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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夏天

    陈延白将手里的那颗薄荷糖塞进陈年的嘴里。

    薄荷的清香味传至口腔里的每个角落, 陈年稍稍提了些精神。但那张冒着虚汗的脸颊还是苍白,她小声跟陈延白说了声谢谢。

    陈延白摇头说没事。

    还有很久才到市里,陈延白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盘, 跟陈年说:“大概还有很久才到, 你要是觉得难受,就睡会。”

    “或者……”他边说着, 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一只MP3,分给了陈年一只耳机,“要不要听音乐?”

    陈年接过了那只耳机, 打了想要分点心思在别的地方的主意, 塞进耳朵里后,又跟陈延白说了声谢谢。

    另一只耳机被陈延白塞进了自己耳朵里。

    之后, 他按了开关。

    舒缓的音乐声传进陈年的耳朵里。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有你共我。”

    这首歌陈年听过。

    第一次听是在电台里,电流的滋滋声混着歌手经受岁月洗礼的沧桑粤语嗓音,瞬间让陈年体味到了不一样的少年感。

    就和歌词里写到的那样。

    少年, 就该是放纵不羁爱自由的,恣意而洒脱。

    陈延白就是这样。

    她听着慢慢想到陈延白, 然后就睡着了, 醒来时车已经到站。陈年睁开眼, 第一反应是觉得脖子酸, 她抬手捂着脖子,脑袋从陈延白的肩膀上抬起来。

    没注意力道, 耳朵里的耳机被扯了出去。

    陈年扭头, 看到了正在揉肩膀的陈延白。

    “你怎么了?”

    陈延白的整个手臂都麻掉了, 见她问起来, 只是摇头,“没事。”

    想起来她晕车,反而问:“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陈年点点头。

    大巴车上的客人在陆陆续续的下车,陈年和陈延白等到了最后才下。陈年晕眩感渐渐褪去,但脚底还发着软,她刚起身想站起来,就踉跄了两步。

    好在陈延白反应快,立刻起身抓了她肩膀,将人稳住。

    “没事吧?”

    只是脚底软绵绵的。

    陈年摇了摇头,对他淡淡的笑了笑,“没事。”

    四个人回到明澜市,已经快接近六点。他们没在外面疯玩,而是直接回了家。陈年和他们三个在小路口分别,傍晚的黄昏吹着柔软的风,暖暖的,不凉不热。

    小巷里的店铺还没歇业,里面不乏传来闹声。

    老板和客人在讲价,他们身边的小孩儿拿着纸风车你追我赶。

    倒是挺热闹。

    中途,陈年去了巷子里的某家便利店里买了和陈延白一模一样的薄荷糖。回到家后,她将所有的薄荷糖都装进了玻璃罐子里,然后放进了柜子。

    几分钟后又拿出来,她将罐子捧在手心,认认真真的看着。

    然后忽然就笑了,低声喃喃:“这大概要吃很久了。”

    薄碎的黄昏日光洒进窗棂,一些落在陈年的身上。她脑袋枕着手臂,眼皮一颤一颤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只知道,和陈延白听一首歌,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陈年弯唇笑了笑,嘴唇张了张,在脑海里慢慢回忆那首歌,并哼出声音来。

    新的一周来临。

    告别愉快的假期后,所有人都进入了紧张的学习状态,陈年更是如此,自知自己与别人之间的差距,她硬是一分一秒都不再放过。

    这天下午的体育课课程结束,所有人都开始自由活动。陈年和宋林菲打了会儿羽毛球,没多久就歇菜了。

    她坐在稍高的阶梯上等去小卖部买水的宋林菲。

    高处视角开阔,操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少女全部被陈年收进眼底,风过林梢,少年配上骄阳,叫人怎么能不眼前一亮。

    她抬手撑着下巴,视线晃荡着落到篮球场上的某个身影上去,少年穿着白色T恤衫,双袖都挽得很高。他手臂向后扬起,双脚用力腾空而起,将手里的那颗球用力投出去。

    “哐当”一声响。

    篮球砸向篮板,沿着篮球框壁旋转几圈迅速落下去。

    少年转身,眼角眉梢都挂着明晃晃的笑容。

    比阳光还恣意。

    陈年听见心灵深处传来的那几声沉闷的响,沉重的敲击在她的心间。

    那股失重感叫她铭记。

    但她到底还是小心翼翼的收了目光。

    陈年坐那儿有些无聊,从裤兜里摸出MP3来听。她喜欢听英语故事,基本上每一天都会听一个简短的小故事。

    耳机插进耳朵里,她摁下开关键,选了一个自己从来没听过的。

    标准的美式女音瞬间填满她的整只耳朵。

    故事被她念的缓又慢,陈年仰头迎着和煦的风闭上眼,静静的感受此时的这般美好。

    只是下一秒。

    她在耳机里听见一句话:

    “If you open your eyes now and look ahead, you will see the best things in the world.”

    她也就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睁开眼了。

    明亮的光影逐渐侵袭她的眼球,日头耀眼。她看到了不远处在操场上奔跑着运球的少年,疾风刮过他的脸,也吹起他的额发,眉与眼都被汗液浸的朗润,却又在篮球场里,突显一抹锋利。

    风刮着少年的影,阳光又将其切碎。

    又是“哐当”一声。

    陈延白又进了一个三分球。

    他神采奕奕的抬起手,在空中竖了个大拇指,下颌扬着,锋利的喉线滚动。

    恣意的少年在最好的岁月里轻狂不羁,陈年似乎又想起来他爱听的那首歌,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不如他。

    陈年抚着自己早已乱了阵脚的心跳,四下里情晃意乱,听不清耳机里还在播放着的内容。她拽下一只耳机捏在手心里,视线却锁着远处奔跑的那个少年。

    手掌下方的心跳强烈,她唇动了动,声音喃喃:“别再乱跳了,会失控的。”

    放学后,陈年和陈延白一如既往的去书吧学习。他们两个人的学习小组氛围浓厚,时不时就会凑到一起讨论问题。陈延白帮了陈年很多。

    眼下的困难问题被陈延白几句话疏通了一遍,陈年边想边做,没一会儿就解出来了答案。写出那个数字时,陈年迫不及待的将练习册往陈延白的面前推,眼里眸光细闪。

    “你快帮我看看,我这次做对了吧?”

    看她整个一急切到不行的样子,陈延白抿唇笑了笑,抬手将她的书接过,视线扫了扫,最后点头跟她说:“是这个答案没错。”

    陈年瞬间就开心了,笑容像花儿一样灿烂。她双手托住脸,嘴角咧得很开,开心的忍不住夸自己,“真不错呀,竟然就这么被我做对了。”

    说完抬眼看看坐她对面的那人。

    他的薄碎目光悉数落到她的身上,灼灼的,有点烫。眉与眼都深邃的刻骨,瞧一眼就叫人难忘,此时又饶有趣味的看着她,添了抹不知名的意味。

    陈年心里痒痒的。

    她逐渐收了笑意,目光抖着与他的视线错过。

    风吹进窗棂,消散些她脸颊的热意。顿然觉悟刚刚自己在他面前有些放肆得意,陈年此时就像是一只被触碰了触角的蜗牛,只想蜷进自己的保护壳里。

    可她还未来得及,陈延白就出了声,慢条斯理的接了她的话。

    他跟她说的,是同一个句式:“是不错,被你做对了。”

    说这话时,他似乎有满满的成就感。

    陈年目光抬起来,再次与他对上视线。陈延白的肯定给了她莫大的自信,她弯了弯唇,眉眼含笑,真心实意的说道:“那还是你教的好。”

    “光教的不好不行,还得你聪明能吸收。”

    两个人商业吹捧着对方,笑了好一会儿。陈年突然想到上次去绍临市时宋林菲在数字大厦门口跟她说的话。

    陈年抿了抿唇,装作不在意的找话题聊,提起关于他的事。

    “我听宋林菲说,你要打算出国啊?”

    “嗯?”

    看他不解的样子,陈年出声解释道:“就是之前去绍临市接你的时候,我听宋林菲偶然提起的。”

    她的心思有些乱糟糟的。

    手指扣着衣袖边缘。

    这是她一紧张就下意识的小动作,陈延白只淡淡扫一眼就明白了个透彻。

    想问又不敢问,但又鼓起胆子大胆问。

    她还真是每次都干这种傻事。

    见多了她一贯这样,陈延白将她的小动作忽略掉,专注在她抛出来的问题上。

    他这次没再逗她。

    “有可能。”

    “啊?”

    “我说,有可能会出国。”

    在他阻拦不了时。

    但陈年却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

    她睫端颤了颤,语调轻轻的,像失了精神:“这样啊。”

    “嗯。”陈延白点头。

    他身子靠在椅背上,视线仍追着她,跟她说:“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说这些还早。”

    是挺早的。

    害怕他误会,陈年解释:“没关系,我就问问,想做个参考。”

    那段时间陈年寝食难安,睡不好也吃不好,脑袋里只装着陈延白高考之后会出国的事情。因此,她月考失利,一下从班上前十名跌到了二十开外。

    那已经是高二下册中后期,马上就要进入高三总复习的阶段。

    陈年的失利,给了所有人措手不及的一击。

    所有人都没例外。

    看完成绩单后,陈年心情有些失落。她独自一人出了教室,去到走廊的尽头,趴在栏杆上,看被风吹得摇晃的树稍。

    鸟儿扑翅从林中飞翔。

    她看着其中一只飞到很远直至不见,下课时间的欢声笑语接踵而来,陈年却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提不起来精神。

    这次的考试她考得太差,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怎么面对老师,怎么面对陈延白。

    心里酸楚的很,涌进鼻腔里,涩得她眼周都开始发红。

    她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好一点点心情。

    转身朝教室走时,她却看见了站在她身后隔她不远的陈延白。

    陈年脚步一顿,刚刚平复好的情绪突然又波涛汹涌般涌来。她死死压着那些再多一秒就能将她彻底击溃的低迷情绪,努力跟陈延白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陈延白自是知道她的考试成绩,双手插着兜,走到她身边来。

    火箭班的竞争本就很强烈,月考失利这种事情很正常。

    所以他并没有觉得有多大的问题。

    但他还是关心的来了句:“心情不好?”

    陈年没出声,只点了点头。

    “因为月考?”

    陈年再度点头。

    那样子,小心翼翼得跟个做错事的小孩儿一样。

    陈延白还未来得及安慰她,就听见她说:“对不起,我这次考得太差了。”

    她的这句对不起叫陈延白有些意外。他勾唇笑了笑,反问她,“你对不起我什么?”

    “对不起……”陈年认真在他面前反思着自己,风吹过来,拂动女孩儿耳旁的发,“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太多。”

    她一想到陈延白每天都给她讲题,每天都帮助她的学习,还不辞辛苦的陪她去书吧。自己却用有史以来考的最差的成绩回报人家,心里就烦。

    “就因为这个?”他问的很轻松,好像是根本没放在心上一样。

    陈年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嘴唇抿成一条线。她的忧伤染在眉眼间。

    陈延白凝视几秒,稍稍也皱了下眉。

    光线里有细微的灰尘颗粒在浮动,他与她面对面站在楼阁窗台前,微风和阳光都刚刚好。女孩儿一身都柔和干净,阳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的忧伤都莫名添了柔意。

    陈延白突然想到某学期学的某篇诗歌课文,作者戴望舒笔下的丁香姑娘好像就是这般摸样,结着愁怨,却又不失柔软与温和。

    他咽了咽嗓,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陈延白伸出手去,用食指戳了戳陈年的嘴角。

    指尖淡凉,与她嘴角相碰。

    下一秒,他温淡的声音传来,逗趣中又带着安慰。

    “笑一下?”

    陈年被他手指戳懵了,目光怔了怔。视线里,男生面目温和,黝深透亮的瞳孔里装着她懵然的样子。

    见她没有反应。

    陈延白头一次犯难似的“啧”了声,他抬手,五指插进发间拽了拽,问她,“不好笑啊?”

    他从没这样正经的安慰过一个人,对方还是女孩子,所以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无从下手。

    正皱着眉另想办法时,面前的女孩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陈延白抬眼看她。

    她被沐浴在阳光里,气质淡和宁静,丁香花被浇过雨露后的吐苞绽放,淡雅香气肆意流淌。陈年就像这样的一朵花。

    雨露治愈了丁香的忧愁,并告诉了丁香一切有它。

    她便重新开始悄悄绽放。

    之后,陈年又被王国胜叫去了办公室一趟,两个人面对面分析了一下本次月考失误的原因。陈年找到了许多自己不足的地方。

    王国胜也知道这次月考失利对她的打击很大,没批评她,反而给她一份慰藉:“平时月考一两次失利没考好很正常,你也别想太多了,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争取在下一次考试中将自己应该达到的成绩找回来。”

    陈年点头,她很感激王国胜的理解与包容,嘴里跟他道谢:“谢谢王老师。”

    之后没有什么需要再强调的事情,王国胜就先让陈年回了教室。

    在之后的学习时间里,陈年将学习抓得更加紧迫了些,上课学下课学周末也还学,她每天都保持在高度紧张的学习状态下,一丝一毫都不给自己放松。

    宋林菲作为旁观者,看着陈年每天都这么折磨自己,心里发自内心的感到心疼。这天她终于憋不住了,转过身看见她埋头又在算题,两道眉撇着,喊她:“年年,你休息一下吧,你都好久没陪我去小卖部了,我们今天去小卖部逛逛好不好?”

    “不行,我还没算明白这道题,你先等等好不好。”

    她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就闷着脑袋做题。

    宋林菲哼唧几声,难过的嘟囔了两句,起身朝教室外面走了。

    四下里安静下来,陈年解题却又卡壳了。她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里拿着笔,指尖摇摆笔身认真的想了想。

    还没想出来解题思路,陈年的桌子就被人拍了拍。

    她抬头去看,是班里的纪律委员。

    “陈年,今天轮到你做值日,下课时间别忘记把黑板檫了。”

    “好的。”

    等纪律委员离开后,陈年目光放远落到前面的黑板上,右上角写着她的名字,就落在值日生那一排。她起身,向前走,在讲台上拿了黑板刷擦着黑板。

    “唰唰唰”的几下,灰尘四散着扑进空气里,一些被她吸进了鼻腔里,陈年没忍住咳了咳。

    教室里闹成一片。

    也正是这个时间,陈延白和许嘉述从教室后门走进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许嘉述嘴角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走上前一步,手臂搭在陈延白的肩膀上,似乎在和他开什么玩笑。

    “欸,哥们儿,说句老实话,在咱一中里,门面还得是你,你看看刚刚有多少漂亮小学妹眼睛直勾勾的往你身上放。”

    许嘉述一本正经的跟他胡侃。

    陈延白不以为意,坐到自己位置上,身子懒散往后一靠,眼阖耷拉着,脸上辨不清情绪。

    他刚运动过,有点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倦。

    “要我说啊,”许嘉述越说越有劲儿,都坐到自己位置上了也不忘打趣他,“你就是一中行走的芳心收割机,我觉得,我们学校就没有不喜欢你的女生。”

    “是么?”他突然抬起眼皮看向他,半露的眸子里显着倦,懒音懒调里也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只是对许嘉述这话稍有了兴致,但他并没有打算认真听。

    但许嘉述却说得认真,“是啊,不得不说,你这人太招桃花了,感觉所有女孩儿都喜欢你,但想想也是对的,你全身上下都是优点,就是人稍微懒散了点,但现在这些小姑娘不都喜欢这一挂的。”

    这胡说八道还有理了。

    陈延白哼笑了声,视线一转,他突然看见了讲台上踮着脚尖擦黑板的陈年。她身形很纤薄,乌黑的发遮住脖颈,右手拿着黑板刷正哼哧哼哧的擦着。

    视线稍暗了暗。

    他双手手指交叉垫在脑后,姿态闲懒,目光却紧紧锁住她的身影,笑道:“哪儿能啊,那儿不就有一个不喜欢我的。”

    许嘉述顺着陈延白的视线看去,看见了陈年。

    他心一咯噔,突然有些无措起来,“她……例外例外。”

    等他云淡风轻的说完后,心却变得沉重了。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陈延白,后者翘着二郎腿,正在看他的课外书。

    察觉到他的视线,陈延白警觉的抬起眼来看他,故意装无辜,“怎么?你也喜欢我?”

    “……”

    “滚。”

    高二后半期的学习主要集中在高考总复习上,各科老师紧赶慢赶的将所有课程一并结束,在快到学期末的前几周,王国胜组织所有同学开了一次班会。

    班会召开的内容,便是围绕高中的最后一个阶段展开。在班会召开之前,所有人都未曾察觉到时间的飞快,直到王国胜提起来,一个个的才后知后觉,自己的高中生涯已经算过去了三分之二。

    “高中这三年很快就要过去了,你们即将参加高考成为一名大学生,各位在座的同学是否已经为自己打算好了未来,是否已经想好了自己之后想走的路。”

    “虽然我们现在才高二,但距离准高三也已经不远了,在座的同学们也可以静下心来为自己的人生做一个规划,想想自己的人生究竟应该怎样度过。”

    “……”

    “……”

    班会开了两节课,王国胜前脚刚出教室,后脚教室里就如沸腾的开水炸了锅。

    宋林菲转过身子问陈年,“年年,你想好了没,要考哪个大学?”

    时间仓促没来得及想那些,陈年摇摇脑袋,“还没有。”

    “你呢?”

    “我啊。”宋林菲认真的想了想,手指挠挠脑袋,“其实我也还没想好考哪个大学。”

    话音刚落,许嘉述又插进话来,“就你那成绩还需要考虑吗,随便填一个不就完了。”

    “你……”

    “许嘉述,你嘴巴怎么这么臭!不说话要死啊!”

    她抬手就是一个闷锤,许嘉述吃痛的揉揉肩膀,眉头皱着,“我还不是为你好,省得你纠结来纠结去。”

    “……”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遇见你。”

    “滚吧你!”

