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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等待一个答案

    “你放开我!”手腕被禁锢, 一条腿被压制住的宋嘉荣迸发出强烈的杀意,眼睛更是死死盯着他手上拿的圣旨。

    上面的鲜红的国玺印记刺眼又冰冷。

    本被她所遗忘的记忆又一次席卷而来,浓重又阴郁得令她呼吸都跟着不畅。

    “别看, 这道圣旨是假的。”一只冰冷的手遮住她的眼睛, 一只手捏住抓着宋嘉荣手腕的那只手,嗓音冰凉得像雪滚衣领,遍地生寒。

    “你没有听见她让你松开吗!”

    手腕被捏得刺疼的阿尔图连忙松开手,戒备地看向出现在院里的男人,咬牙切齿,“你是谁!”

    “一个路见不平的好人。”

    “呵,好人。”阿尔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不过本王子倒是要让你失望了, 我不但不是坏人,相反是他的夫君,本王子记得你们汉人有一句话说得好,叫,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男人宛如看死人一样的冰冷视线落在他手中拿的圣旨上, “那你可知,假传圣旨, 盗取圣旨者, 诛九族!”

    “本王子手上拿着的圣旨可是………”阿尔图得意的炫耀还没说完,一把匕首无声的贴上他脖子。

    “主子, 和他解释有什么用, 要小的说, 直接把人杀了不就行。”

    额头冒出冷汗的阿尔图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更不承认自己会死得那么的憋屈, 窝囊。

    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在手下的刀子快要割断阿尔图的脖子时,手指转动白玉扳指,“让他死得轻松了对他来言可谓是恩赐,先把人带下去,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得撬开他嘴里知道的所有事。”

    “属下遵命。”

    那人来得神秘,去得更是神秘。

    直到暗卫拖着被打晕的阿尔图离开,宋嘉荣才颤了颤浓密卷翘的睫毛睁开眼,并下意识揉了揉耳尖,好遗忘男人贴在她耳边说的那一句,“别看。”

    裴珩垂下眸子,目光落在怀里的小姑娘身上,只是一眼,他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他心里藏了数以万计想要同她说的话,可恨千言万语到了遇见真人的那一刻,吐出来的只有干巴巴的一句,“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有。”摇头否认的宋嘉荣掂起脚尖,一把扯掉他戴着的面具,面具下藏的是一张略显苍白,对她来说又在熟悉不过的脸。

    她的身体比理智要先一步,扑进对方的怀里,贪婪的闻着他的气味,鼻音泛着哽咽的哑意,“你没有事,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好怕,好怕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她之前认为的矫情,纠结,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认为都不重要了,通通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还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对她而言,便足矣。

    “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怀里多了具温香软玉的裴珩伸手抱住他的小姑娘,下巴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那颗如一叶孤舟随波逐流的心,终是回到了心安的港口。

    “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在让你担心了。”

    “我才不要你的对不起!”宋嘉荣生气的说完,才想起他说的话,“你说他手上的圣旨是假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关于圣旨的真假,你更想要问我的是另一句话才对。”

    “我………”宋嘉荣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开口,又从何问起。

    即便过去了那么久,当他真挚的说要迎娶她后,那件事仍像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忘不掉,动一下就是鲜血淋漓的刺痛。

    宋嘉荣也清楚的明白,要是她一日不问清楚,那根刺就会永远留在她的身上,像一柄悬在头上的尖刀,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给她思考的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不过是几个呼吸间。

    与其由着那根刺一直折磨自己,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挑白,宋嘉荣闭上眼,嗓音极轻极浅地呼出,“你当时为什么要把我送去月隐国和亲。”

    裴珩皱起眉头,像是听到了荒诞的笑话,“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送去月隐国和亲?”

