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我有点事要和他说。”
“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啊， 什么事……对不起，戚栎，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
昨晚的回忆涌现， 戚栎打气球有点心不在焉。
“砰！”银灰色的气球爆裂。
旁边的萍水被吓了一跳， “老板， 气球炸了。”
戚栎慢半拍低头， 淡淡地说：“哦， 炸了， 我再打一个。”
“萍水姐， 这个木框画要挂哪里？”叶衾年走过来， 轻声问。
“就这里。”萍水指了指戚栎头顶，“老板，你——”
戚栎直接起身，把位置让开， 找到另一个方向， “咔呲咔呲”地继续打气球。
叶衾年余光瞥过去， 嘴巴鼓了鼓，没说什么， 站到椅子上挂木框画。
等少年下来后，萍水还贴心提醒戚栎：“老板，你可以回来了。”
戚栎抬了抬眼，沉默地回到原位。
突然， 叶衾年截住戚栎，不让他坐。
戚栎眉梢微动，“怎么了？”
叶衾年戳了下他的手臂， 踮起脚，小声问：“你还在生气啊？”
戚栎看了他一眼， 半晌，压低声音回道：“没有。”
他没多说什么，继续去打气球。
叶衾年纠结地搅了搅手指，心里有点沮丧：啊，果然还在生气。
但他不知道怎么办，怕自己解释了原因，对方会更加不开心。
——白河找他，主要是上次虐猫的事情，管理局好像有特别的方式，可以小小惩罚一下那个人。
但戚栎似乎觉得警察才能惩罚坏人。
叶衾年看着戚栎冷峻的侧脸，纠结犹豫半天，默默地退回去后门。
戚栎听到门的响动，手一顿，继续打气球。
周围的几个姑娘都看出他们氛围不对劲儿，彼此眼神对话，猜测怎么回事。
【吵架了？】
【不好说】
【看起来像衾年在道歉】
【难道老板暗恋不成，勇敢表白，然后惨遭被拒？】
【嘶嘶嘶】
【噢噢噢】
戚栎怒打几十个气球，越打越起劲，一地都是气球。
小溪小心翼翼地说：“老板，气球够了，再多用不了。”
戚栎：“……哦，行。”他把打好的气球全部扫入篮子里，静坐几分钟，问其他人有没需要帮忙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说不用老板，都弄完了。
行吧。戚栎深吸一口气，抓了抓头发，“我去休息室躺会儿，有事叫我。”
“好的，老板。”
戚栎走得脚步生风，地面的小猫咪都飞快逃窜，似乎看出他的心情不愉。
休息室旁边有个小阳台，外面的围栏不高，种了花花草草。
叶衾年蹲坐在地板，抱住膝盖，一只胖橘猫躺在他腿边，砸吧嘴，“红色包装的鸭脖挺好吃的嘛，你下次多给我带点。”
叶衾年低垂着眼，“嗯”了一声。
“你又和噶蛋男吵架了？”大胖懒洋洋地说。
“……可能吧。”
大胖睁开一只眼，“你们吵什么？”
叶衾年迟疑，“之前戚栎说，管理局的动物很坏，让我不要接触太多。我昨晚因为虐猫的事，和白河见面被他抓到了，他很生气，我……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大胖哼了一声，“他说管理局是坏蛋就坏蛋啊，叶衾年，你怎么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戚栎对我挺好的，可能他知道什么，当然，管理局的动物也不像坏蛋，我……我也不知道。”戚栎小声说，“他应该是关心我吧，我不想他生气。”
大胖：“切，才不是关心。他都不想养你，宁愿养店里一群小丑猫，没品味。”
叶衾年抿唇，有点不高兴，“我不需要被养，我能变人形了。”