    骂完后她就不管了,扭头对陈年说:“年年,你想好考哪个学校后就跟我说哦,我想跟你上一个大学。”

    陈年被她可爱到了,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的这一通交谈里,没有提及陈延白,即使那人在他们身旁坐着,他也只是听听话跟他们一起笑笑,不插嘴。

    或许,他真的要出国去吧。

    一想到这个,陈年的心脏深处就涌起一阵密密匝匝的麻意。

    她沉重的叹了口气。

    放学回家后,陈年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江吟,毕竟选择大学是她人生中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江吟应该被告知,她也像从江吟那里得到一些鼓励和支持。

    但事情并没有按照她的想法发展。

    江吟希望她留在本地上大学,最好报考师范类学校,以后当教师吃国家饭,工作稳妥。可陈年从未考虑过教师这一项职业。

    她反驳:“我不想当教师。”

    “那你想干什么?”遭反驳,江吟冷淡的声音里似裹着一根银刺。

    陈年肩膀瑟缩了一下,面对江吟的这个问题,她目前还没有肯定答案。沉默了半天没说话,但她还是想表明自己的意思,于是倔强的跟她说:“什么都行,我就是不想当老师。”

    之后便是江吟摔门走进卧室的一幕。

    “哐当”一声响。

    像是一下摔进了陈年的心里。

    夜色绵绵,寂寥无声。

    陈年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脑海里重复着江吟生气摔门的场景。她闭了闭眼,用手指戳了戳太阳穴。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躺在无尽的黑暗里,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耳边只有自己舒缓沉稳的呼吸声。陈年突然想到了陈延白,又想到了他之前说的可能会出国。

    虽然只是可能,但陈年心里还是涌上一层酸楚。

    第二天去学校上课,陈年走了一上午的神。坐她身旁的陈延白观察了她一上午,见她状态不佳,在中午吃过午饭后,单独叫了她跟自己去小卖部。

    午间太阳正盛,他们两个并肩走在操场上,任凭头顶太阳斜射光线落在他们身上,在地面上投落下两道灰影。

    少年与她并肩而行,走在她右边。

    他很高,要比她高出一个脑袋。

    以至于她每次看他时,都要稍稍仰着头。

    周围时不时会迎来目光,陈年害怕被发现,胆战心惊的收了目光,默默的跟在他身边。

    两个人到了小卖部,陈延白去冰柜橱窗里拿了两瓶水,是她之前买给他喝的那款。

    见他只拿了两瓶就要关柜门,陈年突然疑惑出声:“只买两瓶吗?”

    “嗯。”

    陈延白关了柜门,然后去收银台结账。

    “不给他们俩买吗?”陈年追在他身后。

    “不给。”

    “滴——”收银台的阿姨扫完码,跟陈延白报价,“10元。”

    陈延白从兜里摸出一张一百,递给她。

    稍后,阿姨就找了零钱给他。

    陈延白拿好钱拿好水,跟陈年一起出了小卖部。他将手里的其中一瓶拧松瓶盖后递给她,陈年还想着为什么不给宋林菲和许嘉述买水,心不在焉的接过,淡声说了句谢谢。

    一拧瓶盖,发现是松的。

    她眉色一松,抬眼朝他看去。

    少年就站在她面前,他手里拿着水正仰头灌着,颈间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遭,在阳光下添了抹欲色。

    陈年咽了咽嗓,眼神慌乱的挪开,胸腔里的心脏上下起伏的跳动着,陈年稳了稳心神,握着水瓶的手也下意识紧了几分。

    周围有一些路过的同学都纷纷投来目光,陈年稍稍侧了侧身。

    这微妙的小动作尽收陈延白眼底,他无声的勾了勾唇角,故意挑开她侧身的意思,“你在躲什么?”

    “啊?”陈年受惊吓似的猛地抬起脑袋来。

    视线好巧不巧的撞进他的目光里,她下意识反应过来,又躲闪着挪开,“没有躲什么啊。”

    陈延白挑了挑眉,歪着头打量她。

    少女抿着樱色粉.唇,神色慌张,耳边的发被风吹拂,一些发丝黏在脸颊上。睫尖扑朔着,乌亮的眼睛眸光细闪。

    恍然想到之前在电视机里看见的某只兔子,两者神韵极像。

    “你今天上课怎么走神了?”陈延白突然岔开话题,友好问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昂……”

    见她有些犹豫,陈延白又问:“不想说?”

    陈年摇头。

    “那你怎么了?”

    陈年抠了抠饮料瓶盖,慢吞吞的开口:“我好像惹我妈妈生气了。”

    “嗯?”

    陈年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陈延白,说到最后,她揪着眉叹了口气,“我妈妈的性格很要强,因为从小受了苦,所以她管我比较多。告诉她选择大学这件事情,我只是想从她那里得到一点鼓励和支持,但却没想到,她一早就帮我做好了选择。”

    她并不喜欢这样,被大人安排好一切,然后循规蹈矩的顺从。毕竟这是她的人生,更何况,她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

    所以她现在很烦。

    “那你呢,你怎么想?”

    陈年脚步一顿,侧过头看他。

    少年眉眼松散着,一身少年气恣意热烈,曝晒在太阳下,显得更为洒脱。

    陈年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果断摇了摇脑袋,“我不想当教师。”

    “那不就得了。”

    “犹豫某个选择的时候,听自己的心就好。”

    那一刻,陈年心里有了答案。

    但她却提到另外一件事,“你呢?”

    “你之前说可能会出国,这个选择也是听从你自己的心后的打算吗?”

    她很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但她觉得再不问,或许就迟了。

    所以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问出来。

    “不是。”陈延白抬手戳了戳下眼睑,跟她说:“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我也没做好选择。”

    陈年并没有想到他原来也和自己一样,她揪了揪手指,又贪婪的问他,“那你现在想好了吗?”

    “要……考哪个大学?”

    问完这个问题,陈年又如大难临头似的缩了头,害怕他会误会,赶紧说道:“我想参考参考。”

    陈延白没掩饰,目光放得远,炽热清澈,一字一顿的报出他心中的理想学院,“京北大学。”

    经过陈延白这么一开导后,陈年想了很久,决定还是遵循自己内心的决定,不上师范类的大学。她的人生应该由她自己作主,尽管不被江吟理解。但她相信某一天江吟会想明白,她不能一直在她的保护伞下长大。

    之后这件事被宋林菲问起来,两个人站在学校天台上聊天,陈年偷偷告诉她自己也想考京北大学,想和陈延白上一个学校。

    宋林菲当然知道陈年这是什么心思,她狡黠的笑她,“年年,看不出来你这么长情啊,都想和陈延白上同一所大学了。”

    陈年脸皮薄,被宋林菲一笑就红了。

    她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着,“哎呀你别笑我了。”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宋林菲托着脸看着她,嘴角笑意不减,“那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很开心。”

    陈年发自内心的点头。

    “那你打算告诉他吗?”宋林菲追问。

    “什么?”

    “告诉他你喜欢他。”

    “我不知道。”陈年阖下眼眸,情绪被掩盖。

    “要我说你就该告诉陈延白。”

    陈年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每当她面对他时,她总会下意识的胆怯,下意识的没头没尾自乱阵脚。暗恋是胆小鬼的游戏,而她也只是其中的胆小鬼之一罢了。

    无一例外。

    “要是你真的喜欢他,就告诉他吧。”

    “最起码,让他知道你的心意。”

    陈年有些犹豫,她抿了抿唇,“我先想想。”

    高二下期的期末考试随之到来,经过陈年自身的努力和陈延白的帮助,这次的期末考试成绩她一跃进了班级前五名,年级第五。

    和陈延白仅相差四名。

    她像是一匹黑马杀破重重突围,令所有老师都刮目相看。

    拿到成绩单时,陈年手在发抖。看到上面的数字,她心满意足的弯了弯唇。窗户外的阳光跳跃进来,温润和煦,落在女孩儿笑容满面的脸上。

    绿影枝桠里有夏蝉在鸣叫。

    陈年闭着眼感受悠悠长夏。

    香樟树叶被风吹得沙沙摇晃,地上斑驳灰影婆娑。陈年站在窗前张开双手,感受夏天燥热的风撞进怀里的感觉,风里夹着不知名的野花香。

    她皱着鼻子轻嗅,闻到了夏天的气息。

    “夏天来了。”

    属于他们的夏天,也来了。

    陈年慢慢睁开眼,视线里清明,教室被窗外的阳光照的明净。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向后扭头看陈延白。

    男生一身纯白T恤简单干净,眉与眼都向下敛着,周身气质温润。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耀眼似神明。

    陈年心尖一跳。

    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她突然喊他,“陈延白。”

    他抬起眼看过来,黝深瞳孔清亮。

    陈年没有躲闪的对上他的目光,深吸了口气,对他笑了笑,“这段时间很谢谢你。”

    她靠在窗台前,像是被润进风里。

    陈延白笑了笑,起身走到她面前,“说这个干嘛?”

    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又让陈年差点乱了心跳,与他只有三十厘米的距离间,她闻见他身上好闻的少年气。

    盛放,恣意,热烈又不羁。

    陈年的眼睫轻颤了颤,笑着说:“没事啊,就是想告诉你。”

    陈延白也笑,他双手插在兜里,眉与眼都放松,“好了,我知道了。”

    “嗯。”

    不知不觉间,教室里的人都离开了,宋林菲和许嘉述也不见踪影。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陈延白转身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跟她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一堆书很快就被他塞进了书包里,再单肩挎上。

    他回过头来看她。

    见她没动,陈延白眉头动了动,“还有事?”

    陈年点点头,但也略微踌躇不安。

    她犹豫了好久才再次出声。

    声音极细又小心翼翼,像护着什么珍宝。

    轻声叫他的名字。

    “陈延白。”

    “要是明年的夏天还这么长,我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大长更啦,希望宝子们看得开心!!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尽量每章都给你们多写点,让你们一次看的开心,下章写完就进入都市频道了,包甜不虐!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

    PS:文中提到的歌词是黄家驹的《海阔天空》,侵删。

    年年耳机里播放的那句英文:“If you open your eyes now and look ahead, you will see the best things in the world.”,翻译为:“如果你现在睁开眼向前看,你将会看到着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这里对于年年来讲,睁开眼抬头看见陈延白,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第42章 毕业

    那年的夏天, 似乎特别的漫长。

    陈年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待在书吧里,日复一日的刷着习题。做题累了,她就会抬起眼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 风过树梢,吹来的滚烫疾风落进窗棂扑在她的脸上。

    叫她瞬间又想起, 茫茫烈阳下,少年运着篮球在球场里肆意奔跑。风刮着他的衣摆,勾勒他经瘦腰线, 眉与眼都被汗液洇湿。

    穹顶广阔, 进球后的他高高举起右手,嘴角勾着胜利者的笑。人群一片热闹的欢呼声, 都在为他喝彩。

    荣耀与光环都加冕在他身上。

    肆意又高飏。

    高三的时间像是进入了急速模式, 黑板上方的倒计时数字一天一天在减少。所有人都保持在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急速前进。

    陈年没时间多想其他的事情,一颗心全扑在学习里。

    她要考的是京北大学,全国最高顶尖院校, 世界各地英才汇聚地。以她目前的分数,只能堪堪过京北大学的录取线。

    所以她没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

    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 陈年突出重围, 成功位列高三组年级第二, 与第一名陈延白的总分数仅相差2分。

    她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就连陈延白, 也比平时多看她两眼。

    所有人都在关注她。

    甚至在班会课上,王国胜也拿她和陈延白开玩笑。

    “你俩这两年, 配合的不错啊, 一个聪明一个好学, ”王国胜脸上全是满意的笑, 他点着头,看着陈延白和陈年坐在一起时,满意得不得了,“厉害。”

    他鼓掌佩服。

    之后全班又一起鼓掌。

    陈年和陈延白都只是笑笑,然后转头看向彼此。

    柔波翻涌的眸子里,他们只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距离高考只剩下一周的时间,夏天的气息来得猛烈,灼阳曝晒着世间万物,风卷树梢。陈年站在走廊尽头的小窗口前看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少年。

    她忽然就想到了去年的那个夏天。

    她与陈延白站于此处,少年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脸,让她笑一下。那也是夏天最好的模样,有灼阳有啾鸣。

    还有她狂跳不止的心跳声。

    高中生涯接近尾声,还能待在一起的最后那天里,教室里的氛围异常伤感,就连平时带头起哄的那些同学也都乖巧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看每一个任课老师走进教室里跟他们畅谈心扉,有祝福有伤感有期待,情绪高涨之余,陈年甚至看见了班里的几位女同学红了眼眶,也更是有人哇哇大哭起来。

    太过煽情的场面,惹得陈年顿时也红了眼。

    高考三天,全国各地都在为考生学子做出让步,噪音没有了,汽笛声也消失了,志愿者保安警察各司其职,护送一批又一批的高考生进入相应考点。

    陈年和江吟的僵硬关系也因高考而瞬间瓦解,那三天里,江吟起早为她做早餐护送她进考场,虽然她嘴硬着什么都没表示,但陈年知道,她已经做出了让步。

    考场门口人很多,来来往往都是护送学生进考场的家长,江吟和陈年下了车,两个人并肩往门口走。走到考生入口通道,江吟才停下脚步,将肩膀上的小背包递给陈年。

    她抬手摸了摸陈年的脑袋,淡淡的露出笑容,眼角压出细纹,嘱咐她,“好好考。”

    “妈妈就在外面等你。”

    陈年蓦地红了眼眶,她接过小背包背在背上,嘴角抿出笑意点头。

    江吟揉了揉她的脸,拍拍她的肩,轻声跟她说:“去吧。”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的铃声敲响,意味着高中生涯正式结束,陈年以完美的答卷为它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欢呼着,寒窗苦读的日子今后不会再有,大家也都准备好迎接未来各奔东西。

    陈年跟江吟回了家,在放下背包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她才真正的感受到了高考结束后的轻松。午间倦意深,她就只躺了一小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了陈延白,宋林菲,许嘉述,青春岁月里的所有痕迹,都亲身重新体验了个遍。

    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宋林菲给她打了两个未接电话。

    陈年给她拨过去,很久之后才被接起。

    她刚睡醒,嗓音里透着股沙哑的惺忪。陈年抬手揉了揉眼睛,问宋林菲怎么了。

    宋林菲这会儿似乎有些忙,电话里头吵吵闹闹的,声音很杂,她长话短说,“晚上记得来学校旁边的小公园参加毕业晚会,别迟到了。”

    “好。”

    陈年是晚上六点左右到达小公园的,薄暮接近黄昏,天边大片云朵被晚霞染上微醺的色彩,像喝醉了酒。被风一吹,薄红绯色像四周漫开。

    她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同学都到了。这个毕业晚会在公园里的露天坝举行,场地宽阔,来的人也很多。周围的矮丛枝桠上挂了很多彩色小圆灯,五彩斑斓,一闪一闪的亮着。陈年看见了自己班的同学,也看见了其他班的,甚至还有以前没分班时的同学。

    所有人全都混在一起,倒真像是一个晚会。

    大伙儿都玩儿得很高兴,陈年看着他们脸上肆意灿烂的笑容,夜色渐渐弥漫至深处,在她心里爬上几抹淡淡的忧伤。

    她突然就有些难过,红了眼睛涩了鼻尖,酸楚全汇聚于此。

    宋林菲甚至是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她喝了些酒,鼻子眼睛都是红的,一把抱住陈年,难过又不舍,“呜呜呜年年,以后我再也不能跟你当同班同学了,我舍不得你啊呜呜呜……”

    陈年也掉了眼泪,她拍了拍宋林菲的背,哽着嗓音安慰她。

    好一会儿宋林菲才止住了哭泣,但眼泪还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她吸了吸鼻子,拉着陈年的手,感情真挚:“年年,我真后悔没有早一点认识你,你这么好,以后一定不要忘记我,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陈年也吸着鼻子点头,用手擦拭她的眼泪,“忘了谁都不会忘记你的。”

    两姐妹在一旁煽情。

    许嘉述走过来,看不下去宋林菲哭得脏兮兮的样子,抬手提住她的衣领,将她揪到了自己的身边,脸上一副嫌弃的表情,语气里却藏匿隐隐的关心,“宋林菲,你哭得脏死了,别哭了好不好,哭的真难看。”

    她本来就很难过,这会儿又被许嘉述一凶,就觉得更委屈了,刚收住的情绪又瞬间涌上来,“许嘉述,你怎么每次都凶我,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凶我呜呜呜……”宋林菲的眼泪跟不值钱似的往下掉,哭得跟小泪人儿似的,肩膀一颤一颤的抽着,她在许嘉述面前抹眼泪。

    许嘉述没想过她会这样,皱了皱眉,将人的手从她脸上扒拉下来,视线落在她红红的眼睛上。

    一股不知名的烦躁情绪涌上来,直冲他脑门儿。

    他用大拇指揩去她的眼泪,语气放轻,“你哭什么啊,毕业而已,又不是天隔一方了。”

    宋林菲还在抽泣,声音断断续续的,“你又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不懂,那你别哭了成不,祖宗?”他从兜里摸出纸巾,给她擦擦脸,“哭的跟小花猫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他身边就站着陈延白,盛夏的晚风燥热,七彩小灯交错闪烁,拢他一身的光影。

    见他身的那一刻,周围的声音似乎都自动减小了一半,陈年刚才也有哭过,脸颊上的泪痕被风吹干,皮肤紧皱。她眨了眨眼,后知后觉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挺狼狈的。

    她躲闪过他的视线。

    殊不知,陈延白却向她走来。

    他在她身旁停下,挡住了些本就不算明亮的灯光,身影自上而下的垂落,将陈年整个人都罩进阴影里。从地面上看,他们俩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在这多情的夜晚里,缠绵几分暧昧。

    少年的突然靠近,陈年无法忽视。他似乎有将自己好好清洗过,身上裹挟着好闻的皂角香,干净清冽,被风吹过,直往她鼻尖里钻。

    陈年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之后又慌忙挪开。

    什么话都没说。

    陈延白的眼睛明亮,眸色在黑夜里很深,似漆黑宇宙里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他往兜里摸了包纸巾出来,伸手递给陈年,还跟她开玩笑,“眼里有汗,擦擦。”

    陈年接过擦了擦眼角,声音里还带着涩,跟他说谢谢。

    陈延白笑她自己都委屈得不成样子还跟她说礼貌,下一秒陈年却将所有罪责往宋林菲身上揽,“都怪宋林菲,哭得太丑了。”她说着说着又笑了,眼里漾着泪花,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平复好心情后,陈年恢复了正常。她抬眼看了看身旁的人,光晕在柔波里晃,他依旧少年摸样。陈年弯了弯唇角,柔淡声色里,她下意识喊他,“陈延白。”

    一个字一个字都喊得情真意切。

    那人视线晃过来,灯光在他脸上流转,“怎么了?”