    他说完,猛地想到在行宫的那天夜里,她离开时的背影孤寂又萧瑟,心脏不可抑制的抽疼。

    如果那天他能问她来找自己是因为什么,是不是一切都会因此变得不同。

    为什么自己没有多问她一句,或者是关心她一句。

    裴珩张了张被苦涩淹没的嘴,再次把人搂进怀里,力度大得仿佛要把她的骨头都能揉碎,声音里都泛着破碎的颤意,“我能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把你送到月隐国,小国尚且宁战不和亲,晋国堂堂一个大国又怎么会做出送公主和亲的事来。”

    宋嘉荣松开咬着的唇,“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那天是听错了。”

    裴珩猜测她肯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你是不是只听到了我和他的几句对话,里面还有送,月隐国几个字。”

    宋嘉荣不做声。

    “可,如果我说,你听到的,完全和我说不一样呢。”裴珩拢住她的脸,对上她闪躲的眼神,“我那天和周隋礼说的是,把我国的丝绸,茶叶送往月隐国,以彰显两国交好,至于立后一事,我听到了你在门外,是我小人,故意说给你听的,但我能发誓的是,我此生不会立后,而你,将会是我唯一的贵妃。”

    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红了脸颊的宋嘉荣别过脸,“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你又没有证据,要是你骗我的怎么办。”

    “荣儿不信,可随我一同去找周隋礼,便知道我说的话是否有半句妄言。”既然他的解释没有任何信任可言,那么另一个人口中说的,她应该会相信吧。

    “自古以来君臣一条心,万一是你们串通好了呢。”心里相信了,嘴上仍是硬着的宋嘉荣想到他的伤口,拽过他的衣袂往屋里走。

    说着说着,她怎么就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由着她动作的裴珩目光落在拽着自己袖口的那只手上,指如青葱,指甲圆润透着粉,心脏都跟着软成一团。

    把人拉进屋里的宋嘉荣直接开门见山,“你把衣服脱了,我检查一下伤口。”

    眼里噙着温润春水的裴珩并未回一个好与不好,只是伸手解开束腰的云锦墨竹腰带。

    他脱衣服的动作,无疑是赏心悦目的好看,修长如玉的手指放在束腰的暾玉墨竹厚腰带上,扯得稍显凌乱的外袍,说不出的旖旎勾人。

    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似一幅上好的丹青,看似清瘦却不孱弱的半边身子沐浴在阳光下,似从林中走出的仙人。

    她只是帮忙看一下他伤口的恢复情况,但是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些涩气。

    裴珩唇角微勾,带着一丝引诱,“我可好看。”

    耳根不自然地泛起一抹桃红,似新雪上初绽红梅的宋嘉荣翻了个白眼,“你脱个外套就动作快点,磨磨唧唧的做什么啊。”

    “噗呲”不知哪句话取悦到了裴珩,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

    为他检查身体时,宋嘉荣发现他的伤口并未结痂,但是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宋嘉荣自然而然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可有按时吃药。”

    “荣儿可是在怀疑我没有谨遵医嘱。”正端着药一饮而尽的裴珩把空了的药碗放在她面前。

    宋嘉荣抿了下唇,“我不是这个意思,也许是刀面上涂有什么阻止伤口恢复缓慢的药物吧。”

    她在想着事情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放在了男人健壮的腹肌上。

    “荣儿对我的身体可还满意,嗯?”男人尾音微微上翘,带着一丝勾人的弧度,像一只勾人心魂的男狐狸精。

    还没反应过来的宋嘉荣随口一回,“反正也就那样吧。”

    说完,宋嘉荣感觉到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急促起来,关心道:“怎么了?”

