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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我们和好,可以吗?

    呼啸的急雨似在心里排山倒海地灌着, 冲刷着五脏六腑,内脏都错位般地疼,和两年前那个雨夜一样。

    甘望舒是从未想过这两年里他为她去过美国, 去看她无数次,大年初三那次也是专门为她而去的,不是出差, 原来他那一次绕了半个超市也找不到的东西是她,原来她一直在他身后所以他找不到……

    原来他早就不怪也不恨了, 只想着她。

    但是一个姓甘的人, 和他如何回头呢?

    甘望舒仿佛看到眼前潺潺的流水往东面排去, 她就没见过这地球上什么水能倒流的,压根,就不可能。

    她要是早知道他期待见她,前天早上她不会在门口一脚油门走了。

    所以他这两天显然憋得慌, 难受得慌。

    但是……她能给的也仅限于此了,其他的,她两手空空的, 真是有心无力。

    “如果, 如果在一个月前知道, 也许有可能……现在不能了。”她抬头, 泪眼模糊的瞳孔努力对上他闪烁的眸光,“我接手甘氏了。”

    萧津渡眼底的光凝固住。

    “固然过去的事人人都知, 但拿这种事情去和他们较劲, 我站不住脚。如今都身子不太好, 我不能拿这事把他们都气走……”

    她擦了擦脸上控制不住冒着的泪花, 对他笑一笑,“但是说实话无论姓什么, 都和你不可能有什么关系,所以你……”

    萧津渡提了口气,却一时间又哽住,找不到一个出口,找不到一个能撕开的口子来破解她的话。

    “为什么要接手,你没钱吗?”他嘶哑嗓音半晌也只吐露出这句话,他猜测出之前文越宁找她是为了这事但是过后打听过了,她并没有接手,没有回来。

    “没钱你跟我说,你接手它做什么?我没钱给你吗?”他难受至极地问道,“之前豁出命去捞的花完了?”

    “……”她说,“我说了,姓什么你都不可能和……”

    “不姓甘我就有办法!”他懊恼而着急地道,“我就有办法!!”

    甘望舒语气充满无力感,细眉轻蹙:“对不起。”

    “你别气我。”他咬牙切齿,“老子这三年就缺你这三个字,没这三个字我活不了了?!那我早就成灰了!!”

    “……”甘望舒憋着气没再说话。

    萧津渡不断深呼吸,看着她低眉垂眼的可怜样儿,觉得胸口最硬的那节骨头又是一节节断裂,碎成灰了。

    “望舒儿,你别这样……那怎么着,卖房呗,你卖还是我卖?”

    “……”

    “赶紧说。”

    “……”

    甘望舒呢喃,“我卖。”

    “呵。”

    “……”

    萧津渡转身。

    甘望舒撩起眼皮看着那笔直的肩头,他没走,但也半天没回头。

    她思来想去,觉得房子压根也不是这段关系终点的证据,左右还是在心里。

    “我后面应该要在览市办公,你不想来就不要来了。”她轻声说。

    “我来不来你也管?甘小姐转行做览市市长了?”

    “……”

    甘望舒抵着墙,低着头,语气也有些差了,“我是管你吗?我是希望你不要被气死,你不要说话带刺儿行不行?”

    “本来也活不长,缺点德无所谓。”

    “……”

    甘望舒抬脚踢了他脚后跟一下。

    萧津渡:“……”

    他回头瞪她。

    甘望舒垂着脑袋,抿着唇眼周红晕弥漫,好像被踢的是她一样。

    萧津渡一看,就觉得他这辈子确实是个短命的,看这样子,谁活得长啊?

    他什么也不想说了,再说下去他三天三夜睡不着,直接上西天。

    他往外走。

    甘望舒慢吞吞跟上去,看到丢在凳子上一半挂在地的西服,还有直接躺在地上孤零零的领带,再看他径自往外走的背影,她就去捡起来,“你衣服。”

    他跟没听到一样,赌着气直接路径笔直地去了电梯。

    甘望舒只能跟过去。

    进了电梯把衣服递他面前,他不接。

    甘望舒气不打一处来,西服连着领带绕成一团丢他怀里。

    萧津渡抱住往下扑的衣服,嘴角慢吞吞地挂起一抹似笑也非笑的弧度,“以后少管我,跟你不熟。一件衣服而已,不差这点钱。”

    “……”

    甘望舒看着他,死死看着。

    萧津渡从一开始的肩背挺得笔直,冷眉冷眼的,到后来渐渐地软下了气息,平下眉峰淡淡扫她。

    在她锐利冰冷的眸色下,他又徐徐垮下了肩,不自然地开口:“干嘛?”

    “萧总看我有牢狱之灾,那一刻是挺爽的吧?”

    萧津渡愣住,不可思议地和她四目紧紧交缠底色。

    甘望舒若有似无地挂着笑在唇边:“虽说出身差不多,都是继承人,但是我像个下水道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为了那点本来就是我的东西,需要肮脏又龌龊地在背地里操纵自己家的集团,不惜背上那种一不留神就死罪一条的罪名,你看着也挺叹为观止的吧,咱俩的距离在那一刻就拉得很明显了你不明白吗?我连跟你走在一块儿都不配。”

    萧津渡伸手去握她的手腕。

    她没有抽开,但是嘴里依然碎碎念着,“看我这种下等人苟延残喘地捞钱你很不屑是吧?你有钱,你愿意施舍,你慷慨……”

    “够了。”

    萧津渡压低嗓音呵斥。

    甘望舒刹住了喉咙里的话。

    萧津渡直瞪着她,咬牙切齿:“你别没心没肺,甘望舒,你知道那事给我打击多大,而那样的时候我还在外面等你到半夜,可你还不知道我那夜到天亮见了好几个律师,不知道我那几天找了多少关系为你周转这个事。

    你知道我去美国看你无数次,不知道我去麻省多少次扑空,十二个小时的飞机来回反复重叠加起来是几百个小时。

    我没找过你,你看着过得很好我比谁都开心,我自己孤单难过不妨碍我看着你就觉得开心。

    你更新的生日照片,说新的日子,我打不通你电话,空号了,我也接受了,依然是十二小时的飞机独自回来。

    听说你买了这个房子我当天就飞过来了,就在门口看着你车子开过,就为了看你那一面。

    前天早上为了见你,我绕那两座院子走了三圈,走了快两个小时,你一脚油门走了……”

    他眸光开始闪动,裂缝明显,话语开始一字一顿,被起伏的气息振得连贯不起来:“你别太,没心没肺,甘望舒……”

    他声音嘶哑,胸膛不断地起落,“甘小姐没体验过一次又一次到手的东西飞走的感觉,体会不了人间疾苦,也别这样看别人笑话。”

    甘望舒整个恍惚起来,也不知是电梯停下时的晃动还是他反过来训斥她的这句话……她体会不了人间疾苦……

    她不知道他尝了两次那种即将要到手而最终她却又和他失之交臂的痛苦,她没体会过,所以说话带刺。

    “所以咱俩不适合……”她轻轻抽出手,“我只能说,对不起,可你不爱听。”

    萧津渡目眦欲裂,又握住她的手,“那你说我爱听的。”

    甘望舒呼吸孱弱:“我没办法。”

    萧津渡眼底的黑如夜空普将暴风雨,一寸寸碎了开去。

    甘望舒:“对不起,你当这一晚上,没有过。”

    她先出去了。

    萧津渡直到有人进来,才慢吞吞迈开腿。

    到酒店门廊下时,正好见她上了泊车员开来的车碾着市区厚厚的积水走了。

    萧津渡自己喝了酒,带司机了。

    他不像以前钻入后排,今天上了副驾驶。司机还提示他:“路况不好,萧先生要不到后排?”

    “走。”

    司机启动车子,尾随那辆已经开出十来米远的玛萨拉蒂往沪檀林开去。

    沪檀林那一块在山脚,低洼,容易积水。

    这样的天气路上车子甚少,中间司机准备超车,被萧津渡冷冷的“别超车”三个字杀得差点踩成了刹车。

    回过神来,司机只能不明所以的一路慢吞吞继续跟在那辆玛莎后面开。

    …

    回去洗了个澡,甘望舒疲惫地在床上抱着自己,在嘈杂雨夜里思考这一晚上发生的事。

    再怎么道歉,还是亏欠他的,他不开心也正常,两年里几百个小时在空中无聊度过的航程,就是她怎么也亏欠他的,他想要的补偿就是她也说一句喜欢他而已,可是她已经接手甘氏了,真的回头不了了。

    她唯一能让自己不那么难过,去释怀的是,不接手甘氏两人也真的不可能,他说他有办法,她觉得也只是逞强赌气罢了,他有什么办法呢,他没办法……

    可这个人还气得不行,要怎么让他消气,也放弃呢……

    刚刚一路上他在后面跟着,她是知道的,他怕她熄火或者出别的事。

    甘望舒无奈地拿出手机,试着给他发微信。

    “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你就当我这人真的不值得,我无论如何补偿不了你什么,你忘了这几年,以后好好生活。”

    发过去两分钟,他没回复。

    甘望舒又试着发了句:“行不行?”

    发不出去,冒出来一个红色感叹号。

    甘望舒:“……”

    三年没拉黑的号,在这一句话后,踩到他痛骨,拉黑了。

    拉黑不同于删除好友,被拉的人是真的束手无策。

    但是他要是真从此不再搭理她,也挺好的。

    甘望舒犹豫了会儿,最后一张张地截图,把他们过去也不算特别多的聊天记录截图起来,末了,把他的号也删了。

    一了百了。

    这一夜睡得很不好,总是醒来,第二天清早她就干脆找上之前买这房子的中介,把这个房子挂牌出售了,比市场价低了一千万,只要尽快出手就行。

    因为台风,今天览市全市颁布了停工停业的通告,忙完了出售的事,甘望舒丢下手机在这乌黑的白日里补觉,断断续续地一直躺到晚上。

    醒来时依然满世界昏黑,雨未停。

    甘望舒去摸床头灯,壁灯却一直处于昏暗状态。

    她困惑地又试了试,最后只能爬起来,借着手机手电筒去开房间内的大灯。

    依然昏暗。

    停电了?