    他神色认真的很,眉眼向下敛,竟溢出些不可多得的温柔。

    陈年笑了下,摇摇头,“没什么,就还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还有,”她有些踌躇,话在嘴里转了几个圈,才被她小心翼翼的说出来,“跟你做同桌很开心。”

    话毕,面前的人身形顿了下。

    随即他抬手,在陈年脑袋顶上揉了揉,嘴唇向上扬,笑意很深,“我也很开心,同桌。”

    心跳声震耳欲聋,他们彼此对望,笑意融进眼睛里。

    陈延白顺便又问了她考试考得怎么样,陈年说还挺好的。

    之后他又说:“那你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

    陈年点点头,“想好了。”

    陈延白问是哪个大学。

    陈年却半遮半掩,“我现在还不敢确定能不能考上,等我考上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陈延白没强迫她,笑着说好,神色宠溺。

    陈年立马又笑起来,夜色里,她眉眼弯弯,整个人都分外柔软温和。

    周围人影朦胧着攒动,光影的穿梭似乎在时间里慢了两拍,燥热的夏夜旖旎,少女的裙摆被风吹起。

    人潮汹涌。

    她揪着手指,心思想着其他,像是还有话讲。

    但她迟迟没有开口。

    就在陈延白准备问一番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女音。

    可恰好也是在这个时候,陈年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

    “延白哥哥!”

    “我其实……”

    陈年的声音完全被盖住,陈延白没听见,侧身扭头看向身后。陈年也一同看去。

    一道靓丽的身影自远边暗处走进光亮里,她朝这边挥着手,脸上笑容娇艳明媚。

    在看清那人的脸时,陈年蓦地一顿。

    “你怎么来这儿都不告诉我一声,”易瑶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他身边,亲昵的挽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似在罪怪,“要不是我去你家找你,我还不知道你来这儿了呢。”

    陈延白不太喜欢别人这么亲昵的挽着自己,被别人看见总觉得怪怪的。十八九岁的少年,总喜欢爱面子。他将易瑶的手拂开,侧了侧身,稍稍将手臂往后掩了掩。

    惊讶的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高二那年的寒假,易瑶在家里看见了母亲从外面带了个男人回来,母亲笑着跟她介绍那个男人,并告诉她之后他们要一起生活。他们手挽着手,脸上笑容甜蜜得像是在热恋,但却晃得扎眼。

    那个男人一看就是典型的商业人士,个子不高,却挺着个啤酒肚,脖子上戴着一串金项链,奢华又老气,朝她笑时,总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

    易瑶不喜欢他。

    那天她跟母亲大吵了一架,母亲因为她对那个男人的不礼貌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而那一刻她才幡然醒悟,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爱情。父亲生前与母亲的恩爱,早就随之时间流逝褪去,他们在感情面前,什么都不是。她突然就觉得,那其实就是个笑话。

    母亲对父亲的背叛,瞬间让她恨之入骨。

    她疯了,不顾任何人的阻拦跑了出去,却在下一秒,车祸让她跌进了深渊。

    看着易瑶鲜血淋漓的被推进ICU里,易瑶母亲悔不当初,抢救差一点没成功,易瑶被母亲送出了国。

    出车祸的这件事,几乎谁也不知道。

    除了那天,跟陈年在游乐园疯玩儿的陈延白。

    易瑶的手落空,她稍稍怔了下,瞬间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嘴角扯出笑容,“当然是回来找你啊。”

    她说得很自然,抬起指尖揪了揪他的衣摆,有些害羞的说:“在国外的这两年,我很想你。”

    陈年在他们身边充当局外人,她看着易瑶大大方方的跟陈延白撒娇,心里万般苦涩。

    眉眼敛了敛,她悄无声息的从他身边走开。

    几乎是一步三回头,陈年看见易瑶脸上甜蜜又害羞的笑容,在心里想象着他们谈论的对话,窒息感涌来,陈年撇开眼,叫自己不要去想。

    陈年走后,那个地方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夜色变得很深,真情爱意之类的东西都在此刻扩大,涌上心头,从四肢百骸蔓延。

    易瑶指尖用力了几分,陈延白的衣摆被她揪出些褶皱。

    刚刚陈年离开后,他就一直扭头看她离开的方向,只不过两个人回望交错,谁也没看见彼此。

    所以她好像发现了他的秘密。

    手指缓松。

    易瑶将他的衣摆放开,后退一步抬头看他。

    女孩儿脸庞姣好,皮肤白皙吹弹可破,乌眉黑眼里依旧露着那份盛气凌人的高傲自信,高挺鼻尖樱粉巧唇。

    尽管她有多么的自信与高傲,而她此刻,却在陈延白面前露了怯。

    挂在树上的小圆灯被风吹得晃了晃,光影也随之晃动。

    她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陈延白。”

    以往她都是哥哥哥哥的喊,现在从她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陈延白倒是意外了几分。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风刮着树影摇晃,也卷着她披落在肩头的秀发,夏夜里星星在闪烁,她望着面前这个让她从小到大都欣赏爱慕的男生,心脏狂跳。

    气息浮动,她盛着她所有的炙热深情,告诉她自己的心意,“我喜欢你。”

    想到刚刚陈延白依依不舍看去的目光,她突然就想赌一次。

    “你喜不喜欢我?”

    陈延白脸上是诧异的表情,他突然笑了笑,双手插着兜,眉眼里懒散疏松,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易瑶认真的看着他,“我从小就认识你,记事以来,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对我很好,甚至是上次的车祸,你也照顾了我很久,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说完这些,她又重新问了一遍被他忽略掉的问题,“你喜欢我吗?”

    陈延白没话讲。

    易瑶突然就知道了答案,她眼里有些湿润,在灯光下隐隐泛着光。

    她突然笑一声,自嘲般的,带着莫名的讽刺。那种预感太过强烈,一根根针似的往她心里扎。

    “你喜欢陈年对不对?”

    她的眼眶里蕴满了泪光,楚楚可怜。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眶而出。

    不回答就等于默认。

    可易瑶还是想听见他亲口的答案,于是止不住的追问,“你就是喜欢她对不对?”

    “你说话啊!”易瑶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目眦欲裂的盯着他,逼他回答,“你说啊!”

    说着说着,她又笑了,抬手擦了擦脸颊的眼泪,声音梗塞,“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喜欢她。”

    “为什么啊?”她哭得伤心,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喜欢我,我哪里比她差。”

    她越说越激动,伸手去拽陈延白的手,哭腔声音重,“延白哥哥,你别喜欢她好不好,你不能喜欢她的。”

    陈延白躲开她,眉宇皱得深,嗓音在此刻格外的沉,像是在告诫,“你太激动了。”

    可易瑶没听,摇头晃脑着,自顾自说着话,“明澜一中,我最讨厌的就是她,最不想让你喜欢她……”

    “易瑶,你冷静点。”

    易瑶流着泪摇头,只是问他,“为什么啊延白哥哥……你不能喜欢她,不能喜欢她的。”

    她像一朵零碎的花娇艳欲滴,即使美感破碎,也能瞧出另外一番滋味。

    陈延白头疼的揉了揉眼角,他一直把易瑶当做妹妹看待,甚至是比亲妹妹还亲的妹妹。可她这次,明显过分了头。

    他脸色冷下来,压着愤懑的前兆,声音也冷,“你过分了。”

    只是这四个字,就将易瑶打入了万丈深渊。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他无声的掉着眼泪。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男孩子,正在一点一点的变得陌生。

    她的妈妈背叛了她,辜负了她父亲的爱,和别人成婚即将生子,易瑶觉得没关系,有陈延白在她身边,她觉得什么都没关系。

    可现在不一样了。

    陈延白也要从她身边离开。

    她不要,死都不要。

    无论如何,陈延白都一定要在她身边。

    于是她擦了擦眼泪,又深深地吸了吸鼻子,重新抬起眼睛看着他。

    盈盈闪烁的瞳孔里暗藏一抹狠戾。

    “既然这样,那我先告诉你一件事,在你知道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喜欢她。”

    毕业晚会一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陈年本想着找陈延白一起结伴回家,可却被宋林菲和许嘉述告知,他已经提前回去了。

    那个时候易瑶也不在。

    不难想,他应该是和她一起回去了。

    心里失落感在层层叠加,她认命的将放得长远的视线收回,最后和许嘉述宋林菲一起回去了。

    十一点三十八分,夜空繁星点点闪耀。

    观澜国际5栋20号。

    陈延白洗完澡靠在床上,双臂枕在脑后。半干的湿发搭在额前,周身都一片湿气。

    他心不在焉的想着易瑶跟他说的那件事。

    脑海里一遍一遍重复着她的话,心绪复杂,一针一针的往他心里扎。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我爸爸当年的死,跟她家脱不了干系。”

    “你们都只知道我爸爸的工厂起火出了人命,却不知道这场火灾,是谁导致的。要不是陈卫民执意妄为,我爸爸的工厂又怎么会出事,我爸爸又怎么会丧失性命!”

    “我家现在,又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局面!”

    “陈年的爸爸是杀人凶手,她是杀人凶手的女儿,这样,你还喜欢她吗。”

    陈延白心里焦躁,眉宇皱得极深。他屈起膝盖,手掌穿梭至发间,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易瑶家的化学工厂起火惹出人命,这件事情他是知晓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这起事故的核心人物,竟然是陈年的父亲陈卫民。

    她是陈卫民的女儿。

    尽管他不相信易瑶说的话,可一个一个恰到好处的事实摆在他面前,他不得不相信。

    之前他觉得陈年的母亲眼熟,是有原因的。他曾经在易瑶父亲的葬礼上见过她。

    可他当时也还是反驳她,“可这跟陈年没关系。”

    易瑶觉得可笑,“没关系?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她是杀人凶手的女儿,是她毁了我的家,如果我爸没有死,我妈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家又怎么会……”

    她哭到不能自已。

    “我爸爸之前对你多好,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现在你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很过分吗。”

    陈延白脑筋突突的疼,跟捆了紧箍咒似的。他紧闭着双眼仰头,像一只快要溺毙的鱼大口喘气,夜色昏昧里,他的胸膛上下起伏明显。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这之后,该如何面对陈年。

    他一晚没睡,就这么一直坐到天亮。

    等查成绩的这几天,陈年每天都睡到自然醒,醒了之后就去江吟的饭店里帮忙。

    闲适又惬意。

    她感觉自己好久都没这么轻松过了。

    一直到查成绩当天,她都保持着兴奋高昂的情绪。

    登录成绩查询界面,她输入了自己的信息,界面一时没弹出来,手机里的企鹅短信却一条接一条的发来。

    大家都在分享自己的考试成绩以及录取院校,有欢喜有悲愁。

    陈年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有点紧张。

    再次输入考试信息时,陈年紧张的吐了吐气,鼠标光标停在提交上,闭眼食指下按。

    分数结果界面打开。

    陈年看见了自己的各科以及总分数。

    她的视线停在总分742上,呼吸一滞。

    恰在这时,宋林菲给她打来了电话。陈年刚一接通,就听见宋林菲激动的声音传过来,“啊啊啊啊啊年年,我考上了!!我竟然考上了!”

    光听声音都能感知宋林菲的激动,陈年开心的笑了笑,“恭喜你。”

    “你怎么样,看见分数了吗?”

    “嗯。”陈年越看那个分数越满意,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742分,上京北大学应该没问题。”

    “那也太棒了吧!年年你真棒!”宋林菲比她还开心,“那你现在肯定很开心吧,能跟陈延白上一个大学。”

    宋林菲知道她的心思,而且到这步,她也没必要再瞒着她,于是开心的跟她说:“嗯。”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是不是该跟他告白啦?”

    这个问题问住了陈年,握着手机的指尖缩紧。

    但宋林菲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传来,“我跟你讲啊,你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赶紧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不然上大学后可就难啦,陈延白这么优秀,身边从来都不缺乏追求者,你要是不趁现在把他收进你自己的袋子里,以后就可多人抢了。”

    还是真难为宋林菲为她想到了这么多。

    仔细想想后也觉得很正确。

    陈延白他是天之骄子,被上帝宠爱的天才,有颜值有才华,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呢。

    谁都会喜欢他的吧。

    跟宋林菲挂断电话后,陈年心血来潮翻开了那个记录她开心与酸楚的日记本,上面的每一笔都是关于他的言语。

    浪漫的,琐碎的。

    每一笔都留下了他的影。

    陈年抬手抚过上面的每一个字迹,嘴唇抿开淌笑。

    也就是在这突然之间,陈年突然就没有那么纠结了。她合上日记本,打开手机给陈延白发了一条信息。

    [陈年:明天有空吗,我想和你在书吧见面,我有话想跟你说。]

    [陈年:可以吗?]

    这条信息发过去的时候,陈年整个人都是抖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疯狂,但为了自己,她也想这么疯一次。

    五分钟后,她收到陈延白的信息。

    只有一个字。

    干净如他。

    [陈延白:好。]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高中生涯就彻底的结束啦,写到这里会有一点不舍,但是他们总要长大,总要去面对那些未知难题,下章可能会有一点点的虐,但应该也不会好虐,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写出那个感觉来,我尽量把这个点写好一点,希望你们都能get到我的点!!

    第43章 告别

    那天晚上陈年差点没睡着, 长夜浅眠,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和陈延白都拿到了京北大学的通知书, 蝉鸣不止的夏天, 光影婆娑浮动,风卷烈阳, 他们在光里追赶彼此。

    陈年将两张一模一样的通知书拿在一起,高高抛向深蓝的天空。

    左边的少年单肩挎着背包,一手插兜, 深邃眉眼都被额发遮盖, 嘴弧上扬,笑容肆意。

    这个被蝉鸣鸣出的盛夏终将结束。

    又即将开始。

    梦境深处, 她目光羞怯的站在陈延白面前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 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吗?”

    “我现在就告诉你,”

    “陈延白,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还没等到陈延白的回答, 四下里光影消散,陈年醒了过来。

    梦境里的所有美好都尽数褪去。

    今天对她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她早起将自己梳洗打扮好, 甚至也学会在镜子面前比对穿哪件衣服好。

    这件衣服素淡, 那件衣服老旧, 统统都被她Pass。

    一圈比下来,她最后选择了一条白色的小裙子, 方领收腰设计, 裙摆微阔, 浅浅露出膝盖。

    倒像个温柔甜美的小仙女。

    陈年很满意自己的这个打扮, 对着镜子弯了弯眉眼,走到书桌前将那本写满她心酸暗恋的笔记本放进背包里。她打算将日记本拿给他看,这里面有她对他所有的幻想与描述,是一个胆小暗恋者的独白。

    也不是要他偏偏有所反应,只是她觉得,他该知道这一切。

    知道她小心翼翼暗恋着他的所有。

    因为昨晚他发的那个“好”字,陈年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夏天的早晨晨曦刚露,阵阵吹来的风里夹着花香,沁人心脾。

    陈年坐在以往他们补课学习的地方,心里竟萌生一丝紧张。

    她手里捏着日记本,冒了些汗。

    时间一分一秒的缩短,陈年时不时就看一眼手机,目光落在楼梯口,她找寻着陈延白的身影。甚至是在幻想等会儿陈延白到来的场景,他会不会和她穿一样的白色衣服,会不会还是喜欢手插在兜里慢悠悠的走过来,又会不会,还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走到她跟前,语气轻佻的跟她说一句:“同桌儿,你在等我啊。”

    陈年几乎是将所有的场景都想象了个遍。

    她低眉垂眼,柔波含情,欢喜猝不及防的在心里炸开,唇角不受控制的向上扬。

    再一抬眼时,视线准确的抓住楼梯口边的某个熟悉身影,瞳孔微阔,在看清来人的样子时,陈年稍稍惊讶。

    眼里似藏着某种不可思议。

    和她所幻想的那些场景,不符到天差地别。

    来的人不是陈延白。

    是她几天前才见到的,跟陈延白亲密无间的易瑶。

    陈年的心脏像是被眼前人烫了个洞,无数氧气往下漏,窒息感蔓延着涌上来。

    她看着她走过来,到她对面坐下,下巴微仰,用一副高傲者的姿态看着她。

    唇角微勾,她视线睨着她,“陈年,好久不见。”

    高二的时候班里时常流传着易瑶休学出国的传言,更有人小心翼翼的传着易瑶是因为家里出事才休学不读了,但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什么恶劣的事都传了出来。陈年当时并没有多上心,权当饭后谈资听了。

    但从那天她跟陈延白的对话来看,她是真的出国了。

    是因为什么出国,陈年并不想知道,也不想了解。

    可陈年又不得不承认,易瑶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乌黑的长直发顺溜溜的披在脑后,眉眼里藏着股锐利劲,白皙的脸蛋儿娇艳,她甚至还化了些淡妆。

    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

    这让陈年露了些怯意,甚至还有羡慕的想法。

    “你怎么来这儿了?”

    “不是你约我出来的吗?”易瑶勾唇笑了笑,还故意稍作提醒,“说是有话跟我说。”

    陈年神色一顿,思绪重返昨日,她恍然失神,“昨天的短信,是你回的?”

    “没错啊。”

    “怎么了?”