    也没有出声阻止她的裴珩惆怅又担忧,“我只是在担心,我伤口会不会留疤。”

    “你一个男人怕留什么疤,再说这块疤又不是长在脸上。”宋嘉荣无语。

    “我不怕留疤,我只怕你不喜欢。”眼里盛满认真的裴珩握住她的手,再度按回胸口,独属于他的气息霸道又蛮横的把她包围住。

    男人很高大,高大到能遮住她娇小的身躯,也能把自己的眼里怼得满满当当都是他。

    裴珩低下头,轻轻啄了她唇角一下,“你看了我的身子,怎么也得要对我负责才行,宋大夫。”

    别人口中的宋大夫是尊称,为何从他嘴里念出的“宋大夫”让宋嘉荣感觉耳根子发热,认为他嘴里的“宋大夫”不是什么正经词汇。

    “你在乱说,我就走了。”气得羞红脸颊的宋嘉荣刚抽回手,耳边听到男人说,“我帮你换个府邸居住如何。”

    “不用,我在这里住得挺好的。”宋嘉荣拒绝了他的提议,“我要是真的想换,我可以直接搬去祖母那里住。”

    “你是因为他吗。”裴珩想到谢玄衣,那个和他宛宛类卿的男人,心里蔓延出一股浓得几乎要化成实质的醋味。

    她是他的女人,不和他住在一起已经让他的心脏如同千百只蚂蚁啃咬般难受,何况住在别的男人,还是情敌的房子里,如何能让他不多想,多思。

    何况他也不是个真正的君子,只是一个会为心爱女人吃醋,嫉妒的普通男人罢了。

    “不是。”宋嘉荣咬唇,“不是因为他,所以你不要想多了。”

    宋嘉荣也明白,答应了和他好的自己还住在别的男人家中,即便那个男人是自己师兄,对他来说也不公平,更不尊重他,她也没有忘记,师兄曾对她坦白过心迹,随即软着声线解释道,“师兄的府邸距离岐黄班近,我又是个不喜欢折腾的人,而且师父也和我住在这里,遇到不懂的,交流起来也方便。”

    这些理由说出来,连宋嘉荣都心虚得不敢抬眸看他,因为这些理由根本称不上是不搬走的理由。

    裴珩,“你要是想方便,我可以为你买下岐黄班旁的院子,你师父也可以和你过去同住。你和你师父住在他府上,毕竟有着一层师缘他们不会多议论,那你可有想过,别人是如何看待照顾你的青桃,水桃。”

    “我………”宋嘉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于情于理哪头都不占,相反他还点出了她的自私。

    见她垂首沉默的裴珩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很高兴你和我解释,可我心里更多的是嫉妒还有生气,生气你答应了我的表白还和对你有过不轨心思的师兄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嫉妒能和你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希望你能马上做出决定,也不是要和你生气,只是想告诉你,我是个男人,拥有着和全天下男人一样的嫉妒心,我不是圣人,我也会生气。如果你看见我和曾经对我表白过的女子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你会不会生气。”

    宋嘉荣很小声的点头,“会,会的吧。”

    将心比心,即使是在大度的女子也接受不了,何况她向来不是个大度的女子。

    要是他真的那么做了,她怕是再也不会和他往来,并非像以前那样又哭又闹,嫉妒着要抓花那个女人的脸。

    裴珩知道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也不在循循善诱地步步紧逼,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好像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够。

    被看得不好意思的宋嘉荣伸手推搡了他的胳膊,“已经很晚了,你要是在不回去,他们会担心你的。”

    裴珩问,“那你会担心我吗。”

    “啊?”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倒是让宋嘉荣怔了一下。

    “你不担心我回去后伤口又一次裂开,或者是不好好喝药,导致伤口迟迟未好吗。”以前不屑用这种装弱手段的裴珩,如今信手拈来做得比谁都顺手。

    谁让他家小姑娘,就吃这一口,也只吃这一口。

    宋嘉荣皱起小鼻子,拉开和他过近的距离,“你应该不会那么幼稚吧。”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小孩子才会幼稚的生病了都不喝药,还会以生病为由讨要糖果。

    裴珩指尖撩起她的一缕发丝用于缠玩,趁她不注意亲了她脸蛋一口,轻轻地笑了一笑,“人在爱情里,变得幼稚不是很合理的事。”

    宋嘉荣:“…………”