    甘望舒翻手机,这才看到物业早一个小时前就发了信息通知,说大树压断小区附近电缆,工人正在冒雨抢修,但可能最早也要半夜来电,请大家见谅。

    甘望舒绝望地蹙眉,疲惫地走去了浴室。

    借着热水器蓄水箱里尚存的一点热水洗了个澡,又回床抱起了着自己。

    听着外面撕裂的木头声,她心头抖了抖,怀疑自己院子里也有树被刮倒了。

    那可都是十几米高的大树,倒一棵可不了得,明天得请工人来搬走修缮园子,她自己搞不了。

    断断续续的撕裂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开始后悔买下这个园子,它漂亮是漂亮,是满足了她想独自生活、避世的想法,但是她一个从小不是在西南就是在北方生活的人,没经历过台风,不会打理园子,而江南这种地方,应该有时候一年会经历好几次台风雨。

    她还是应该留在北市生活……

    等房子卖了,她马上就走。

    萧津渡也许后面也卖掉了,所以到头来两人纷纷给对方一道深深的伤痕,什么都没得到。

    他也许今天已经离开览市了?

    哦,今天台风,应该没有航班能走……不知道白天有没有停雨的时候。

    感觉但凡有一分钟雨停,他都会毫不停留地回北市去。

    只要和她拉开了距离,萧总就天高任鸟飞了,不用困在这一个以甘望舒为名的牢笼里,郁郁不开心,一不开心就好几年。

    她想得没错。

    实际上的萧津渡今天确实是不爽到了极点,这几年里他心情都没这么差过,所以尽管早上览市已经发布了停工停业的消息,他一个来找甘望舒的人也不需要上班,但是趁着有半小时雨停,他还是上荣晟公司去了。

    荣总的公司在览市市区寸土寸金的CBD大厦里,白天看雨还挺方便的,景致一绝。

    萧津渡就在那儿看了一天雨。被迫在那儿陪他的荣晟都快抑郁了,公司今天都放假了,他一大早还得从被窝爬起来,丢了美人披风冒雨来公司陪萧大公子。

    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他都怀疑萧安是不是破产了,除了这事还有什么事能让快活一辈子的萧总一副台风登陆在心中的样子。

    在外面窝了一整天,所以直到深夜十点,暴风雨不断加剧席卷览市的时候,萧津渡才偶然间发现手机里有物业的消息,两个小时前就发了消息说沪檀林全小区停电了,最早要半夜来电。

    他一下子撒腿就下楼。

    “喂?台风这个点在登陆呢,览市处在台风眼,很危险的,你要干嘛?”荣晟紧张不已地跟上去。

    但是跟不上萧总的速度,他已经乘坐高速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览市几乎百分之五十的地方都有积水,而且台风正在登陆中,全城除了救援车辆几乎别想找到一辆私家车。

    萧津渡开着自己那劳斯拉斯当游艇,在雨夜里风驰电掣花了半小时赶回了沪檀林。

    小区里树木倒了一地,进去的路横七竖八地被拦截了不少,萧津渡最终赶到家的时候都快十一点。

    满世界昏黑,除了银色的雨铺天盖地。

    萧津渡把昨晚那个拉黑的微信放了出来,发消息过去,结果,显示已经不是好友。

    萧津渡愣住……

    他发过去加微信,但过了十分钟还没动静。

    屋外的雷鸣似在头顶打着,不时有树枝掉落的声音。

    固然知道这个点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是这样的天气正常人也睡不着,而这个地方她人生地不熟的,才住两三天,估计家里路况都不熟悉呢,乌漆麻黑风雨交加的,她一个人肯定害怕的。

    萧津渡整个心都不好了,直接给物业打了电话。

    “给我我隔壁业主的电话。”

    “您隔壁业主?这个……”物业为难道,“萧先生,这大晚上的,又停电了,您不认识隔壁业主的话,贸然给您电话,我们这么做不太合适……”

    “我认识她,只是微信吵架拉黑了。”

    “……”

    萧津渡这辈子没把自己置于如此难堪的地步。

    物业工作人员试探性地问:“微信没有,那您也没有对方的电话吗?”

    “我……”他深呼口气,“她换号码了,我俩几年前吵架的。”

    “……”

    电话里的人为难而尴尬地沉默了。

    几年前吵的架?

    萧津渡厚着脸皮冷静道:“给我号码,大不了你们先打电话给她,问问让不让我过去,就说我给她带电源,停电了我担心她害怕。”

    “哦,那行。”

    工作人员挂了电话,给他隔壁的业主去了电话。

    五分钟后给萧津渡来电,“那个,萧先生,隔壁的甘小姐说,不认识你,她不希望陌生人过去。”

    “……”

    萧津渡颓然地一把坐在了沙发,“你听她声音,睡着了吗?”

    “好像,还算清醒。”

    “那她怎么说的?”他烦躁地问,还不认识他,真说得出口,气死了。

    物业:“甘小姐就说她不认识你,完全不认识。”

    “你没说我给她接电吗?”

    “说了,她说不需要的,她快睡觉了。”

    萧津渡气急,“那你们两句话说那么久。”他还以为说了五分钟,有希望呢。

    物业:“哦,甘小姐说她院子里的树倒了,问我们明天清理小区时能不能顺便帮她清理出去。”

    萧津渡一下子站起身,“她院子里有树倒了?”

    “对,她说听声音有好几颗。”

    “……”

    “不过这您不用担心,我们天亮就会去给业主清理的。”

    萧津渡语气蓦然放低,满满求人的姿态:“你们,麻烦你们到她那一下,我给她打电话。”

    “这……”

    犹豫几许,物业还是答应了,毕竟住这儿的业主非富即贵,这户业主呢,一年出现不了一两回,难得在这样极端的天气下需要帮忙,也不能总是无情拒绝,要是隔壁女业主出什么问题,更不划算。

    萧津渡一个喜欢出门玩儿露露营的人,房子从从来不缺临时电源。

    带着他从库房搜出来的电池,他开了车到隔壁院子门口,等物业来了,打电话给她,他接过去听。

    “喂?”甘望舒的声音有点疲倦无力,刚刚一个厉声的雷毫无征兆地落下,把她吓得心脏不舒服。

    “是我。”萧津渡沉着冷静地说,“你开门,我进去。”

    甘望舒在被窝里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住,但嘴里已经先脑子一步发了声,“不用了,我睡了。”

    “你能睡得着就有鬼了。”

    “……”

    “让我进去……”萧津渡半个身子靠在方向盘上,嘶哑嗓音痛苦道,“快点,给你接个电就走,谁爱跟你待一块,我还要睡觉呢,昨晚都没睡,要猝死了。”

    “……”

    甘望舒掐了电话,拿了遥控远程开了园子的大门。

    物业的人确认他们认识就走了,萧津渡自己开了车进园子。

    甘望舒等在门口,人来了,她避开他投来的那一缕在雨夜里显得炙热分明的视线,垂下脑袋,手里握着亮灯的手机把他带到中央客厅。

    萧津渡打开工具箱取了线出来接。

    甘望舒拿手机给他照明,生疏而客气地问:“给我了,你自己有吗?”

    “有。”

    “你那么多套?”

    “这本来是这间房的,拿走了。”

    “……”

    手机投出来的圆梯形光束照到了男人宽阔而笔直的肩头,他原本总是显得过于利落的下颌线在这个黑夜里终于模糊了起来,阴影揉开了他五官,深邃却又朦胧,像梦中的人物。

    甘望舒使劲看着,非常想看清这个台风夜里赌着气却依然来给她接电的男人,却发现怎么也看不清,他好像开始在离她而去,在稀疏雨夜里远走,再也见不到一般。

    忽然屋里亮了起来。

    甘望舒闭了闭眼。

    萧津渡偏头看去,小姑娘长睫闪烁如蝶振翅,蹙着细眉,巴掌大的小脸像飘着不安的情绪。

    “要不要记我电话?今晚有事找我。”他说。

    甘望舒下意识摇头,细若蚊蝇地轻喃了句“不用”。

    萧津渡没听太清,但也猜得出是什么不中听的话。他没说什么,只是那一秒生理性地顿了顿,很快就收拾了眼里落寞的情绪,转身往外走。

    一阵狂风发出骇人的呜咽,伴着轰隆声,甘望舒吓得在玄关往后退了两步。

    萧津渡站停在那儿,望着雨夜里被砸得噼里啪啦的车,没有马上出去。

    甘望舒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走。站了一分钟,她慢吞吞地关了手机的灯,和他一起在那儿,他看外面,她看屋里那盏在风里摇晃的灯。

    “去坐吧。”猜得出他是为什么没走,甘望舒又没勇气让他走,就低语了一句。

    他摇摇头,没动。

    甘望舒也就没动。

    时间缓慢地挪着,大概近一个小时过去,天气预报推送了最新消息,台风在览市览东区登陆。

    他们这里是览北览东的交界。

    台风登陆后更是风雨加剧的时候,至少得持续个几小时才会停。

    萧津渡在玄关附近一处花厅的藤椅坐下,弯下腰撑着手,拿出手机看。

    甘望舒站在玄关,偶尔看看雨,偶尔看看花厅里的男人。

    他手指在屏幕不断划过,不知道一目十行地看着什么,总之没有说一个字,没有发出半点声儿,没有当她存在。

    雨是凌晨四点半左右开始转小的,但还算中雨,屋子里吹进来不少落叶,门口躺了好几节残枝。

    甘望舒后来在客厅坐着了,拿了本杂志,但只是翻开了一面,一整夜下来注意力依然在玄关隔壁的花厅里和时不时劈开的雷声中。

    清早五点,变成小雨了,雷声也停了,甘望舒起身。

    揉着一夜没睡而昏沉不已的眉心,她拖着略僵的步伐过去,到门口说:“你回去休息吧……”

    萧津渡熄了手机,走出花厅,拿起玄关一侧倚着墙的雨伞。

    甘望舒送他,走了两步,又两步,最终在他要跨出门时,忽然间抬手拉住他的手腕。

    萧津渡回眸。

    甘望舒低垂着脑袋,抿着唇,在他滚热而迷茫的目光下,犹豫了两秒钟,开口,嘶哑嗓音模模糊糊地说:“我们俩能不能,偷偷和好,不要给家里知道……”

    灰黑色的天幕背后泛着无力的白光,在残破的夜过后在努力挣破时间要上演新的一日,只是雨丝如幕,灰夜的谢幕艰难而缓慢。

    萧津渡盯着她看,久久没有动,脑子和眼前都好像笼罩了什么混沌而模糊的光,让他分不清真实和梦境,是不是又是他在“做梦”。

    甘望舒头昏沉得难受,在他眼神的炙热燎烤下,眼眶也泛起了酸意。

    “不可以吗?”她呢喃着问,声音痛苦。

    萧津渡:“可以。”

    第52章 和好是在一起的意思吗?