    可她昨天是给陈延白发的短信。

    前因后果统统被她在脑海里想了个遍,那些个最不能让她接受的答案直突突的往她心里跳。

    天旋地转的一瞬间。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置身于冰窖里。

    冰骨寒彻。

    “说吧,找我什么事?”易瑶没打算给她留太多时间,身子向后一靠,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陈年攥着日记本的手稍稍用力,骨节都发了白。

    她语气生硬的开口,“我找的是陈延白,不是找你。”

    “既然他没来,我就先回去了。”陈年作势起身要走。

    可却被易瑶突然喊住,“站住。”

    陈年脚步一顿。

    之后易瑶的声音传来,“咱俩好歹也算同窗老同学,见到我就跑,没看出来你这么怕我啊。”

    语气里有挑衅的意味。

    陈年回头,又回到座位上坐下。

    脸色冷淡的看着她,“谁怕你了。”

    易瑶冷哼一声。

    陈年一点也不怵她,直白的开口:“说吧,你想说什么?”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接下来的话题中心,于是也都不打马虎眼。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收好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不该打的主意,陈延白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你们之间隔了多少距离,这都是你不可想象的。”

    “他是这世界上最好最优秀最出类拔萃的那类人,配的当然也得是最好的,至于你嘛,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陈年,不要轻易喜欢他,不然最后受伤的是你自己,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她这大段大段地话,全都是冲她来的。

    字字句句都似银针在她心脏上密密匝匝的扎,破了洞流了血。

    可陈年又固执的很,她完全学不会避重就轻,硬着头皮往上撞去,“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当然不是我说了算。”

    “你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我也管不着,但偏偏那个人是陈延白。”

    “这绝对不行。”

    “你凭什么说不行。”

    “就凭之后,我们会在一起。”易瑶抬手撩了撩耳边的发,她姿态高傲,目光里却又得意,“你应该还不知道吧,陈延白马上就要跟我一起出国了。”

    “咚”的一声。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往下坠。

    任何一丝微妙的情绪都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陈年眼里的固执正在慢慢褪去,蜷缩使薄脆的躯壳生了裂痕。

    恍若只需要再用一点点力气,就能土崩瓦解。

    即使快疼到无法呼吸,陈年脸上依旧露着淡淡的笑,可笑容却僵硬,比哭还难看。

    “片面之词而已,我不相信。”

    “你真的不信吗?”易瑶好笑的看着她,目光犀利,单手托着脸向前俯身,她早已看穿她,字字句句都往她心里戳,“陈年,你连撒谎都不会,光凭一张嘴说不信,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我知道你今天来这儿想跟陈延白说什么,你喜欢他,我一早就看出来了,但他不喜欢你,你明白吗。”

    “我知道,陈延白对身边每个朋友都很好,这可能会造成你对他的误解,我从小就认识他,他是什么性格我最清楚,所以陈年,我这是在帮你。”

    “长痛不如短痛,明知道会失败不如就早点放手,未来或许你会遇见比陈延白更好的人。”

    “所以,放手吧。”易瑶语气轻描淡写,“把他忘了。”

    “轰隆”一声,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狂风吹拂着树枝绿叶,花枝乱颤的掉在地上。

    凉丝丝的风灌进窗户里,陈年只觉得冷。

    书吧里有好几人频频侧头看去,小声埋怨暴雨突至而他们毫无准备。

    易瑶也侧头看了看窗外,白茫茫一片,朦胧得看不清。

    她自认为自己说得已经够多的了,也不打算再提醒陈年什么,临时要走时,她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跟她说:“忘了跟你说了,陈延白出国留学的选择,是他一早就想好了的,那个时候他说过,会跟我一起去。”

    “陈年,你还是死了那条喜欢陈延白的心吧。”

    “你永远都追不上他。”

    说完这些话,易瑶转身就离开了。

    几乎是在易瑶离开的下一秒,窗外雷声大作,陈年两滴晶莹的泪珠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无声无息。

    她垂眼看握在怀里的那本日记,泪水潸然而下。

    那里面记录着她年少时期对他的所有幻想,小心翼翼又不敢声张。

    可尽管她将其保护的再好,到头来也还是全都被毁掉。

    不堪一击。

    她的那些酸涩与苦楚,不被任何人知道。

    甚至是她的这本日记,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罢了。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陈年失落落魄的抱着笔记本淋雨往回走,泪水与雨水交混在一起,她分不清谁是谁,一身淋个湿透。

    夜里,陈年发了高烧。

    江吟照顾了她一晚上,早上八点,陈年才退了烧。

    女孩儿脸色苍白,嘴里含着温度计,脆弱得仿佛承受不住任何一道重力。

    她靠在床头,微阖着眼眸,望着某一处愣愣发神。

    心里面盘旋的,全是昨天易瑶跟她说的话。

    她说山鸟与鱼不同路,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她对陈延白的所有感情,全都是妄想。

    陈年钻心的疼,眼眶湿润,下一秒又掉下泪来。泪珠晶莹剔透,盛着她所有的酸涩。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颤肩抽泣。

    那个夏天,陈年觉得比哪一年的都长,也比哪一年都煎熬。毕业晚会的那一见后,陈年就再也没见过陈延白,电话没有短信也没有,甚至是他的企鹅状态,也从在线变为离线。

    他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得一干二净,几乎什么都不留。

    陈年没了念想,指尖长按屏幕,将企鹅软件删掉了。

    七月上旬,她收到京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当初想了很久才选择填报这所学校,一部分是因为陈延白,另一部分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专业在这所学校里很占优势。

    可现在前者优势已经没了。

    拿到通知书后,陈年一个人跟梦里场景那样去压了马路,道路两旁高大的香樟盛着绿荫,她将通知书按在怀里,去走了他们之前走过的路,书吧里有他们认真专研难题的身影;小超市前面的长椅上,有湿了一身的少年看着女孩儿抱着毛巾衣服朝他跑去的场景;小公园里,有少女双手捧着硬币心里想他投壶中标的开心。

    从前的每一帧,都在她脑海里频闪。

    但她知道,那是从前了。

    从前的从前,离她好远好远。

    当天晚上,她从抽屉里翻出那个记录着少女晦涩心思的笔记本,坐在桌边,一页一页的翻看。少女暗淡的心事被藏进这个笔记本里,开心难过她都自我消化。

    窗外的夜色逐渐变深,远处高楼亮着的霓虹闪烁,为这黑夜添一抹华彩。

    陈年将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的空白,拿起桌上的笔,写了关于年少时期暗恋的最后一句话:

    山鸟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作者有话说:

    PS:“山鸟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来自网络,侵删。

    PS:陈延白以前是说过要出国的话,但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之后会解释,还有陈延白这次出国的选择并不是他自己的主意,之后我也会解释原因,希望你们不要误会,你们要相信,咱延白哥哥是喜欢年年的,他对年年有意思!

    他们遇见下一个彼此只差了一步。但世界上的感情,哪有那么多一帆风顺的,道路中必多折磨。

    说了这么多,全都是我在写上卷时,想表达出来的东西,希望你们能Get到我的点,如果get不到,那就是我自己可能没写好这种情感,笔力的原因(我会努力写好的!)

    下卷再见啦,很谢谢那些一直追更的宝子们,你们的评论我每天都有看,支撑我写下去的动力就是你们呐!这本书算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成果,它能成功,你们也有份!希望你们再接再厉!

    第44章 重现

    傍晚九点。

    京北大学校园灯光璀璨, 亮如白昼。高大笔直的法国梧桐树影摇晃,影影绰绰落在京大女宿的某盏窗户上。

    在那盏窗户里,三个女孩儿紧挨着坐到一起, 眼巴巴的看着被他们围住的陈年。

    她讲的暗恋往事太容易勾起好奇心, 到最关键的时候却停住了。

    半夜凉风卷着轻薄窗帘飘逸。

    陶粒忍不住追问:“还有呢?”

    到停止的地方,陈年就已经讲完了她的故事, “没有了。”

    陶粒没忍住揪了揪眉头,“就这?”

    “嗯。”

    “不是吧,这……be啦?”

    陈年目光在灯光下暗淡几分, 她点点头, “算是吧。”

    “那他之后,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吗?短信和电话都没有?”另一个室友问。

    “没有。”

    提到这件往事, 陈年的心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

    眼睛里像灌了苦水。

    室友都觉得心疼, 一个两个都接连安慰,“太心疼你了年年……”

    都过去这么久了,可能对方早就将她忘记了。自己在这里徒有回忆,也不过是重新品尝那时的苦涩罢了。虽然还是会有些发闷的难受, 但陈年还是选择努力将它忽视,“没关系,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我已经不在意了。”

    之后她们又聊了会儿其他的, 等到宿舍阿姨在门外喊熄灯睡觉时, 四人才逐渐消停回了自己的窝。

    灯一关,房间里暗下来。

    周遭变得安静。

    她闭着眼平躺在床铺里, 双手捏着被角搭在胸前, 脑袋里却在想自己刚刚回答室友的话。末夏的夜晚还是有些燥热, 呼吸浅浅, 却赶不走记忆里的盛夏。

    陈年翻了个身,纤细眼睫颤了颤。过了好一阵,她才沉沉睡去。

    或许是因为睡觉前聊到记忆里的那个人,陈年做了一个梦。

    像是在回味那年盛夏的六月天。

    阳光,树影,还有风鼓起衬衫衣摆笑容肆意的少年。

    他追着阳光奔跑,半途回头向她望,阳光落满他发丝眉眼,他朝她招手。

    陈年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陈延白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梦,竟叫陈年有些头疼。

    她本以为已经将他忘记,可当她一打开那个装满回忆的潘多拉盒子才发现,自己离忘记好像还离得很远。

    梦醒之后,陈年就睡不着觉了。时针刚过六点,她起了床,收拾打理好一切后,她将书桌上堆叠在一起的那些书一股脑儿装进了背包里,然后出门。

    早晨的空气很清新,其间混着一股泥土鲜草以及花香交杂的味道,陈年吸进鼻子里,瞬间精神了不少。路上陆陆续续有赶早课的同学经过,他们或是骑着自行车,又或是走路,微风卷着树叶落在他们脚边,一派生机盎然。

    陈年没他们这么慌张匆忙,大三的课程比较少,甚至一周里有两天是无课状态。可尽管这样,陈年依旧早睡早起,她喜欢待在图书馆,而且一待就是一整天。她还是会选择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学习累了她就抬眼看窗外高大的梧桐树叶放松眼部神经,微风涌进窗户里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她的思绪会逐渐飘远,偶尔也会想起记忆里的那间小书吧。

    目光怔了怔。

    她将视线从窗外收回。

    又走神了。

    陈年摇了摇脑袋眨眼睛,想要集中精力。

    却在下一秒,她听见隔壁桌两个女生拿着手机小声讨论的声音:

    “这次的转校生颜也太正了点吧,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型呜呜呜呜呜好帅好帅斯哈斯哈……”

    “听说还是从国外转学回来的,人家两年就修完了所有学分并且拿到了全A,这是什么优秀男人啊啊啊啊啊”

    “……”

    “……之后我一定要去偶遇他,然后加微信,这样的男生还不冲,就太说不过去了!”

    女生一整个心花怒放,坐她旁边的另外一个女生却没忍住打趣:“你不是说孟盛阳才是你的理想型嘛。”

    “理想型也会随着时间而变的啊……”女生用脸托着手,一脸幸福的说:“比如现在,明显是这个转学生更对我胃口。”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陈年的耳朵里,听见他们对话里的“国外”两个字,陈年的脑海里又浮起记忆里的某张脸,她垂落在书页上的目光顿了顿,但也只是短暂的几秒时间,又恢复了正常。

    她还是什么都没变,认真学习看书时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自我沉浸。

    对于他们嘴里面讨论的那个转学生,她并不感兴趣。

    书看了一上午,快到午时,陶粒发信息喊她一起去食堂吃饭。陈年打字回了个好,捡好自己的东西背着包往书架那边走。

    她手里捧了几本书,薄厚不一,重重堆叠压在手臂间。

    陈年在书架与书架之间穿梭着,找到与手里书籍的某个同类别,便放一本进去。

    只是书架的最高层难住了她。

    她稍稍仰头看了看,拿着其中一本书去试着够那层摆好书籍的缝隙。书还没够到,手里的另外那部分书就哗啦啦的滚落在地,狼狈的摊开翻着页。

    光影折射在书页上,微风吹拂,薄纸页片抖了抖,像极了几年前的某个瞬间。

    陈年别了别耳边的发,蹲下身去,将一本一本书籍整理好捡起来。她眉眼里藏着淡淡的柔气,微俯着身去捡,地上灰影随着她的身体移动而移动,午时燥闷的阳光穿透窗户射进来,她的几缕发丝被照得泛光。

    只是下一秒,光影暗涌着变淡,视线间暗了一瞬。

    陈年伸手去捡书的手一顿,视线里先是出现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紧接着,那人蹲下身伸手也去捡那本书,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视线里又稍亮了几分。

    她下意识抬眼看去。

    安静的图书馆里光影浮动,空气里的细小微尘能清晰的被瞧见,少年过分清越的脸放大在她面前,记忆层层叠叠般重现。陈年想到了几年前的某个大课间,他也如现在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也说着,类似的话。

    “同学,你的书……”

    刚开始,陈延白的视线并没有往陈年脸上放,但在他边说话边抬眼看过去时,嘴里的话蓦然止住。面前的女孩儿黛眉杏眼,相比起高中时期的青涩面孔五官长开了许多,多了几分温润柔和,她皮肤白皙,脸颊透着粉,齐耳短发长长了些,疏散的垂在肩头,稍削瘦的瓜子脸,两片唇瓣像涂了蜜粉。

    几乎是只在一瞬间,陈延白就准确的认出了她。

    只惊愕了一秒,手里的书就被陈年拿了过去。她起身,转过去将书插进书与书的缝隙里,然后转身就想离开。

    陈延白叫住她,“陈年。”

    陈年脚步一顿,心底深处悄悄浮起一分慌张与无措感。

    她听见他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他人走过来,到她面前。陈年视线落在他的白色帆布鞋上,心弦不由得一紧。

    两人距离靠的近,陈年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清新薄荷香气,熟悉感上头,令她沉沦又着迷。与此同时,他淡淡的嗓音也一同落下来,琮净清隽。

    那一刻,她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季。

    “陈年,好久不见。”

    最后是陶粒一通电话叫走了她。

    陈年到食堂的时候,陶粒已经帮她打好了饭。食堂里这会儿人不算太多,陈年视线往四周扫了扫,最后看见陶粒,她走过去到她对面坐下。

    见她来了,陶粒从旁边插筷子的篮子里抽出两根筷子递给她,嘴里嚼着米饭,“你来啦?”

    陈年接过筷子准备吃饭。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陈年神色稍怔,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但也格外淡定的说:“还书的时候遇上了一点麻烦,耽搁了一点时间。”

    “噢。”陶粒没多在意这个,催促她,“那咱们快吃吧,不然等会儿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

    两个人吃着饭,食堂里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来吃饭的学生。

    人多嘴杂,各自都在谈论不一样的话题。

    陶粒吃饭喜欢玩手机,她进了京北大学的贴吧刷帖子,看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眼睛一亮,主动跟陈年分享。

    “年年,你听说了没有,咱学校来了个从国外转来的学生。”她一边说着,眼睛落在手机屏幕上,那花痴眼神都快黏上去了,手机里是转校生的个人基本信息以及照片,陶粒看着那张精致的脸,忍不住感叹:“哇塞,这男的长得也太好了吧,啧啧啧,简直就是京大女生的福气啊。”

    “你要不要看看?”陶粒边说着,将手机递过去给陈年。

    奈何陈年一个眼神都没往手机上放,埋头吃着米饭,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一脸的漠不关心。她没什么反应,陶粒拿着手机的手腾空没人接,她悻悻的收回了手,指尖在上面划了划,继续欣赏美男的美照。

    “就知道你会是这样,都大三了,也不知道你准备清心寡欲到什么时候。”

    说是清心寡欲也不为过,这三年来,陶粒见到太多上门表达爱意却碰了铜墙铁壁的追求者。陈年长了一张随和又人畜无害的温柔脸,但性格却是与之相差极端的狠断,这所学校里,喜欢她的男生很多,刚开始大家能口无遮拦的向她表达爱意,经过她拒绝的次数多了,大家也只敢默默将对她的喜欢隐藏。

    美人虽然美,但性格不是怎么好接触。

    但就是能像谜一样的对她上瘾。

    提起这件事,陶粒突然八卦欲高涨,想问她个明白:“说真的年年,你每次都对男性同胞视而不见,你是不是还想着你几年前的暗恋对象呀?”

    陈年夹菜的手一松,两片青菜叶掉进盘子里。她抬眼看过去,陶粒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陈年看见了人群骚动汹涌的那边。

    陈延白被几个女生围在中间,她们手里拿着手机,脸上是激动兴奋的表情。

    而被她们围在中间的他,脸上露一抹局促。

    作者有话说:

    卷二开始啦!超甜的哦!看延白哥哥如何追妻,卷二全是甜甜的故事,大家追起来。

    第45章 解释

    这还是陈年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

    以前的他, 恣意热烈,自由又不羁,少年脸上全是自信。

    没一次像这样的。

    她多看了几眼。

    陶粒很是眼尖的发现了陈年的这一举动,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 跟陈年说道:“看见那边那个被围住的男生了吗?”

    “那位就是这学期的转校生,就读咱学校的天文学院, 哦对了,他跟你一个姓,叫陈延白。”

    陈年听着陶粒热情解释着自己早就知道的人, 心间泛起苦涩涟漪。

    “不过他真的很厉害哟, 两年就修完了国外大学的学分,提前完成了学业并且每一科都拿到了A等级的评价, 听他们说他这么做就是想来京北大学学习天文, 帅哥不仅颜值高,还这么有追求,谁能不爱啊。”陶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折服的表情。

    谁能不爱啊。

    他从来不缺女孩儿喜欢。

    想到这里, 陈年阖下眼眸,夹了一筷子米饭往嘴里塞。

    米饭冷了有点硬, 食之无味。

    陈延白从国外转学来京北的事情只用了一下午的时间, 就在学校官方贴吧以及表白墙火了个彻底, 大家都对他的优秀为之叹服。关注陈延白的人数以倍数增长, 导致那段时间,陈年走哪儿都能听见陈延白三个字。

    它像个魔音, 又重新进入了陈年的生命里。

    这天下了晚课, 陈年拖着疲倦的身体回了宿舍, 刚进门, 陈年就听见陶粒跟室友的对话,话题中心还是这些天一直被讨论的陈延白,“啧啧啧,咱学校这些女生也太疯狂了点吧,都公开求爱了都,他们这饥.渴程度,是没见过男人吗?”

