”

    那一瞬间,怎么说呢,林望秋好像也被触动到了。她似乎在夏余筱的身上感受到了与自己相似的孤独感。

    听完林望秋的叙述后,吴茗笙眉拧得很厉害,她实在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虽然说你们俩化干戈为玉帛是件好事儿,但这搞得我挺尴尬的。”

    林望秋以为吴茗笙是在说之前啦啦队的事:“这有什么的,你们本来也没多大矛盾啊,那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

    吴茗笙说:“和啦啦队的事无关。”

    这下林望秋不懂了:“那是因为什么?”

    “还能因为谁,南恒宇呗。”吴茗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和那家伙闹翻了,当时在车上,南恒宇正在和夏余筱打电话。而且你也知道我……”顾虑到教室里有很多同学,她压低声音,“反正我现在见到夏余筱就有一种小三见到正宫的感觉。”

    时间倒流回大年初一那一天。

    早些年的长阳区还在青江重点区域规划的范围内,但那时不像现在发展美食街、商业圈什么的。虽然也大搞经济,但很多都是歌舞厅一类现在看来落伍的东西,当年跳disco的人也早就跳不动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去酒吧蹦迪,或者混迹于各色KTV,因此歌舞厅就逐渐落寞。

    长阳区历史遗迹多,如今主要靠文化产业发展。青江的大部分风景名胜,像什么武陵山啦,太公祠啦,红荞林园啦,都在长阳区。市政府也建在这里,不过听说明年之前好像要迁到别的区去。

    如今的长阳区俨然成了中老年人的聚集地,各种老居民楼里住的都是七老八十的退休人士。房子多是当年单位分配的,各家各户都挨着,门也都一个样儿。吴茗笙老家就是这样,但和别的人家又有不同,她家稍微好点儿,有单独的院子。不过也仅是个tຊ小院子,和隔壁南恒宇家的大院子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这位少爷回到老家住的也是别墅,房子富丽堂皇的与一众老房子格格不入。

    吴茗笙是这栋楼里的“孩子王”,过年回家总会有很多小孩子来找她玩。大年初一那一天住在七楼的亮亮和四五个孩子一起喊吴茗笙放鞭炮。不过当然不是那种一长串的鞭炮,小孩子虽然胆子大,但这么危险的玩意儿家长不会让他们碰。

    所以他们放的是那种一盒一盒的擦炮,像划火柴一样在纸盒旁边用力划拉一下再扔出去就会爆炸。但纸盒旁边的纸多划几次就不太见效了,吴茗笙让亮亮他们先到院子里放鞭炮,自己则进屋去点香,过年那种紫红色的长檀香点燃后最适合用来点鞭炮。

    吴茗笙本意是让亮亮他们在自己家的院子玩,因为老居民楼里没什么空旷的场地。距离这儿最近的广场也有三四公里路,这些小孩儿肯定不愿意走这么远的路过去。但她从屋里出来后并没有看见亮亮他们,正想着是不是真去广场那边了,就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争吵声。

    吴茗笙推开院门走出去,就见南恒宇被一群小孩子围在中间“群殴”。

    大少爷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乱得像个狗窝,有一撮还翘了起来。面对这群小孩子声泪俱下的控诉,他没起一点儿同情心,抱着胸冷漠地驱逐:“赶紧走,大清早的就在这儿放鞭炮扰民,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亮亮说:“你是大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

    南恒宇嘴很欠地回:“我没作业,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你寒假作业做完了吗,就跑来放鞭炮。”

    这一下子戳中亮亮的痛处:“我……我明天做。”

    “你看我信吗?”

    “你……”

    “亮亮,咱们去别的地方放。”吴茗笙走进他家院子,手里拿着柱香,很阴阳怪气地说,“别打扰这位少爷睡觉!”

    看见吴茗笙进来,亮亮仿佛找到了靠山,对着南恒宇“哼”了一声,带着剩下四五个小伙伴威风八面地离开。

    而刚刚还在那儿居高临下欺负小孩儿的南恒宇看见吴茗笙突然就变得不自在,眼神躲闪飘忽。他插兜看着院子里的盆栽,没有要搭腔的意思,等着这群瘟神自己离开他好接着回去睡觉。

    吴茗笙也没有和他说话的打算,看见院子里还有一个遗漏的春雷没拿走,走过去弯腰拿了起来:“亮亮,咱们走。”

    哪知亮亮大惊失色,指着吴茗笙脸色苍白地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这……这……要炸了……”

    吴茗笙还没明白什么要炸了,亮亮话音一落,有个人抓住她的手将她向后一扯,抢过她手里的春雷丢了出去。吴茗笙脚下踉跄一下,向后撞进那人怀里。紧接着,不远处“轰”地一声,是春雷炸响的声音。

    “你眼睛瞎了,没看见这个春雷是点着了的?”南恒宇攥着吴茗笙的手腕吼道,眉宇间尽是怒气,“就不能让人省点儿心?多大的人了还天天和一群小孩儿混在一起,刚刚那玩意儿要是在你手里炸了你这手还要不要了?”

    这春雷是亮亮让一个小孩儿特意点了留在院子里吓南恒宇的,刚点了没一秒。南恒宇早就看见那小孩儿鬼鬼祟祟的,懒得搭理他们而已,却没想到吴茗笙这个傻子看都不看就徒手把这点着引信的春雷给拿了起来。

    吴茗笙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脸“唰”地红了。

    她不久前才发誓以后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要喜欢这个人了,可是这才过去多久啊,她就再一次心动了。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总是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又来给她一点儿希望呢?

    “笙姐姐,还放不放鞭炮了?”

    “啊?”吴茗笙回过神来,有些呆滞地回,“放,放啊。”

    南恒宇早已松开她,亮亮和剩下几个孩子将吴茗笙簇拥着走出了院子。

    看着她像个猴大王似的被一群小猴儿围着离开,南恒宇在背后轻嗤一声:“傻子。”

    那天吴茗笙托着下巴坐在院子前的台阶上看着一群孩子放鞭炮,有史以来第一次进行如此有深度的思考。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喜欢一个人吧,就是不断地挣扎,却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是美好且痛苦的循环,说不上是甜蜜还是苦涩。大概暗恋才是青春少女的常态,像林望秋和江待这样的两情相悦终究是火星撞地球的个例。

    过完春节学校差不多也要开学了,南恒宇一家在初六那天乘车回去。

    谢琴可将最后一个包放到后备箱,拉上车门对南孟理说:“好了,咱走吧。”

    坐在第三排玩手机的南恒宇见状抬头:“不等吴叔他们了?”

    他们两家一直都是一起来一起走,往年回去也是和南恒宇他们家一起。每回等南恒宇坐上车时吴茗笙他们一家人都早在车里坐好了,今年他在车里坐了半天也没见他们家有一个人来,还以为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却不想谢琴可竟然没有要等人家的意思。

    “等什么,人家早走了。”南孟理在前面气哼着说。

    “走了?”南恒宇趴到前排椅背上,急切地问谢琴可,“他们自己走的?”

    “对啊。”谢琴可并不看南恒宇,叹口气说,“你上次说那样的话,人家还怎么好意思再坐咱家的车?”

    “他们听见了?”

    “可不,听得要多清楚有多清楚,你爸非要我开免提,我也没想到你会说那种话啊。真是……”

    那吴茗笙岂不是也听见了?

    他瞬间就明白为什么那天她对他的态度那么冷淡了。

    南恒宇靠到后座上,又烦又懊恼,心里有股子郁气缠着,让他有些喘不上来气。

    第四十二章:双重身份

    昨天晚上的晚自习是数学,赵华德直接把课间休息那十分钟给占了,满打满算凑够两个小时让大家进行了一个数学模拟测试。

    十九班的学生原本就对赵华德怨声载道,到了高二下学期,赵华德更是进化成了“出题狂魔”,一轮又一轮的班内考试把十九班的学生都给考麻木了。他自己也是挑灯夜战,每次考完试第二天成绩就批出来了。他不仅每一份答题卡都亲自批阅改分,还给他们班出自命题试卷。

    按年级的要求,一般都是一个月组织一次考试。每个学科的试卷都是各学科年级组的老师一起编题,然后所有年级统一使用。除了培优班和普通班的考试试卷偶有差异外,基本上同层次班级用的试卷都是一样的。但赵华德偏不,仗着他在学校资历深,硬是给十九班申请到了使用由他精心命题的试卷的特权。

    而他所出试卷上的题几乎都是根据班上同学的痛点来的,难度不一定多高,但都是大家常错的或者掌握较差的一些题目。因此每次考完试,十九班的数学平均分总是要比另一个文科培优班低上七八分。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班数学被人家二十班给碾压了。

    数学科代表刚从年级办数据中心领完成绩单,一在班上的成绩告示栏上贴下大家就一窝蜂涌上去查看自己的成绩。

    “别挤啊……”

    “沈哥,看看我的!”

    “我怎么才九十多分儿啊……”

    “老赵改分也太狠了吧,孩子要哭死了。”

    “操,李德本你看完赶紧走行吗,别他妈堵在这儿。”

    “……”

    吴茗笙也是第一时间挤过去看,没多久就苦兮兮地又挤了出来,来到林望秋位子上诉苦。

    “怎么样?”她还没开口林望秋就未卜先知地问了。

    “别提了,连一百一都没过。”吴茗笙边整理自己被挤乱的头发边说,“真是一次比一次低,我的宜大离我越来越远了。”

    宜大就是宜宁大学,省里排名第一的985大学,青江一中所有学生的目标。不过宜大每年在青江的录取名额只有四十多个,录取人数最多的一年也只有五十二个。这四十多个录取考生里基本上有三十个都来自青江一中,而这三十个人里差不多超过二十个都来自二十三班。剩下的要么是文科培优班的,要么就是从普通班杀出来的黑马。

    “别这么想。”林望秋将新订正好的错题夹到活页本里,抽出一套数学试卷准备做,“高考的试卷肯定比老赵的试卷简单,你要是把老赵出的试卷都弄懂了,高考考一百三以上应该不是问题。宜大又在朝你招手了。”

    “你怎么不好奇你的成绩啊?”吴茗笙发现林望秋每次成绩出来了都不挤过去看。

    “你不是去看了吗?”林望秋已经开始算题,“我猜你肯定看了我的。”

    “嘿嘿,顺道儿的嘛。”吴茗笙攀着桌沿说,“不过也不用我专门去看,你哪次不是第一。”她说tຊ着往林望秋旁边看了一眼,凑近偷偷摸摸地补充,“除了上学期开学考试被刘奕辰超了那次。”

    林望秋听到这里思路中断了一下,顺着吴茗笙的视线也没忍住朝旁边看了一眼。

    少年端坐如方,脊背挺直,黑色的中性笔在试卷上流畅地滑动,笔下公式一个个排列整齐,很快就做完了一道大题。

    两人收回视线,吴茗笙继续在林望秋耳边忧心忡忡地说:“我这几次顺便把刘奕辰的成绩也给看了,他咬你咬得可紧了,你小心点儿,当心他再次反超你。人家本来就是从理科转过来的,数学是强项。”

    刘奕辰原本选的不是文科,分班一个星期后大概是觉得理科不适合自己,从二十三班转班到了十九班。那时班上同学还挺惊讶,高一的时候他和林望秋都是年级里出名的大佬,参加过数学和化学竞赛的,还拿过奖。选理科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却是没想到他和林望秋居然都选了文科。和林望秋一开始就确定选文科不同,刘奕辰最初选的是理科。听说他转班前二十三班的班主任还好言挽留了他,觉得这么好的苗子去学文科有些大材小用了。

    赵华德知道后十万个不服气,刘奕辰来班上那天在讲台上吹胡子瞪眼的:“学文科就是没前途,有本事别看报纸别看书别用汉字,天天用数字和公式交流算了。我看刘奕辰从二十三班下来是弃暗投明的明智之举,学习这个东西本来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选择自己喜欢的和适合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管它理科文科。”

    这段话当时正儿八经赢得了班上同学真心实意的一片掌声。

    “那人家真要超过我也没办法啊。”林望秋从来不把任何人当对手,只和自己比。学习的确需要竞争意识,但不能将赶超某一个人当成自己学习的动力,那样进步的空间会很有限,而且过分关注别人很容易陷入患得患失的情绪里,到头来其实是不利于自己的学习的。

    “你心真大,什么时候我能有你这么开阔的胸襟就好了。”吴茗笙是真羡慕林望秋的心态,自己要是能和她一样看得那么开,也不会被一个南恒宇烦扰这么久了。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有点儿患得患失,有时候做题做到一半突然想到他,情绪就变得有些糟糕。她这段时间成绩稍微退步了一点儿,其实说起来还是和他有关系。不过眼下吴茗笙当然还是觉得学习最重要,“把你答题卡借我看看呗,我看下你解题思路。”

    “你自己拿吧,就在桌子上。”林望秋在解题,腾不出手来。

    “哦,看见了。”吴茗笙找到答题卡,很快回到座位上。

    虽然已经进入二月份,但寒潮未退,二月末到三月初正是倒春寒的时候。街上早已没有冬雪,但空气还是和冬季时一样冷浸,梅花没有冬天时开得那样繁盛,但仍有几株在枝头鲜艳地绽放。

    这种乍暖还寒的气候,林望秋那种有点儿畏寒的体质,还得在校服里面穿厚厚的羊羔绒外套才不至于挨冷。

    在和第五个路人借手机给林庭丰打电话还是无人接听时,林望秋彻底放弃了和他联系的念头,回到平常回家必经的那条街道上,找了个长椅坐下。

    半个小时前高一高二年级下晚自习,林望秋和吴茗笙在文渊街分别后回家。

    站在大门前输入密码时却显示密码错误。第一遍时林望秋还没怎么在意,以为是自己输入太快不小心按错了数字。可是第二遍第三遍却还是显示密码错误,她的心就重重垂了下去,该不会还回不了家吧?