    裴珩收回手,不在戏弄的问起她最近一直忙的正事,“你研究的那些青霉要是成功了,是不是能用在受伤的人身上?你有几成的把握成功。”

    宋嘉荣先是点头,又摇头,神态严肃,“我和水桃她们把馒头窝窝头上面长出的青霉刮下来后放在干净的瓷罐里,并用于老鼠身上试验,有些老鼠用了后会当场死亡,也有些依旧活蹦乱跳,所以我想着,能不能把试验成功的青霉用来繁殖,但是如何繁殖,我还没有找出正确的头绪,如果繁殖成功了,又用什么办法保存让它不会受到感染。 ”

    裴珩沉吟了一会儿,问,“你研究的这些青霉是不是能阻止伤口进行感染,从而引起的高烧。”

    “是。”宋嘉荣毫不犹豫的点头,又皱起眉头,“只是现在的一切都还处在试验中,最重要的是,如何做到提纯,又怎么保存。”

    有些东西说起来是真的容易,只有真正上手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

    有时候一个小小的步骤错误,都会导致最后的试验成果呈现失败,得要从头开始。

    “要是真的研究成功,不知道能挽救多少镇守边关的将士们的生命,朕在这里先提前数以千万的将士向你道谢!”裴珩激动地站起来,双手作揖向她致谢。

    他用的也不是“我”,而是“朕。”说明他代表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整个晋国。

    “要是真的研究成功,成功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成果虽然美味且诱人,但宋嘉荣也深刻明白,单凭借她一个人,不可能会成功。

    “要是有什么缺的,需要的,或者是研究途中遇到的难题,你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他不懂所谓的研究,他能做到的只有给她财力上的支持,他她真正做到后顾无忧。

    “谢谢你!”他的一句话,不亚于给了宋嘉荣研究下去的底气。

    裴珩系好衣服,从桌上拿起几本书,“我问陆太医借了几本针灸方面的医书,荣儿可有兴趣。”

    听到医书的宋嘉荣眼睛一亮,她当初愿意来上京,一是不想错过由诸多太医亲自授课的岐黄班,二,是一些太医家中的藏书之丰。

    “医书是你借来的,我借来看,会不会不太好。”

    “你说我一个从来不会看医书的突然找他借,他又怎么会猜不出我的来意是为谁。”裴珩缓缓勾起一抹笑,“而且陈太医并没有说,不能抄。”

    宋嘉荣听完,眼睛顿时亮起,又很快迎面浇了一桶冷水,“不问就抄同窃贼无二,陈太医答应借给我看已经很好了,我不能太贪心的得寸进尺。”

    要知道孤本难得,由大夫自身缀写,添加心得的医书更是难得。

    裴珩手指半屈敲了她脑袋一下,“笨,你能想到的事情我怎么会想不到,有些书陈太医虽说不能抄,但你现在手上拿的那本,我很肯定,是可以抄。”

    “我帮你一起抄,速度说不定能快一下。”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宋嘉荣敏感的耳垂上,令她下意识的产生颤栗的酥麻感,太近了,此时他们离得太近了。

    “你,离我远点。”

    “好,只是桌子就那么大,我离得再远也不会太远。”

    宋嘉荣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又羞又恼的抱着书到另一旁的桌子。

    两个人抄书的时候一开始安静得只有蘸满墨汁的笔尖落在六合纸上的刷刷声,落日余晖透过六格子菱花窗洒落室内,投下满地斑驳花影。

    正在绘图的裴珩停下笔,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岐黄班的课业马上结束了,你宫中那株梨花很想你。”

    梨花想你,我也想你,所以你能不能留下。

    避开他目光的宋嘉荣没有直面回答他,只是用着极轻,极浅的口吻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答案,要等课业结束时,才告诉你。

    裴珩缓缓回应,“好,我等着你答案。”

    他说这句话时,窗外余晖正大片洒下,绘制出一幅锦绣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