    说话语气里夹着笑。

    另一个室友及时纠正:“打住。”

    “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出息。”

    靠在椅子上回室友话的陶粒看见了陈年,立马正了正身子,两个人打过招呼后,陈年被陶粒拉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陈年眨眨眼,看她一脸狡黠的表情,“怎么了?”

    “年年,帮助你脱离过去苦海的人现在出现了!”

    陈年:“?”

    “陈延白这么优秀这么好,你改喜欢他呗,别想你那渣渣暗恋对象了,陈延白哪哪儿都比他好。”陶粒苦口婆心好一顿说。

    但陈年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瞧她眼睛里露着真诚。陈年却稍稍犹豫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开口,但陶粒没想过她会拒绝。

    “算了吧。”

    陶粒以为她还想着自己的暗恋对象,想将人敲醒,“什么叫算了,年年,痴情种也不是你这样演的,要我说啊,你就应该多谈点恋爱,闪瞎你那暗恋对象的狗眼!”

    “可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这下换陶粒懵了,她没听懂,“什么?”

    事到如今,陈年也没必要再瞒着了,她叹了口气,语气平淡,“我是想说,我那个暗恋对象,就是陈延白。”

    “什么?!”

    一个屋子里的人都惊讶了。

    对于她们的惊讶,陈年竟然感到几分抱歉,毕竟之前讲出自己的这个故事时,她们都心疼她,于是说道:“不好意思啊,之前没说他是谁。”

    但陶粒还沉浸在陈年说的上一句话里,“陈延白竟然是你暗恋对象?!”

    “他就是那只瞎了眼的狗?!”

    虽然这种比喻不恰当,但陈年处在这个被追问的情况里,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嗯。”

    陶粒一口气没顺过来,她抚了抚胸口,好久才从惊魂未定的情绪里爬出来,“我真是……骂人骂到家了。”

    陈年也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安慰她,也只好说:“没关系,反正他听不见。”

    第二天一早就有辅修课。

    辅修课是在大二开始施行的,最初的选课途径是在电脑上选,当时为了选择一堂有趣又轻松的课程,所有同学严守电脑跟前,时间一到,一个两个跟奔赴战场似的精神劲头十足,鼠标在电脑界面上点来点去。

    上网的人数太多,导致系统瞬间崩溃。有的人抢到轻松课程,而有的人却被卡的死死的。不巧的是,陈年和陶粒就在卡死的队伍里。

    最后只剩下几堂课,一听名字高深莫测,甚至看不出那堂课会学些什么。

    陶粒手一摊向后靠在椅子上听天由命,她仰着头哀嚎,“年年,你选吧,我不想选了呜呜呜。”

    陈年看着那几门课,揪着眉头有些纠结,最后闭着眼鼠标随意一晃,落在天体宇宙那几个字上。她心一横,点了提交。

    天体宇宙学其实也还蛮不错,自从上过这门课之后,陈年倒是对宇宙万物都感兴趣了起来,她时常在夜晚无聊的时候,扒在窗台前看星星,为此,她还自己买了一个细长的小型望远镜,远挂在高空的繁星经过被望远镜放大,让她感受到其间的每秒。

    辅修课设在早上第一节 ,为了赶时间占座,陈年老早就来了教室里。

    她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有零星几个人在了,她们坐的位置很分散。陈年走进去,脚步放的很轻,一阶一阶的往上走。一边走,她一边回头看视线角度。最后她将座位定在中间第五排。

    人坐下去,他从书包里拿出要学习的书籍。

    早上的太阳不算太热,甚至待在空间超大的教室里,陈年还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她搓了搓裸露在外的手臂,本打算早间温习一下。

    不料一道阴影落下来,挡住了所有光。

    陈年的视线立马变得暗了些,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因为那人身子微不可察的稍晃了晃,一束光从他侧边的发丝射过来。

    陈年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的人。

    男人一头漆黑乌发,眉眼深邃,他穿着寻常质地的软白衬衫,袖口被卷到手肘的地方,手臂上青筋脉络萧条分明,一头肩膀上挎着背包。他正用黑如岩石的眼睛看着她。

    陈年心脏“咯噔”一跳。

    吹进来的微风都似带着滚烫的燥意,陈年全身上下都开始发热。

    心脏跳动的节奏顿感很足,她已经很久都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心跳声了。陈年颤了颤眼睫,率先败下阵来挪开视线。

    下一秒,她听见他的声音落下来。

    “这里有人吗?”

    没等她回答,那人就自作主张的坐到了她身旁的那个空位上。

    陈年是真没想到他会这样,嘴里只发出一个“你”字,在陈延白转头看过来时,那些未说完的话又自动的卡在了喉咙里。

    陈延白倒是正常自然的很,他边从背包里拿出要上的教科书,一边扭头看她。他对上女孩儿稍愣的目光,很平静的问她,“怎么了?”

    陈年说不出话来了。

    她选择忽略,目光挪开,“没什么。”

    之后教室里的人变多了,陶粒踩着上课铃声敲响的最后一秒进了教室。教室里人多,她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抱着书找了陈年好久,最终才在人群里目光聚集的最多地方找到了她的身影。

    她身边坐着陈延白。

    那一刻,陈年也看见她了。

    她用眼神向她求救,奈何陶粒看不懂,又临近上课,时间催促得紧,她只好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下。

    求救无效。

    陈年只好顶住四面八方给来的压力,以及身边人的压迫感,上了一堂并不愉快的课。

    那四十分钟,她过得像四百分钟。

    全程都僵着,思维也凝固。

    前面老师讲的所有东西,她一点也没听进去。

    好在紧赶慢赶到了下课时间,陈年快速的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想走,奈何在她准备抬脚的那一秒,陈延白迅速出声叫住了她。

    “陈年。”

    声音不大不小,落进她耳朵里,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

    脚步没能迈出去,周围也有人一直往这边看。

    陈年手指捏了捏,瘦白的五根手指蜷缩捏住书包带子,指尖被她用力得都已经发了白。她肩头薄瘦,脊背绷得很直。

    教室里人声嘈杂又交头接耳,知道这里不是一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陈延白再次出声:“能跟我出来一趟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最后陈年还是跟他出去了,少年背影峻拔挺阔,黑色背包随意的被挂在肩头,一手插着兜,懒散的走在她前面。陈年看着他的背影,感叹没见到他的这两年里,他变了不少。少年草长莺飞的肩头变得宽阔了些,不失少年气,却又带几分稳重。

    她似乎又重新回想起青春岁月里,那些她悄无声息的跟在他身后的场景,盛夏的街头,绿影香樟随风晃荡,偶尔落几片树叶到他们之间。陈年只顾着看少年的背影,脚步放得很轻,天边晚霞明媚,她颊边漾着惬意又偷偷的笑,一步一个脚印的跟在他身后。

    虽然偶尔他会突然停下步子回头看,她也总会掐准时机在他看过来的前一秒迅速隐藏好自己,不让他发现自己一丝一毫的存在。

    暗恋,是一个人暗生情愫的代名词。

    她经历了其间的所有,好的坏的都照单全收。

    陈年跟着陈延白来到人少的走廊尽头这边,他们在四楼,视线远阔,有低飞的幼鸟扑着翅膀飞过。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在地面上斜斜的画出两道影。

    她与他面对而站,彼此看向彼此。

    有风过境,光在她的眼睛里浮动。

    陈延白认真的看着她,声线被阳光的柔意磨得沉缓:“陈年。”

    “高考之后的那件事,我……”

    灰暗的那层记忆像是被人用手大力揪出来,陈年脑袋里如警铃大作。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那道她自认为早已痊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心里面又泛着苦水。

    她不愿提起那件事,于是打断他,“已经没什么了。”

    陈年将表情伪装得很好,她善于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嘴角松松的扯出一个寡淡的笑容,“我都已经忘记了。”

    “那件事情,你就当它没发生过好了。”

    她的勉强与无力感落进陈延白漆黑的眼睛里,这一瞬间里,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像棉花塞进了整个胸腔心房,又闷又堵。

    阳光的碎金色镀她一身的柔和,可她的一双眼睛里,却盛着无尽暗淡的冰冷。

    像一个破碎的娃娃。

    陈延白心脏抽疼,一时间竟说不出来话。

    陈年并没有打算在那里多呆,见陈延白没什么其他的话说,她就不想再继续跟他耗下去。

    于是温淡的声音响起,“我还有别的事情,就先不陪了。”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转身掉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延白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拐过楼梯消失不见,心里浮起一股不知名的焦躁,冲他脑门儿走,情绪变得烦闷起来。

    下一秒,兜里的手机响起。

    陈延白拿出手机听电话,和对方说了几句,他眉眼凛冽,嗓音清冷的回复:“好,知道了。”

    随即就挂了电话,然后也抬脚离开了那里。

    陈年是真的有其他的事情。

    她大一的时候因为无事可做加入了学校的天文社团,当时完全是冲着学分去的,她也并没有想要在这个社团里发展自己什么的。可是当她顺利被录进去了才知道,他们这个社团其实是专门为天文学院的学生开办的。

    她一个文系学生,一脚插进来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像是来打酱油的。

    但好在社团里并没有学系歧视这一说,相反,他们对她很好,经常给她介绍自己实验或者研究出来的新东西,可以说是其乐融融的一个学习氛围。陈年也没有坐着享受成果,她也经常为社团尽自己一些绵薄之力。

    就好比现在,这学期社团里又注入新鲜活力。

    社长孟盛阳决定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开个小会,关于社团介绍这类文字性阐述的工作,便是由陈年一手负责的。

    开会时间定在下午。

    陈年回了趟宿舍取文件。

    要走时却被陶粒拦住。陶粒挡着门,一脸狡黠的看着她,“年年,你这得跟我从实招来啊,刚刚上课的时候,你怎么跟陈延白坐一起了,还有下课了你俩干嘛去了,竟然背着我,有点不厚道哦。”

    这件事说不清楚,陈年也不打算说。

    于是想敷衍了事,“我们没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走过来坐我旁边了。”

    陶粒亮如明炬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视线太刻意,陈年如临大敌,脑袋里扑腾着热气。为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陈年出声打断了她,并且打消陶粒的顾虑,“我们真没什么,而且现在我们顶多就算同校同学而已,你不要想太多了。”

    “我还要去天文社找孟师兄,今天中午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说着她就匆匆拿着文件离开了。

    离开得飞快的样子在陶粒眼里变了意思,她双手交叉抱胸,整个人斜斜的靠在宿舍门槛上,眯着眼看她地面上的身影慢慢消失。

    忽地,她就笑了,只说了两个字,“借口。”

    陈年跟孟盛阳在头一天晚上就约好了在天文社见面,距离约定时间没剩几分钟,陈年几乎是跑过去的,又上了楼梯,到天文社开会室门口时,她喘得不行。

    在门外待到心跳声不再剧烈狂跳的时候,陈年才抬手推门进去。

    只是下一秒,她就愣住了。

    那间房里不止有孟盛阳,还有她刚不久才单独交涉过的陈延白。

    会议室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吸引了房间里两个少年的目光,他们一同侧身扭头看来。

    但陈年却和陈延白对上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陈延白:我是瞎了眼的狗?????

    第46章 画展

    但却只是一秒, 她便轻飘飘的挪开。

    径直走到孟盛阳的身边,她开口跟他打招呼:“孟师兄。”

    这声称呼让孟盛阳旁边的陈延白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他黑眸如炬, 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这道视线存在感极强, 陈年几乎是逼迫着自己去忽视它。

    她定了定心神,将手里的文件递给面前的男生, “这是我准备好的资料,你看一下。”

    期间,她完全没有分给陈延白一个眼神, 连余光都没给。

    孟盛阳接过翻了两页, 上面的介绍话语有条理又有层次,由浅至深, 完全将他们这个社团的核心呈现了出来。

    文字很富有独特的魅力, 能叫人沉浸其中。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文件拿给身旁的陈延白看,笑着说道:“你看看,是不是写的很好?”

    陈年看着自己的文件落入陈延白的手里, 他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掌拖着书脊摊开,另一只手手指捻着书页慢慢翻, 就跟以前他检查自己的作业那样。

    不受控制的想到某些回忆, 陈年心脏皱缩了一下。

    看完后, 他给出价值不菲的评价, 唇角一勾,“不错。”

    说着, 他的视线轻淡的在她脸上流转,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就挺让人抓心挠肺的。

    陈年抿了抿唇, 视线躲闪着没说话。

    气氛就突然僵在了这儿。

    但好在孟盛阳开口打破了这个局面,“陈年,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陈延白,这小子来头大,刚进校就惹了一身的关注,你应该多多少少听到了些吧?”

    孟盛阳很正经的跟她介绍陈延白,这会儿恐怕是觉得再局促也得回应一声。随即她小幅度的点点头,目光却不是看向陈延白的。

    之后孟盛阳又转头跟陈延白介绍,介绍语还没说出口,就被陈延白一句话给挡住了。

    他脸上笑容懒散,目光悠悠的落在她的脸上,要勾不勾的,饶有所思的神情似在细致观察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语调轻缓,也慢下来几拍。

    “不用介绍了,我认识。”

    陈年目光移过去,与他对上视线时,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之后孟盛阳说一起去吃饭,陈年其实是不想去的,但盛情难却,到最后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孟盛阳带着陈年和陈延白去了二食堂二楼开了小灶,那里的菜品多样,味道鲜美,同时也是价格最贵的一个区域。陈年只会在自己得了奖励之后来这边犒劳自己,平时都不常来。

    三个人吃饭的中途,孟盛阳了解到陈延白和陈年是一个高中的,两个人还是同桌。

    他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逡巡,为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感到庆幸,“那你们可真有缘啊。”

    “又可以继续当同学了。”

    陈延白靠坐在椅子上,身姿懒散。他不以为意的勾唇轻哼了声,视线转向一旁埋头吃饭的陈年,她仿佛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话,垂着眼,眼睫毛纤细又疏落得漂亮,嘴唇瓮动。

    跟话外人似的,事不关己。

    三个人吃过午饭后就往回赶,会议定在午饭后。他们赶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交头接耳的杂声很多。但又在看见陈延白和孟盛阳的那一刻,嘈杂闹声又明显大了几阶音。

    大家都在讨论孟盛阳和陈延白。

    孟盛阳,京北大学天文系大三在读,天文学院社团部社长,为人亲和又成绩优秀,因为气质温润容貌俊秀,京北大学里也有很多爱慕他的女生。陈延白就更不用多说了,刚来学校的贴吧事件,足以证明他在这所学校的受欢迎程度。

    而两个最具有话题议论的中心人物此刻出现在了一个教室里,这怎不叫人疯狂。

    大家都觉得来天文社里学习,就是来对地方了。

    每天不仅有浪漫的星星宇宙看,还有俩现成的帅哥看。更何况他们的帅气,还富有一种极差感,一个温润如玉,一个轻狂恣意,简直满足了一个女孩儿少女时期的所有幻想。

    但陈年也不赖,凭借着自己优秀的学术知识,让底下的同学们真切的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文学式宇宙级别浪漫,又因为她长相端庄温柔,气质随和柔静,也收获了一大波男生的芳心。

    甚至也有女生,在她只言片语的介绍话里,毫无底线的沦陷了下去。

    为女生动心比男生更刺激。

    陈延白坐在下面第一排,看女孩儿站在讲台上,午后的阳光很慵懒,又特别使人困倦。但讲台上的她站的笔直,脸上神情温淡,嘴唇翻动,大小刚好的声音传至教室里的每个角落,柔和又中气十足。教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她吸引,直直的挂在她身上。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窗户里,照得她像是在阳光下沐浴,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看她嘴角扬起恰好的笑容,心里思绪万千。

    她变化了很多,变得开朗了,自信了,落落大方了。

    也变美了。

    那种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美妙勾得他心尖发痒,像是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挠。陈延白舌尖低了抵上腭,在一群人热烈的鼓掌声里,勾了勾唇。

    会议结束后,陈年从讲台上下来,换孟盛阳上去讲话。孟盛阳起身后陈年才发现,第一排就只有孟盛阳那一个空位,但那个空位旁边坐的就是陈延白。

    陈年脚步下意识顿住,想要退缩另找位置,但她环视了一周,靠近前面的这几排都被人坐满了。她没有办法,只好坐到孟盛阳坐过的位置上,也就是陈延白的身边。

    孟盛阳最后陈述总结了几句话就宣布会议到此结束了,教室里的声音又逐渐浮于海平面,悉悉窣窣变得嘈杂。陈年也觉得没什么事情了就准备想走,哪知一个男生突然健步如飞的冲上来挡住她,陈年被吓了一跳,后退着又坐回了位置上。

    “学姐,加个微信吧。”

    来人很激动,捧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陈年本能是拒绝的,她刚想回“抱歉,我不加微信”时,一个女生也抱着手机挤到她面前来,笑盈盈又渴切的看着她,“我也想加学姐微信……”

    最后人陆陆续续的全到她面前来,将她和陈延白围到了中间。

    这样的场景陈年是第一次见,她不免多了几丝苦恼。

    “学姐学姐,加个微信吧,我好喜欢你啊……”

    “就是啊学姐,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我最喜欢和美女交朋友了!”