    林望秋默念一遍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第四次颤抖着手输入密码,这一次每一个数字都按得格外谨慎小心。

    然而还是,密码错误。

    那一刻林望秋终于反应过来,是林庭丰在没有告知她的情况下把密码给换了。

    崩溃绝望的林望秋在心里将密码锁这种东西大骂一百遍,又把密码锁的发明人大骂九十九遍,然后才有些舍不得地把始作俑者林庭丰不轻不重地骂了一遍。

    林老板,林总,林先生,你的宝贝女儿被你锁在门外了啊!

    因为学校不让学生带手机去学校,所以林望秋的手机一般都放在家里,今天也不例外。不过她也不是对学校的老师言听计从,有时也会抖鬼机灵把手机偷偷带到学校去。那时候淘.宝购物很火,购物风席卷整个学校。林望秋跟风网购,买了很多皮卡丘周边,每天都两眼巴巴地拿出手机看物流信息。

    没有手机的林望秋只能找路人借手机给林庭丰打电话,一连借了五个路人的电话打过去林庭丰都没有接。每一个无人接听的电话打出去,林望秋觉得自己是小可怜儿的感觉就加重一分。打到后来,估计林庭丰今晚是不会接电话了,林望秋没有锲而不舍地继续打下去,在长椅上坐着等高三年级的学生下课。

    现在只能等江待来捡她了。

    高三年级进入下学年,距离高考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学校对他们的作息进行了调整。不仅吃饭时间与高一高二年级错开,晚自习也延长了一个小时,要到十点半才能放学回家。

    所以林望秋和江待自开学后其实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安静的街道又热闹起来,是高三年级的学生下课了。

    十几分钟后江待从学校出来,走到这条街上老远就看见林望秋垂头耷脑地坐在对面的长椅上,背着书包脚步一拐就朝她走了过去。

    他个子本就高大挺拔,这么冷的天气穿得衣服也不臃肿,肩宽腿长,走路的时候都散漫轻闲,好像没什么能入眼的东西,眼皮始终不上不下地耷拉着,兴致缺缺却又并非困倦满满的模样。那种目中无人的气质加上得天独厚的身材让他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林望秋很快发现他的靠近,看见救星一般泪眼汪汪的朝他扑过去:“亲人!”

    她像个小炸弹一样就冲过来了,江待长手一伸抵住她的脑袋,笑着问:“跟亲人说说,怎么回事?”

    “我回不了家了。”林望秋吸了吸鼻子,本来还没那么委屈的,一看见他就卖起惨来,“怎么办?”

    “好办。”江待也没问她为什么突然就回不了家了,很快说出自己的解决办法,“跟我走。”

    诶?怎么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林望秋本来是想让江待帮自己订个酒店的。

    现在是怎么一回事,跟他走,是和他回家的意思吗?

    “去你家吗?”她有点儿小激动,心里莫名还怪紧张的。

    “嗯。”江待牵着她往家的方向走,“你要是怕见到我爸妈尴尬咱俩也可以去住酒店。”

    那岂不是开房了?

    “那我还是去你家吧。”林望秋说,“你爸妈问起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大大方方介绍自己呗。”江待替她做起示范,“就说我叫林望秋,今年十六岁,爱好,那什么玩意儿,皮什么卡来着?”

    “是皮卡丘啦!”林望秋老大不高兴,“还有,我还没满十六呢。”

    “你什么情况?”江待停下脚步,一时还没消化这个信息,侧头看向她,一字一句地问,“你,十五岁?”

    “对啊。”林望秋被他盯得脸颊发烫,“我没和你讲过吗?我小学跳级了的,所以比你小两岁。”

    她刻意强调。

    “呵,我这一下子还成老男人了。”他继续牵着她往前走,只是说话的语气凉幽幽的。

    话题有些被扯远,林望秋问回正经事上:“我刚刚想说的不是该怎么介绍自己。就是你爸妈问咱俩的关系,我该怎么回答?要不还是你来说吧,我真不好意思。”

    “行啊,我来说。”江待捏了捏她的手,意味深长地问,“你想我怎么说?”

    “就说我是你班上同学。”

    “好啊,同学。”江待很快进入角色,只是眉骨扬着,面无表情,像是克制着一股情绪,“同学”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林望秋再迟钝也发现他生气了:“那你想怎么说嘛?”

    江待:“还能怎么说,同学呗。”

    林望秋讨好地抱住他的胳膊,江待低头看过去,故意说:“我和同学可不会这么亲密。”

    “在成为你的同学之前,先当一下你女朋友。”她弯起眼睛,笑容暖洋洋的。

    江待没忍住笑出声,眉终于舒展开,嘴角微扬:“双重身份?不错。”

    第四十三章:二更合一

    静谧银白的月光洒在宽阔马路上,像给地面笼了层雾朦朦的白纱。这条街的路灯灯光是澄黄色的,穿过稠密的枝叶照下,在夜深人静的时刻让归家的路人不由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穿过文渊街,行人渐至减少,偶有流浪猫从面前一窜而过,跃进路旁的绿化丛里。

    这一块有两个小区,一个是林望tຊ秋以前住的玉湖湾小区,这里房价颇高,但住的人也不全是有钱人,有些白领或者公司高级经理也在这里租房,但住的最多的还是那些年轻漂亮很有几分风韵的、二十出头的女人,多半都是那些有钱老板养在这里的小蜜。因此玉湖湾小区住户并不单一,算是各色人等都有。还有一个是文城花苑小区,与玉湖湾小区不同,这个小区是有入住条件的,只有那些大学教授、文化名人学者以及他们的家属才能住进去,再不济也得是个中学老师,还得是荣获“特级教师”称号的老师才能在这里买房。

    江待牵着林望秋走进文城花苑旁边的一家便利店,领着她轻车熟路地往日用品区走。

    “你家住在文城花苑啊?”林望秋一边被他牵着走,一边好奇地四处打量。

    “我从你话里好像听出了一丝难以置信。”她的话还有表情对江待而言解读起来实在是再容易不过,每次听懂她话里的疑惑他都会附和性地开玩笑引得她方寸大乱,以为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江待拿了个购物篮,眼睛扫着货架上的毛巾,“我看起来不像是书香世家的子弟?”

    “说实话,”林望秋也不惯着他,“像机车世家的。”

    江待选了条纯棉的毛巾,丢进筐里,正要向她讲述自己的“家世”,林望秋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便利店外面。

    对面街上有很多小吃摊,有一个老奶奶坐在凳子上,面前摆了一个铁锅炉,安安静静地在买雪花糕。

    林望秋两眼冒光,扯扯江待挎在手臂上的购物筐:“我要去买雪花糕,你吃吗?”

    江待将她扯了回来:“待会儿再买,先把你东西挑好。”

    “就是些日用品,你挑就行了。”江待挑东西太细致,一个毛巾都要对比半天,本来现在就很晚了,老人家睡得又早,林望秋怕等他们买完东西人家老奶奶都走了。她急躁地催问江待,“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就只买我一个人的。”

    看她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到对面去的急切样子,江待忍不住好奇,真有这么好吃?

    “吃吧。”他摇摇头,转向另一边的货架开始选牙膏。再往旁边看的时候,身边早没了人影儿。

    林望秋赶在老奶奶收摊前买了两块雪花糕,她把留给江待的那块儿装进校服口袋里防止变凉,自己则捧着热乎乎的另一块在便利店门口一脸满足地品尝。

    哇,好甜,好糯!

    吃了一口后她忍不住在心里幸福地感叹,正要吃第二口,一个留着大胡子、一脸凶相的中年男人走到她面前,声音又粗又厉:“小姑娘,喜欢木雕吗?”

    林望秋咽了咽口水,两股战战地向后退了两步,手里的雪花糕都快拿不稳了:“不……不喜欢。”

    男人一听就有点儿不高兴,两道粗眉一拧,说话的声音震天价响:“怎么会不喜欢木雕呢?你跟我到我的摊子前面去,我给你做一个,保准儿你喜欢。走,我摊子就在那边,不远的,你去看看……”

    男人说着,还很礼貌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林望秋腿都要软了,脑子里全是那些报道少女深夜被奸杀的社会新闻,她偷偷睨了男人一眼,被他黑亮凶恶的眼神吓得拔腿跑进便利店里。

    跑到刚刚的日用品区,看见蹲在卫生巾货架前沉思的江待,她惊魂未定地冲过去,跟着蹲下来抱住他的胳膊,恐惧未退:“好吓人,好吓人……”

    江待腾出手拍拍她的后背,眼睛还盯着卫生巾看,漫不经心地安慰:“怎么了,老奶奶宰你了?”

    “不是啊,有个一脸胡子的大叔,非要我去看木雕。他长得好凶,说话声音也好大,我再晚逃跑一步估计就要被他做成活人木雕了……”

    “你平时用什么牌子的?”江待偏头看她,一心二用,“你是不是误会人家了,说不定人家真的只是想请你去欣赏木雕,但你因为人家长得凶而以为他别有所图。”

    “护舒宝呀,不过我不会一直用同一个牌子,都是换着用的。”可能是有了第一次在小卖部那次尴尬的买卫生巾经历,林望秋现在居然能淡定自若、毫不羞怯地和江待议论自己使用的卫生巾品牌。她的思路也跟着被一分为二,“可他真的长得好吓人,我觉得他不像好人。”

    江待选了一包日用的和一包夜用的丢进筐里,拉着林望秋站起来,往收银台走:“以貌取人可不好。”

    “我没有以貌取人。”话说到一半林望秋看向购物筐里,好奇道,“咦,你怎么知道我来大姨妈了?”

    “未雨绸缪,以防万一。”江待说,“不是我不信你,这一片治安好到连流浪狗见了人都不狂吠,一般没什么坏人,肯定是你多想了。”

    “真的啊?”说得她都有些惭愧了,“那我刚刚那样岂不是很伤人心?早知道去看看他说的木雕了,其实我还挺喜欢艺术品的。”

    “没事,以后会有机会的。”

    林望秋不知道以后哪来的机会,难道她还要被她爸再锁在门外一次吗?

    付完款后离开便利店,林望秋把口袋里的雪花糕给江待,迫不及待和他安利:“给,你尝尝,很好吃的。”

    “你的呢?”江待接过,没急着吃。

    “早就吃完了呀。”她有些回味地舔了舔嘴唇,“好吃的东西一般都不会被我留到最后。”

    “还想吃吗?”他将手里的雪花糕伸到她面前。

    林望秋眼睛又亮了,拼命点头:“想啊,想啊!”

    “那这个给你吃。”江待笑笑,替她将塑料袋打开,喂到她嘴边。

    林望秋果断咬了一口,嚼完后才不好意思地问:“你不吃了?”

    “下次吧。”江待揉揉她的脑袋,将雪花糕一整个递到她手里,“下次多买点儿。”

    江待家在十七楼,坐了电梯上去,往右拐走到尽头就是他家。

    手里拎了东西,江待懒得再拿钥匙,直接按门铃。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清水芙蓉般的女人从门后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看见江待后露出一个心安的笑脸:“阿待,你怎么不用钥匙啊?我还以为是坏人,你爸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好害怕。”她的目光转向江待身边的林望秋,心里的惊讶毫无保留地显现在脸上,“诶,这个小宝贝是谁啊?”

    林望秋在看见女人的第一眼就沦陷了。

    江待的妈妈一看就是纯正的傻白甜,虽然已嫁为人妇,还生了孩子,可风韵犹存。她长相娇媚,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看起来像是才二十出头。五官不带半点儿攻击性,像少女一样的纯洁无害。她长了张初恋脸,身材却又好得过分,前凸后翘自是不必细说。虽然她穿得很宽松,但胸前的波澜还是很夺人眼球,饶是林望秋这个女孩子,也忍不住往她挺立的胸脯前瞟。

    她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有点儿色的。

    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啊!

    而且漂亮姨姨还喊她“小宝贝”诶,小宝贝,好亲切的称呼。

    从来没有人这么喊过她,林望秋觉得自己要幸福地飞起来了。

    “喂!”江待伸手在林望秋面前晃了晃,又好笑又无奈,“你有没有搞错,对着我妈犯花痴?”

    林望秋回过神,痴痴地看着江待妈妈:“你妈妈好漂亮哦!”

    于苏苏被面前的女孩子夸脸红了,捂着脸说:“谢谢小宝贝。”

    林望秋差点儿要说:“姨姨,我能抱抱你吗?”

    但是下一秒江待将她拉进屋,关上门后从玄关的鞋柜里拿了双拖鞋给她,对着一旁一脸好奇的于苏苏解释:“这我同学,来咱们家住一晚。”

    于苏苏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在换鞋的林望秋,越发狐疑地问:“阿待,你这位同学我好熟悉啊,我以前是不是见过她?”

    “见没见过,你问我干什么?”江待手撑在鞋柜上方的墙壁上弯腰换鞋,无形中将林望秋给罩住,“自己好好想想。”

    林望秋受不了江待对自己的漂亮姨姨这么冷淡地说话,跳到于苏苏面前,叉腰板着脸对江待说:“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妈妈说话?”

    江待手一滑差点儿没站稳,有点儿难以理解:“我怎么说话了?这我妈,我一直这么和她说话,你对我妈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亲热了?”