    甘望舒看着他那车子淌水走了, 徐徐消失在园子尽头,她脑子昏沉地站了会儿,在淅沥细雨彻底停歇时, 才恍惚回了神,走到厅里,把澄明的灯带到还乌黑一片的楼上去。

    睡到午后, 醒来发现有电了,就给手机充了个电, 给自己煮了碗面吃。

    还没决定要在这长住, 这里没有阿姨, 下午甘望舒只能自己充当保姆收拾一下屋里屋外的狼藉。

    物业下午也来帮她把倒地的大小三棵树运走了。

    一通忙下来已经到晚上,甘望舒叫了个外卖吃后,简单洗了个澡就去睡觉了。

    萧津渡一整天都无声无息,可能在补觉也可能以为她在补觉, 甘望舒也就没去找他,她今天也累,打算等明天再说。

    睡前看手机, 她才发现昨晚他发了好友申请, 她不知道, 难怪他要找物业给她来电。

    甘望舒点了通过后, 倒头就睡了。

    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去上班了, 上了两小时班, 都快中午了萧津渡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加起来已经一天半没联系了, 昨天可以理解为他一夜没睡在补觉, 今天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忘记他们和好了?

    按萧总的本性,这样的日子应该一早给她来电, 打不通还会连环call才对呀。

    两年不见,萧总变了性子了?

    也不应该啊,瞧他前晚在酒店抽烟区对她那一通输出,就差飙脏话了,可一点没见外。

    相反起来,甘望舒就不是那种能主动找他的人,她不好意思。

    只是一早上因为他的失踪,她脑子里忍不住又满满都是他了。

    她回忆起前晚他说的,两年前出事那夜,他为她找了好几个律师,为她那个事周转了多少,他希望她赶紧走,不然他还得费力气捞她……

    明明那会儿他应该气疯了,可是他说他会捞她。

    后来的两年,他还飞了无数次美国去看她,她真的不敢置信,也真的不敢相信那年正月初三在超市,他知道她在后面跟着,他就是去找她的……

    她一直以为这两年他就算不再恨着她,也早把她从心中抛到九霄云外了,脑海里早没了甘望舒这样一个无耻的人,结果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一遍遍地跑去美国看她,甚至大过年的也去,还说那个千篇一律的破年有什么好过的。

    去看她的日子就不算千篇一律了,是吧。

    甘望舒觉得亏欠他的越来越多,以为就那一年,实际已经三年了。

    直到晚上下班,萧总还没来信,简直从地球上消失了。

    甘望舒终于厚着脸皮,试探性地给他发微信。

    “Hi。”

    直到她去了车库他还没动静,甘望舒又给他拨了个语音电话,也没接通。

    她晚饭都没吃,直接开车回沪檀林。

    到他园子门口往里看,园子太大,植被层叠不尽,看不到主体建筑,不知道他在不在家里。

    她思来想去给物业打了电话,“麻烦你们,帮我联系一下我邻居。”

    物业:???

    这俩业主怎么回事,前晚男的要联系女的,今天女的要联系男的,怎么那么奇怪。

    “请问,您找萧先生有什么事吗?”物业问甘望舒。

    “我想跟他道个谢,但是联系了一整天都没联系上,我怕他……嗯,”她尴尬道,“死在家里了。”

    “……”

    物业也是被吓到了,马上就给萧津渡去了电话。

    一会儿又给甘望舒回信说:“没有通,关机了。”

    甘望舒苦恼:“那怎么办呀……”

    “要不您,报个警?”

    “……”啊,那可能不用吧,等会儿萧津渡以为她疯了。

    他也就是那一夜没睡而已,清早雨停就回去休息了,死只是她瞎说的。

    忽然看到门口那个门铃,甘望舒下车去摁。

    没想到很快有了反应,有个住家阿姨模样的人跟她通过门铃对话,听说她找萧津渡,阿姨说他在家,请稍等。

    甘望舒满脸惊喜,马上又试着给他打语音电话。

    一开始依然无人接通,但是打了几次后,忽然间就通了。

    这人手机可能没电了,刚开机。

    嘶哑的男声穿过听筒一节节缓慢递来,像那夜的风雨,稀碎而孤单,“嗯?下班了?”

    “你在,睡觉呀。”她问。

    “嗯。”萧津渡把脸埋枕头里,“进来吧。”

    大门已经开了,甘望舒望着眼前漫长的私道,不太好意思进去但是挺好奇他怎么在睡觉的,就还是上了车开进园子,边开边闲来无事继续和他讲语音电话,“你怎么这个点在睡啊?昨晚没睡?”

    “嗯。”

    “昨晚出去玩了?”

    “没。”

    “那你,睡了两天两夜???”她吃惊。

    男人的声音还是很哑,溢出“昨天没睡”四个字时,疲惫感好像还在清晰地弥漫着。

    甘望舒睁大一双眼眸,脚下也陡然间放到了油门上,本来只是由着车子不紧不慢地在他园子里挪,忽然间就下意识忍不住加快了。

    “你昨天早上回来后没睡觉啊?”她好奇不已地问。

    “嗯。”

    “为什么?”

    “睡不着。”

    “为什么会睡不着,你一夜没睡了还睡不着。”

    “想你。”

    “……”

    甘望舒把车子刹在主屋门口,下来,悄悄走进去。

    屋里灯火通明,布局和隔壁差不多,她没改造,想必设计都是当年萧总安排的,所以两座园子大差不差,一进门一抹熟悉感扑面而来,好像回了自己家。

    甘望舒嘴角不知为何略略扬起,为这种熟悉感而莫名有一丝雀跃感。

    拿起还没挂断的语音电话,她问:“你在,主屋睡觉吗?”

    “嗯。”

    “哪里呀?”

    “楼上房间。”

    甘望舒猜测也是,所以就下意识说:“那我回去了,你睡吧。”

    “上来啊。”

    “……”甘望舒瞄了眼那条就在不远的雕花旋转木梯,轻声道,“那个,我还没吃饭,你睡吧。”

    “我也没吃。”

    “你多久没吃了?今天一整天是吗?”

    “昨天。”

    “什么,你昨天也没吃?”她不可思议得声音不由自主地急切了些。

    “喝酒了。”

    “喝了一天酒,没吃饭,今天也没吃?”

    “嗯。”

    “你不想活了啊萧津渡。”甘望舒下意识说,觉得肺腑一股无名火在烧,简直觉得他怒不可遏令人发指,“你三岁啊?”

    他轻笑,又闭上眼睡觉,沙哑的声音吞吐了句“死就死,死而无憾了”。

    甘望舒无语了半天,挂了电话,又拿手机点了外卖。

    完了才往楼上走。

    悄悄爬到二层,找到主卧试探性敲了敲。

    里面传来淡淡的一记哼声。

    甘望舒摸上门把,摁下,推开一丝缝隙。

    房间大,入口是起居室,她还得进去,再走几步,慢悠悠到了第二道门,才看到里头深棕色木床上的一抹隆起。

    他只留一只手和一小片头发给她,其他的都埋在被子枕头里了,似乎还很困。

    甘望舒站在卧室入口处,探头道:“你再睡半小时能起来吃饭吗?我点了外卖。”

    “唔。”

    “那我在楼下等你。”

    “进来啊,下去干嘛。”

    “……”

    甘望舒盯着那副慵懒舒服的背影,犹豫两秒,再往前稍稍走了几步,在房间一张藤制沙发坐下。

    床上稀稀疏疏地传来声音,他微微转过身,慵懒不已地撩起眼皮。

    甘望舒对焦上他一对朦胧的眼,呼吸微微屏住。

    半缕碎发挂到他眼皮上方一点点,闷了两天白得要发光的皮肤上,英挺五官每一寸都异样的清晰,好像色调饱和的动漫。

    萧总在这个灰色傍晚里,简直秀色可餐。

    这男人,都三十多了,睡醒还那么不显年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二十出头。

    “你今天,上班了。”他问。

    “嗯。”

    他又没声了,显然没醒神。

    甘望舒主动找了个问题问,想让他清醒清醒:“你来这,出差还是?”

    “看你。”

    “……”甘望舒轻抿上唇,不知如何接话了。

    男人轻吁口气,闭上眼,“算了你自己吃吧,我再睡一觉。在这吃就行,吃好了你再喊我。”

    “别……”甘望舒一下有点着急,担心死了,“你两天没吃饭,我一顿不吃就饿得慌,你两天啊,你要饿死了。”

    “没觉得饿。”他慵懒至极地道。

    “你都饿过头了,你五脏六腑都要开始衰竭了。”

    他闭着眼笑,也不知道是觉得她危言耸听还是真听进去了,就躺在那儿一边笑一边侧过身睡觉。

    甘望舒怕他睡过去了,不由得起身过去,微微弯下腰扯了扯他的被子,“一会儿再睡吧,洗个脸就精神一点了。外卖很快就来,不用半小时,我点了附近老城区的一个店。”

    “你和我吃吗?”他背着身问。

    “嗯。”

    他慢吞吞躺平,睁开眼。

    甘望舒舒了口气,退开一步,温柔哄道:“你起来洗漱,我下去拿外卖,拿上来给你,你不用动了你都虚弱了。”

    “……”

    他扯扯唇,也不否认了。

    撑起身,慢悠悠爬起来。

    甘望舒在一侧看着,仿佛还怕他中途又倒了回去耍赖。

    他趿拉上鞋子,整理了下缭乱的衣领,中间瞄了眼她。

    甘望舒后脊一阵酥麻,不明白他那一眼干嘛。

    绕过她要去浴室的时候,也不好好走路,非要半个身子不轻不重地擦过她半个肩头,甘望舒身子晃了晃。

    她:“……”

    她吐槽,故意说:“这么困啊,那你躺下睡好了。”

    “醒了。”

    “……”

    臭男人。

    甘望舒往外走。

    在楼下等了五分钟,门铃就响了,她马上摁开了门,过了会儿送餐的骑手就到了,她接过,拎着厚厚的两袋子外卖到楼上去。

    萧津渡还在洗手间里。

    甘望舒在这个日暮时分忽然想起来2018年春节,大年初一的清晨,两人冷战了一段时间后,她除夕夜喝醉,他把她带回北郊睡在了他房间,清早醒来,一言不合也没聊到坎上,他径自去了洗手间洗漱。

    开了灯,她在房间里找到一张茶几,把餐一一摆出来,筷子也拆好,又盛了碗粥放凉。

    她坐在一边,透过露台安静看着台风后美丽的天色等他。

    脚步声来得也快。

    洗漱完更是一身阳光气息的萧总慢条斯理地踱步到对面,落座。

    甘望舒偷瞄,某人下巴的淡青色消失了,发丝也整理了,皮肤还是泛光,蓦地一看,更帅了。

    萧津渡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喝,“你知道我这会儿想喝粥。”

    “不然呢,两天没吃饭只喝酒的人,给你一碗米饭,噎死你。”

    他低低笑了一记。

    甘望舒其实不是很饿,拿起筷子吃起了菜,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一盘卤香腐竹,觉得很开胃。

    萧津渡也只喝着粥,他们两个极端,各做各的,也没说话,直到萧津渡一碗粥喝完了,才似乎活过来一些,拿起了筷子,开始吃起了菜。

    他去吃甘望舒总下筷子的那几盘菜。

    甘望舒也开始喝粥了,没再碰菜。

    “你什么时候回北市?”觉得他喝完粥了,有力气了,甘望舒就打破了这极致的静谧氛围。

    萧津渡倒是很漫不经心的,对这话题不是很热衷的样子:“怎么了?”