    “……”

    他们太过热情,伸来的手机怼到她眼前,陈年有些招架不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想越过人群寻求孟盛阳的帮助,可他们将她围得水泻不漏,视线根本看不出去。

    剩下的最后一丝寻求帮助的希望在陈延白的身上,可他现在也和自己一样被围在里面,靠他还不如靠自己。更何况,她现在不想和他有很深的联系。

    于是只好选择最笨的方法,一个一个加了他们的微信。

    心满意足加到陈年微信的同学们这才放过了陈年,跟她挥手作别。好一会儿周围空间才宽阔了几分,陈年这才后知后觉长舒了口气。

    人都走得快差不多了,她也打算离开。

    不料她身旁的人却在这时候喊:“陈年。”

    陈年回过头看去。

    陈延白神情闲懒,一只手掌撑着脑袋,另一只手里指尖夹着手机。手指用力,手机在手里反转,他好整以暇的静静看着她,拖着懒调子开口:“咱俩也加个微信呗。”

    目光灼烈,烧着她所有的情绪。

    陈年觉得自己快要葬身于陈延白的这片海里了。

    “毕竟咱俩可是老同学。”

    这句话,无异于就是在说他们关系不一般。

    可陈年想拒绝,“要是是因为老同学这层身份,我想可以不必了。”

    “那其他的呢?”

    陈年一愣,“什么?”

    “我说,我想追你。”

    最后陈年兜兜转转还是加上了陈延白的微信,陈延白的头像还是一张纯白色的图片,回到宿舍她点开和他的聊天界面,上面只显示着一句“他已经是您的好友了,快来聊天吧!”

    目光有些发愣。

    她突然又想到了以前,想加他的联系方式,害怕又不敢。

    陈年完全沉浸在有陈延白的回忆里,她用手懒倦的撑着脑袋,神色微耷,又想到陈延白刚刚在会议室里跟她说的那句天方夜谭的话。

    他说。

    “陈年,我想追你。”

    陈年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

    他那么耀眼的男孩子,走哪儿都是最瞩目的存在。对于这类话题,他应该是不屑的吧。陈年对他的话没想太多,就当它是加微信的借口罢了。

    正退出微信界面,宿舍大门就突然被一股力道撞开了。

    陈年闻声侧头看去,陶粒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宿舍里的她,直接开口:“年年,这个周末有空吗,我搞到了两张画展的票,你陪我一起去看好不好?”

    周末她当然有空,陈年回答好。

    两个人定下了时间。

    周六一早,陈年就起了床,她收拾打扮好自己。九月天气还有些热,她穿了身绵白色的吊带裙,细细的吊带挂在她伶仃的肩膀上,露出薄瘦削脊。肩头圆润,手臂牛奶肌肤白皙却不扎眼,两根锁骨细窄,脖颈优越修长。她站在落地镜前给自己扎丸子头,两颊耳旁垂落些碎发。

    陶粒从床上下来就看见了这幅场景,美人脸上未施粉黛,身材婷婷袅袅,腰肢细软,薄背上的两片蝴蝶骨因她抬手的动作而展翅欲飞。

    陶粒眼睛直了,人也精神了。

    她穿好拖鞋走到陈年身边,两只眼睛垂涎欲滴的挂在她身上,跟着了魔似的,“年年,你干脆嫁给我吧。”

    陈年刚好绑完丸子头,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她五官大气,黛眉杏眸,穿着这身白裙子,看起来婉约又温柔。她转过头对陶粒笑了笑,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我不好这一口。”

    陶粒干脆一把抱住她,死皮赖脸的在她身上蹭了蹭,“那你给我亲一口。”

    说着,她就撅着嘴朝陈年的脸上去。

    陈年也还是拒绝,用一只手挡住她的嘴,跟她开起了玩笑,“不知道美女都是用来看,不能亵渎的吗?”

    “不知道不知道……”陶粒眯着眼,嘴笑得开,“我只知道这一刻我只想泡你。”

    她埋在她颈窝,皱鼻嗅了嗅,“你身上好香。”

    “难怪我们学校的男生都想追你,我一个女孩儿都快把持不住了,太香了太香了。”

    两个人在镜子面前闹腾了好一会儿才出门。

    画展就在学校附近的某个商场大楼里开展,陶粒按照票上的地址带着陈年找了过去,两个人向检票员出示了看画展的票,检查顺利通过后,两个人在门口指示员的指示下,走了进去。

    陈列画展的空间很大,一共有很多个房间。墙壁都被刷成白色,高挑明亮的光迸射,将每个房间都照得透亮。来看画展的人有很多,高跟与皮鞋踩在玻璃瓷砖上,在空间很大的房间里,发出很清脆的声音。

    墙壁上都挂满了世界级的名画,一幅一幅排列着,显得庄重又谨慎。

    她跟陶粒都被眼前所景震撼。

    逛到中途陶粒去了一趟厕所,陈年只好一个人先到处逛逛。她从A区逛到B区,再从B区逛到C区,最后在梵高的《星空》油画前,停下了脚步。

    画面上的星星璀璨又动荡不安,卷曲的星云像是在不断运动一样,使寂静的夜空变得异常活跃。

    这是一个艺术家最富有生命力的体现。

    或许是太与之相关,陈年突然想起几年前和他一起去过的视觉体验中心,他带她看了宇宙里最美的星云。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仍记得那个画面,星河流转,那一大朵玫瑰花在宇宙里悄然绽放,鲜红的颜色让周围一切的星辰都变得黯淡。

    那时候他告诉她,那是宇宙送给地球人类最浪漫的礼物。

    它还有一个很浪漫的名字,叫玫瑰星云。

    那份浪漫,他说只分享给了她一个人。

    她记了很久,到现在也记得。

    甚至历历在目。

    回忆被突然出现的人打断。

    孟盛阳和陈延白也来这里看画展,他们刚从B区过来,视线随意一转,就看见了站在一副画前的她。

    女孩儿穿着条白色吊带裙,头发被绾成花苞高高的扎在脑后。她站在一副画前,身姿婷婷袅娜,微仰着脑袋安静的看着画。

    角落里挑高的光源明亮,映照着她的侧脸,线条格外柔和。

    这边两个人都怔住了,目光里却各有各的情绪。

    陈年是在回忆完那段美好岁月后听见自己的名字的,她朝声音的源头看过去,两个身材高大的男生站在离她的不远处。

    一人气质温润,一人恣意不羁。

    陈年将视线自动放在了后面那位身上,两个人阴差阳错的对上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陈延白:你们这些围着要加我lp微信的同学,经过我同意了吗????当我透明人???

    PS:文中所提及到关于《星空》这幅画的知识来自百度,侵删。

    第47章 冰袋

    “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孟盛阳闲庭信步的朝她走来, 脸上笑意温和。

    见到他们,陈年也是好一番惊讶,一双眼睛微阔, 看起来有些呆, “师兄,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还不是这小子, ”孟盛阳说着,手臂搭上陈延白的肩膀拍了拍,两人一副好哥们儿的样子, “说看我太辛苦了, 带我来看画展。”

    “你一个人来的?”

    陈年摇头,“跟室友来的。”

    陈年刚说完话, 陶粒就从一旁的小角落里走了出来, 看见孟盛阳和陈延白后,她脚步微滞,稍有些惊讶能在这里遇见他们。她缓缓走到陈年身边去,惊讶的说道:“孟师兄?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孟盛阳对谁都温柔, 他笑了笑,“来看画展啊。”

    “要不要一起?”

    面对孟盛阳的邀约, 陶粒有些心动, 对面可是两个极品帅哥, 平时他们有多想跟他们走在一起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

    陶粒嘴角翘了翘, 刚想点头答应时,身旁的陈年就突然出了声:“还是算了吧, 我们看的差不多了, 等会儿就要回去了。”

    说着, 陈年就想拉着陶粒转身离开。

    “等等。”

    一道清润沉磁的声音响起。

    陈年脚步一顿, 抬眼看向孟盛阳身旁的陈延白。他穿着一身白,双手插在兜里,手腕的腕骨微凸,额前的乌发似乎长了些,稍稍遮住眉眼,显得他的瞳孔黝深。

    那双眼睛里藏着不知名的情绪。

    陈年抿了抿唇,问他,“有什么事吗?”

    “一起吃个饭吧。”

    最后陈年在三个人的渴切目光下答应下来。

    中午的时候,四个人就在商场大楼里的一家小餐厅里吃饭。餐厅被装修的很气派,桌子椅子都盛着安静的古香古意,每张桌上摆着一簇小花,白色的花瓣,淡雅温柔。餐厅里还播放着舒缓的音乐,正是午时吃饭的时候,里面有很多客人。

    孟盛阳找了一张空桌,四个人两两对坐。

    等服务员送来菜单,他将菜单递给了对面的两个女生,大气豪迈的说道:“想吃什么自己点。”

    陶粒点头答应的乐呵,跟陈年一起看着菜单。

    但最后却全是陶粒在点。

    “年年,你怎么都不点菜啊?”

    “我随便吃点什么都可以。”

    餐厅里开了空调,陈年穿的少,凉意攀附在她的肩头,有些冷。她小幅度动作的搓了搓手臂,等陶粒选好,她将菜单递回给了孟盛阳。孟盛阳点好后,起身想将菜单送去前台,不料他身边的陈延白却起身,伸手拿过,说道:“我去吧。”

    陈延白去而复返已经是五分钟后。

    他回来时,那边的三个人正聊天聊得正欢,陈年脸上露着笑容,灿烂温柔,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自再次见到她到现在,他好像还从未见到她这样的开心过。

    心里莫名的情绪渐渐涌起,陈延白觉得怎么都不对味。

    这家餐厅服务特别周到,上菜也快,或许是因为热菜腾起的袅袅烟雾,那一瞬间,陈年竟然觉得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四个人的桌上盛着丰盛的家常小菜,他们吃得很欢。

    中途,陶粒被一道很辣的菜呛到,陈年赶忙放下筷子给她拍了拍背,等嗓子的干涩度好转了几分,陶粒涩着嗓子跟陈年说:“年年,能不能帮我去拿点纸。”

    陈年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

    刚起身走,她无意和一名拿着盛满茶水水壶的服务生撞到了一起,水壶倾倒,热水洒了出来,一些落到了陈年裸露在外的手臂上。

    刚烧开的沸腾茶水沾到陈年手臂细嫩的皮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片,刺疼感一寸一寸袭来,陈年皱眉,咬了咬牙关。

    陈延白比谁的反应都快,他站起身走到陈年身边,手掌拽住她的手臂,眉眼里全都是担心。

    那名服务生也反应了过来,他看着自己酿成大祸的这个场面,连忙给陈年赔罪道歉,“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道歉只能使人心理好受,不能使人身体好受。

    陈延白看着陈年泛着红的手臂,声音低沉,忍着不耐,他微侧着头跟那名惊慌失措的小服务生说话,灯光将他的侧脸线条照得凌厉。

    “有冰袋吗?”

    服务生立马反应过来,连忙点着头,“有有有,我这就去拿。”

    说完撒腿就跑了。

    孟盛阳和陶粒也瞬间起身朝这边走过来,看见陈年手臂上的那大片红色,一个两个的脸上都露着疼惜的表情。

    陶粒差点就哭了,声音哽着:“年年,你疼不疼啊……”

    “陈年……”

    被烫的时候会很疼,但过一会儿疼痛感就有所好转,陈年摇了摇头,叫他们安心:“我没事儿,就是被烫了一下。”

    “你这哪是被烫了一下呀。”陶粒被她满不在意的语气气急了,眉头皱着,“明明就是一大块。”

    陈年扯了扯嘴唇,“我真没事。”

    正在这个时候,那名服务生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冰袋,急匆匆的跑过来递给陈延白,并再次给他们鞠躬道歉:“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给您道歉,对不起……”

    陈延白这会儿注意力全在陈年那只手臂上,他拿着冰袋,将陈年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却单膝蹲在她身前,将冰袋轻轻的按在她手上的手臂上。

    每一个动作他都放的很轻,小心翼翼又慢,生怕弄疼了她。

    但陈年还是没忍住瑟缩了一下,嘴里发出轻呼声:“嘶——”

    陈延白神色一凛,手上的动作松了些,仰头看向她,眉眼里无一不是认真的情绪:“弄疼了?”

    “没有,就是太冰了。”

    烫灼感与冰冷的刺骨感相碰撞,感觉不是很好。

    但男生说:“忍着。”

    陈年:“……”

    她坐在木椅上,看他单膝蹲在自己面前,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拿着冰袋小心翼翼的给她冰敷那些泛红的伤口。他的大掌粗粝,指腹像是有茧,但却温暖,握她手腕时稍有摩挲,心尖发痒。

    吊灯的光源影影重重,光线都悉数落下来,圈着他整个人。

    陈年盯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绷紧的心弦蓦地一松。她几乎又从记忆里回忆起有那么一段相似的过往。

    那是那年运动会,她跑步摔了跤,他像现在一样蹲在她身前,耐心的给她清理伤口并且涂药。

    所有人都在为运动会得名次后欢呼雀跃,只有他,她记忆里得那个少年,一边涂药一边轻轻的帮她给伤口吹气。

    温热的气息从他的嘴里扑出来,伤口的疼痛减缓,却格外的痒。

    还有那时陈年的心跳,早就想破喉而出了。

    陈延白给陈年敷了好一会儿冰袋,里面的碎冰都全化成水了他才停下。

    这件事情没一会儿就传进了这家餐厅的老板耳朵里,他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给陈年再次道了歉,并且以这次他们的消费免单做了赔偿。

    出了餐厅,陈延白去了附近的药店里给陈年买了些烫伤药,并且嘱咐陶粒每天都要监督陈年并且给她上药。陶粒替陈年接过陈延白买的药,连连给他道谢并且让他放心她一定会照做。

    之后四人就回了学校,孟盛阳和陈延白先是将两个女生送到了女宿门口,见他们进去后才转身离开,周围有不少路过此处的女同学都捂着嘴小声惊叹。

    京北大学里的两个活活招牌校草会出现在女生宿舍门口,这不是有情况还能是什么,但大家也都只是猜测,毕竟着关系到个人的隐私,他们不敢胡乱造谣。

    孟盛阳和陈延白顶着一群女生的爱慕目光离开的,两兄弟走了一段路,孟盛阳突然想起中午时看见的陈延白那急切心疼的眼神,他突然笑了声,转头看向陈延白:“你跟陈年……好像很熟的样子。”

    “我俩高中一个班的,能不熟吗?”陈延白手插着兜走,脸上表情很淡。

    “我说的熟,是另外一种熟。”

    陈延白脚步一顿,脸上神色怔然。

    孟盛阳似察觉到什么,没戳穿,他笑着将他说的那句话掩饰过去,只是问:“那能跟我讲讲,高中时期的陈年是什么样子的吗?”

    高大的梧桐浮光掠影,风过境,晃一地的碎金。

    蓝天白云,忽有几只鸟儿飞过。

    陈延白陷入了岁月回忆,眼睛里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添了抹柔和,他抬脚跟孟盛阳一起继续走,认真想着,唇角一勾,浅浅的笑意溢出来,他说:“人安静,成绩好,害怕我。”

    “笑起来很好看。”

    “怕你?”孟盛阳抓住其中一个词,薄薄阳光蕴在他的眉角,笑他,“你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这你得去问她啊。”

    “不是不是,你肯定在骗我,陈年怎么可能会怕你。”

    “嘁,爱信不信。”

    “……”

    陈年受伤的手臂在涂过陈延白买的烫伤膏药后有所好转,颜色渐渐变淡了。就是这段时间穿衣服比较难,外面太阳大,她不能穿短袖在太阳下暴晒。

    所以她每天都很热。

    陶粒安慰她:“安啦,你再忍几天吧,你这情况已经算挺好的了,起码手臂没起水泡,年年你该谢天谢地咯。”

    她安抚完陈年焦躁的心情,将药膏拧紧瓶盖递给她,“不得不说,陈延白买的这药膏还挺管用的,药效好快,你再继续擦个几天,手臂就能跟新的一样啦。”

    “……”

    陈年接过药膏丢进抽屉里,下意识的来了句:“他选的药能不好吗,自家就有药膳房。”

    这句话信息量特别大,陶粒准确的接收下来,搬了张椅子到她身边坐下,一只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语气悠悠,“你怎么知道他家里有药膳房的?”

    “他爷爷以前是军队里的军医,年纪大了就从军队里回来了,在家里开了个中药馆,陈延白会很多医学知识,都是他跟他爷爷学的。”

    “了解得这么透彻啊。”陶粒笑她,“看不出来啊小年年,你以前暗恋人家,肯定没少扒人家得信息吧。”

    陈年被陶粒得话噎住。

    脸颊一红。

    虽然她不是很想承认这件事,但她说得又是对的。在暗恋陈延白得那段日子里,陈年费了不少功夫到处打听关于陈延白得事情。甚至是旁边人偶尔嘴里只提及陈延白的名字,她也会静下心来慢慢的听。

    但那些涉及到陈延白习性的东西,她大多都是从宋林菲嘴里听来的。

    每一句话,只要是有关于陈延白的,她都会记得格外牢固。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

    “年年,你真的不打算再继续喜欢陈延白了吗?”陶粒直起了身子,双手抻住往上伸了个懒腰,“我看他对你挺好的,那天蹲在你面前给你擦药小心翼翼又心疼的样子,还有之后去给你买药,他对你很细心也很认真,我感觉他对你挺不一样的。”

    那天陶粒的问题在她心里放了很久,她也偷偷问自己,是真的不打算再喜欢陈延白了吗?