    诶,好像是诶。

    林望秋无辜地眨眨眼,她好像被美色迷晕头了。

    江待爸爸得多英俊有魅力才能拿得下这么一位相貌与身材俱佳的美人啊!

    于苏苏这时跑进厨房,晃晃悠悠地端出一锅汤放到餐桌上,笑得娇柔:“阿待,我熬了汤,快和小宝贝一起来喝。”

    江待将林望秋背上的书包摘下,和自己的一起挂到沙发旁的立式衣架上,在她脑袋上狠狠一点:“走吧,小宝贝。”

    “你别这么叫我。”林望秋被他叫得头皮一阵发麻,鸡皮疙tຊ瘩都要起来了,浑身像被电流电过,“好肉麻。”

    江待:“双标。”

    白色大理石桌面正中央放着于苏苏刚端出来的用老砂锅熬的天麻党参鸡汤。乳白色的汤汁香飘四溢,新鲜嫩白的老母鸡肉裹在汤汁底下,汤面上浮着鲜红的枸杞,热气腾腾又色香味俱全。林望秋坐在桌子前,两手合在胸前,身子抵在桌沿上,口水咽了一道又一道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急迫,只能安静又眼巴巴地等着。

    江待丢了个餐巾布给她:“口水擦擦。”

    林望秋还真以为自己口水流出来了,拿起餐巾布郑重其事地在嘴边擦了擦,擦完后才发现上当,白了江待一眼:“幼稚。”

    “行吧,我幼稚。”他脚向前一滑,椅子被撑到后面,从椅子上起身进了厨房,“我去拿碗请你品汤成吗?”

    刚进厨房,江待就和拿了碗和汤匙要出来的于苏苏撞上。

    两人都有话要说,因此心照不宣地又一起进了厨房。

    江待明显看到他妈的八卦之火已经燃烧起来了,靠在流理台上等着她先开口。

    “阿待,她和你什么关系啊?”于苏苏抱着碗,因为好奇,身子一晃一晃的,“你从来没带同学回过家,还是女孩子。”

    江待将她怀里的碗单手接过,朝外面的餐桌看了一眼,散漫地回:“就同学啊。”

    于苏苏不信:“怎么可能,你不要骗我哦!”

    “那你觉得她和我什么关系?”他端着一摞碗,笑着将问题抛回去。

    于苏苏眼睛里难得冒出一丝精光:“我觉得是女朋友。”

    “就是你想的那样。”江待耸耸肩,在于苏苏那“果然如此”的眼神中有些心累地说,“你能别再喊她‘小宝贝’了吗?”

    “为什么?”于苏苏不解,“人家长得那么可爱,我觉得这个称呼很适合她呀。”

    江待:“你没看见她春心都荡漾成什么样了?”

    于苏苏:“……”

    江待和于苏苏拿着碗出来后,林望秋终于如愿以偿喝上汤。

    刚喝一口,胃里滑过一阵暖流,口齿间弥漫着汤汁浓郁的香气,她转头羡慕地问江待:“你妈妈是厨娘吗?做饭怎么这么好吃,好羡慕你。”说着又低头喝了一口。

    林庭丰做饭也好吃,但他这么忙,连下厨都很少,更别说像于苏苏一样下了晚自习还给孩子熬汤喝了。

    于苏苏第一次被人称为“厨娘”,这对她这个业余爱好者来说是莫大的荣誉。于是红晕飞腮地问:“小……小可爱,汤好喝吗?”

    林望秋狂点头:“好喝,好喝!”

    正在喝汤的江待眉心跳了跳,看着面前的汤有些难以下咽。

    小可爱?呵,还不如叫小宝贝呢。

    “阿待,你怎么不喝呀?这个汤是我特地给你熬的,补脑养神的……”这时门铃再度响起,于苏苏兴奋地跑到门口,“肯定是你爸回来了。”

    林望秋好奇跟着看过去,江待怕她被他爸妈腻歪的样子给震惊到,手扶到她后脑勺上将她脑袋给揽了回来:“喝你的汤。”

    “季谦,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阿待都比你先回来。”

    “还剩最后一个木雕没卖出去,我想着干脆卖完了再回来。看见一个小姑娘,让她过来看看,死活不来……”

    这个声音……

    林望秋背脊一挺,机械地转头看过去,江季谦那一脸熟悉的大胡子就映入眼帘。

    “这……这你爸啊?”她没想到江待所说的机会来得这么快,这还不到一个小时呢。

    “对啊。”江待气定神闲地喝着汤,人靠在椅子上,没往门那边看。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说的那个人是你爸?”

    “哦,当时差不多猜到是他,不过也不是十分确定。”江季谦每晚都在小区楼下卖木雕,江待当时几乎能猜到林望秋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他爸,所以才会如此心不在焉地安慰她。他一口气将最后一点儿汤喝完,将碗搁回到桌子上,替自己开脱,“毕竟留胡子的也不止我爸一个。”

    于苏苏和江季谦边说话边往餐桌这边走。

    “对了,阿待带了个女同学回来。”

    “女同学?真只是女同学?”

    “我觉得不是哦!”

    两人说话丝毫没有压低音量,林望秋和江待在餐桌这边听得一清二楚。她被汤呛住,咳嗽好几声后身子渐渐往下滑,就是捧着碗的双手不肯松开。

    江待拉住她的手臂:“你干嘛?”

    “我想躲起来。”林望秋抱着碗在桌子底下看他,默默又喝了口汤。

    江待将她拉起来,失笑道:“躲什么,我爸只是长得凶,但脾气还是很好的,别怕。”

    林望秋听后就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因为是反着坐的,恰好就和走过来的江季谦四目相对。

    “这这这这……这不是……”江季谦激动地语无伦次,“你刚刚不是……”

    林望秋拿着碗朝他挥了挥手,笑晏晏的:“叔叔,你好啊!”

    江季谦:这可真是,应了那句什么话来着?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主卧里,于苏苏拉着林望秋站在自己的衣橱前:“小可爱,要穿哪件?”

    林望秋发现于苏苏的衣服多是多,但款式都还挺单一,全是宽松系的。于是不禁有些好奇:“阿姨,您身材这么好,为什么不穿些修身的衣服?我觉得你穿那种衣服一定很好看!”

    于苏苏低头笑了笑:“那些衣服太勒了,我穿着不舒服,还是宽松的衣服穿在身上自在。”

    “说得也是哦。”林望秋在衣橱里看见一件纯白色的长睡裙,指着它问,“阿姨,我能穿这件吗?”

    “可以呀!”于苏苏欣然同意,将那件睡裙从衣柜里取出来塞到林望秋怀里,“那你快去洗澡吧,洗完早点儿休息。”

    “谢谢阿姨!”

    林望秋进卫生间时,江待刚好洗完澡从里面出来。

    他穿着宽大的T恤和短裤,黑发湿漉漉的在往下滴水,发梢下是一双漆黑干净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望秋看。

    江待用毛巾胡乱擦着湿发,偏身给林望秋让开路。刚洗完澡,浴室里还白雾翻腾且热气熏天,水汽爬满镜子,他浅浅建议:“你要不等会儿再洗?”

    “不用不用,现在洗刚好不冷。”林望秋要得就是这种效果,“谢谢你给我开路。”

    江待擦头发的手顿住……

    林望秋洗完澡后发现了两个让她很头疼的问题。

    第一个是于苏苏的这件睡裙。

    于苏苏身材姣好,她的衣服对于A的林望秋来说有些宽松过了头,这件睡裙的领口自然状态下直接到了林望秋胸部以下,为了不走光,她只能用手将领口一直提在胸前。

    第二个问题则在她左手上。

    林望秋抱着换下来的脏衣服,站在洗衣机前研究。

    林望秋是生活小白,为了照顾她,家里林庭丰买的洗衣机是那种傻瓜式的,设定好程序后直接按红色启动键就行。但江待家的洗衣机按钮多到她眼花缭乱,林望秋怀疑他们家的洗衣机是最新代的,不然怎么功能这么多?

    林望秋站在洗衣机前研究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太确定该按哪个键——她真的是一个生活白痴。

    一筹莫展之际,她正打算转身去找于苏苏,背后伸过来一只线条分明且劲瘦有力的手臂,直接将她给环住了。

    浓烈的愈创木气息将林望秋包围,她的身体有些发烫,提着领口的手往上抬了抬,垂着的左手也将手里的东西攥得更紧。

    浴室的光是白亮的,可在一片白茫茫漂浮着的热气中,气氛变得有些暧昧,室内的摆件也显得朦胧虚幻,好像一切都不太真实。

    “衣服放进去。”江待的声音在林望秋头顶上方响起。

    林望秋乖乖将衣服一股脑儿扔了进去,转头看他:“然后呢?”

    “放洗衣液。”

    “哦。”

    放完洗衣液后江待在洗衣机上按了几个键,洗衣机响着噪音运作起来,他收回手,站在林望秋后方说:“一个小时后再过来拿衣服,烘干机在阳台,待会儿我教你用,烘干完直接晾起来。”

    江待说完手顺势搭在洗衣机上,林望秋仍被他环在胸前,她左手将内衣攥得更紧,手背到身后,红着脸将他推远了点儿:“知……知道了。”

    江待眼尖地低头:“你身后拿的什么?”

    “你……你别管!”她单手将人往外推,但江待岿然不动,林望秋脸急得通红,“谁让你擅自进来了。”

    江待简直无辜:“门开着啊。你洗澡洗了一个多小时,我还以为你晕浴室里了,走过来就发现你对着个洗衣机研究半天。”

    “你现在赶紧出去。”林望秋指着门口说。

    得。

    他身子一转,趿拉着拖鞋走出浴室。

    这祖宗,洗个澡也能上火。

    晒完衣服已经快十二点了,林望秋抱着书包来到江待卧室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门又没关,你敲什么敲?”江待大剌剌地靠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两条腿敞着tຊ,小腿上的肌肉线条清晰流畅,若隐若现。看见她怀里的书包,他将椅子往前滑了滑,“这么晚还做作业?”

    林望秋抱着书包到书桌前的另一个椅子上坐下:“你自己试卷摆那么好,还不让我做作业了?”

    “少冤枉人,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做作业了?”他起身到衣柜里找出一件长袖棉质运动外套,盖到林望秋身上,“穿上吧,手一直提着不累?”

    “你……你眼睛都往哪儿看呢?”她咳了咳,脚踩在地板上将椅子一转,背对着他将外套穿上。

    “你那动作这么明显,很难不注意到吧?”江待有些气地用脚轻推了下她的滑椅,“在你眼里我是品行这么低劣的人?”

    林望秋穿好衣服,重新将椅子转了回去,正视着他,夸得很没有感情:“你品德高尚,你是端方君子。”

    江待无奈笑着靠回到椅子上:“行啊,林望秋,你呛人的功夫比那雨后春笋长进得还快。”

    林望秋拿出卷子和草稿纸,很快进入状态开始做题,敷衍地回:“谢谢啊。”

    刚解了一道选择题,瞥见江待摊在桌面上的卷子,她抬头,笑眯眯地建议:“要不咱俩换着做吧?”

    “要不你把两张都做了吧?”他很不要脸地也建议。

    林望秋:“……”

    江待的试卷是奥数卷,林望秋自选了文科后都是做一些贴近高考难度的基础题,已经很久没做奥数卷了,摩拳擦掌就要一算到底。

    指针不知不觉指向凌晨两点,刚好是两个小时,林望秋在最后十分钟将试卷做完,将自动笔一按,收尾后细细欣赏起自己做的试卷。以前每次做数学试卷她都能空下二十到三十分钟的时间来做最后的检查,这次只能赶在时间结束前勉强将题目做完,林望秋直接感受到了高考与奥赛之间的难度差异。

    她将试卷推到早已做完试卷的江待面前,忽然想起来件事:“你怎么没参加竞赛保送?你智商这么高,做那些竞赛题应该才更得心应手吧?”

    “参加了啊。”江待也将自己的试卷推到她面前,抽了支红笔开始批她的卷子,“不过联赛二试那天我妈忘了喊我起床,没办法,就这么错过考试了。”

    获得保送名额必须得进国家队才行,江待连决赛都没过,保送是铁定没戏了。他高一的时候没想过准备竞赛,高二时才开始着手准备,这次错过后就高三了。

    竞赛是很耗时间与精力的事情,准备周期也很长,因为第一次没进入到最终决赛,所以江待不知道自己进入国家队的几率究竟有多少。

    他再自信,也不敢自认为在全国顶尖的数学天才里还能傲视群雄。

    与其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去二战数学竞赛,不如踏踏实实准备高考来得实在。

    “啊?”林望秋觉得他如果去考肯定能拿奖,他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为了竞赛而生的。但没想到居然因为迟到而错过考试,这比考试失利还让人惋惜,“你自己没定闹钟吗?”

    江待本来是定了闹钟的,但于苏苏在考试前一晚兴冲冲地和他保证第二天肯定会准时叫他起床。江待知道她一向不怎么靠谱,但那天也是鬼上身了,在这么重大的事情上居然意外地相信她,结果就是第二天母子两人都华丽丽地睡过了头。等江待起来,考试早结束了,考场连片纸都没留给他。

    “咱们学校每届高三不都有保送名额吗?你们班应该还挺多的吧?你每次考试不都在七百分以上,保送生里没你吗?”