    “你不是来出差的,不能一直待在这吧。”

    “为什么不能?”

    “……”

    甘望舒瞄他,“没人扣你工资,但你不会积压工作吗?”

    “回去加点班就行了。”

    “那你不早点回去。”

    “别管我。”

    “……”

    甘望舒低下头吃饭,不再跟他说话。

    萧津渡换了双筷子给她夹菜到碗里:“你为什么来览市办公?”

    “管我。”她把他夹来的菜拨到碗边去,不吃。

    “……”

    萧津渡看着那被孤立的菜,笑了声,又瞄她,“你瞧瞧咱俩这问题性质一样吗?我为什么在这,你不知道?我还不是为了你,我直接说你不嫌肉麻?”

    “……”

    “你赶我走,我还乐意了,我是有什么人格分裂吗?”

    “……”

    “我问你这问题,也关乎我什么时候走,你又不乐意上了,小祖宗。”

    “……”

    甘望舒觉得他就是强词夺理但是也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头,觉得他口才好。

    “我找个新地方工作,自在。”她胡乱说了句。

    “在北市你不想回家就自己住外面就行了。”

    “住哪个外面?哪个都有不想见的邻居。”

    “……”萧津渡眼尾吊着笑,“那我真是,恬不知耻,追到这来了。”

    “……”

    “你报警把我抓了吧,甘总。”

    “……”

    甘望舒抬头,眼眸往外瞪,“你别这么喊我,烦。”

    “怎么了?”他无辜地问。

    甘望舒直言不讳,“你每次这么喊,都在嘲讽我。”

    “……”萧津渡默了有两秒,淡淡的有点含糊地道,“之前有,今儿没有。”

    “……”

    甘望舒转头,想要找东西砸他,可惜藤椅上没有抱枕。

    萧津渡看着她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怂怂地笑了,“吃饭吧祖宗。”

    甘望舒深深哼了声,慢吞吞地再次埋头进食,也不说一个字了。

    萧津渡自己在对面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聊,“不考虑回去了?”

    “嗯。”

    “你就住这?”

    “嗯。”

    “甘氏真的接了?”

    “嗯。”

    “为什么要接。”

    “不然我没工作。”

    萧津渡没声儿了。

    以前不知道她身份,会怂恿她开公司,但现在他不说这些有的没的。

    甘望舒等了会儿,撩起眼皮窥探对面,想到那晚他懊恼至极的脸色,她想了想,还是说:“不是我总说你不爱听的话,但你和姓甘的人,真没可能……你要不要……”

    “吃饭。”

    “……”

    萧津渡看她碗里那菜已经没了,不知什么时候吃掉了,就继续给她夹,“我就喜欢你。”

    “……”

    甘望舒平湖秋水般冷静的脸色陡然间波澜四起,红透了,她再次垂眸进食,安静得仿佛自己不存在。

    萧津渡把她的十分心思摸到了十二分,愉快地道:“我会想办法,你不用操心,望舒。”

    甘望舒觉得这比登天还难,但是不想在这会儿扫他的兴,一会儿他直接吃不下了,这人都两天没吃饭了。

    氛围奇奇怪怪的一顿饭在晚上八点结束,外面已经星光点点。

    从洗手间出来,甘望舒见萧津渡不在房间里,桌子收拾干净了,他应该下楼了。

    她就也下去了。

    正厅坐着个男人,弯腰向下双手撑在膝上,看着手机。

    甘望舒走到他附近,“你还困就去睡觉吧,反正都晚上了。我回去了。”

    萧津渡起了身去拉她,“这才八点,你回去做什么。”

    “你不是要睡觉吗?”

    “我不困了。”

    “那我在这也,没事,还是回去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甘望舒试探性地转身往外走。

    萧津渡跟着她走。

    穿过正厅,走入玄关,快到门口时,忽然一只手搭上了甘望舒的肩。

    她扭头看那骨节分明的手掌,虽不自在但也没有拿走,或开口让他拿下去。

    踏出门,两人往车子走去。

    刚踩下台阶,忽然肩头的手往后一捞,身后有一抹滚热的胸膛紧密地贴上来。

    男人的另一只手也在同一秒中穿过甘望舒的细腰将她向后一揽,两个人完完全全,完完全全地,亲密无缝地贴在了一起。

    甘望舒还没懵住,萧津渡的脑袋就往前一靠,下巴抵着她的肩头,呼吸喷洒在她耳畔,脖颈上。

    “望舒儿,和好的意思,是在一起的意思吧……”

    “不,不是……”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那为什么需要偷偷的,瞒着家里……”

    甘望舒无声了下去。

    萧津渡轻轻蹭了蹭她的侧脸,把浑身酥软下去的人用力往怀里揉,“我们谈个恋爱,求你了。”

    甘望舒握紧拳头,不然感觉自己分分秒秒要软下去。

    萧津渡贴着她蹭了又蹭,呼吸一直缭绕在她耳边:“嗯?望舒,你和我在一起吧,这破日子我是一分钟都过不下去了。”

    “……”她低喃,“你这两年,为什么没看上别人。”

    “你看了?”

    “我不一样,我逃难去了,你也知道我这两年多落魄,谁有心思恋爱。”

    “我疗伤呢。”

    “……”她垂下眸,看着腰间紧紧扣住的手,轻叹,“我是,恋爱的意思,但我还是觉得太难了……”

    “你别管。”萧津渡的声音因为她那一句话,动情而嘶哑,“我说了你别管。”

    “你去睡觉吧。”她真没再说。

    萧津渡又因为她的听话而心动得要死,搂着她没放,整个埋下脸在她肩头,舒服得只想这辈子都不起来。

    甘望舒侧眸,借着屋檐下橘红色的灯,偷偷地,近在咫尺地看着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

    “你这两年都是这样,两天吃一顿饭吗?”

    “没有,要这样你还有男朋友?孤寡一辈子了。”

    她忍俊不禁,“但你瘦了很多,你不觉得?”

    “不觉得。”

    “那你现在觉得一下,我很觉得。”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她噗嗤一笑,心头的愧疚和心疼却在悄无声息的蔓延,“行了你去睡吧,别作诗了。再憔悴下去,就不合适了。”

    “不困了。”他埋着脸嘟囔。

    “我看你都快困死了。”

    “我就想抱抱你,你都说我瘦了,我续续命。”

    第53章 可怜可怜萧总。

    极致的心疼在甘望舒心头如潮水暴涨, 她回过神来时,已经伸手搭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萧津渡没动, 只是舒服得恍若做梦,忍不住又蹭了蹭她的脖颈。

    “明天别不吃饭啊,一次就行, 不能再多了。”她轻声嘱咐他。

    萧津渡:“我明儿去找你。”

    “我在甘氏呢,你可以中午定个餐厅然后去等我, 我们一起吃。”

    “我明早就去找你。”

    “我说我在甘氏这边的分公司呢, 你一个字没听进去。”

    “甘氏怎么了?我怕啊, 你要找保安把我扫地出门?”

    “……”她轻飘飘嘀咕,“扫出去我还得跟着走。”

    他轻笑,很满意地笑。

    甘望舒还是喜欢听他意气风发的笑,一下就心软:“你想去就去, 不膈应你就去。反正你今晚也别通宵达旦了,也不要喝酒了。”

    “管起我来了,我这小祖宗开始行驶起权利了。”

    “……”

    甘望舒脸红透底, “我怕你喝死了, 好不好?谁家喝酒像你这样喝的, 熬大夜后喝一整天, 还一口饭不吃。我要是这么喝都被你骂死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心跟我换好心, 嗯?没成驴肝肺。”

    “……”她乐得不行, 往后拿手肘撞了撞他, “好了, 你快去休息吧,物理休息才有用, 站这儿看着都累。明天见吧。”

    萧津渡慢吞吞撑起来,怕她上了一天班也累,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挂在她身上的两只手。

    甘望舒得了自由马上跑,往前两步钻入车子,怕他再反悔。

    和他隔着挡风玻璃一边对视一边倒车,掉头,踩下油门的那一刻又迷恋至极地在后视镜里和他紧紧眸光交缠。

    萧津渡目送到她车子出了园子大门,应该才走。

    甘望舒早早就睡了,她不太适应江南的温润气候,总觉得夏天很容易犯困,但是最近来出差,事情多,她中午都没什么时间休息。

    第二日刚到公司没多久,微信就收到了萧津渡的来信,萧总终于不像昨天那样,成了失踪人口。

    “在公司吗?”他问。

    甘望舒忙里偷闲回复:“嗯,在。”

    “我上去了。”

    “你到啦?”这么快。

    她拿起手机出门,回复他:“你走A3梯,我给你刷卡。”

    萧津渡:“你的专属电梯?”

    “嗯。怕你被人看到。”

    “我那么见不得人吗。”

    “哎呀,说好了偷偷的嘛,低调点咱俩开开心心地玩不好吗?”

    萧津渡无奈一笑,进了打开的那部电梯。

    六十层的高度和荣晟办公室一致,并且两栋楼就相邻,萧津渡来这感觉都熟门熟路的。

    一出门就见左侧墙上倚着一个身着斜领露肩白衬衣搭着婉约黑色铅笔裙的女人,抱着双臂,垂首乖巧地等他。

    萧津渡脚步一刹,在她投来的那眼波流转的一眼里,目光都直了。

    甘望舒不自在地扭头推开了一侧的办公室大门。

    萧津渡可算知道这条电梯多隐蔽了,她办公室就在这一层独立的拐角里,电梯和办公室紧挨着,没人来这边,纯纯是她的私人电梯。

    他尾随进去。

    因为是临时办公室,里头没什么女性化或者有她痕迹的设计和摆件,一片黑白色调,简约而大气。

    “你这么早来,不多睡会儿。”说着问他,“你昨晚睡了吗?”

    “睡了。”

    甘望舒不疑有他。

    萧津渡慢条斯理地到了她办公桌边,也没去看她电脑忙什么,就靠着桌子目光落在对面的一栋楼上。

    甘望舒顺着他视线往后瞅了眼,“看什么?”

    “荣晟公司在那儿,跟你同一层,我倒是不知道你最近在这一层办公。”

    “荣晟?哦,记得,他来览市工作了?”

    “偶尔吧,不会一直在。”

    “所以你最近,和他在一块?”