大胖撇嘴，“你少骗我，以前还在流浪的时候，你想过被他养，但小刀被人类养了后死了，你就不敢了。”
叶衾年：“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不一样了。”
他又说：“戚栎说了，他想和我像朋友相处。”
大胖怀疑，“朋友？猫咪和人类怎么交朋友？”
叶衾年掰着手指算，“一起看动画片，一起读书，一起吃饭，他给我做了好多鱼！”
大胖听到前面不以为然，到了后面眼睛发亮，“给你做鱼？”
叶衾年嘴角微翘，“对，戚栎做鱼好好吃。”
“这听起来像朋友了。”大胖流口水，“多好吃啊？我能试试吗？”
叶衾年摇头，“不行，戚栎说了，猫咪的身体不能吃那些。”
大胖不信，“为什么？我什么都能吃，我不挑的。”
叶衾年说：“对身体不好，猫咪的身体吃了会生病。”
大胖悻悻，但还是嘴硬，“我就试试。”
叶衾年用手指在地面画圈圈，声音很轻，却很坚决，“不可以。”
大胖趴下去，哼了声，不理他了。
叶衾年眉眼耷拉，苦恼地说：“大胖，你说，我该怎么让戚栎不生气啊。”
大胖翘着腿，摇头晃脑，“他不是喜欢你的猫形吗？你变成猫咪和他撒撒娇呗，人类不都夸你是小漂亮吗？”
叶衾年捧住脸，眼皮眨了眨，“唔……你说得有道理。”-
戚栎琢磨着叶衾年的事，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他决定寓教于乐，找部什么电影委婉劝告少年。
——对方直白的话，刀枪不入，我行我素，得让他看看“真实”，增强代入感。
戚栎找了挺久，终于选了部合适的，思考今晚就找叶衾年。
“咔哒”，窗户动了下。
戚栎似有所觉，转过头，笑容不自觉浮现，“小花——”
是那只像墨水画一样漂亮的三花猫。
叶衾年轻盈地跳下窗台，朝床上的戚栎走去。
戚栎支起胳膊，想把三花猫抱上来。
还没等他动作，三花猫已经跳到他怀里。
戚栎受宠若惊，“哎，小漂亮，你怎么……”
叶衾年仰头，轻轻“喵”了一声。
戚栎心脏微软，温柔地应了。他还抚摸猫咪的脑袋、耳朵，都没有被抗拒，不由得笑意加深。
“好乖啊。”戚栎说，“好久没见你，你还是这么……”
“啾～”叶衾年微微踮脚，亲在戚栎脸颊，又黏糊地磨蹭对方的脖子。
他甚至学猫咖的猫咪，伸舌头轻舔戚栎的鼻尖，表达亲近。
戚栎：“……”嘶，咪咪，你知不知道你的舌头有刺。
叶衾年做这些有点害羞，见戚栎愣愣的样子，挠了下被子，又跳下床，急急忙忙从窗户逃走。
——这样，戚栎就没那么生气了吧。
晚上
戚栎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叶衾年主动跑过来，仰着头，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戚栎，今天吃鱼吗？”
戚栎几乎不假思索，“吃。”
叶衾年表情瞬间变得生动，眼尾弯弯，说话像黏着糖，“来我家，对吗？”
戚栎顿了顿，“今天去我家吃，早上到了新品种的海鱼。”
叶衾年肉眼可见的雀跃，甚至原地转了个圈，蹦蹦跳跳地走出猫咖，等走了一段路，发现戚栎没有跟上来，还小跑回来。
“戚栎，走啊。”
这么开心吗？戚栎心想，和小孩子一样，什么情绪都消得快啊。
“嗯，走。”
叶衾年不是第一次跟戚栎回家，并不拘谨，和鹦鹉神龟打了招呼后，还给对方喂了干果。
“谢谢！谢谢！谢谢！”神龟手舞足蹈，吃得津津有味。
叶衾年心情也很好，笑吟吟地说你吃多点。
神龟翅膀扑腾，讨喜地说了很多吉祥话，什么恭喜发财、大吉大利，整个客厅都是它的声音。
厨房里的戚栎嘴角微抽，这家伙，有吃的就是爹。
最可气的是，平时他天天喂东西，都没得到这样的待遇。
“过来，吃饭了。”戚栎喊了声。
“好——”
戚栎顺势看过去，挑了挑眉。