    青江一中每年都会分配十个预保送生名额,八个都给了二十三班,另外两个一个给高三八省联考总学科平均分最高的理科普通班,一个给在八省联考中总学科平均分更高的文科培优班。

    不过获得这个名额只是半只脚跨进大学校门,最终只能评选出一个“省级优秀学生”获得保送资格。

    不仅成绩要名列前茅,还不能违纪违规,老师同学眼里的印象与评价也格外重要,对家庭背景也要审查,考核的流程十分繁琐复杂,总之是非常考验心态了。

    江待批着她的试卷,一道道题目看下来竟然没出错的:“这个要求很严,保送生正式名单出来后要上交到教育局审核。我那段时间都去搞竞赛了,好几次考试都缺考了,综合成绩排名不靠前,即便名字报上去也会被上面打回来的,干脆给别人好了。”

    “那你好可惜。”林望秋也在批改他的试卷,批着批着眉忍不住皱了起来,“你有点儿危险哦。”

    江待将最后一题改完,举起卷子在灯下欣赏:“你可以啊,奥数题都会做。”

    林望秋除了最后一道大题因为按照传统思路解题,没有看破更灵便的解法,最终导致得出一个有些奇怪的数字外,其他题目都做对了,而且解题方法都很灵活。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我怎么危险了?”

    林望秋把他的试卷推过去:“你奥数题做多了,简单题容易想复杂化,很多题目明明一眼能看出答案,你却得出了很奇怪的答案。还有,有时候你设想得太多,考虑得太全面,按照题目要求明明只会有一个标答,你却有多个答案。”

    “其实吧,你应该不适合做基础题,但现在既然错过保送了,不如沉下心来,把这些你曾经不屑一顾的题目捡起来做一做。”

    卧室温暖的灯光下,少女认真指着他的试卷,眼里闪着璀璨的光,温柔地劝诫面前的少年:“不要好高骛远哦,未来的省状元。”

    夜色沉醉,漆黑宁静的窗外是动人心旌转瞬即逝的浮光掠影,天空黑得像铺展了一片浓墨,静谧的夜,远山上传来的空灵长啸,都隐藏不住少年的悸动与隐秘心事。

    第四十四章:暧昧气氛

    凌晨三点钟,江待改完林望秋那张试卷上的错题后又做了一个小时的试卷,而且看他这架势,估计还要接着做下去。

    虽说林望秋是个不折不扣的夜猫子,但也奈不住现在已经三点多了。她趴在桌子上,眼皮不停在打架,右手食指戳了戳江待的胳膊肘:“你还不睡啊?”

    这试卷好像打击到他大学神的自信心了,林望秋目睹着他一连做了好几张高考金卷,疲困乏倦的同时就有些后悔这么直白地说出他的问题。

    她以前总以为他的好成绩都是靠着天赋得来的,却没想到这人较起真来也是无人能敌。

    “等做完这张。”他难得专注这么长时间,没有分散目光来看林望秋,只是皱着眉在思考题目,“你困了就先去睡。”

    “我睡哪里啊?”她是真的困得不行,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说话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

    “就这儿。”

    “哦——嗯?”林望秋一个激灵,神智顿时清醒,“你房间?”

    “嗯。”被她这么一喊江待也彻底做不下去了,刚好做完一张试卷,这么晚了他也有些熬不住,盖上笔帽打算收工。

    林望秋睁大眼睛问:“那你呢?”

    身侧的人没说话。

    “你……你不会,也在这里睡吧?”她困到大脑反应有些迟钝,荒谬的话脱口而出。

    但江待没说话并非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只是因为在想题。刚刚最后那一道大题他是用奥赛的高级公式做出来的,虽然步骤很简洁,但他做完后才想起明明可以用普通简单的方法来解,虽然要写很大一面,但更符合高考出题人的思路。用竞赛知识来解高考题都不能算是“大材小用”,称得上是“剑走偏锋”了。

    哪知道才这么一会儿就给她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

    “你想多了,我睡沙发。”他抓了抓头发,高大的身影在灯下站了起来,林望秋面前的光线都暗了不少,他拉开滑轨柜门,从最上面一格拿了床被子,打了个呵欠后敲了敲她的椅背,“上床睡吧,晚安。”

    “等一下。”林望秋拉住他性张力喷薄的手臂,另一只手抓着椅背,“我能和你妈妈睡吗?”

    江待右膝盖一弯,整个人又松弛下来,回身一只手撑在她抓着的椅背上,困到迷离的眼睛看着她,真诚发问:“你觉得我爸会同意?”

    她垂下脑袋,失望地叹口气:“你爸好幸福。”

    江待:“……”

    问,女朋友看上我妈了怎么办?

    头疼ing。

    第二天一早,于苏苏按她制定的菜谱做好了营养早餐。

    她闲在家里,也没有打牌逛街的喜好。平常唯一的娱乐就是做饭、研究各种营养菜谱。其实她最喜欢也是最擅长做的还是甜品。不过因为江待现在到了高三,正是用脑且长身体的关键时候,近一年她便开始转战营养餐了。

    江待因为睡在客厅,即便昨晚睡得很晚,现在应该正是熟睡的时候,但一大早还是被于苏苏做饭的动静给弄醒了。

    “阿待,快点起床tຊ吃饭,再磨蹭就要迟到了。”于苏苏在餐桌边摆着碗筷,“小可爱怎么还没起来,你赶紧去叫一下她。”

    江待从沙发上坐起,弯腰找到拖鞋,抱着被子来到卧室门前,抬手敲了两下门,里面没动静。

    他顿了顿,抱着被子踅到西图澜娅餐厅,对于苏苏说:“你去喊她吧。”

    “为什么?”于苏苏口头禅就是这个,逢事必问,绝不藏在心里。

    “她女孩子,我进去不方便。”江待说。

    “哦,那我去叫她。”于苏苏放下碗,绕过桌子去了江待卧室。

    江季谦正坐在餐桌前吃着时蔬海鲜粥,于苏苏走后他不紧不慢地问江待:“你妈说那小姑娘是你女朋友?”

    夫妻没有隔夜话,江待算是见识到了,他把被子搭到椅背上,准备去洗漱,语气很理所当然:“不然我会带回来?”

    刚走到卫生间门口,于苏苏兴奋地关上卧室门跑到他面前:“阿待,我帮你看过了,她穿衣服了,而且穿得很完整,你放心进去吧。”

    江待:“你没喊她起来?”

    于苏苏:“我喊了呀,可她睡得好香,我喊好几遍她都没反应,你们昨晚干什么了?”

    “能别想歪?”江待无语地朝卧室走,“我们做了一晚上试卷,纯洁得要命。”

    “明明就是你自己想歪了,我什么都没说呀。”于苏苏在他背后嘀咕。

    江待轻推开卧室的门,铺着海蓝色被单的床上,女孩子纤瘦的身体蜷在同色的被子里,脑袋也埋了进去,只有黑色的发丝铺散在枕头上,隐隐约约地露在外面。

    他走到床边,伸手掀开蒙在林望秋脸上的被子,刚开始声音还是轻的:“还不起来?迟到了都。”

    她将被子抢了回来,翻了个身,重新把被子盖到脸上。

    “林望秋?”江待直接在床边坐下,喊了她好几遍还是没反应,干脆托起她的脑袋,扶住她的后背将人整个从床上拉了起来,这次没再好声好气地哄,直接命令,“起来吃饭。”

    “我不吃,我要睡觉。”她迷迷糊糊的,浑身软的像没骨头,脑袋一倒,靠在他怀里接着睡。

    “确定不吃?”江待拿她真的没辙,捏了捏她的脸,极为诱惑地在她耳边开始报菜名,“我妈可是做了青菜海鲜粥,蟹黄灌汤包,油条,鸡蛋,牛奶,面窝……”

    林望秋一直都认为,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常常早上被饿醒,但在睡觉和吃饭之间她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睡觉。不然也不会每天早上都在上学路上赶着吃早餐。

    江待这一连串的菜名一报,不仅把她给弄饿了,还让升腾的饿感头一次超过了她睡觉的欲望。

    见她睁开眼,江待将她的身体靠放到床头,起身朝外面走:“我去洗漱,在我回来之前你赶紧把衣服换好,别磨蹭。”

    林望秋脑袋放空地仰头靠在床头上,昨晚一直在专注做题,她现在才有空仔细打量江待的卧室。

    他的房间以深蓝色调为主,墙布、窗帘还有床单都是海蓝色。房间很大,除了一张双人躺的大床,进门左手是书桌,右手就是衣柜。衣柜旁放了一个立式衣架,上面空荡荡的没挂任何衣服。江待房间里最多的就是书,书桌上有一个挂墙式书柜,满满当当放的都是课本和各种学习资料以及试卷,书桌右边还有两个透明玻璃窗的双开门木柜,一个放的是平常阅读的书籍,一个用来摆放模型,两个柜子无一例外都放满了。

    房间里唯一的暖色调是飘窗上放着的两个鹅黄色的抱枕。

    林望秋房间里也有一个飘窗,中午的时候她特别喜欢躺在那里睡午觉。

    这么想着,她感觉自己困意又回来了,靠在床头上眼睛不知不觉又闭了起来。

    “林、望、秋。”

    江待抱着被子还有她的衣服进来时,看见的就是林望秋再度入睡的一幕。

    他将被子叠好放回衣柜里,手里拿着她的衣服一言不发地站在床边。

    林望秋知道是他进来了,偷偷睁开一只眼觑他,看见他站在床边又赶紧闭上。

    “别装。”江待把衣服放到床上,将她一把拉了起来,“快点儿把衣服换上,知道几点了吗?你再不起来,等着被你们班主任骂吧。”

    这招比报菜名还奏效,林望秋迟到被赵华德捉到过两次,已经不敢再迟到了。她睁开眼瞄了眼墙上的挂钟,离七点还差两分钟。

    学校是七点半上早自习,这下她彻底清醒,一把抱起衣服跳下床,胡乱穿上拖鞋往卫生间跑。

    换好校服在卫生间挤了牙膏刷牙时,因为门开着,江待拿着手机直接倚在门框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将手机伸到林望秋面前:“你爸电话。”

    昨晚临睡前林望秋用江待手机给林庭丰打了个电话,但最后还是没人接。

    估计他今天睡完觉起来,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一个女儿,挨个把那些未接电话给拨了回来。

    林望秋瞟了一眼,视线落回到面前的镜子上,慢条斯理地继续推着牙刷。

    “不接?”江待收回手机,当然也不敢挂,很是束手无策。

    林望秋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差不多也懂了,她连她爸的仇也记,现在就是故意要晾一晾林庭丰。

    等林望秋刷完牙,靠在洗手台上放热水洗脸时,电话已经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了。

    她将江待昨天在超市新买的毛巾放进热水里,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带着几分小傲慢:“你放心吧,他待会儿就会再打过来。”

    果不其然,林望秋刚说完,前后还不到半分钟,电话就再次响了起来。

    江待这次直接把手机递给她。

    林望秋像是有点儿强迫症,等一整句歌词唱完才接起。

    “你好,请问林望秋在您这里吗?我是她爸爸。”

    林庭丰焦急中问出了一种女儿被绑架了的感觉,林望秋“哼”了一声:“不在。”

    林庭丰一秒听出她的声音,松了口气:“殊殊,太好了,你没事。”

    他认错的态度也快:“是我不好,昨天我让秘书回家拿一个要紧的文件,便将家里的密码告诉她了。后来想想不太安全,就抽空回家把密码给改了。那天实在太忙,就忘了和你说这件事……”

    林庭丰在电话里滔滔不绝地解释着,听得出来是很愧疚了。林望秋在这边听着,表情却是越来越难看。

    事态如今演变得更加严峻,已经和密码的事无关了。

    秘书,男的女的?

    林望秋小时候看了太多秘书小三上位的电视剧,眼下听到“秘书”这个词眼,神经顿时紧张起来,正要打断林庭丰详细询问他这个秘书的性别、年龄,原本靠在门上的江待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

    她才刷完牙,漱完口后有清水在唇上。沾了水的唇亮晶晶的,显得更加娇艳欲滴、饱满清纯。

    江待咽了咽口水,手伸到她唇边,端着她的下巴,拇指将她唇上的水渍抹开。他的眼睛像动人心魄的钩子,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她。林望秋举着电话微微抬头,看见他清晰的喉结滚珠似的滑动了一下,有一种陌生的炙热气息萦绕在他们之间。

    他们彼此挨得很近,江待缓缓俯身过来,两人的鼻尖之间只剩不到一指的间隙。热气渐渐浮到林望秋的脸上,她没忍住也跟着咽了下口水。

    “阿待,出来吃……呀!”于苏苏冒冒失失闯进来,看见这“香艳”的一幕,忙伸手捂住双眼退了出去。她在门外大喊:“记得出来吃饭呀,已经七点过十五分了。”

    听见这道声音的林庭丰猝然停止了他的长篇大论,怀疑地问:“殊殊,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林望秋从暧昧的气氛里回神,忙不迭答:“就……我同学家啊。”

    “你哪个同学,男的女的?”