    “嗯。”

    “那你要不要去找他玩儿?”

    “不,我刚来。”

    “……”她睨他,“那你坐会儿吧,我先忙,一会儿和你聊聊。”

    “聊什么?问我啥时候回北市。”

    甘望舒扑哧一笑,“我看着那么缺心眼么?你和这样的人谈……嗯,”她有点不习惯,不自在说那三个字,“谈恋爱,你会很累的,本来我就觉得你认识我开始就很累了。”

    萧津渡伸手摸上她的脑袋,“我乐在其中,被气常有吧那一年,但是不可否认快乐多得多。”

    甘望舒抿着唇不好意思接话,瞄了眼他的手,“别把我头发弄乱了。”她上面插着发簪。

    萧津渡觉得那发簪挺别致,伸手抚了抚,完了就说他看看那簪子长什么样,抽了出来。

    发丝散落甘望舒脸颊,她抬头,无奈眯眼。

    萧津渡对着那张影影约约的巴掌小脸心动得很,嘴角已经压抑不住上挑了,“你先忙,我看手机研究一下怎么簪发,一会儿给你弄上去。”

    “……”她不知为何地笑了,他可真会给自己找事做。

    她无所谓地看电脑去,反正簪不簪也一样,她就是因为清早开车不喜欢吹空调,不开空调就得开车窗,但怕风大弄乱了头发挡视线,就随便把上半部分头发挽了下,插起来。

    过了十分钟,甘望舒想起来要给他泡杯茶时,一抬头,远处的男人倒在沙发里,睡着了。

    甘望舒:“……”

    说得好听,早上就来找她,一来就睡觉。

    这人肯定昨晚也没睡几个小时,那么大个人,睡个觉还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督促。

    甘望舒不搭理他,继续忙自己的。

    又过十分钟,她颓然起身,去休息室抱了一条毯子出来。

    办公室里冷气开得挺大,他这样躺着肯定要着凉的。

    甘望舒将毯子给他披上,又捡起他塞在肩下的手机丢桌上,怕他硌到。

    不小心摁到开机键,屏幕亮了起来。

    他换手机了,最新款的,但是屏保是一张她从未见过但画面也印象深刻的照片,大雪纷飞里她牵着侄子的手在商学院里转圈跳舞。

    甘望舒眼睛好久没眨动,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愣愣地去看沙发上已经熟睡的男人。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年初三的那一日,他去美国看她,但是她一直以为他们的遇见只是在纽约,可这照片是同一天里的麻省。

    难道,他先去了麻省,再一起回了纽约??

    麻省过去那边开车要三四个小时……他下了飞机又坐三四个小时的车子去纽约?

    甘望舒不知此刻自己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好一会儿放下他的手机在桌上,回去办公,一早上看了他几百次。

    他倒是不认床,在这么陌生的一张沙发里也睡得很舒服,两个小时里就略微换了个姿势,没有醒。

    中午前萧总倒是醒来了,一看身上的毯子,就往后一瞄,恰好就对上办公室主人怨念的眼。

    “醒啦,舒服吗?我的沙发。”

    “挺好,明天还来睡。”

    “……”她唇角一抽。

    萧津渡简单折叠了下毯子,慢条斯理地起身过去。

    甘望舒头也不抬地翻企划书,嘴上跟他聊:“十一点了,你中午要出去吃还是我叫餐过来?”

    “随你,我随意。”他到她一侧,捞起她的头发。

    甘望舒才发现他手里不知什么变出一根乌色发簪,她都忘记这事儿了,“你别插到我脑袋了,你会吗?”

    “我看视频教程了。”

    “你都没放声音,你看了?”

    “看了,放声音不是打扰你了吗?”

    甘望舒嘴角上扬。

    “那你想吃什么?”她丢下企划书,拿起手机找览市的特色餐厅。

    萧津渡目光都在她乌黑柔顺的发丝上,跟摸着一匹绸缎似的,舒服至极:“都行,挑你想吃的。”

    “我看你昨晚应该又没睡,早餐有吃吗?”

    “睡四个小时,喝咖啡了。”

    “哼。”她就知道,把火锅选项pass掉,这东西太刺激肠胃了,“为什么又只睡四个小时呢?你明明昨晚一早就那么困。”

    “你这几天都能睡着?”

    “我,我睡了呀。”她不是很有底气地道。

    “一次没失眠?”

    “……”甘望舒心虚地道,“有一两次吧,知道你是隔壁业主后。”

    萧津渡:“我问你有没有想我失眠,不是恨我失眠,望舒。”

    “……”

    “你对我感情挺一般啊。”

    “……”

    她要回头,萧津渡让她别动。

    甘望舒怕被发簪插到脑袋,真的一刹那僵住了身子。

    萧津渡将发簪向下转了半个圈勾起底层的一层头发,插过山茶花样式的造型,调整好,松开手。

    甘望舒将信将疑地摸了把脑袋,发现没有散发,也不是特别紧,松弛有度。

    她起身去了洗手间照镜子看到底能不能见人,一瞧发现,挺好看的,甚至他给她挽的是那种比较有难度的造型,山茶花呢,她自己就随便扭了两圈插进去,别松开就行。

    甘望舒扬着嘴角默默出去。

    萧某人倒在了她的座椅上,拿她手机翻餐厅。

    “你吃粤菜吗望舒?”他问。

    “换个吧,粤菜有点辣,你这三天饿九顿的肠胃别乱吃了。”

    “粤菜怎么会辣,那是湘菜吧。”

    “哦,”甘望舒搞混了,“那行。不过你为什么不选京菜,附近有餐厅。”

    “吃腻了。你要吃吗?”

    “我都行。那吃粤菜吧,清淡。”

    萧津渡挑了家不错也不算特别远的粤菜馆。

    人在江南适合吃点海鲜,粤菜是做海鲜比较老到的一个菜系。

    他用她手机顺便拨了个电话定位置,末了就起身要给她腾位。

    离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甘望舒真不知道这点时间他要干嘛,“你要不去找你荣总玩玩?”

    “又赶我。”

    “我没有,但你啥事也没有。我也不是真的想让你赶紧回北市,我是觉得你日理万机的这几天一直在这耗着,为我耗着,我有罪。”

    “罪什么罪,谁家追人不要点成本,而且我还是一本万利的事儿。”

    “……”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那种资本集团的弊端。

    她欲言又止一会儿,最后甩了句“你请便”后就不管人了。

    两分钟后她起身到茶水台忙活了会儿,端了一杯茶放在萧津渡面前。

    普洱茶。

    萧津渡瞄她一眼,似笑非笑的目光让甘望舒落荒而逃。

    “望舒儿。”

    “嗯。”她坐下拿文件,没有抬头。

    “你对我还是挺好的。”

    “……”她解释,“这是待客之道,你不要自我感动。”

    “我又不是你客人。”

    “那你是什么?来者是客,只要没被我扫地出门都是客。”

    他轻笑,不再打扰她,兀自喝起了茶。

    一会儿他起身接了个电话,抱着茶杯走了。

    甘望舒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是一记女声。

    本来也没什么,但是那声音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萧津渡还没回来,而她也想起来那是谁的声音了。

    文律师,文越宁。

    耳熟是因为两个月前甘氏的股权变更,就是由这位律师一手操办的。

    但萧津渡这种人,虽然吊儿郎当的本性但你也不需要担心他一边深情款款追她一边和别人搞暧昧或者直接脚踩多船。

    而且他和那位文律师认识时间也好几年了,要好上应该早好上了。

    但是什么工作电话能讲半小时啊,甘望舒心里实在琢磨不明白,不想让自己去在意又忍不住总是分神去看紧闭的大门。

    一会儿工作短暂收工后,她端起自己的咖啡,假装休息散步出去找人了。

    她觉得自己虚伪得很,表面很放心实际上还是心痒痒。

    没在外面看到人,好在站了几秒,有一阵咳嗽声从安全通道传来了。

    原来跑那儿抽烟了?但是他上次在酒店抽烟好像就咳嗽了……怎么又咳。

    甘望舒忧心地走过去,推开门。

    坐在台阶上看手机的男人回眸。

    甘望舒扶着安全通道的白门,有些尴尬地说:“我以为,你去找荣晟了。”

    “没。”

    他把指尖的烟往烟盒摁灭,“不忙了?”

    “嗯。”甘望舒走两步,慢悠悠踩下一级台阶,坐在他身边,隔着一个茶杯的位置。

    萧津渡低头时又咳了两声,遂端起茶喝了起来。

    “你是感冒还是怎么了?上次也听你咳。”

    “没事儿,烟抽多了。”

    她一下着急:“那你,嗯,可以少抽点吗……”

    甘望舒格外不自在,感觉没两天而已,她又让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喝酒,别熬夜,今儿又禁止了别的,她很尴尬,觉得自己事情好多。

    萧津渡倒是听话,顺嘴就说不抽了,末了偏头看身侧,“接了个电话,有点事儿,望舒……”

    “嗯?”

    “我晚上要回北市一趟。”

    甘望舒眨了眨眼,半晌,“哦”了一声。

    萧津渡换个手拿杯子,左手摸上她的脑袋,似笑非笑道:“老赶我,这会儿真走了。”

    她低下头藏住脸红:“走呗。”

    “等我忙完过几天来找你啊,望舒,别担心。”

    萧津渡拿起手机,摁开熄灭的屏幕发消息给特助订机票,没告诉她之前他就没安排。

    他上微信之前是一个别的页面,显示着甘氏集团内部股权分配。

    甘望舒不经意间看到,等他放下手机了,淡淡开口:“我回来,接手了甘氏,其实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萧津渡边喝茶边越过杯子上空看她。

    “你现在,”他指了指脚边息屏手机,“是甘氏第一大股东,没什么不好的,这是个钱权社会,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但我在美国,对你来说更好。”

    “不好说,在美国咱俩就没戏了。”他笑了声。

    甘望舒:“也不一定,也许人生有多条岔路,只是我刚好走了这一条,不走就会走别的,就也能,跟你遇见。”

    “怎么说呢,你在美国,没和甘家有太多的牵扯,对我来说是好办事许多。但是我一直在国内,难道我们一辈子异地?”

    甘望舒呆怔住。

    萧津渡:“这两年几个月去一次,是因为无关紧要,去不去都行,但现在……”他瞅她,温柔揶揄,“还行吗?”