    可她没有找到合适的答案。

    她心里在犹豫,在动摇。

    但她又想到高考之后的那个书吧里,易瑶冷脸警告她离陈延白远一点的场景历历在目。

    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

    也不知道那个问题,到底会不会有答案。

    或许是想得太多的缘故,那天晚上陈年做了一个很乱的梦,她梦见了陈延白,又梦见了易瑶,又梦见了陈延白和易瑶一起来到书吧里,警告她离他们远一点。

    陈年第二天是被吓醒的,额头上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她心有余悸的抚着上下起伏的胸口,缓了好一阵才拿过枕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

    宿舍里其他室友还在睡觉,陈年抿了抿干涩的唇,安静的撩开帘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温水划过喉腔,减轻了喉间的干涩。

    今天有一节思政课,陈年早早就来到了教室。但她到教室的时候,发现任教老师已经在教室捣鼓投影仪了,她跟老师打了个招呼,就到往常靠窗的位置上坐下了。

    这节思政课老师主要讲的是关于人类的情感问题,这属于心理范畴的知识,但一旦将话匣子打开,所有人一起热烈的讨论,关于情感类话题的观点就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往上冒了。

    最后有人提到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特殊表达情感的方式。

    暗恋。

    一听到这个词语,陈年怔了怔。

    她目光缓缓移向讲台上的老师,听见她说:“暗恋这个词语,背后盛满了心酸与悲苦,他们往往是不敢直面爱情的胆小鬼特定的代名词,它的承力度薄弱,脆的像一张纸,稍稍一捏就皱了,这样的感情,是不能够承受重量的。”

    陈年有所感触,几经何时她不也和老师说的这样,在追随陈延白的背影里,她小心,她脆弱,她甚至不敢发出任何一丝她喜欢他,她爱他的声音。

    那份感情,脆弱的像一层膜,她小心翼翼的保护了两年,却还是在最后,被别人狠狠戳穿了。

    窟洞难看。

    后来老师让同学们自由讨论关于这类情感的观点与看法,结束后,她刚好叫到陈年的名字。

    陈年顶着一教室的目光站了起来,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阳光薄薄的照在她身上,温润又柔静。她的声音响在这偌大的教室里,淡淡的,又富有柔气。

    “我认为的暗恋,是辣椒里吃出甜味,蜂蜜里尝出苦味。”

    作者有话说:

    PS:辣椒里吃出甜味,蜂蜜里尝出苦味。这句话来自网络,侵删。

    呜呜呜今天又是为年年小心翼翼暗恋陈延白哭泣的一天,但大家先忍忍,年年马上就知道陈延白也喜欢她了呜呜呜,我先哭为敬。

    第48章 吃醋

    暗恋, 是那些不敢大胆说爱人寄托自己情感的最佳浪漫方式,是明知你感受不到炉火的热烈温度,也还愿意向你靠近;是明知你是即将坍缩的黑洞, 我也愿意对你毫无保留。

    “暗恋, 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隐忍又脆弱的爱情吧。”

    陈年阐述完自己的观点, 即刻便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声,就连讲台上的任教老师也露出满意的笑容。陈年在她的招呼下坐下,这个问题被老师与同学讨论了很久, 她人在其中, 神思却已飞得老远。

    她突然又想到了陈延白,她一直深深喜欢着的陈延白。

    因为课堂高效率的参与, 时间就像是被缩短了一半。下课铃声响起, 任教老师停止了授课,一屋子的学生闹哄哄的,陈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路过讲台时, 她被老师叫住了。

    陈年停下脚步,转身到老师跟前。身后的同学从她身旁路过, 急切又匆忙, 唯独她神色淡然立于其间, 眉眼温软。

    “这学期我们院系会开展辩论赛的活动, 你有兴趣参加吗?”

    陈年脸色懵然的看着她。

    老师对她温和的笑了笑,解释道:“这个辩论赛活动是临时举办的, 只是现在我们文学院还差辩手, 老师刚刚听你对观点的阐述很到位, 就想推荐你去试试。”

    陈年真是觉得自己受宠若惊, 她没拒绝老师的邀请,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回宿舍之后,陈年将这件事告诉了陶粒,陶粒举双手双脚赞成她的决定,“这样就对啦,多参加参加活动,不仅能让更多的男生爱上你,还能打陈延白当初放你鸽子一走了之的脸,一举两得一石二鸟,这多刺激。”

    “……”

    陶粒没个正经,陈年扯了扯她的衣角,皱眉,“你想太多了吧,我可没打算这样。”

    “那你打算干嘛?”

    “参加这个辩论赛只是为了我自己,我打算多通过这些活动历练历练自己,以后毕业工作了,才能不怯场。”

    “……”陶粒被陈年正向精神的一番话雷得扯了扯唇角,她不得不感叹似得拍她的肩膀,“真不愧是我们祖国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建设未来,有你一份功。”

    任教老师的举荐让陈年顺利进入了校辩论赛团队,团队满员,大家在周五下午一起开了个会。在这之前大家都没抛头露面,也不知道这个团队里都会有哪些人。直到大家被聚集起来时,陈年才在里面看见了一个自己很熟悉的人。

    那个人也看见了她。

    他朝她走来,嘴角如沐春风般荡漾着笑意。

    “孟师兄?”陈年睁着一双杏眼看他,表情呆萌得可爱。

    “见到我很惊讶?”孟盛阳在她面前停下,他手很随意得插在兜里,身形高大,挡了窗外得一部分阳光,脸上笑意却不减半分。

    “你怎么会参加辩论赛?”

    说是因为她,孟盛阳又害怕这三个字会把她吓到。他稍停顿了一秒,换了一个她比较能接受得理由,“想体验体验文学的魅力,就跟你进天文社一样。”

    “这哪能一样,当初我都是瞎进的,没想到我能被录进去。”

    “我也瞎来的啊。”他学她轻松的语气,“也没想到能被选进来。”

    两个人相视一笑。

    校辩论团队一共有十人,老师将这十个人分成了五个组,男女混搭。陈年刚好跟孟盛阳分到一组,偌大的教室里只零零散散坐着十个人,孟盛阳正好坐在陈年身边,他身上穿着的洁白衬衫在阳光下显得温润又柔和。

    他扭头看向身旁的陈年,突然伸出手去,停在空中,等她伸手握住。

    嘴角的笑容温暖。

    “请多指教,我的搭档。”

    陈年也对他笑了笑,伸手握住那只洁白的手,俏皮的回答:“那就多多关照啦。”

    这是第一次的集中会议,指导辩论的老师也没讲太多东西,只是要求各组人员多收集辩论素材,多看辩论比赛。并且在这之后,他说会给每个组的成员发辩论资料邮件。

    会议结束后,陈年和孟盛阳出了会议室的教学楼,两个人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夏末秋初的季节,道路两旁的梧桐枝叶在慢慢开始泛黄掉落,脚踩上去,树叶发出咯吱的清脆响声。时不时有同学骑着自行车路过,清脆的自行车铃“叮铃叮铃”的响。

    陈年还在想指导老师说要发邮件的事情,她扭头跟孟盛阳交流,“也不知道老师会发什么样的辩题给我们,不会是那种很刁钻的问题吧?”

    “你别想太多,这个老师我之前接触过,脾气随和善于融入学生集体,他应该不会出很难得题目给我们。”

    “那就好,以前虽然看过几场辩论赛,但完全没有实战经验,这次突然近距离接触到这个东西,我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陈年感叹,无意之间吐露自己得真心话。

    孟盛阳看她一眼,勾唇笑了,“怕了?”

    “没有。”陈年摇摇头,“要是害怕了,我就不会答应老师了。”

    “那就好。”他们并肩走着,阳光斜斜的照落在他们身上,地面上得一高一矮的灰影随着他们的脚步向前移动,孟盛阳的声音响起,整句话里都是对她的相信,“我想你也不是轻易害怕的人。”

    他们并肩走到篮球场附近,满地都是枯黄的梧桐树叶。

    陈年对他舒心一笑,“这你就过誉了。”

    “这不是过誉,是实话。”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美好和谐,男的俊女的美,走在一起就像是一幅好看的风景画,令人赏心悦目。

    而与此同时的篮球场里,陈延白刚结束一场比赛,中场休息时,他视线随意的那么一扫,就将两个人的身影收进了眼底。

    他看见陈年干净温婉的笑容,眼睛里像藏着一抹星光,看向旁边的男生时亮晶晶的。

    那是陈延白自来到这儿,从未见到过的笑容。

    她笑得好甜。

    却涩得他胃开始隐隐作痛。

    陈延白的目光由最开始的刻意变得越来越凌厉,手上力道没收住,他直接将喝空水的矿泉水瓶捏瘪了。

    同队的一个瘦高个队员见他在篮球场边磨蹭盯着某处看,大摇大摆的走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并问他,“哥们儿,你看啥呢?”

    或许是陈年和孟盛阳真的惹人眼,瘦高个一下就看到了他俩,惊讶的“嚯”一声,眉飞色舞起来,“今天真是撞了什么大运了啊,我竟然看我女神了!”

    他抬起一只手摸了两下下巴,目光放在远处的陈年身上,摇头感叹:“啧啧啧……我女神是真的美,跟孟盛阳站一起,两个人简直郎才女貌啊!”

    话音落下的后一秒,瘦高个感觉到了自己身边涌起的低沉气压,总觉得大事不妙,但他又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目送完陈年离开直到见不到她的影,陈延白才回了球场。

    那一局,他打得格外狂躁,所有之前对好的套路全被他打乱,虽然只是几个人组起来的篮球局,但也被他打成了宛如世界比赛的水平。甚至是同队的瘦高个,那一局里竟然没有摸到一颗球,连传球拦截都没有。每次他认为自己能够摸到篮球时,不是被陈延白拦截掉就是被陈延白拦截掉。

    这让他陷入了自我怀疑,他好像被陈延白针对了,还有,自己到底是哪一队的???

    那局比赛结束后,对方选手欲哭无泪,瘦高个也不例外。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搭在陈延白的肩膀上,脸红脖子粗的气喘吁吁,“阿延,你吃兴奋剂了打的这么猛,你不累吗?还有啊,这局我一颗球都没摸到,全被你小子截了,你故意的啊?”

    陈延白拿着毛巾擦脖颈上的汗,他仰着头,汗液在阳光下闪着光。额前的碎发也被打湿,结成一绺绺的,眉眼像是被水浸过一般的湿润。

    听见瘦高个的控诉,他停下擦汗的动作,转头看向他。

    瘦高个脸上也一层的汗,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他这个样子,全拜他所赐。

    陈延白嘴角浅浅勾起似得逞的笑,将手里的毛巾扔给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脸,没回答他的话,反倒像是提醒似的来一句:“小心你的嘴。”

    瘦高个被他这句话整得不明不白,还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嘴怎么了?”

    “容易见光死。”

    撂下这句话,陈延白弯腰捡起地上的瘪矿泉水瓶,随手扔进垃圾桶后,便插兜懒散的离开了那里,徒留瘦高个在原地认真的想。

    见光死?是什么意思?

    好难懂。

    陈年自然是不知道篮球场里发生的这一幕,这天傍晚她收到指导老师发来的邮件,认真的看了看他们这组的辩题,其中细枝末节的地方,她觉得需要和孟盛阳进行一个交流讨论。所以她打算约他周六在图书馆见面。

    只是她刚拿起手机正准备给他发信息的时候,手机在她的手心里震动了。

    【陈:出来。】

    陈年看着陈延白发来的这条莫名其妙的信息,下意识皱了皱眉。

    她没打算要回,只是下一秒陈延白又发来了一条:

    【陈:你再不出来,说不定明天你就要跟我一起上贴吧了。】

    初秋的夜晚有些凉,陈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就跑下了楼,室外温度不比室内,风一吹,她只觉得手臂沾了寒露,凉丝丝的。

    陈年双手抱着裸露在外的手臂,站在宿舍门口找了陈延白好久,最终在一棵树下看到了他。

    男生隐在光落不进去的树影里,影影绰绰,将他的俊拔身影模糊了一个度。他垂着脑袋,手里拿着手机在点,身边路过许许多多的人,他硬是一个都没在意。

    陈年裙兜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声,她掏出来看,还是他发的信息:

    【陈:真不来?】

    【陈:那我可就喊了?】

    “……”

    陈年小跑过去制止了他,察觉到有人靠近,陈延白警觉的抬起头,见到女孩儿单薄纤细的身影。她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裙,完美凸显着她整个人纤细的骨架,像是只要狂风一吹,她整个人就会被吹倒一般。松软的黑发柔顺的垂落在她肩头,一些落到她颈窝里,遮遮掩掩着两根细窄锁骨。

    她洗过澡,皮肤白里透红,身上还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

    陈延白只觉得自己的嗅觉灵敏得过了头,他的神经在发痒。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陈年长话短说,很直接的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能陪我逛逛吗?”

    作者有话说:

    他醋了他醋了,我敢肯定陈延白他醋了!

    PS:“明知你感受不到炉火的热烈温度,也还愿意向你靠近”这句话,改编自网络一个句子:“你靠在火炉旁会感受不到温度吗?”侵删。

    第49章 奶茶

    陈年是想拒绝的, 两瓣水润的唇瓣刚张开还没发出声音,陈延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来这儿这么久, 我还没四处看看, 你就当作帮我个忙?”

    陈年还是很犹豫,“可是已经很晚了……”

    “我喜欢晚上逛。”

    “……”

    陈年说不过他, 静默几秒后,她妥协下来,“那你等我一下可以吗?我回宿舍拿个衣服。”

    “不用。”陈延白倾身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心是暖的, 熨帖在陈年细白的手腕上,一层一层温暖的涟漪涌上来, 他看着陈年稍有些疑惑的表情, 一双眼睛黑亮,勾了勾唇,“穿我的。”

    陈延白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陈年瘦弱的肩膀上,他的衣服很大, 套在陈年身上,很像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儿。衣服上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 灼热的, 又带着一丝清香, 陈年强迫着自己不要被这香味迷失了心智, 但却还是失足,跌进了这场暂时的风月迷境里。

    他们俩顺着宿舍楼前的这条路慢慢往前走着, 一路上有很多匆匆往宿舍楼赶的同学, 他们三两个作伴, 一边走一边开心的聊天。

    陈年走在陈延白的右侧, 更靠近柏油小路的一方。

    时不时有自行车按着铃从她身边急速经过,车轮卷起地面上的枯叶,唰拉拉的作响,风渐起,凉意沾在她光秃秃的腿上。从下而上的冷让陈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不由得将身上唯一能避寒的外套裹紧了几分。

    路边的灯昏黄的照着他们的影,一高一矮,一左一右,时而重合时而离散,像是在暧昧的轻吻。

    从开始到现在,陈年一句话都没讲,陈延白也沉默着。脱掉外套的他身上只留了件短袖,健硕的手臂上显着青筋,他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兜里,模样懒散,光线昏暗,他的脸上辨不清情绪。

    路边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唰拉拉作响,陈年感觉到一丝冷,余光扫见陈延白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完全不把这点冷风放在眼里。

    她不禁问他,“你不冷吗?”

    身边的人终于肯对他说话,陈延白扭头看她一眼,女孩儿一张脸水润素净,一头散发披在脑后,显得温婉宜人。

    他淡淡的笑了笑,“不冷。”

    两个人越走越远,路上的学生渐渐变少,空气一瞬间变得冷清起来,路边的小超市还亮着灯,白炽灯光明亮,里面还有学生在排队付钱。

    似是想到了什么,陈延白停下脚步,转身问陈年:“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陈年摇摇头。

    “那等我一下,我进去买个东西。”

    陈年点了点头,然后就在路边等。她站在一盏路灯下面,暗黄的光线悉数垂落,笼罩着女孩儿的身影,她仰着脑袋看了看头上的灯,却又在视线落到灯源上时,眯了眯眼。从这个角度看来,她的脸颊轮廓线条柔软,连带着颈线与锁骨那块儿,都是松软细嫩的。

    陈延白进去了很久都还没出来,她猜想着估计是给室友买东西回去。一个人呆在那儿有些无聊,陈年垂着脑袋,自娱自乐的踩自己的影子。

    她身上穿着陈延白的外套,双臂张开,黑影显得笨重几分。衣袖很长,她的手被藏在了里面。陈年费力地将手伸出来,又忽然重力一甩,两只手又藏了进去。

    像一个俏皮又机灵的顽童。

    就在她玩儿的很嗨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地上多了一道影子。陈年抬起脑袋看,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男同学。

    他手上拿了杯奶茶,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笑容腼腆。

    “同学,你有事吗?”

    “我……我……”男生支支吾吾的说着话,目光躲闪着,没一会儿脸上就浮起一小朵红云,表白这种事情他是第一次做,甚至是他看见周围只有陈年一个人的时候才敢小心翼翼的靠近她,跟她说自己的心里话。但话到嘴边,他却又有些退缩了。

    “你怎么了?”

    “我想请你喝奶茶。”他笨拙的将手里那杯热乎乎的奶茶伸出去,等待着他的心意被接受。但他又怕自己今天不说出来会后悔,最后憋了一股气,闭眼咬牙,大声对她说:“我喜欢你,请你做我的女朋友!”

    陈延白刚出小超市就听见了这句话,他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去,看见不远处一男一女面对而站的身影,他眯了眯眼,眼底涌起一股危险气。

    更可笑的是,他手里的那杯奶茶竟然跟那个男生手里面的一模一样。

    这真是可笑到他了。

    他歪头轻“呵”一声。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情绪,他大步朝那边走过去,视线直逼着那个男生,嘴上却对陈年说:“你爱喝的红豆奶茶没有了,但我买了我爱喝的红枣奶茶,凑合一下?”

    陈延白这句话里多多少少透露了几分亲昵,男孩儿尴尬了几分,顿时觉得自己颜面扫地。他磕磕巴巴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跟陈年弯腰道歉:“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步伐迈的很快。

    直到男生的身影消失在陈延白的眼睛里,陈延白才出声,话里带有几分酸里酸气的揶揄,“看不出来,你在大学的人缘挺好的。”

    陈年自是没想那么多,“是吗?”

    “招男生喜欢。”

    陈延白简单粗暴的下这个结论,却让陈年感到了几分不舒服,她皱了皱眉,反驳他的话,“你说得太片面了,我是招所有人喜欢。”

    “……”

    没想到这姑娘上大学后变得这么自信了,他惊讶的挑了挑眉,不忘将手里的热奶茶递给她。

    “买给我的?”

    “不然呢?”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陈年下意识接过,跟他说了声谢谢。

    奶茶纸杯很薄,暖暖的温度隔着杯壁传至她的手心里。她咬着吸管吸了一口到嘴里,醇香的红豆香味混着牛奶香填满了她的整个口腔,奶茶滑进胃里,温暖了她的心田。

    但她又莫名的停下来,一脸奇怪的看向身旁的陈延白:“你刚不是说没有红豆味的奶茶了么?”