少年是在……玩球？
叶衾年在玩沙发的抱枕，因为圆滚滚的球形，特别好捏。他来来回回地在沙发翻滚，把抱枕丢到半空又接住，有意思得不行。
“这么好玩？”戚栎撑着沙发顶，含笑望下去。
叶衾年像被定住身形，愣愣地看着戚栎。
然后半空的抱枕砸了下来，直冲面门。
“小心。”戚栎眼疾手快，胳膊往前一抬，堪堪在最后一秒避免少年被砸脸的惨剧。
叶衾年膝盖抵住沙发背，也趴在边缘的顶上，他头发乱糟糟的，脸颊是运动后粉气。
“谢谢。”他张开手臂，要把抱枕接住。
戚栎给他了，又摸了把他的头发，彻底揉乱。
叶衾年一无所觉，依旧乖乖地盯着戚栎。
戚栎轻啧，不好继续欺负人，收回手了。
叶衾年轱辘下沙发，跟着戚栎后面当小尾巴。
戚栎余光扫了眼，将人按在原地，“去穿鞋，地板凉。”
叶衾年“哦”了声，拖着鞋子哒哒跑回来。
戚栎已经摆好碗筷，让人坐下吃饭。叶衾年全程情绪高昂，每道菜都吃很多，尤其是黄花鱼，每一根鱼刺都嗦得干干净净。
“好饱啊……”叶衾年拍拍肚子，满足地喟叹。
戚栎递他消食片，摸了下他的肚子，又压了压，“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没必要奔着空盘去，想吃下次给你做，胃撑太多不好，容易得病。”
叶衾年歪头，“可是好好吃。”
“那也要节制。”
“以后我不一定有机会吃了。”
“会有的。”
“不会。”
戚栎撩起眼皮，“我说有就有。”
叶衾年轻轻说：“你又不能给我做一辈子。”
戚栎手里的动作停顿一下，继续收拾碟子。
他只说：“先去客厅坐着吧。”
叶衾年没走，学着戚栎的样子，打算去洗碗。
戚栎头皮一紧，把人拦住，“行了，坐着吧。你打烂的碗够多了。”
叶衾年不服气，“我现在不会打烂碗了。”
“昨天是小狗打烂的？”戚栎似笑非笑。
叶衾年不说话了，自己嘟囔了一句，戚栎没听清，见少年老实回去了，就进厨房了。
……
“今晚还看动画片吗？”叶衾年问，“我好像还没做读书笔记……”
“今天先不看动画片，看电影。”戚栎淡定地坐下，“书不急，慢慢读，我也不催你，晚上不用熬夜看。”
叶衾年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戚栎把自己精挑细选的影片，投到投影仪上。
电影故事很简单，大概讲一个贫困家庭出生的男孩，机缘巧合走入歧途，妄图靠自己的外表走捷径，经历了其中诸多的心酸，最后意识到人只有靠自己才行。
叶衾年下巴搭在抱枕，以一贯的姿势认真看电影。
戚栎时不时观察少年的表情，说实话——
什么也没看出来。
只知道对方很认真地在看，每次剧情跌宕起伏，就会紧紧攥住拳头，显然是沉浸在其中。
等电影到尾声，演员表滚动时，戚栎开口，“你对……这部电影有什么感悟吗？”
叶衾年：“李生好可恶啊。他最后居然抛弃了陈沉和猫猫狗狗。”他说到猫猫狗狗时，语气明显压抑。
戚栎：等、等下，这个关注点有些偏了！
“李生固然可恨，但是，你觉得陈沉悲剧的来源是什么？”
叶衾年眨眨眼，“李生抛弃了他，陈沉没有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猫猫狗狗也没有。”
戚栎引导，“所以一开始，如果陈沉选择自我独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叶衾年轻声说：“可是，陈沉喜欢李生啊，还有猫猫狗狗……”他声音也低了下来，“也很喜欢李生，所以他们才想和李生生活，被李生养。”
叶衾年越想越难过，他不自觉把关注的焦点投向自己的同类，猫咪每天都会对李生摇尾巴，蹭脖子撒娇，会在李生回来的时候等在门口，晚上睡觉蜷缩在脚边。
戚栎：“……”