    甘望舒低下头不知道如何说话。

    萧津渡抬手揉她的脑袋,“别想这事儿了,望舒,你这样让我很担心谈一天恋爱就被分了。”

    “……”

    甘望舒心虚地道:“我才不做那个坏人呢,你自己考虑吧。”

    “哟,你意思是,我要是识相,自己趁早滚。”

    “……”

    “你就不心疼我?”他调侃,“整天催我吃饭睡觉别喝酒,反手又不要我,那我这两年不白折腾了。”

    甘望舒的心在那一刻抽紧了,想起他屏保上大雪纷飞的照片,就觉得心口紧涩得喘不过来气。

    她知道他现在乱如麻的生活大多是因为她,这平白的工作日搁这无所事事地玩儿也是因为她,咳嗽抽烟大抵也是为了她,要真是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她一想就觉得心疼麻了。

    尽管以前不想再和他碰面,她也希望他过得全世界最好,弥补一点她的亏欠,但实际上他这两年过得全世界最差。

    萧津渡适时的一阵低咳让甘望舒彻底放弃了所有想法。

    “那你谈了恋爱就真能过好吗?你回北市去看看医生吧。”

    “我看什么?我不抽烟就好了。”

    “不信你,没自制力的人。回了北市又放纵了,三天睡一觉,吃半顿。”

    “……”他笑说,“我要成仙啊我。”

    “你差不多了。”

    “我哪儿没自制力了你说,没有我这会儿爱上好几个,孩子都生了,你以前就老觉得我家里应该有个孩子才正常。”

    “……”

    她嘀咕,“你和那个,文律师,接那么久工作电话……”

    萧津渡眉头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接一分钟而已,后面搁这抽烟呢。”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萧津渡觉得自己从火坑跳进了水坑,淹死了。

    他捏她下巴,戏谑:“搁这儿给我挖坑呢,小祖宗。”

    她傲娇地扭开头。

    萧津渡:“我和人家可真没啥,人和萧南煊在一块儿,因为异地分分合合好几年呢,以前还跟我请教过异地难不难,乐死了,你可别乱点鸳鸯谱,回头我搁我堂弟面前说不清。”

    “……”

    “我最多就在你面前不正经一下,搁外面还是行得正坐得直的。”

    “……”她回头,“人请教你?为什么?你有女朋友吗就请教?”

    “她一直觉得咱俩谈着呢,分手也只是闹别扭而已。”

    “……”

    “那年,初六吧,就超市过后几天,她在纽约和你吃饭时还跟我发消息来着,说我前女友原来是甘氏女总呢。”

    “……”甘望舒不懂为什么有这样的误会,“那你怎么说?”

    “我没否认过。”

    “……”

    甘望舒深吸口气,悠悠道,“分开的时候雨夜里夹枪带棒喊甘总,让我以为这辈子都是仇人了,背地里说女朋友,你怎么那么厚脸皮啊?”

    “我这叫厚脸皮吗?我这儿没骨气,你可怜可怜我吧还骂我。”

    “……”

    第54章 我吻你可以吗?

    下班点了, 他们去粤菜馆吃饭。

    萧津渡点的全是甘望舒爱吃的,但是一整顿饭都是她在求他吃,觉得他马上要饿死了。

    两人玩玩闹闹, 一顿饭把午休两个小时都耗完了。

    之前即使在加班的时候甘望舒都从没觉得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

    下午萧津渡在甘氏和荣晟那儿各自待了半天,傍晚就去了机场。

    甘望舒自己下了班回家。

    第二天是周五了,没萧津渡的日子有点无聊,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他至少在公司陪她几天的准备。

    他晚上睡不着,白天来她公司睡觉, 一边陪她一边休息, 她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安排, 她喜欢看他无忧无虑的样子。

    晚上下班,甘望舒直接去了机场,飞北市。

    其实不是心血来潮,从昨天中午两人聊到异地的话题后, 她就打算今天下班后去找他。

    不知道萧津渡在哪儿住,甘望舒落地那会儿已经有点晚了,就没去北郊找小妈, 她在出租车上就给他发消息。

    周五晚上萧津渡绝对不会那么老实在十二点之前就寝, 所以她才找他。

    萧津渡果不其然在收到消息后一眨眼就给她回了电话, 聊了聊, 说他明儿去览市,周末去陪她。

    他在电话里低咳了两声, 甘望舒打听他在哪儿。

    “一个夜场喝酒。”怕她责怪, 他解释, “我没怎么喝的望舒, 而且我今天吃了三餐。”

    “……”甘望舒举着手机调侃,“那你现在左手是不是夹着烟?”

    “……”

    萧津渡有几秒没说话。

    甘望舒低语:“你要死了, 萧总。”

    “……”

    他笑了笑,连忙把烟摁在包厢门口的灭烟台上,“我错了,你能容我辩解两句吗?”说着又算了,“不说了,都是我的错。”

    “我懒得管你了。”她叹息。

    “对不起对不起。”他很着急。

    “你在哪个地方啊?我给你……嗯,送个东西,你一会儿顺便拿回家。”

    “送东西?什么东西?”他没想到这会儿审判他呢她还能对他这么好。

    甘望舒卖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在哪?不敢告诉我?是不是身边有女孩儿。”

    激将法一下,对萧总最有用,他立刻就自报家门,门号,就差把自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说了。

    甘望舒无声轻笑,拿下手机偷偷和出租车司机念了那俱乐部的名字。

    末了她也不好意思总是和他聊不着边际的,觉得有点刻意,就找了个和工作相关的和他维持着不断的联系。

    “索性你最近在北市,我跟你说个事儿。钟承敏有个项目又预计把萧安也算在里面,你们自己去合作吧,我不掺和,那项目还不错的。”

    萧津渡隐约知道她在说哪个:“你不要?”

    “不要。”

    “为什么?”

    “记仇,暂时不想和他合作。那家伙我越看越烦,我一回来就眼巴巴找我,走的时候估计没少看笑话。”

    萧津渡记起了钟承敏曾经在他面前说过的,甘氏女总各方面能力不足的事儿,他之前也是因为这事才不把房子卖给名嘉国际高管的。

    他一边给特助发消息说名嘉国际近期的项目压下,萧安不做,一边嘴上回复她:“那你不记我仇?我也没少说甘氏女总的坏话。”

    “……”甘望舒盯着北市星光点点的夜色几秒,含糊道,“算我骗你在先,你以后不许说了。”

    萧津渡笑了声:“那你连甘总都不让我喊。”

    “一定要这么喊吗?你不能喊名字吗?”她委屈地咕哝,“你知道我本来就不爱这个姓,非喊,除了要求你我还能去要求别人吗?”

    萧津渡被那委屈小声音搅弄得,心头都是软的,马上道:“我知道,我也还是爱蓝小姐,喊这又怕你觉得我在讽刺你。”

    “……”

    “我还是喊小祖宗吧,望舒宝宝?可以吗?”

    “……”甘望舒咬着唇不自在地提醒,“你这是昵称,你喊我甘总的时候不是故意的吗?你很多时候就在气头上,你喊得出那三个字?你别高估你自己的脾气,你脾气一般,萧总。”

    “是嘛,那我控制,你也少气我了。”他揶揄,“以前是以前,现在还气我啊,你个没良心的。”

    “我很难保证,我觉得咱俩在性格方面,也算不上良配,争吵在所难免。”

    “……”萧津渡深吸口气,“甘望舒。”

    甘望舒被指名道姓的呼喊吓得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如临大敌压根不敢接话。

    萧津渡压低嗓音:“你别逼我连夜飞过去啊。”

    “……”

    她忍着笑乖巧道:“哦,不敢了。”

    萧津渡轻哼一下,给她转到正经话题上,“名嘉国际这事你不想要就算了,但你提起工作我顺便跟你谈个别的事儿,你考虑考虑,望舒。”

    “什么事?”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工作的事。

    萧津渡:“我晚点给你发个项目,是林州的,投资方是萧安旗下的一个公司,总之和萧安有关系,我听说对方公司以前和甘氏合作过,大概率这次也是希望直接找甘氏。”

    甘望舒似乎明白了他这段话里深沉的意思,她脸色端正了起来:“你……不会想合作吧?”

    “你考虑考虑啊,望舒,咱总不能一辈子当冤家不来往。”

    “太难了吧。”甘望舒没有这种改革的底气,望着北市姹紫嫣红的灯火,还没开始就觉得疲惫,艰难,“从前接手甘氏的那两年,我都是求稳的,不敢有任何大动作,这些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好了没人夸,做不好就下位。固然甘家现在我是老大,公司我全权处置,但是刚上来,一下子就和萧安牵扯上……我有点不安。”

    “萧安旗下的,不直接算萧安的,只是开个头而已。”萧津渡安抚她。

    甘望舒:“财经报纸一刊,在业内肯定有风声,两年前那事就闹得满城风雨,你不记得吗?”

    “望舒,这和之前明目张胆的斗争不一样,这种分公司的事情基本牵扯不到老板身上,小事儿,我估摸甘家的人固然心里有不满但是也不会找你。”

    “那……那第一次不找,难道每次我都不知情吗?如果只是合作一次,那也没有任何缓和关系的意义。”

    “我要的是彼此尝到甜头后的第二次合作,人都是利己动物,我很早跟你说过了。能让甘家更上一层楼的事情,你父亲,你祖母,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然如果一次后事情结果出乎意料,咱就及时刹车就行了。”

    “那你呢?也许甘家会无心再和我计较,但你萧家,一来家里可能还轮不到你全权管事,二来萧安内部很正常,里里外外都没到山穷水尽没有接班人的时候,你这样胆大妄为,不得被家里打断腿。”

    他笑了,云淡风轻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所谓。”

    甘望舒犹豫了会儿,说:“这些事儿对你不好,我知道你想试试,不顾后果,但是,还是缓缓吧。”

    “别缓啊,光谈个恋爱有什么意思,无根浮萍,我整天都感觉要把你丢了,我不安心。”

    “……”

    “望舒儿,嗯?你考虑考虑,咱合作一场。”

    “……”甘望舒总觉得这样的话很脱离现实,“你不要求我,你姓萧,你不应该对姓甘的人这样卑躬屈膝的。”

    “哎,说白了,当年那事儿,罗生门一个,压根没有谁对谁错的裁决,只是误会一直有,缠绕至今更解不开而已。”

    “但人命是真实存在的……你不要当不肖子孙。”

    “我知道,但及时止损不比一直无畏牺牲好?”

    “没有这段感情,也不会牺牲什么啊。”

    “怎么不会,我昨晚又失眠了,要死了。”

    “……”

    甘望舒低下头,轻叹,“那你今晚早点回去睡觉嘛,别喝啦。”

    “我晚上也失眠啊,这事不处理,我得失眠一辈子。”

    “……”

    她无奈道,“我考虑考虑,你别急好不好,我考虑两天。”

    “行。但我希望,你在咱俩的感情上侧重一下,综合一下,别太理智。”

    “……”她无奈嘀咕,“你何不直接逼我答应呢。”

    “我哪儿舍得,我就是告诉你,合作了咱俩有康庄大道,不合作,迟早劳燕分飞,我一想都开始难过了。”

    “……”她蓦然失笑,看着眼前亮灯的俱乐部大门,靠着车窗叹息,“你这人,别制造焦虑好不好?扰乱市场啊你,调查组也会盯上你这样的人的。”

    “你整天给我灌输分手的思想,还怪我了。”他也叹息。

    “……”甘望舒有点惭愧,“我不想了,从现在开始,我只想你。”

    “哦。”他不信。

    “不说了。你在干嘛?”