    “当然是女生啊。”她瞥了江待一眼,怕再扯下去会露馅,匆忙结束话题,“不和你说了,我上学要迟到了,拜拜。”

    挂断电话,在江待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林望秋抢在他开口前把手机塞给他,飞快洗了脸后跑出卫生间。

    林望秋来到餐桌前,发现根本没有江待说的青菜海鲜粥、蟹黄灌汤包、油条、鸡蛋、牛奶、面窝……

    江待跟在她身后出了卫生间,刚一坐下,林望秋和他偷偷咬耳朵:“你骗人。”

    他从盘子里拿了个鸡蛋,垂着眼给鸡蛋剥壳,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剥起鸡蛋来很有几分禁欲的味道。他靠在椅子上,坐姿散漫,两腿敞着,脑袋微偏,但眼睛却专注在鸡蛋上,手上动作细致轻缓。

    “你知足吧,我平常都吃不到这么丰盛的早餐。”

    不一会儿一个光溜的鸡蛋就被剥好,江待很自然地放到林望秋的碗里。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江季谦也剥了个鸡蛋喂到了于苏苏嘴边。

    风卷残云地吃完早餐,离七点半只有十分钟了。

    如果是住在文渊街上的话,十分钟tຊ赶到学校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文城花苑与文渊街还隔着一条街,十分钟肯定不够,跑再快都会迟到的。

    林望秋一边穿鞋一边着急地喊:“怎么办,怎么办,要迟到了……呜呜呜,老赵会骂死我的……”

    江待倒是半点儿不着急,他好像永远这样,天塌下来也能保持镇定,林望秋就没见他为什么事情慌过。

    这会儿他气定神闲地靠在鞋柜上,手里提着她的书包调侃:“刚刚怎么叫都不起来,现在知道急了?”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她接过书包背上,拉开门出去,着急忙慌就要跑下楼,“快点儿,快点儿。”

    江待拉住她的书包:“别跑了,我们骑车去。”

    “你……”她真的服了这个人了,“为什么不早说啊?”

    第四十五章:红烧排骨

    林望秋再一次被江待震撼到了。

    她坐在自行车后座,只感觉自行车被他骑得又平又稳,就给她一种他悠哉游哉骑得很慢的感觉。江待其实骑得已经够快了,不到三分钟就骑到了文渊街上。但林望秋一直盯着手表在数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让她以为时间飞逝而他们却行进缓慢。

    她松松地抱着他的腰,焦急地催他:“你骑快点儿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再迟到了。”

    “你求我。”脚下的车轮已经飞速转成了一个虚影,江待说话却连气都不喘。

    我求你,妈啊!

    “江待!”林望秋掐了他的腰一下,江待怕痒地躲开,缩了一下身子,车子因为没保持好平衡一下子变得摇摇晃晃的。

    “诶诶诶!别闹别闹……”他痒得发笑,笑声爽朗,好容易保持好平衡,终于不逗她了,“你看看我们到哪了再说催我的话好吗?”

    林望秋这才想起来往旁边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江待已经骑到文渊街上了。

    “你怎么,骑得又快又稳的?”她又惊讶又崇拜,“好厉害。”

    “厉害吧?”他毫不谦虚地应下她的赞叹,更加大言不惭,“我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你等着慢慢见识吧。”

    林望秋:“你脸真大。”

    得益于江待高超的车技,林望秋在早自习铃声打响的前一分钟及时赶到教室。

    虽然没有迟到,但不幸的是,赵华德来得比她更早。林望秋气喘吁吁跑进教室时,赵华德就站在讲台上,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神直盯着她,差点儿就要把她看出个洞来。

    今天上午第四节课,也就是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跑完步后自由活动,大家都偷跑到食堂提前吃饭,因此林望秋和吴茗笙这学期开学后头一次与江待和何魏然在食堂碰上。

    林望秋当时正在窗口打心心念念但每次都被饿狼一般的高三学生抢完的红烧排骨。她这种长相吧,真是“老少皆宜”,尤其今天能吃上魂牵梦绕的排骨,说话都比平常甜。把阿姨久治不愈的“手抖症”都治好了,给她打了满满一勺。

    “谢谢阿姨!”

    “不谢不谢,下次你再来,阿姨还给你打这么多。”阿姨脸笑成了一朵花儿。

    林望秋掏出饭卡要贴到刷卡机上付钱,一只手已经先她一步贴了。

    “滴”的一声,交易成功。

    “诶?”她惊疑地抬头,看见江待那张熟悉的脸,正对着她笑呢,“江待!”

    林望秋也跟着笑了,看了眼西图澜娅餐厅正中央高挂的电子屏,上面显示着时间:“你们下课了?”

    “嗯。”江待又贴了一次卡,也打了份红烧排骨。

    “可这才下课两分钟,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高三,谁吃饭不跑这么快?”

    她朝四周扫视一圈,果然食堂各个窗口这时已经大排长龙。不过因为仅有高三一个年级的学生,食堂还没有到摩肩接踵、人挤人的地步。而且高三的学生吃饭不像高一高二的学生一样边吃边聊,每个人都很安静,把吃饭当成任务,有的人刚坐下不到五分钟就吃完了,端着餐盘风驰电掣地就跑出了食堂。

    “你肉为什么这么多?”江待往她餐盘里看了一眼,排骨都堆成山了。

    林望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贵宾待遇,她还一直以为这是正常的量呢,直到看到江待餐盘里那只有寥寥几颗的排骨才意识到她餐盘里的排骨多得有点儿过分了。

    “阿姨说我长得像她的女儿。”她笑着开玩笑。

    “那她也该给我多打点儿啊。”他一本正经,“这么说我还是她女婿呢。”

    “你……”林望秋无可奈何耸了下肩,每次她开玩笑都能被他反占便宜,对此她都心累了。

    “不行,我得过去再打一遍。”江待转了个身,假装往刚才的窗口走。

    见他好像真的要过去的样子,林望秋赶紧拉住他:“我的给你吃,你别去打扰阿姨。”

    “这么好?”他故意受宠若惊。

    “好吧?”她学着他早上的话,“我好的地方多了去了,你等着慢慢见识吧。”

    江待笑个不停,跟在她身侧朝餐桌那边走:“行,我等着。”

    反正来日方长嘛,他又不是等不起。

    林望秋和江待刚找好空位坐下没多久,吴茗笙与何魏然也先后打好饭坐了过来。

    看林望秋一个劲儿地朝江待餐盘里夹排骨,吴茗笙先是惊讶地张大嘴巴,然后筷子在餐盘里戳个不停,如临大敌一般:“完了,秋秋,你成恋爱脑了。你居然舍得把最爱的排骨分给除我之外的人……”

    江待坐在吴茗笙的斜对面,闻言轻飘飘朝她投了个眼神过去。他就这么没情绪地一扫,吴茗笙立马噤声,缩成个鹌鹑,忍气吞声地扒自己餐盘里的饭。

    她怎么忘了坐在她对面的是一挑六、令人闻风丧胆的学神加校霸啊,刚刚居然脑子抽风出言不逊。

    后怕后怕。

    林望秋往吴茗笙餐盘里夹了好几块排骨,眼睛笑成好看的月牙儿,也没多说,就静静看着她。

    吴茗笙小心脏感动得一颤一颤的,两手握拳贴在胸口,“嘤嘤嘤”的:“呜呜呜,你真好。”

    林望秋收回视线,埋头继续吃饭。一双筷子夹着块排骨伸到她的餐盘里,不用看她也猜到是江待。

    她用筷子拦住,又重新笑道:“你不用夹给我,我吃这么多够了。夹来夹去的菜都凉了,你还是赶紧吃饭吧。”

    你还不领情。江待还偏就要把那块排骨放到她餐盘里了,林望秋无奈,当着他的面儿将那块排骨吃下,他火辣辣的视线才从她身上离开。

    今天是排骨受难记吧。

    林望秋看着堆在白米饭上的可爱的排骨,毫不犹豫就送了一块到嘴里。

    Yummy!

    “哥,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吴茗笙很少这么小心翼翼的喊何魏然“哥”,打从坐下后她就发现何魏然今天不太对劲。平常话那么多、嘴那么欠的一个人今天居然一个字都没往外蹦,整个人也是肉眼可见地丧。

    何魏然朝她笑了笑,眼睛很无神:“没事儿,考试没考好而已。”

    “你现在知道着急了,谁让你之前一直疯玩。”吴茗笙习惯性刺他。

    但何魏然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慢吞吞地吃饭,像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只草草吃了几口就搁下筷子等江待。

    吴茗笙心下觉得怪异,但餐桌上很安静,大家都各自在吃饭,她只好若有所思地低头吃饭,没再说话。

    吃完饭江待和林望秋把四个人用完的餐盘送到餐盘回收处,吴茗笙和何魏然去小卖部买水。

    刚好第二道餐铃敲响,高二和高三年级的学生下课吃饭了。人潮顿时涌了进来,原本安静的食堂变得喧闹嘈杂,挤满了排队吃饭的学生。

    林望秋被江待护着逆着人群往外走时,门口刚好成群结队走进了三两个女生,都穿着清一色的一中校服。

    其中一个扎着高马尾,左右各挽着一个姑娘,满面春风地和朋友聊天。

    正是很久没见的杨莹莹。

    林望秋脚步顿住,眼睛一直看着杨莹莹从门口进来。等杨莹莹走到她面前,她犹豫了下,还是在她快要越过自己时扬起一个笑,朝她挥了挥手:“莹莹……”

    但杨莹莹不知是没看见她还是故意无视她,连一个眼神都没往这边送,和身边的两个女生谈笑风生,目不斜视走了过去。

    “莹莹,刚刚那个女生好像和你打招呼来着。”

    “对啊,我好像也看见了。她是不是文科班那个年级第一,把咱们年级的理科生都超了的那个?”另一个女生也说,“叫什么来着,林望秋是吗?”

    “莹莹,你和林望秋是朋友?”

    “没有,我不认识她。”杨莹莹说得肯定,“估计是她认错人了吧。”

    身旁两个女孩儿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都很识趣地没再多问。

    “走走走,咱们吃饭去。”

    “排哪个窗口?”

    “我想吃排骨诶。”

    “肯定都被高三的抢光了……”

    杨莹莹被左右两个女生挽着往前走,还是没忍住回头tຊ看了一眼。

    女孩儿垂着脑袋站在门口,旁边是一道高大清癯的身影,两人站在门口很引人注目。

    她本来就瘦,宽大的校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更显得她的身形单薄,低着头的样子就像个小可怜儿。旁边的男生摸摸她的脑袋,她仰起头,好像振作起来了,和男生一起走出食堂。

    杨莹莹转回头,和朋友一起去排队打饭。

    “这就是你之前在天台和我说的那个朋友?”出了食堂,江待不经意问。知道她这时候心情肯定不好,说这话的时候他没去打量她的神色,只看着前面开阔的路。偶尔有干饭的学生迎面跑过去,他就稍稍侧身躲一下。

    林望秋意外他还记得这件事,闷闷“嗯”了一声。

    “不好受?”

    “怎么可能好受得起来,我和她打招呼,她居然无视我诶。”

    “你知道有时候过分顾及别人的感受也是一种病吗?”他说话的语气很轻,和平常闲谈时一样轻松,但却又能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你们这事儿吧,我大概也算清楚,没有谁对谁错。人一生要遇见这么多的人,一个个来了又去,连最亲近的父母最后都会离我们而去,何况一个朋友。既然分开,那么各自朝着更好的方向继续前进就是了。你一直耿耿于怀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老把别人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总想着别人怎么怎么样,将心比心过了头,反倒把自己放在最次要的位置。这样不好。林望秋,你要记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永远不要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即便那个人再重要也不行。”

    “你也不行吗?”她转头看着他的侧脸,流畅清晰的下巴线条在正午的阳光下晕着层金光,让人心脏怦怦跳。

    “我也不行。”他没有迟疑,每个字都认真而坚定,“不过,我不会让你委屈。”

    可是林望秋那时不知道,后来就是这个人,让她流了最多的眼泪。

    但她那时对江待的这句话坚信不疑。

    下了晚自习,何魏然上了楼梯回家。

    冯如自从何建国住院后就一直住在医院里,几乎很少回家,何魏然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家。

    走到家门口,刚插了钥匙要开门,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他被人猝不及防拉进屋里。

    那人滚烫的身躯压过来,将他抵在门板上,咬着他的耳垂:“你今天回来晚了,干什么去了?”

    何魏然抬手将单肩背着的书包拉了下去,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他没有反抗,只是麻木地看着客厅的吊灯,一边解释一边淡淡请求:“今天多做了会儿题。你这几天能别来……”他本来是想让何归南这几天别来了,但又怕惹恼他,便改口道,“这么频繁吗?我快要考试了,想好好复习。”

    “你们考试怎么这么多?前段时间不才考过?”何归南已经脱掉了何魏然的校服外套,在吻他脖子的间隙有些不满地说。

    “高三就这样。”他任由他亲着,面不改色,但手始终垂着。

    “我少来点儿也行。”何归南这段时间被他伺候得心情很好,说话也好商好量的,答应得爽快,“那你今晚幸苦点儿。”

    说话时已经喘着粗气,搂着何魏然的腰边在他锁骨上吻边将人往房里带。

    何魏然睡的是单人床,何归南嫌他的床太小,前几次做的时候因为地方太小不好施展都不怎么尽兴。今天想将何魏然往冯如和何建国的房里带,怀里一直都很安静配合的人却突然推开他,眼皮依旧半耷拉着,很没有神采,但此刻又比往常多了一些冷厉。

    何魏然说:“你要想我好好和你睡,就别去我爸妈房间。”

    何归南其实最讨厌别人威胁他,身居高位这么久,哪个人见了他不是奉承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马屁都拍到天上去了。但没办法,眼下何魏然实在有要挟他的资本,他亲了亲他的脸,带着他转了个方向。

    室内没拉窗帘,窗外寂冷的夜色随着如练的月光照进房间。地板上投射着孤月与参天歪脖子树清冷的影子,黑暗中,只有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和亲吻声。时钟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地走着,时间好像在一秒一秒的流逝,可夜却还是显得那么那么漫长难捱。

    第四十六章:何为朋友

    “看到第十三题,求这个二项式展开式中x3的系数。先看它的展开式的通项公式,Tr+1=……”

    “第十六题,已知双曲线……那么双曲线的离心率是……”

    “第二十二题,看到题目条件,证明3

    第四十七章:哭就哭了

    天气又渐渐热了起来,一周前下了场雨,连绵的细雨结束,三月便匆匆收尾。四月伊始,蝉声似乎就似有若无地唱响,有学生热得早已穿起了夏季校服。

    阳光穿过枝桠明媚地照在喧闹的走廊上,林望秋抱着刚收齐的英语作业,脚步有些迟缓地往英语办公室走。她还穿着秋季校服,外套套在外面,袖子习惯性推到小臂的位置,脸热扑扑的。细心看的话,还能看出她的肩膀在轻微地一抖一抖。不一会儿后她深吸了下鼻子,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调整好情绪走进英语办公室。

    “老师,我们班作业。”她声音语调都平缓。

    杨萍正在和对面桌的一个女老师侃天,闻声也只是轻点了下头,并未注意林望秋的异常。

    直到林望秋靠近将一大摞作业弯腰放到她旁边的那个红漆椅子上,杨萍才察觉到点儿不对劲:“怎么了,怎么失魂落魄的?”