    他倒是一点都不心虚,还说得理直气壮,“骗你的,你也信?”

    “……”

    陈延白以前就爱捉弄人,陈年习惯性不理他。她静静的抱着奶茶喝着,粉色的唇瓣含着吸管,稍有些透明的吸管里,液体涌动。

    她喝得很香。

    陈延白无声的勾唇笑了笑。

    静谧的秋夜不似夏夜那般灼热又有活力,没有蝉鸣声声,只有浓露凄凉。他们不知不觉就逛到了篮球场这边,空荡荡的篮球场只有路灯陪伴,没有人气。陈延白莫名想起今天打篮球时看见的那一幕,他抬手挠了挠后颈,像只是随便提起的事情一样,满不在意道:“你跟孟盛阳关系很好?”

    “还行吧,孟师兄之前帮过我几次忙。”

    “这样啊——”他像是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但停顿了几秒,他突然又问:“你大一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他是天文社社长,我当然认识他。”陈年下意识的回答,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她戒备似的看了身旁的人几眼,轻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陈延白说:“就聊聊天。”

    虽然不知道陈延白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陈年并没有再多问什么。她将手里的奶茶喝完扔进垃圾桶里,忽然,外套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一声,陈年将它掏出来,视线轻飘飘的扫见亮起的屏幕上方进来的一条信息,她没过多关注,伸手将手机递给陈延白。

    “有信息。”

    陈延白接过看了眼,随即就熄了屏幕,转身跟陈年说:“走吧,送你回宿舍。”

    陈年回到宿舍已经是十点整,宿舍里的姑娘们都已经上床躲进了被窝里。她也没磨蹭,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脸就上了床。盖好被子后她才来看手机,发现孟盛阳给她发了消息。

    他也为辩题头疼着,想找她明天一起了解了解情况。

    陈年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

    在和他的聊天框里打了个“好”字,指尖按了发送。

    陈年看着那条消息发送成功后就没有再管,她熄了手机放在枕旁,整个人平躺着,脑海里回放着刚刚在宿舍楼下,陈延白跟她说的话。

    他又提到了当年高考之后的那件事,他问她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生他的气吗?

    她自己好像不知道。

    那道伤痕存留在陈年心间久久,她害怕它被揭起,于是又一次打断他的解释,甚至是粗鲁的脱下他的外套,几乎是扔给他,然后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宿舍楼。

    她似乎没有勇气面对他的解释,她害怕那段回忆。

    第二天一早,陈年和孟盛阳约好在图书馆里见面。秋天的早晨露水重,玻璃上起了一层水雾,陈年习惯性坐在窗边的位置,她抬起眼看向模糊的玻璃,窗外的树影看得不明晰。

    于是她抬手,凭着直觉,在模糊的玻璃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个字。

    耳东陈。

    是他的,也是她的。

    陈年看着那个“陈”字,心里思绪万千。竟不知不觉的又回想起昨晚陈延白认真又小心翼翼问她的话,“陈年,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陈年。”

    一道温润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将她快要飘远的神思及时拉了回来。

    陈年反应慢半拍的抬头看去,看见了孟盛阳。他身上套了件灰色卫衣,看起来十分的温暖。她礼貌性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孟师兄。”

    孟盛阳在她对面坐下,他放下肩膀上的背包,笑着跟她说:“每次来图书馆,你都很积极。”

    “你见笑了,”陈年回以他淡淡的笑容,“我只是早上睡不着,就早来了会儿。”

    他话还在揶揄,“难怪你们系的同学都拿你做榜样,漂亮的女学霸,连作息时间都这么守规矩。”

    陈年没接这句话,反倒是转移了主题,将话匣子挪到了他们今天要讨论的辩题上面。两个人的观点不太一致,陈年都一一用笔记了下来,最后一个一个找论点证据解决。辩题的正反面观点都被陈年罗列了出来,界面清晰明了,甚至是一看就理解了。

    孟盛阳不得不折服。

    他竖了个大拇指给她,嘴边满是夸赞的话,“你真厉害,辩题的正反面观点都有,这一看就是被你吃透了,观点也清楚,陈年,女学霸这个头衔,看来你是久戴不离了。”

    陈年也对自己分析辩题结果感到满意,她弯了弯唇,谦虚的跟孟盛阳开着玩笑:“孟师兄,你都快把我夸上天了。”

    “我这是说实话,你本来就很优秀。”

    两个人其乐融融的场面没维持太久,陈延白手里拿着本书迈着步子向这边走来。

    陈年老远就看见了他的身影。

    男生今天穿了件黑夹克,敞着怀,露出里面的黑白条纹格衫,下面一条水洗黑牛仔,裹着如青竹般的双腿,修长笔直。他从那边走过来的这段路,已经吸引了不少女同学的视线。

    黑发朗眉,一双黑亮的眼睛清澈又深邃。

    偏偏他是没理睬任何人的视线,轻散的步伐迈开,朝陈年的方向来。

    陈年的心脏咯噔一跳,她张皇失措的挪开视线,可后一秒她又反应过来,想着自己不应该在他面前心虚。

    陈延白的身影逼近,最后到他们桌前。他站着的身影挡住了一部分光,浅浅的灰影落一部分在桌子上,也将她整个人罩住。

    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身上未曾挪开一瞬,从她看见他的那一刻开始。

    灼灼的,燃烧着的,像是秋日的焰火。

    直逼她的心房。

    “孟师兄,好巧?”

    “你们也来这儿学习?”

    手臂拖动椅子的声音,陈延白坐到孟盛阳的身边,他嘴角勾着一股浅浅的笑,看着挺不怀好意。

    “学习怎么能不带上我?”

    孟盛阳完全手无足措,连忙跟他解释道:“我跟陈年在讨论辩论赛的事情。”

    言外之意就是你插不了嘴。

    但陈延白从来都不是被一两句话打发的人,他笑了笑,整个人随意又懒散,想也没想就说:“行啊。”

    “可是我们已经讨论完了。”

    陈延白完全不在意,身子懒散的往椅背上一靠,“这多简单。”

    “再讲一遍。”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又名《吃醋男人的一百零八种方式》狗头.jpg

    不知道为什么,延白哥哥吃醋的场面写的我好爽,弱弱问一下,你们看的爽吗?哈哈哈哈哈哈

    第50章 偷看

    最后也没能如陈延白所愿, 那个辩题被他们再讲一遍。倒是陈年,骂了他一句幼稚,然后跟孟盛阳告别, 背着小书包离开了图书馆。

    女孩儿身影纤细, 背着书包路过陈延白身边时,他闻见了风扑过来的属于她身上的温润香气。

    想到她刚刚嗔怪似的瞪他骂他幼稚, 陈延白勾唇,唇间溢出一声浅笑。

    那些天陈年和孟盛阳的来往变得很密切,男生女生在一起学习的场面变成了学校的一道靓丽风景, 不知怎么样的, 两人手里各捧一本书,相视一笑的场景偷偷被人用相机记录了下来。窗外的阳光很暖, 陈年身上穿着一件白羊毛绒的毛衣, 脑后的头发被束成一个丸子,松松的扎在脑后,她看着对面的孟盛阳在笑,眉眼都乖顺的弯着。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 周身气质都很柔和。

    陈延白盯着手机里的这样陈年笑开花的照片,拿着手机的手稍稍用力, 手背凸显几道青筋, 克制又凌厉。宿舍里有其他室友在打游戏的声音, 游戏背景音乐夹杂着脏话的骂声传进陈延白的耳朵里, 他置若罔闻。

    一双眼睛里藏着危险,硬生生的, 像是要将手机屏幕里的人看出一个洞。稍缓了缓直冲脑门的那股火, 陈延白眼色暗沉, 将手机熄屏后揣进兜里,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宿舍。

    陈年刚下课,手里抱着一本书跟陶粒慢悠悠的走在回宿舍楼的路上,贴吧上的图片她昨天晚上就看见了,但她并未过多理睬。

    倒是陶粒,比她自己更关注她。

    “年年,你昨晚刷贴吧了没有,里面有人说你和孟师兄在谈恋爱欸。”

    “无凭无据,空手套白狼。”陈年腾出一只手戳了戳陶粒的脑门儿,“你少信一些不真实的歪理。”

    “我也就说说而已,谁相信那些鬼话啦。”陶粒用手摸了摸陈年戳过的地方,但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好奇的问出来,“不过说真的,年年,你跟孟师兄站在一起挺配的,要是你们真谈恋爱了,我第一个为你们送上祝福!”

    陈年为陶粒的憧憬感到后畏,她摇了摇脑袋,赶紧阻断陶粒的好奇,“你别乱讲,我跟孟师兄不可能的,更何况我……”

    她脑海里浮现出陈延白的脸,声音突然终止在这一刻。

    “你怎么了?”

    “我……”陈年颤了颤眼睫,胡乱的敷衍她,“我还不想谈恋爱。”

    话音刚落,陈年就突然看见了站在离她不远处的陈延白。男生身上只穿了件白衬衫,领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衬衫衣摆被他扎进裤子里,腰线劲瘦,往下是一双修长的腿,被黑色牛仔包裹着,整个人周身气质清隽。

    距离离得远,陈年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一头乌发被风吹的微晃动,头顶还翘了根呆毛。他光是站在那儿就惹得路过的女生频频回头捂脸张望。

    陈年脚步一顿。

    身旁的人见她突然停了下来,视线忙顺着过去看。陶粒也看见了不远处的陈延白,她看见他正盯着他们这个方向,准确来说,是看着陈年。

    下一秒,她看见他朝这边走来。

    陈延白几乎只花了几步路的时间就到了她们面前,走近了才发现,他其实脸色很不好,一双眼睛眸色很深,沉沉的,里面像是藏着危险的漩涡黑洞,等待着无尽的坍缩。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陈年的身上,未曾挪向别处。

    看着像是有话要讲,陶粒干脆离开给他们腾空间了。

    等陶粒离开后,那里就只剩下他和她。

    两个人面对着面而站,和煦的风吹来,秋叶刮挲地面,最后停在陈年的脚边。

    她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一双湿润的眼睛静静的落在他身上。男生的衣领稍敞,距离近了,便能看见那一小块儿肤色,白的,还有半截凸起的锁骨,被身上的衬衫欲遮欲掩,平添了几分吸引。

    陈年的目光轻飘飘的扫过那儿,最后回到陈延白的脸上。

    脸不红心不跳的动作,尽收陈延白的眼底,那团火突然就灭了一半,他狎睨着目光看她,带着几分不知名的意味。

    却暧昧尽显,蠢蠢欲动。

    陈年没注意到陈延白的变化。

    她先是试探的问一句:“你心情不好?”

    “嗯。”

    “但看到你就好了。”

    在还没有看见陈年之前,陈延白确实心里冒着火,他甚至是想拉着她硬狠狠的逼问她跟孟盛阳到底是什么关系,想看她辩解,想看她红眼摇头。可当他看见陈年的那一刻开始,他突然就心软了,这姑娘摸着他命门儿呢,他怎么敢。

    “……”

    这话过于显得暧昧,陈年神色一怔,手臂收紧几分,怀里的书被她捏的紧。

    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话。

    气氛有些僵硬。

    但下一秒,陈延白的话直接想让她一头当场撞死。

    “你刚刚,看我哪儿呢?”又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陈延白眼底趣味浓厚,他勾着唇笑她,就跟故意似的,“陈年,你怎么还没改掉这个坏毛病,现在还学会偷偷吃我豆腐,你胆子变大了啊。”

    偷偷看一眼再毫无察觉的挪开视线,或许是陈年那些青涩岁月里,暗恋陈延白留下的唯一证据,那些时间里,她做的最长久的事情就是在旁边偷偷看他,有时候是一眼,有时候趁他不注意,便是很多眼。

    但她没想到自己过了这么久,这个毛病还是没改掉。好像只是在他身上,偷看这种行为就能无师自通起来,毛病在他面前放大,竟然也被他有所察觉。

    陈年脸颊红了一遭,薄薄的绯色浅浅的浮在她皙白的皮肤上。她手指扣着书脊,有些心虚。

    气势不足的反驳:“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才没看你。”

    生硬的反驳词落进陈延白的耳朵里,逗得他轻哼笑一声。

    他发现,比起生她的气,逗逗她更好玩儿一点儿。

    长腿一跨,他朝她走近了些。

    陈年下意识后退一步,与他保持安全妥当的距离。

    殊不知陈延白又向她走一步,陈年避之不及,脚步刚想往后挪,陈延白却伸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

    男生逼近的气息浓厚,强势的灌满了她的鼻息,陈年避之不及。

    路过的人瞧见这一幕都投来目光,惊讶的,好奇的,鄙夷的,羡慕的。陈年害怕得缩了缩手,她目光澄亮透净,看着陈延白时露一抹怯。

    像是突然回到几年前,她悄悄暗恋着他的状态。

    她磕巴的出声:“你……放开我。”

    “要是我不打算放呢?”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陈延白慢慢俯下身,靠近她,一双黑沉又利的眼睛生硬又蛮横的灌满她的目光。

    陈年感觉到了危险。

    她身子往后倾了倾,想与陈延白保持一些距离。陈年的躲闪动作让陈延白有一瞬间的失落,他缓缓直起身来,手也没有松掉她的手臂,无奈的妥协,“算了,不逗你了。”

    “你别老逗我。”站直身子后,陈年抿了抿唇,极不情愿的向陈延白控诉了一句。

    闻话,陈延白挑了挑眉,他将双手插在兜里,那样子像是在认真想,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语气可惜,“怎么办呢,这个毛病好像改不掉了呢。”

    “……”

    当天晚上,陈年和孟盛阳疑似谈恋爱的帖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一串数字字母的匿名小号,他在那层楼里的回复只有几个字:

    【2483gtue:假的,别信。】

    这句回复被顶到了1楼,甚至还有多个用户在下面盖起了楼中楼。

    【薄薄是只猪:我就说了怎么可能!陈年和孟师兄要是真谈恋爱,我第一个不信!】

    【跟我夏天接吻吗:这消息比我知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震惊,陈年怎么可能跟我们孟师兄相提并论,就算她是文学院的系花也不能!】

    【好想跟你亲亲:不是我说,陈年虽然是个美人胚子,和孟盛阳站在一起也挺配,但我实在磕不来这种两个人磁场相似的,这种闲话就当玩笑听听吧,大家别当真。】

    【……】

    下面还有好多好多条评论,全都是对这个帖子的反馈。

    陶粒抱着手机忙走到陈年跟她一起看,“年年,你看,这个1楼楼主的话下面好多人评论欸,大家都没相信这条帖子。”

    1楼楼主的昵称只出现了一次,陈年没怎么过多在意他的昵称,跟陶粒看着那条帖子下面的话。还好,他们都没信。

    “我就说了嘛,和孟师兄谈恋爱这种问题,就好比宇宙大爆炸,地球毁灭,大家都不会相信的。”陈年看见贴友回复的那些言语,莫名的安心,她稍弯了弯唇角,跟陶粒说:“所以,你也别乱想了哦,我跟孟师兄是不可能的。”

    但陶粒目前的关注点不在他俩上面,她突然向陈年提出一个问题:“其实比起你和孟师兄的事情,我更好奇这个数字字母同学。”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是陈延白?”

    陈年眼皮一跳,当她胡乱猜,“怎么可能,陈延白才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你别想太多了。”

    这会儿陶粒可不认同她的观点了,眉头一揪,“你怎么知道陈延白不会干这种无聊的事?”

    “我就是知道。”陈年以前听别人说起过陈延白的事情,说他虽然每天吊儿郎当的懒散,跟个不良少年混日子样,但他从不在无聊的事情上面浪费时间。

    “哟哟哟,我还没怎么说呢,你就起这么大反应。”

    绕这么大一圈,陈年才发现自己被陶粒耍了,她装腔作势的瞪了她一眼,故作生气的将头往旁边一扭,打算不再理她。

    她收拾了桌上的几本书,然后往怀里一贴,“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

    陶粒惊讶,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喊她,“你去哪儿啊,你才刚回来啊喂!”

    宿舍门被人开了又关,陈年的声音顺着最后的关门声传过来,“图书馆。”

    “……”

    真受不了这位为学习着魔的女魔头。

    而此刻的数字字母创始人陈延白,拿着手机点进最近浏览频率最多的贴吧里,划了收藏夹,点进那条有他痕迹的帖子里。他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神色慵懒怡人。那些在他那句话下面留言支持他这句话的用户学生,他真是越看越觉得满意。

    第一次,他觉得这所学校里的同学们,真是火眼金睛,真不愧是世界一流院校。

    看来来这儿真的很值。

    时间一天一天仓促的过,转眼间就到了辩论赛正式比赛的日子。这是一场校与校得竞争赛,京北大学和浙南大学PK,两所学校各自派出自己学校通过这些天层层筛选而出他们认为最厉害的辩手,今天聚集于此,展开一场最激烈的言语交流。

    幸运的是,陈年顺利入选了成为辩手之一。

    不幸运的是,他们这场辩论的主题,与她青春岁月里的那段承载着美好与酸痛的记忆有关。

    辩题为——从未在一起过更遗憾还是最终没有在一起过更遗憾。

    陈年拿了前者。

    成了这场辩论赛的正方。

    比赛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她坐在后台的化妆镜前,看着自己等会儿要辩论的观点,陷入了沉思。

    老天爷还真是喜欢跟她开玩笑,她在那段记忆力挣扎着想逃离,可无论她做出什么努力,都比不过上天的命运。

    它狠狠的,又将她推了进去。

    然后就看着她,慢慢的沉沦进无限深渊。

    作者有话说:

    七尺男儿陈延白,为了年年的绯闻真是忙这忙那,这件事情很无聊,可他愿意为她无聊!

    这个辩论赛的辩题:从未在一起过更遗憾还是最终没有在一起过更遗憾。来自网络,主要是觉得这个辩题出现在这里很合适,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