    “我在干嘛?在包厢门口和你打电话,没抽烟,站着,一个人,没女人,没男人,脑子里也是你。”

    “……”

    车子停在俱乐部地下车库。甘望舒忍着笑说:“你既然这么闲,下楼到车库取东西吧,一会儿带回家。”

    “你给我啥呀这是。”萧津渡转身就进了电梯,直达地库。

    夜灯流水般萦绕的停车场里闪着一辆出租车的大灯。

    萧津渡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边走边对着电话问:“出租车吗?”

    甘望舒:“嗯。”

    他绕过车头到驾驶座,本来在看司机,结果余光注意到后座还有人,就随意瞥了眼。

    影影绰绰的一眼不甚明晰,只对上一双眼睛,接着她推开车门出来,烟粉色旗袍在小腿上滑动荡漾,尖细鞋跟抵着车库灰色地板,带来一抹属于她身上的淡淡奶香。

    萧津渡心头直晃,跟地震似的,那明晰合宜的地库灯光忽然明晃刺眼起来。

    萧津渡从没愣神至此,直到出租车开走了,才匆匆回神。

    甘望舒弯着嘴角,不知道说什么,隔着电话侃侃而谈插科打诨,见了面束手束脚,不好意思说话。

    “嗨。”

    “……”

    萧津渡觉得心口抽疼了下,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太过兴奋也可能是感觉到她是为他来的,所以……

    他伸手,轻轻地,捧上她的脸,“你怎么来了,望舒儿。”

    “明天周末了。”他问她就答的出来。

    “我说了我会去陪你的。”萧津渡蹙眉。

    “你说的时候我都在车上了。”她浅笑,“晚了我。”

    萧津渡的手有点不知如何安置,忍了忍,还是试探性把她正面抱入怀里。

    甘望舒被浪潮般的温热席卷,熟悉的雪松味包裹,眼眶陡然一酸,想到刚刚他电话里费了半天力气说服她合作的事,这会儿的拥抱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她忽然就特别想为他试试。

    萧津渡力气开始收紧,见她不别扭他就不断收紧力气,又低头,温柔万千迷恋不止地蹭了蹭她的侧脸,“望舒儿。”

    他声音哑了。

    甘望舒歪头,和他近在咫尺地交缠视线。

    萧津渡在她眼波流转中,心脏好像直接不跳了,电话里那些似真似假的不安在这一刻沉沉地落地。

    忽然,他把她往后一压,抵在了地库柱子上。

    甘望舒被他体温熨烫得酥软的身子被这一摁,背后的僵硬让她好像踩空失重。

    黑影压下,男人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

    “嗯……”甘望舒呼吸都乱了。

    萧津渡将唇角碰了碰她的脸颊,在她陡然间闪烁无措的眸色中,嘶哑嗓音吞吐了句:“我亲你好不好,望舒。”

    她立刻慌乱地低下头,发丝蹭在他脖颈上。

    萧津渡喉结翻滚,嗓音翻滚出不是很清晰的一句话:“其实,我亲过你。”

    甘望舒一身都僵硬住。

    抬头,瞪大的眼睛裹满不可思议。

    萧津渡说:“在美国的时候,你在我那儿住的那一晚。”他拇指擦过她嘴角,“亲了脸。”

    甘望舒身子都麻了,“真,真的?”

    “嗯。”

    她抬手抽了他一下,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津渡蓦然浅笑:“对不起,望舒。就那一次,那晚鬼迷心窍了。”

    话落,他抬起她的下巴,薄唇对着那两片湿润红唇就堵了上去。

    “唔……”甘望舒眼神疯狂闪烁。

    萧津渡把她的手拉起来放他腰上,缠住,自己双手将她纤薄的身子一拢,从柱子上拉起困怀里,压低脑袋,深深吻住。

    第55章 同床共枕邀请。

    俱乐部车库这样的地方, 夜晚驶入驱离的车子最多。

    就算甘望舒不躲,根本也无法让萧津渡胡作非为多久。

    柔白而静谧的灯下,氛围柔和, 让甘望舒从本来的极致羞涩到渐渐地不再动弹,任由男人低头和她深情交缠,呼吸款款交织。

    但没多久, 一对车灯从前方毫无征兆地打来,打破了这万籁俱寂里的旖旎。

    甘望舒像从云端坠落, 恍神清醒的那一刻害羞得想从地球上消失。

    萧津渡双手将她的脸挡住, 那一秒, 他箍住她的手更加用力,加深了吻。

    甘望舒都惊呆了,整个人的呼吸顷刻间无影无踪,不再流转。

    就在她四肢百骸一寸寸燃烧般滚烫酥软的时候, 喇叭声传了过来,还有口哨声……

    伴随着男人的嬉笑和说话声,车库隐隐约约飘着一句话:“世界第八大奇迹, 萧总搁车库吻上美人儿了, 萧家祖坟今夜冒青烟了啊”。

    甘望舒觉得灵魂被点燃, 火光迸发, 只有身子被萧津渡紧紧困在饱含力量的臂弯中,酥软中被一次次带领到从她未领略的新境地。

    他吻了又吻, 深深浅浅引领她一起, 就是不愿意放开, 她不懂, 有那么……享受吗?

    甘望舒在觉得自己濒死的那一刻天马行空地想到了这个放在平时她死都不会去琢磨的……男女耳鬓厮磨间的问题。

    车子开走,灯熄人离, 车库的灯火从刺目到退潮,平白一片,依然温暖柔皙。

    甘望舒轻吟出声,没力气站着也没法呼吸了,脑子略有些刺痛,是缺氧的症状。

    萧津渡眷恋不已地分开,把她晕眩的脑袋摁在怀里,手在细腰上顺着那条滑腻的京绣旗袍一点点摩挲,给她顺气也让她借着他手心的力量撑着。

    期间他一直低头蹭着她的脸颊,像和一只小猫小狗亲昵逗玩儿一样,就差喊一句小望舒小宝贝了。

    那种极致的温柔和眷恋让甘望舒在缓过气来后也舍不得训斥他了,只是羞得慌,痛苦不已地在他脖子下用气息声说话:“这辈子你都不许在车库亲了。”

    萧津渡笑了,低头和她近在咫尺对视,也用气息声调情似的哄她,“没事儿望舒儿,是荣晟和宋此洲,俩都没认出来你。”

    甘望舒埋下脸,听到不认识三个字更绝更无地自容了,懊恼得想死,不愿意聊这个话题。

    萧津渡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哄了会儿,再把她往自己的车子带,“回家去。”

    甘望舒低头走路,根本不敢昂首挺胸怕再被什么人撞见,嘴上闲着没事小声回他一句:“不喝啦?”

    她故意问的,萧津渡知道,笑笑没说话。

    他那劳斯莱斯停在前面,司机一直在车里等着,见他这么早下来也是新奇,见到有女人跟随更是惊讶。

    不过仔细看,这位以前也坐过萧津渡的车子。

    萧津渡难得上车后把前后排之间的挡板打开,再搂过甘望舒的肩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耳语,“上我那儿住行不行?”

    甘望舒心口漏了一拍,慢吞吞地说:“我没有换洗衣服,什么都没带。”她背着的小包就足够放手机。

    萧津渡:“买,咱买过的。”

    “……”

    甘望舒心里是不太想去他房子住的,虽然以前也住过,但是在一起了更觉不自在,“你住哪里啊?要不我们一起去星阙花园?”

    “我最近不在那边,嫌远,在兰江湾一号。”

    “兰江湾一号?兰江附近的大平层吗?”

    “嗯,离公司不远。天热,我下了班懒得跑了。”

    “你还有大平层啊,我一直以为你喜欢住别墅,安静。”

    “19年初才买的,18年那个夏天觉得住哪儿都很烦躁,星阙花园和漓园都觉得吵,就想换个环境,所以就买了。”

    “18年,夏天,烦躁。”

    “……”

    “你在生我的气,烦我呢。对不起哦。”

    “哎哟喂,都过去了望舒,咱聊点别的呗。”萧津渡吓得不行,把她紧紧搂着。

    “……”甘望舒垂眸轻笑,轻哼一声扭开脸。

    萧津渡抱着她觉得舒服到极致,他真是喜欢小姑娘这种小脾气小清冷。

    甘望舒透过车窗瞧着外面出现的渔火兰江,心头静了起来。

    临近十二点,夜色已经深沉,江火却延伸到了地平线的尽头。

    长夜好像就是让人不忍心戛然而止,想多陪伴彼此一点时间。

    “哎,买衣服。”甘望舒在车子要进小区前,赶忙提醒司机。

    萧津渡和司机说开附近商场去。

    这趟买得也快,萧津渡也没有偷偷买电影票了,可能这次能在家里光明正大的二人世界,所以他也不稀罕大晚上和她把时间浪费在人声嘈杂的影院。

    兰江湾的大平层是全北市景观最好的,厅中长弧形的落地窗几乎穿透整个房子,兰江一线景观一览无余。

    正厅没有开灯,兰江两岸CBD高楼的灯光秀打入屋内,这里像谢幕的舞台,华丽而孤寂。

    甘望舒看到了对岸甘氏集团的大厦与萧安资本大楼,两栋大楼主体像利剑横冲云霄,挺立于皎洁的白云之下。

    萧津渡丢下她的包在沙发问她饿不饿,他给她做宵夜。

    “不饿,飞机餐吃了没多久。”她回头,去拎起那个小包凑到他身边,“我想去洗漱……”

    萧津渡再次拎过她的包,把她带卧室区去了。

    甘望舒一路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带他主卧去,这次和上次在曼哈顿的留宿不一样。

    好在,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思想不正经了。

    他给她找了间客房。

    给她什么都安排好后,他就很有分寸地离开了,没有多做停留。

    天热,甘望舒有些累了,也没心思儿去逛逛房间的布局,直接进浴室去洗了个澡。

    穿的是不太合身的浴袍,猜得出是萧津渡的尺码。

    浴袍布料有点多,领口往下垂坠就算了,她觉得在冷气房里也有些热,想换个短一点点小一点点的衣服,比较轻快。

    但是……跟他要衬衫或T恤那些衣服,她说不出口。

    算了,将就吧,甘望舒缩到卧室那张两米大床上,找到床头嵌在墙面的空调按键,降低了两度。

    她有点认床,比起萧津渡在她办公室还能睡得着,甘望舒尽管觉得自己很累了但躺下依然没那么快入睡。

    闭眼半小时后,拿手机看时间,才发现萧津渡早前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有没有睡觉。

    甘望舒起身。

    浴袍领口往一侧滑落,露出半个胸口,她连忙捂住衣服。

    萧津渡此前说他住隔壁,但是出去时隔壁门半开着,里面好像没人。

    甘望舒往外面走去。

    偏厅窗边吧台那儿幽眛的夜色有男人独自喝酒的孤寂背影。

    甘望舒下意识过去。

    萧津渡闻声回眸,视线越过杯沿与她缠绕。

    从澄明到幽暗,视线缠绕,这样的环境过度下,萧津渡的眼底应该是暗的,但他瞳孔却明显有一种光,越来越亮。

    甘望舒走到他身边:“又睡不着?一下子喝醉啦?”