    林望秋成绩好,而且很听老师话,聪明和乖巧程度一度让同办公室的其他英语老师羡慕。杨萍也喜欢这孩子,不说总成绩,单说杨萍带的英语这一科,她考试就从来没低过140,考145分以下都算是发挥失常了。最重要性格还好,谦逊、尊重老师。

    不像二十三班的那群孩子,成绩好归好,一个个傲的很。尤其让她头疼的就是江待,嚣张、不可一世,看起来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样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天生就那副德行,天天和杨萍玩“障眼法”,看起来像是趴在桌子上开小差,走过去以为抓他个正形,结果每次他都一脸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甚至还有点儿被打扰的不耐。他现在还好点儿,高三上杨萍刚接手二十三班的时候,江待是完全无视校纪校规,迟到、不穿校服、上课补觉都是小事儿,有时候还和外校的打架,杨萍交涉都交涉不过来。

    那次就因为他和三中的学生打架,那几个孩子的班主任气势汹汹地找到杨萍办公室,凶神恶煞的模样让杨萍还以为对方是什么黑.社会,饶是自认为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她,那天也忍不住吓得手抖。

    最后还是江待敲门进来,一副礼貌谦恭的模样,将那伙人“请”了出去。杨萍在看见他的时候居然还有种得救的感觉。

    遇上这么个随心所欲又无可挑剔的学生,她可真是叫苦不迭,这祖宗当初怎么就没保送呢?跑这儿来折磨她这个四十多一把年纪的人。

    杨萍带十九班比带二十三班要早,从高一起就是十九班的英语老师,林望秋当她的课代表也有一年半多了,所以对这孩子还算比较关切。

    “没事儿……”林望秋手缩在校服袖子里,虽然身子站得直,但看起来仍很瘦弱。她个子在女生里算不上多高,但也绝对称不上矮,净身高有一米六二了,但总给人一种很弱小需要被保护的感觉。

    但杨萍知道,这姑娘内里攒着一股劲儿,比谁都坚强。

    她拖过一旁的椅子拉着林望秋坐下:“你心事儿全写脸上了,这样还叫没事儿?来和老师讲讲,到底怎么了。”

    杨萍原以为就是点儿思虑过度的小事儿,小孩子嘛,又是女生,多愁善感本也是常事,她想着给排解排解几句或许就没多大事儿了。

    林望秋揩了揩眼角,声音像是憋在喉管里:“我想赵老师了……”

    杨萍一怔,事先打好腹稿的那些心灵鸡汤全泼了。

    “唉,傻孩子,赵老师生病了,你要多体谅。我知道他是个敬业的好老师,但在岗位上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又常年带毕业班,身体一直就不太好,现在退下去对他而言是好事儿。”杨萍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给林望秋,“再说了,学校不是给你们新安排了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来接替赵老师吗?我见过几次,人家长挺漂亮,还是京师大毕业的,别班的学生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林望秋原本眼泪只是在眼眶里打转,这下子彻底流出来:“新老师……新老师不好……”

    杨萍:“新老师怎么不好了?”

    一周前学校月假结束,收假后教务处通知各班级要收资料费,生活委员将钱收齐后就交tຊ给了李妙迪。下午班会课,李妙迪却拿着装了资料费的信封进到教室,从信封里抽出一摞零钞,从五十到一块的都有。

    她将那一摞零钞丢在桌子上,火气很大地坐到椅子上:“这钱是谁交上来的?”

    底下没人吱声。

    李妙迪见没人搭理她便又问生活委员:“你记得这钱是谁交的吗?”

    被点起来的生活委员轻描淡写地说不记得了,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更将李妙迪激怒:“你这生活委员怎么当的,谁交的钱都不记得,要你收钱就只收钱不管事儿吗?”

    生活委屈也是个脾气大的女孩儿,本来就有些看不惯李妙迪,当时就反驳回去:“我只记哪些人交了钱,至于哪张钱是谁交上来的,这根本就没有记的必要。零钱怎么了,碍您眼了吗?”

    这笔零钱是谁交上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那男生家里条件不太好,父母都是残疾,是靠爷爷奶奶供养读书,这笔资料费是老人家一点儿一点儿攒起来的。十九班是个很包容的班级,知道这男孩的情况,都很照顾他,从没人嘲笑他寒酸,也没有人对他投以同情的眼光,只是在小事儿上对他多有照顾。

    之前赵华德在的时候,每次班上收各种费用,那男孩儿也都是交零钱,从来没有人多说什么。

    “你怎么和老师说话的?”李妙迪气得不行,“这零钱皱巴巴的,数起来又麻烦,寒不寒掺?”

    “这钱到底是谁的?自己主动站起来。”

    男生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特别胆小怕事儿,在座位上忐忑瑟缩了很久,终于要站起来时,林望秋看不过眼,抢先一步站了起来。

    班上的同学都很惊愕。

    “这钱你交上来的?”李妙迪走了过来,将那笔零钞在林望秋脸前晃了晃。

    林望秋躲了一下:“不是。”

    “那你站起来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您太小题大做了,学校从来没要求交资料费必须是百元大钞,只要钱交齐了就行,为什么非要找出那个交零钱的人?您这样,很有歧视的嫌疑。零钱整钱都是货币,没有分别。人也一样,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这话热血且幼稚,李妙迪听了直想笑:“你自以为很正义吗?现在这样站起来反驳我,是不是觉得自己善良到了极点?”她刻薄地说,“但其实你这样的人只不过是伪善,就好比今天,如果你不站起来,我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样。但现在就因为你的这番话,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意气用事,在社会上迟早被毒打。”

    她拿着零钱来到那个男生桌前,将钱丢给他:“是你的吧?”

    男生脸埋得很低,片语不出。

    “明天之前,交整钱到我办公室。要是实在没有,就写一封申请书,把自己的家庭状况说清楚,我可以帮你和年级主任说明情况,免除你的资料费。”

    “要谢,就谢林望秋吧。”好像终于扳回一城,她抱臂春风得意地离开。

    林望秋呆在座位上,目光不听使唤地落到男孩儿落寞的身上。他神色呆滞地看着前方,紧绷的身体仿佛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清瘦。零钱被风吹落一地,林望秋心里过意不去,走过去将钱一张张捡起,放到男生桌子上,用课本压住。

    “对不起……”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是想维护他,最后却间接让他的伤疤被更加惨烈地撕裂开。

    “你走开。”男生眼角泛着晶莹,只是倔强的不让眼泪滑下来。

    那一刻,林望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也许,自以为是的正义与善良,到头来真有可能演变成一场笑话。

    甚至成为悲剧的催化剂。

    之后因为班费事件,李妙迪彻底针对上了林望秋。

    那一周进行了两次数学周测,林望秋两次都没有分数,成绩表上显示她的成绩都是0分。

    答题卡发下来后她发现李妙迪根本就没有改她的试卷,因为答题卡的分数栏上没有她手动批阅打分的痕迹。

    第一次林望秋找李妙迪说过,她态度很敷衍,只说是试卷太多了,改漏了很正常。

    但是第二次同样的情况还是出现,林望秋再蠢也看出来李妙迪是故意的了。

    去英语办公室交作业前,她刚从李妙迪那儿被训斥一顿回来,情绪怎么也止不住。

    和杨萍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林望秋眼泪“哗哗”往外流,哭成了个泪人儿,杨萍桌子上的抽纸都被她擦眼泪用光了。

    “好了,好了,别哭别哭……”杨萍想给她擦擦眼泪,但再找不到纸,有点儿束手无策,“这件事你没错,我会给你做主的,别难过了啊……”

    林望秋眼泪还很汹涌,用校服袖口抹着眼泪,眼睛红的不行。

    杨萍只好任由她先哭一会儿,自己离开办公室去买纸回来。她那时脑子也是急糊涂了,没想到可以和同办公室的老师借,就大老远跑到学校超市去买了。

    ***

    “这道,听懂没?”江待斜撑着脑袋,左手转着笔,讲完一道题后笔在何魏然头上敲了一下。

    何魏然躲都不躲,思路豁然开朗后脸上难得浮现喜悦:“懂了。”

    “自己把同类型的再多做做。”江待刚说完,班上的学习委员经过,胆子挺大地调侃了一句:“江待,又在辅导你小弟啊?别忘了老班喊你去办公室背上次的作文佳句啊。”

    “别‘小弟’‘小弟’的乱喊。”江待面色不虞地斥了学习委员一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完全忘记杨萍要他去办公室背书的事儿,走之前想到什么,怕杨萍又拿他不穿校服说事儿,把校服外套扯上了,这才插兜朝英语办公室走去。

    到了办公室门口,发现杨萍不在办公桌前,倒是桌子旁坐了个熟悉的身影。

    江待一眼认出来,几步走了过去:“挺巧啊。”

    林望秋听出他的声音,错愕一瞬,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赶紧转身背对向他。

    她刚刚哭了那么久,早哭成了一个花脸猫,一定难看死了,她不想让江待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怎么了,还躲我?”他右手撑在桌沿上,偏过身体去探她的脸,不知就里。

    “你别看我。”她将脸埋得更深,生怕他窥见一星半点儿。

    江待从她声音里听出不对劲,身体没再往前,靠在桌子上:“哭了?”

    “没有。”上一秒还在要强,下一秒她眼泪就再次流了出来。一看见他,她的委屈就总也遏制不了,甚至还翻倍了。

    江待在她面前蹲下来,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包还没拆封的手帕纸,掀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一张给她擦眼泪,有点儿无奈:“哭了就哭了,躲我干什么?”

    “我怕你笑话我。”她抽抽嗒嗒的,接过他手里的纸巾自己擦起眼泪。

    纸巾格外软,用力擦在脸上也很棉柔,上面有清新的香气,林望秋一闻就知道是得宝的经典香味手帕纸,茉莉花味儿的。

    “我有这么缺德?”他难以置信地一耸眉峰,见她眼泪不止,又抽了一张纸巾出来,正要给她擦擦,还没碰上她脸呢,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暴喝。

    “江待,干嘛呢?”

    林望秋和江待一起转头看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可惜未见

    江待的手停在半空中,离林望秋的脸还不到一厘米。

    杨萍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拍开江待的手,还不忘把他手里的纸巾拿过来。

    “来,拿着。”她把纸巾给林望秋,然后气愤地看着江待,“你对人小姑娘动手动脚的做什么?她是你能撩的人吗?”

    江待真是百口莫辩,从地上站起来后对着杨萍说:“我这不是看她哭了,就给人家擦擦。怎么被您说得我好像是什么登徒子一样。”

    “你就是。”杨萍白了他一眼,“来办公室干嘛的?”

    江待简直无语了。

    “不是您叫我来背作文的?”

    这是杨萍上英语课的时候见江待不认真背书随口布置的作业,她还真不记得了。

    杨萍尴尬地咳嗽几声,不耐烦地赶人:“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吗?你先回去,下次再来背。”

    “那不行啊,下次我就忘了。”他涎皮赖脸地说,“您还是趁我现在记得听我背吧。”

    杨萍很坚决:“说下次就下次,你赶紧回去,别赖在这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她看了林望秋一眼,朝江待甩甩手:“快走快走!”

    “老师。”林望秋“噌”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地在掐手,“我……我也走了,快上课了。”

    杨萍看了眼办公室墙上的挂钟,确实离上课还只剩两分钟了。

    “那你赶紧回教室去。”放人离开前她嘱咐道,“这事儿就别再想了,我会帮你解决的,专心学习就行。”

    “嗯。”

    林望秋将椅子搬起要放回原位,被江待不动声色地单手接了过去。

    放好椅子后,两人顺理成章地要一起离开。

    杨萍tຊ突然出声:“等等,你俩别一起走。江待,你留下,把作文背我听了再回去。”

    江待:“……”

    杨萍对面坐的也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江待背完书离开后,从电脑后面探出脑袋好奇问:“杨老师,您不喜欢那个男同学啊?”

    “都是自己的学生,哪有喜欢不喜欢的,我向来都是一视同仁。”杨萍从笔筒里拿出红笔开始改作业,“他轻薄女同学,这我不得严厉制止啊?在学校里就这样,以后出了社会还得了?”