电影里的李生是一个花心浪荡，但极具个人魅力的角色，堪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爆胎的离谱程度。
他对陈沉始于好奇，渐渐投入感情，再到彼此情浓，最后渐渐变淡，不复爱意。
戚栎不死心，又说：“但无论怎么样，都证明了一件事，被人养着的风险很大，必须要学会靠自己。”
他又推及己身，“你再想想我，或者任何一个像李生这样的人，他们走入你的生活，你盲目地选择了陈沉一样的道路，就算曾经多么幸福，终有一天也会被李生抛弃？”
叶衾年慢慢抬头，“不一样，戚栎。”
“你和李生不一样，假如你决定养一只猫咪，一定不会抛弃它，永远和它生活在一起，对不对？”
戚栎怔了怔，沉默许久，没有回答-
汤奕源最近闲，在A市晃悠，就邀请戚栎出来喝酒。
出乎意料的，人成功约出来了。
“你怎么回事？”汤奕源翘着二郎腿，“活像死了老婆的鳏夫，唉声叹气。”
戚栎一声不吭，不停给自己灌酒，一杯接一杯。
汤奕源猜测，“你不会为情所困吧？”
“少扯淡。”戚栎冷淡地说。
汤奕源耸耸肩，刚要说什么，一声娇滴滴的男声传来。
“汤少～～～”一阵香水味袭来，黑色网衣、紧身裤的男人笑着过来，一把坐到汤奕源腿上。
汤奕源猝不及防，仔细辨认了下，“哦，你啊。”
他捏住男人的下巴，“妆太浓了，都没认出来。”
男人笑眯眯的，也不生气，“讨厌，来，汤少，请你喝一杯。”
汤奕源不抗拒，直接喝了。两人打情骂俏一阵，男人离开。
戚栎瞥了眼，汤奕源无奈摊手，“之前公司养的小模特，不知道我助理还有没有打钱，看样子，还打着。”
戚栎面无表情，忽然说：“你养这么多人，不觉得有罪恶感吗？”
“哈？”
戚栎继续说：“你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毁了别人的人生！”
“等等，我没有威胁人，都是他们找上我的。”
“他们找你，你就接受？”戚栎反问，“人渣。”
汤奕源：“……你喝大了？”
戚栎冷笑一声，“我清醒的。”
汤奕源狐疑地看过去，“喂，我发现你好像很在意我包养人，怎么，有人对你投怀送抱，希望换取金钱交易？”
戚栎沉默。
汤奕源精神一振，“我靠，真有啊。不是，你又不像我在娱乐圈工作，你开个温馨猫咖，哪遇到这样的事？”
“不会是一只猫赖上你吧？”他开玩笑地说。
戚栎深吸一口气，“我倒是希望这么简单。”
养只猫多不容易。
他也烦，扯扯衣领，隐去姓名，把叶衾年的事大概给好友讲了下。
汤奕源听沉默了。
“……我希望他能树立正确的三观，把路掰回来，但如你所见，效果极差。”戚栎喝了半杯，喉咙一阵火辣。
汤奕源古怪地看着戚栎，“喂，先不说包养不包养这件事，你没发现自己很奇怪吗？”
戚栎愣了愣，“什么很奇怪？”
“你对那个小男生太关注了吧。”汤奕源好笑，“人家上门打工，你半推半就地应了，知道对方心怀不轨，还不保持距离，反而想着将人掰回来，操心这操心那，什么读书、看电影、写感悟，哦，还做鱼给人家吃，美其名曰交换——”
“我看你是欲拒还迎，心里美得不行。”他琢磨了一下，“我猜那男生挺好看的，至少戳中你的审美，对吧？”
戚栎：“……”
汤奕源意味深长，“如果换成刚才那浓妆黑网格男，对方说想你养，你会什么反应？把你说的来一遍还是报警？”
戚栎嘴角绷得死死的，一言不发。
几分钟后，他冷声说：“我品味没你差，这种大花脸也下得了口。”
汤奕源白眼，皮笑肉不笑，“是，你品味最好，我重口，你小清新。”
戚栎闭上眼，肩膀一松，倒在沙发。
那一瞬间，少年漂亮明媚脸庞浮现在脑海。
他想，不得不说，怪清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