    “您是不是误会了?就擦擦眼泪,这哪儿算‘轻薄’呀。”年轻的女老师“火眼金睛”,刚刚杨萍出去买纸,林望秋和江待的互动她全看在眼里,“我觉得俩孩子好像是在谈恋爱,我在旁边看着,还挺甜的。”

    杨萍正在作业上画一个对勾,手一抖,力道没止住,笔尖按着对勾的痕迹将作业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这更不得了了!”她气得把笔往桌子上一扔,牙关都在颤抖。

    “您别这么封建嘛。”女老师以为杨萍是反对早恋,“谈恋爱不一定就影响学习。而且我看他们很登对啊,男生那么帅,女生长得也可爱。”

    “登对什么登对!”杨萍的脸色比吞了一只苍蝇还难看。

    那臭小子哪里配得上她的得意门生?

    ***

    林望秋回到教室时,经过吴茗笙的座位,被她拉住:“班长把联名信交给年级主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林望秋惊讶,“可我还没签字呀。”

    吴茗笙:“就刚刚的事,年级主任刚好查班查到咱们班,也来不及等你回来了,班长就把联名信给他了。反正除了你,班上其他同学都签字了。”

    “这么多人?之前不是才十几个人?”

    “见风使舵呗。看刘奕辰签了,剩下的人就一窝蜂也签字了,谁不讨厌那根笛子。”

    “笛子”是班上同学私下里给李妙迪取的外号,方便大家吐槽。

    受资料费一事影响的人除了林望秋还有生活委员贾新菲。

    她虽然脾气大,但平常大大咧咧、为人风趣幽默,在班上人缘很好,可以用“一呼百应”来形容。

    在夏余筱的说服下,贾新菲和她一起写了一封举报李妙迪的手写信,想让班上的同学在信上签字,然后将这封联名信交给年级主任,给十九班换一个数学老师。

    但班上的同学还是怕担责的比较多,大部分都是老实人。那封手写信按座位次序在班上暗暗传递,传了三个组也只有十几个人签字,一大半还都是贾新菲要好的朋友。

    前不久调了一次座位,林望秋和刘奕辰轮到了最后一组的倒数第二排。在她去英语办公室前,那封信刚传到他们前面一排,差不多在班上绝大部分同学手里都传过一遍了。前排那两个男生对视一眼,没签字,默不作声地把信递给了刘奕辰。

    刘奕辰看都没看信上的内容,就着做题的笔,在信上寥寥十几个名字后面流畅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见班长都签了字,最后一排的两个同学也果断在纸上落了自己的名字。风向一成,这封信又在班上重新流通了一遍,这次名字密密麻麻的一面纸都挤不下。

    字签完了,谁去送又成了问题。年级主任巡查巡到十九班门口时,夏余筱和贾新菲都还在互相推辞。真正做之前气势很足,天不怕地不怕一样,说到底最后还是怂。

    “你俩到底谁去啊?”

    “就是啊,快点儿决定行不行?”

    “主任都快走了。”

    眼看年级主任快要离开,班上的同学都着急催促起来。

    夏余筱把联名信往中间推:“你去,你是生活委员。”

    贾新菲才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谁说生活委员就要去送联名信。你去,是你组织大家签字的。”

    夏余筱:“你不也参与了?”

    “明明是你教唆我……”

    “你说话要不要这么难听?李妙迪针对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根本就没必要挑头写这封信。你不交算了,反正我又没什么损失。”

    “就是咯,上次资料费的事和你又没什么关系,受害人是我和林望秋,你干嘛要跳出来让我和你一起写这封举报信?既然你这么高风亮节,索性就再当一会好人把信给年级主任呗。”

    “凭什么我去,你才最该去……”

    “信给我。”

    争执不下的两人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夏余筱和贾新菲一起回头,刘奕辰已经伸手从她们中间拿过那封联名信,然后在全班学生的注视下,松柏一样挺直着脊背,赶在年级主任离开前把信交了过去。

    “你不知道他当时多帅,就跟电视剧里危急关头出来救场的主角一样。”吴茗笙崇拜不已,两手合扣在胸前,还在回想刘奕辰的英姿,“关键他干了这么一件大事,最后还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座位上继续做题。真的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啊。我以前就只觉得他冷,今天才发现,他简直帅呆了。”

    “可惜我没看见。”被她的激动感染,林望秋试着想了一下当时的画面,应该是挺振奋人心的,所以话里的遗憾也真实。

    和吴茗笙又聊了几句,上课铃打响,林望秋才回到座位上坐下。

    因为听了吴茗笙有些渲染过分的描述,林望秋悄悄朝身侧投了点儿视线过去。

    少年依旧风雨不惊,如平常任何时候一般在认认真真做题,题海以外的世界不能勾起他的任何一点儿兴趣。

    任凭风吹雨打,他都岿然不动,只专注于自己的世界。

    林望秋深呼吸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调整好状态后准备开始做题。

    从笔筒里抽笔的时候,她看见桌角有一张对折好的纸条。

    说是纸条可能有些不太准确,因为这纸材质比一般的作业纸要硬许多,边缘整齐锋利,好像原本就是一个独立完整的存在,不像是从草稿纸上随手撕下来的。

    这是,谁写的?

    林望秋好奇地将纸条打开,纯白的卡片上是行云流水的行楷。

    “我那天并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当时心里很乱,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当时情绪有点儿糟糕,说话语气不太好,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很感谢你替我说话,谢谢。”

    她将卡片折回原状,开心地笑了出来,心情舒畅了很多,做题也有了无穷无尽的动力。

    其实真正让林望秋难过的不是李妙迪的针对,而是她对自我行为的怀疑,害怕自己的善良在无意中伤害到别人。

    现在知道那个男生没有介意,她的心情就好了一大半。

    算上联名信的事,这是她在办公室遇见江待后发生的第二件好事了。

    好像真的不管遇见什么不愉快的事,只要一遇见那个人,都能迎刃而解。

    第四十九章:母女争吵

    李妙迪被停职的消息在班级乃至整个年级里不胫而走,大家在高兴之余又对将要到来的又一个新老师感到担忧。毕竟赵华德虽然“铁面”,大家私下里没少吐槽他,但他在十九班同学的心中终究是不可替代,新来的老师再好,也永远比不上赵华德了。

    “我以前觉得老赵真挺讨厌的,对我们这么严苛。现在他走了吧,我才发觉你以前的话是对的。”吴茗笙挑着餐盘里的韭菜,看着面前的残羹冷炙有些难以下咽,“杨萍也是真厉害啊,这才几天就把李妙迪弄走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联名信也起到了点儿作用吧。”林望秋夹了几块肉给她,“算是双管齐下的结果啦。”

    吴茗笙将肉夹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话:“嗯,所以算是杨萍和刘奕辰的共同努力。”

    林望秋说:“他们是起关键作用,不过这件事咱们班所有同学都有功劳。”

    好像也就她参与度最低了,连字都没签。

    下午有一节英语课,课堂上杨萍给大家十五分钟写作文。

    还是熟悉的配方,替李华给外国笔友写邮件。

    这样的作文都写出套路了,林望秋看完作文主题和要求后,构思不到一分钟就提笔开始写了。

    她的衡水英文体已经练到和字帖上印刷的一模一样的程度,整齐又工整地写在作文横线纸上,带着微微倾斜的角度,看起来赏心悦目。

    大概过去十分钟,林望秋就写完了邮件的主体部分,刚落完尾,在最后一行写上“Yours Sincerely LiHua”,杨萍刚好转到她桌子旁。

    “写完了?”

    “嗯。”林望秋还想检查一遍,但见杨萍有要看的意思,便省去检查的步骤了。

    杨萍把她的作文拿了过来,通篇扫视一遍后,没发现什么语法和单词错误,还用了几个高级句型。

    她从林望秋桌面上的笔筒里抽了支红笔,一气呵成写下一句评语。

    作文回到林望秋桌子上时,她看清上面的评语居然是一行tຊ中文。

    ——“下课来办公室找我。”

    林望秋:???

    林望秋再次坐在了英语办公室的椅子上,还是之前那张。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只有杨萍和她两个人在。

    林望秋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两腿紧贴在一起,不安地看着杨萍。

    一看她这乖巧的样子,杨萍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谈恋爱,还是和江待这小子。

    “你和江待是怎么回事?”

    直白的话让林望秋直接紧张到语无伦次:“我们……我们就是……就是认识。”

    “只是认识?”杨萍目光犀利,“我怎么看你俩好像在谈恋爱呢?”

    “我们……”林望秋脸红了,蹩脚地解释,“没有啊。”

    “行了。”杨萍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他俩谈恋爱是没跑的事了,她对着林望秋也凶不起来,只说,“我叫你来也不是为了训你,别这么紧张。你们这时候思想不成熟,对异性有些悸动也正常。我也不是什么老古板,不是来拆散你们的。你说你谈恋爱就谈吧,不影响学习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孩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看上江待了呢?”

    林望秋呆呆的,下意识说:“江待他很好的。”

    “好什么?他这样的,以后保不准怎么欺负你呢!”杨萍苦口婆心地劝,“你是乖孩子,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要是没那么喜欢的话,听老师的,趁现在赶紧分开,知道吗?”

    林望秋想说,“可要是很喜欢怎么办?”

    但看着杨萍严肃的脸,她选择了沉默。也不知道自己是点头了还是摇头了,更忘记自己是怎么和杨萍结束对话离开办公室的。

    杨萍真是个前言不搭后语的人,明明上一秒还说着不是要拆散他们的话,下一秒就勒令他们分开。

    她说他们现在思想不成熟,好像谈恋爱只是出于对异性的好奇,并不能长远地走下去。

    但林望秋从没觉得她和江待的感情是一时兴起。

    她想,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到时候他们一定还在一起,不会和其他中学时期的情侣一样,一毕业或者一上大学就分开。

    至于杨萍的话,这一次就当耳旁风好了,林望秋轻松地想。

    ***

    晚自习结束放学回家,林望秋在鞋柜旁换好拖鞋,转到客厅要上楼回房。

    林庭丰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他神态已经很疲倦了,但还是耐心十足地在和对面的人交流。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纵容但又无奈的表情上,林望秋隐约感觉到电话对面是个十分难缠的人物。

    “我先和她谈一下心你再和她沟通好吗?”

    “嫣……邵嫣,你不能这么强势。”

    林望秋心里立时“咯噔”一声。

    果然够难缠!

    邵嫣虽然不是什么在事业上多成功的女强人,但却很有女强人的气势。

    她办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常常给人一种咄咄逼人、锋芒毕露的印象。与林庭丰离婚后,她唯一的柔软便都留给了孩子。

    所以她的确是个不好糊弄、十分难缠的人,林望秋小时候一直挺怕她的,因此情感上就更偏向于性格更温和的林庭丰。

    但年轻时的邵嫣其实是个娇纵跋扈的大小姐,张扬明媚、刁蛮任性,甚至和林庭丰结婚后,这性格也一直没变。年轻时她做事不计较后果,也敢于热烈追求爱情。遇见喜欢的,从来不犹豫,总是果断出击。

    读大学的时候对林庭丰一见钟情,就一直追他追到大学毕业。总算将人追到手,修成正果结了婚,婚后没几年林庭丰事业也渐渐有了起色,邵嫣的父亲却得了急性病,很快去世了。

    大致就是在邵嫣父亲去世后她才性情大变,中间有一段过渡时期,邵嫣失去父亲后常常无理取闹,说林庭丰出轨,有时还带着一些好不容易找到的“蛛丝马迹”跑到林庭丰公司去闹。辩解的话邵嫣不听,林庭丰也就不再多说,这直接被邵嫣理解为默认,后面闹得更凶。林庭丰理解她的痛苦,总是替她收拾各种烂摊子。尽管累得不行,可从没对邵嫣发过脾气,也从未说过要她早日从悲痛中走出来的话。只是默默地替她收拾好一切,替她给得罪了的人礼貌道歉,然后才稍微展露点儿强硬,将人塞上车带回家。

    这么折腾了大半年,终于邵嫣觉得累了,收起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林庭丰提出离婚。

    然后带着林清徐去了英国。

    事情的真相大抵如此,但外界的谣传却与此相去甚远。

    因为邵嫣和林庭丰是未婚先孕,圈子里的人就都以为是林庭丰为了借邵嫣父亲的财力发家,有意让邵嫣怀孕,好奉子成婚,顺理成章地继承老丈人的财产。目的达成后就将邵嫣一脚踹开。

    “薄情”、“负心汉”这些词,自邵嫣和林庭丰离婚后,就成了一直贴在林庭丰身上的标签。

    林望秋从林庭丰的这两句话就能猜到他和邵嫣正在谈什么。

    前几天她忐忑不安地给邵嫣发了条简讯过去,内容是她一直想在电话里和邵嫣说但一直没说出口的事。

    虽然母女两后来打过不少电话,林望秋却再也没有了当时的勇气能够在电话里将事情说出口。

    她知道邵嫣主动给林庭丰打电话多半是为了这件事,也差不多能想到邵嫣现在肯定在发火。

    她总是把坏脾气都发泄在林庭丰身上。

    所以林望秋没急着上楼,因为知道即便上去了多半待会儿也还要被林庭丰再喊下来。

    她背着书包到沙发上挨着林庭丰坐下,轻叫了声:“爸爸。”

    “放学了?”林庭丰闻声看了过来,有些头疼,他原本是想让林望秋避一避,等邵嫣冷静了再好好谈,没想到她直接过来了。

    邵嫣听见林望秋的声音,在电话里喊:“殊殊是不是回来了?让她接电话。”

    林庭丰:“你态度好点儿,别太激……”

    “用你说!”

    林庭丰早已习惯,对着林望秋无声摇了摇头,把电话递给她:“你妈电话。”

    林望秋认命地接过:“喂?”

    尽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邵嫣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给吓到。

    “你发那些话给我是什么意思?不打算来英国了吗?咱们之前怎么说的?我去英国前你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高中一毕业就来英国。我在这边一直在给你物色学校,忙得脚不沾地,你倒好,直接不来了。殊殊,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妈妈?在你心里妈妈又排第几?”

    “我……”林望秋六神无主,求助地看向林庭丰。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沉静的眼神让她安心了点儿。

    “‘我’什么?”邵嫣说,“一个做母亲的,希望自己的女儿回到自己身边,这有错吗?”

    “可你身边有弟弟啊……”林望秋小声说。

    “对一个人的思念,难道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消失不见吗?你以为爱是什么?等价替换?是交易是买卖?”

    林望秋哑口无言,身体很软,早拿不起手机,手垂在沙发上。

    见她不说话,邵嫣哽咽起来:“当初我要你和我一起离开,你说你要陪你爸。这么多年了,怎么着你也该回到我身边了吧?现在呢,你又是因为什么不肯过来?”

    林庭丰把电话从林望秋手里拿了过来,对着听筒说:“邵嫣,你吓着孩子了。等过几天你们双方都冷静一下再来谈这件事吧。”

    邵嫣声音冰冷:“像你一样冷静吗?”

    “你不就乐得看这样的场景吗?你巴不得我们母女吵架吧,好将殊殊留在你身边。”

    林庭丰无视她的嘲讽:“我绝不会阻止殊殊去英国,但前提是她自己愿意去。就这样,先挂了,过几天你们再好好说吧。”

    电话挂断后,客厅里没有了邵嫣的声音,林望秋终于失声痛哭,崩溃地扑进林庭丰怀里:“我没有……没有不在乎她……我很爱她……不是像她说的那样……”

    “我知道。”林庭丰安静拍着她的后背,“爸爸理解你,知道你比任何人都爱你妈妈。她只是太思念你了,以后她会明白的。”

    “她不懂,她总是在逼我做选择……”林望秋哭得更大声,“我不想去英国,爸爸,你让她和弟弟回来好不好?”

    林庭丰何尝不想这样,可他做不到去欺骗林望秋:“对不起啊,殊殊。你妈妈是个很固执的人,我早就为此努力过,但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谁也不能劝她回来。”

    “如果乔叔叔也回国了呢?”

    林庭丰眼睫垂下来,喉结滚了滚:“和他没关系。”

    第五十章:当宝宝宠

    天气日益炎热,但才四月份,还没到学校规定开空调的时候,只有风扇在头顶旋转着。

    五天前的月考成绩出来了,往常成绩单都是由班主任直接带到班里来,再在班会上通报一遍。

    但因为十九班现在是散养自管模式,学校只让同年级的数学tຊ老师轮流来班上代课,并没有给他们指派班主任,所以只能由学习委员到教务处去拿成绩单。

    午自习时大家聚集在学委的座位周围争相看自己的成绩,光看还不够,还要叽叽喳喳地讨论。教室里沸反盈天,空气被吵得更热,阳光透过玻璃好像在炙烤。

    林望秋额上细汗就没止过,右手在做题,左手一直拿着湿纸巾在擦脸上的汗。教室的四个风扇都安装在靠教室中央的地方,她坐在靠后的位置,基本上吹不到什么风。

    好在坐在窗边的刘奕辰把窗户打得很开,外面时不时会吹进来几阵风,但对于降温还是收效甚微。

    “宝贝儿,你最近怎么回事啊?”一道清脆的声音隔老远就传了过来,林望秋埋头写题,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夏余筱已经飞一般来到她课桌前。

    “啊?”林望秋茫茫然,“我怎么了?”

    她不知道夏余筱指的是哪一方面,她最近,也没怎么吧?看起来还好呀!

    “你这次考试都退到第三名了!”夏余筱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是不是状态不好呀?要是老赵在的话肯定又要说你了,还是公开处刑。”

    林望秋料到自己这次考试成绩会不理想,因为那晚邵嫣的电话,她到学校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有时候恍惚地想,会不会她现在还坐在教室里做题,下一秒人就到了英国,身边全是一群金发碧眼、高鼻梁的外国人。

    以前她也有不开心的时候,这是很正常的事,但从来都不会影响到考试。她考试一向都很专注,不会被旁的情绪左右。但这次是真真正正被影响到了,考试的时候常常走神,毫不夸张地讲,她最后几乎是神志不清地做完,连检查都没检查。

    林望秋本来是打算晚自习过后等成绩表贴在教室后面的成绩栏上,人比较少的时候再去看自己的成绩。她能想到自己这次不会是第一,但她预料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班上第二,没想到会掉到第三。

    “是有点儿不在状态。”林望秋也有点儿烦,考差了心情不可能好,本来天气也热。湿纸巾已经被用得不能再用,她又重新拿了两张出来,撩开刘海儿将一张敷在额头上。见夏余筱脸也热得红扑扑的,将另外一张递给她,“给。”

    夏余筱接过,拿到鼻尖前闻了闻:“有酒精吗?”

    她很有身为美女的自觉,精致到高二课程这么紧张还能坚持每隔几个小时就抹防晒。所以她一年四季都是班上最白的,这么热的天身上也是香香的。

    美女的通病就是把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刺激性的东西是绝对不能上脸的。

    林望秋仔细看了看湿纸巾盒上的成分表才对夏余筱说:“上面写是无酒精婴儿专用的。”

    “那我放心用啦。”夏余筱将湿纸巾对叠,细致地擦着脸上的汗,不忘安慰林望秋,“不过你虽然是第三,但只比陈蒨低了0.5分,和第二名也没差多少啦,凭你的实力,下次考试肯定能赶回来的。”

    虽然她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林望秋还是很感谢她:“嗯。”

    “秋秋!”

    吴茗笙刚看完成绩,和夏余筱一样下一秒就过来要安慰林望秋。

    她还没开口问,夏余筱已先她一步说话,有点儿得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刚刚已经都说过了,所以你不用再说了。”

    吴茗笙:“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我就要说!你这个人怎么跟黏皮糖一样成天黏着我们家秋秋?讨厌死了。”

    “再黏能黏过你?”

    吴茗笙是真的说不过她,只好转头去关心林望秋:“秋秋,你怎么都考第三了?是不是最近营养没跟上,脑子不够用了啊?”

    林望秋和夏余筱都佩服于她奇妙的逻辑,她笑了笑,想让她们别因为这么件小事就丧胆销魂:“笙笙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看来我以后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杯核桃乳,给自己补补脑。”

    话虽这么说,但吴茗笙还是能看出来林望秋心里装了事:“我看你这几天一直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啊?”

    “我妈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林望秋说,“就是,说到后来有些不愉快……”

    吴茗笙是知道林望秋家里的情况的,通过这只言片语就明白过来:“对哦,马上高二也快结束了,你妈是不是催你……”

    想到教室里还有其他人在,吴茗笙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林望秋苦笑,点了点头。

    “不过陈蒨怎么一下子这么厉害,都考第二了。”夏余筱突然说,“以前对她都没什么特别的印象,话都没说几句,感觉就是个小透明。”

    “不会是抄的吧?”吴茗笙小小心地说。

    夏余筱和她对视一眼,眼神里写着“我猜也是这么回事”,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头一次达成共识。

    林望秋不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而且陈蒨的努力她身为她之前的同桌都看在眼里,叹口气打断她俩:“你们不要这么说,人家很认真刻苦的,只是讲话不多,每一次的进步都被大家忽略了而已。后面成绩栏不还贴着之前历次的成绩吗?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看看,她真的是一点一点进步到第二名的。”

    陈蒨是个小小只的女孩儿,偏矮也偏瘦,在林望秋看来是瘦的有些过分的那种。

    林望秋是起床困难户,即便牺牲掉吃早餐的时间,每次早读也只能提前几分钟到。她和陈蒨同桌那段时间,每天早上到教室的时候,陈蒨都已经拿早读册子读好久了。

    虽然她说话声音不大,但读书的声音却朗朗,每个字都念得认真。

    课间和自习的时候她都会抽空向林望秋请教问题。而且她请教问题很有分寸,都是等林望秋做完题才找准时机问,尽量避免打断她的思路。

    所以陈蒨考第二林望秋是毫不意外的,甚至还觉得按照她的努力程度,考试回馈给她的成绩回馈得有些晚了。

    吴茗笙和夏余筱闻言也有些羞愧,不约而同朝陈蒨的座位看了一眼,个子小小、身材偏干瘦的女孩儿坐在风扇下订正错题,目光很坚毅。

    午自习的第二道铃声响起,意味着值班的老师就快来了,夏余筱和吴茗笙都回到自己的座位。走出去一半,夏余筱又折返回来,好奇往林望秋桌子上的湿纸巾盒看了一眼:“你这湿纸巾哪里买的呀?还怪好用的,擦起来好柔软。”

    夏余筱一直在找夏天合适的湿巾,但用了不下十几款也没找到合适的。

    林望秋这个,不仅不刺激皮肤,面料还软,擦完脸也清爽,而且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林望秋说:“应该是学校小卖部吧,要不然就是附近哪个超市。”

    这湿巾是江待买给她的,具体在哪里买的她并不清楚,左右不过是她说的那些地方。

    “应该?”

    她解释:“这是别人买的,我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买的,但差不多就是这些地方。”

    “可我在学校好像没看见过这款诶。”

    “那应该是学校外面的吧,我到时候帮你问问。”

    “多谢了。”湿巾问题一直困扰夏余筱良久,这下终于解决,心情自然很好,临走时还说,“你这朋友真贴心,还给你买宝宝款的,这是把你当宝宝宠啊!”

    这是,把你,当宝宝宠啊!

    当宝宝宠?

    林望秋脸有些发烫,要不是她知道夏余筱不知道她和江待谈恋爱的事,她都怀疑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不行,不行,她的脸有些过分红了,得赶紧镇静镇静。

    林望秋又抽了张湿巾出来,这次一整张摊开,贴在脸颊上。

    她拿出上次考试的卷子开始订正错题,习惯性从最后一道大题开始看起,但是因为夏余筱那句话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有点儿烦躁地用笔在草稿纸上胡乱抄写着题目条件。

    “是不会做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林望秋一跳。

    刘奕辰是个“惜字如金”的人,林望秋和他同桌这么久以来,他很少主动说话,很多时候她真的忘记了他的存在,譬如刚刚和吴茗笙她们聊天时。所以当时说话的时候音量也没怎么控制,完全没想过刘奕辰离她这么近会将她们谈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还没有思路。”她有些僵硬地笑了下。

    他的身子稍稍偏了过来:“我可以和你讲一下我的。”

    林望秋现在完全没心思听别人讲题,也不想别人好心浪费时间教她。但她不擅长拒绝别人,不仅不擅长拒绝别人的请求,也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

    而且她想到另一层,自己和刘奕辰也算不上多熟,人家能开口说教她,想必也是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被拒绝的话多少会有些沮丧吧?影响心情就不好了。

    “谢谢。”她只好把试卷和答题卡一起推过去。

    刘奕tຊ辰把自己的答题卡也拿到中间,根据题目的条件和自己答题卡上的思路三言两语点拨了林望秋几句。他并没有彻头彻尾地把这道题和她讲透彻,知道她能力够,完全讲通了反而不好,要给她留下自己思考的空间。

    “你有在听吗?”见她目光有些涣散,他拿笔在桌沿敲了敲,表情认真而严肃,真的就像个小老师。

    林望秋忙说:“在听在听。”

    “你没有听。”刘奕辰直截了当戳穿,“你在想别的事情。”

    犹豫了下,他才问:“在想什么?”

    林望秋:“在想你。”

    “啪嗒”一声,是少年手中的笔掉在桌子上的声音。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只是骨节泛着白,淡淡的青筋隐隐凸起,整条手臂都很僵硬。

    但林望秋的表情很坦然,她用答题卡遮住半张脸偷偷笑了下,接着说:“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偶尔还挺奇怪的。”

    他好不容易克制住情绪,不懂她话里的意味:“奇怪在哪里?”

    “有时候很冷淡,也很固执,不懂变通,像个——‘小古板’。”她笑着说出这么个词,很轻俏,“但有时候又挺热情的。”

    林望秋想起三月份学校为高三年级举行百日誓师大会的事情。

    按照惯例,高二年级每个班有五个人可以去现场观看高三年级的百日誓师大会,这五个人是抽签抽出来的。林望秋想去现场给江待加油打气,但很遗憾的是她没有被抽上。

    不过其中有个女孩儿明显不太想去,林望秋就问能不能自己代替她去,人家也答应和她换,于是林望秋就和刘奕辰商量可不可以把她的名字换上去。

    这不是什么大事,林望秋和那个女生你情我愿,通融一下也没什么,所以她一开始以为刘奕辰并不会阻拦。

    但他当时一点儿面子不给:“不可以,抽签没抽中你,所以你不能去。”

    “可是康微都答应和我换了啊,老师也不管这个,你为什么不答应?”

    “规矩就是规矩。”

    林望秋又气又失落,小声嘀咕:“你真死板。”

    听林望秋声色并茂地说完这件事,夹杂着对他的控诉,刘奕辰竟然笑了。

    林望秋更觉奇怪地看着他。

    但他没再说话,将身子转了回去,拿起刚刚掉在桌面上的笔继续做题。

    唉。

    在林望秋看不见的角度,他无声叹口气。

    热情也只是对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