    “没。”

    那怎么一副喝醉的样子。

    萧津渡盯着眼前在发丝里半藏半露的脸目不转睛。一直知道她好看,长得美,初见的清冷纯粹感就引人注目,波光粼粼的凤眸含光,乌发如瀑,笑与不笑都是一绝。

    但是深夜这样抱着浴袍,走来找他,小模样在这昏黑的夜里像只又清纯又魅惑的狐狸。

    萧津渡无法控制地低头,和她耳语:“你怎么这么漂亮,望舒。”

    “……”

    甘望舒一下子觉得脚底着火,浑身皮肤发烫。

    “你怎么也没睡,我以为你没回消息,睡了呢。”萧津渡要把她摁高脚椅上。

    甘望舒不想坐,她想把他带回去睡觉,所以只是挨着他站,双手撑在吧台上看外面迷离绮丽的江景。

    “有点认床,睡不着。”

    萧津渡把手揽上她的肩把她往怀里拢,另一只手去倒酒。

    甘望舒也没马上管他,喝多了也许他就困了。

    “认床啊。”他惆怅。

    燥热的夏夜里忽然下起飘渺的细雨,淅淅沥沥格外好听。

    甘望舒很惊讶,很开心,也不着急睡觉了,和他看着雨聊起天,她明天想起林州一趟,看看他说的那个项目。

    萧津渡在预料之中的说要陪她一起去。她愿意考虑这事儿,他高兴得没谁,一下喝了一整杯酒。

    甘望舒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就失眠的,他说不记得了,这两年睡得都不是很好,但也没事,只是晚睡几个小时而已,白天晚起就行了。

    她调侃他以前恨她恨得失眠了,萧津渡很着急得搂着她亲。

    她又好奇为什么在一起了他也没好转,他喝着酒想,说他也以为会好转,但是发现,可能梦想成真了吧,更睡不着了。

    说着想了想,又摇头,说这么讲也不准确,他这两年没想过和她在一块儿。

    反正大抵就是开心吧,等他习惯习惯就好了。

    雨夜压下了近四十度的北市高温,让甘望舒心头也有了一丝因为心疼滋生的冰凉。

    萧津渡又倒酒。甘望舒说:“你喝了能有睡意吗?”

    “有点儿。”

    “那我也要喝。”她转过头凑近他。

    萧津渡笑了声,哪儿抵挡得住这样的投怀送抱啊,端起杯子就喂她一口,“我以前不爱喝红酒,你说你喜欢,现在觉得确实也还行,甜腻腻的也不错。”

    “我什么时候说了?”她抿抿湿润的红唇,不懂。

    “在曼哈顿的时候。”他把她那晚喝醉想酿葡萄酒的言论一字一句搬出来,绘声绘色,把她的表情和骂得他狗血淋头的话都一一复刻,很明显在委屈声讨。

    甘望舒被他说得无地自容想跳楼,最后去捂住他的嘴,蹙着小眉心很可怜地否认。

    萧津渡在意的倒不是她否认,他看着绵密温润的雨,说:“我想过给你送房子,送车子,送酒庄,送我自己,你都不要。可我能感觉到你喜欢我的,望舒儿,我真没辙了,觉得进退不得,你真是没心肝。”

    “……”

    喝醉了,甘望舒捧着他的脸,“你再骂我,我们就没戏了。”

    萧津渡直接灌下半杯透明的液体,抱着她就回去,“睡觉睡觉,哄宝宝睡觉,哄老婆睡觉,谁特么也别抢我老婆。”

    甘望舒把他带房间里去,完了想起来自己可以顺便找衣服,“我这浴袍有点大,穿了热,我可以上你衣帽间,找个……嗯,合适的衣服吗?”

    “找啊。”他指了指衣帽间,把她搂着去。

    走两步又说:“但是我浴袍都这么大,完了。”

    “没事,我看看其他的……”她钻入他衣服并不算多的衣帽间,透过明亮的柜门找T恤。

    找到了,又不太好意思拿。

    萧津渡醉醺醺地靠在一侧柜子上,尽责尽职地做导购,“嗯?你觉得什么适合做睡衣?”

    甘望舒弱弱地伸手去打开透明的柜门,扯下一件短T。

    萧津渡瞥了眼,看一会儿才认出来:“T恤啊,就穿一件吗?”

    “……”

    萧津渡站起来走近她,好奇地拿过她怀里的衣服,扬开贴在她身上比划了下,“能穿吗这长度,会不会太短了。”

    “……”

    甘望舒贴地的脚趾头蜷缩起来。

    萧津渡吸了口气,有点惊奇:“我们家望舒宝宝不是挺高的吗?腿比我命还长啊我记得,怎么这衣服还显得这么长。”

    “……”她手指戳着他心窝,“醉没醉呀?变相夸自己腿长的坏男人。”

    萧津渡乐了声,“冤枉。”他又看了眼自己的柜子,“给你找件短的吧,那跟裙子似的是不是也太热了。”

    “……”

    甘望舒火急火燎地拿回来塞怀里,“不会的,穿起来就没有比划起来那么长了,比划不准的。”

    “是嘛。”

    “你也没有短的呀你不都是一个尺码的吗,你都三十多了不长个了。”

    “好像也是,那你试试吧。”

    甘望舒跟在他身后出去,要往外走。

    萧津渡又喊住:“去我浴室啊,你走哪儿?”

    “……”她回头。

    萧津渡:“在这换就行,不合身再挑挑,走来走去你也不嫌累。”

    “……”

    她弱弱走去了他浴室。

    那衣服穿起来确实没有比划的那么长,刚好到她大腿中间,露出一双白得发光的笔直细腿,让甘望舒有点不好意思出去。

    她抱着浴袍挡在身前。

    萧津渡倒在床上躺着,闻声睁开眼,偏头瞅去。

    甘望舒觉得脚底虚浮,磨磨蹭蹭半天才到他身边。

    他一双长腿还挂在地上,横躺在床上的模样真是醉得不轻了。

    但是即使再不清醒,萧津渡也一下子转开头不去看她的腿,闭上了眼,“能穿就回去睡觉了,望舒。去躺躺酝酿一下睡意,别跟我一样失眠了。”

    甘望舒没动,居高临下看着他,有些忧心:“你怎么样?头痛吗?”

    “没事儿,兴奋着呢。”

    “……”她试探性地说,“那你能不能坐起来?你坐起来我看看。”

    萧津渡撑起身子。

    甘望舒的心深深而明晃晃地荡漾了下,看他身子不稳地晃了晃,她下意识屈膝下来,手撑在他膝上。

    萧津渡整个身子如冰封冻住,阖下眸看着卧在膝头的半个身子,心里似有一阵急流冲刷过,很快,发硬的手脚开始软化,无力。

    甘望舒跪坐在地,手臂隔着浴袍搭在他腿上,手托下巴,撩着眼皮和他对望。

    “你能睡着吗?你试试吧,睡不着你告诉我,我陪你。”

    “怎么陪我。”萧津渡一下子就弯下了腰靠近她,根本挺不直这脊柱。

    “就这么陪呀,”她小手指了指外面,语气温柔得要滴水,哄着他,“我们刚刚不是在一起待了很久吗?”

    萧津渡眼神一下深如点墨,又仿佛色彩晕染开,绚烂不已:“那你在这儿别走了。”

    她蹙眉:“你真的睡不着,是嘛?”

    萧津渡往后拍了拍他的大床,满眼赤诚。

    “咱俩一起睡,应该就能了,你能我也能。”

    “……”

    第56章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甘望舒从脑子到肢体都宕机了, 噎了半天。

    没想过这男人一喝醉就暴露本性。

    “你暴露了。”她嘟起嘴一本正经地指责他,“我还以为你很纯良呢,你这就不正经了。”

    萧津渡硬朗的眉峰一敛, 一脸委屈。

    甘望舒很淡定:“委屈什么,话不是你说的吗?”

    “我说什么了?”

    “一起睡。”

    “可以啊。”

    “……”

    甘望舒瞳孔里的光被冻住。

    男人无害的表情有了裂缝,笑意渗透出来。

    甘望舒回神, 把他压倒,“你个大坏蛋, 萧津渡。”

    萧津渡就躺在床上任由她揍, 不反抗, 乖巧得很,嘴里还嘀咕着“望舒儿”“宝宝”,各种醉酒式迷惑人心的深情。

    甘望舒觉得每一个拳头都是在忘恩负义,越打越心虚, 最后扯了个被子丢他身上:“睡觉吧你,萧总。晚安。”

    他闭着双眸,抬手, 颓废而惋惜地、恋恋不舍地挥动:“晚安, 望舒儿, 有事找我。”

    “……”

    甘望舒留着一盏床头小灯, 转头溜到起居室,再偷偷往里看。

    男人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都没有睁眼, 没有手机灯亮起, 呼吸也在深夜里逐渐找不到痕迹, 看上去真的醉了,睡着了。

    她总算安心, 轻手轻脚地重新走过去,把他身上凌乱的被子仔细盖好,脑袋放枕头上。

    她也有些困意了,也不知道是刚刚喝了酒,还是和他也耗费了小一个钟头了,抑或者和他聊了天,心里满了一些,这个夜好像已经没有任何遗憾,所以这趟回去没多久,甘望舒就睡着了。

    细雨淋漓一夜,让人舒适而好梦。

    第二日的萧总无事发生,根本没提起昨晚睡前的什么虎狼之词,在家里为甘望舒亲手下厨做了早饭,完了甘望舒就回了趟北郊。

    在小妈那儿待了会儿,临近中午她和萧津渡出门去林州。

    林州和北市中间隔了一个市,两个小时的车程,不算远。

    甘望舒在车上想起以前刚开始和萧津渡认识那会儿,总是骗他自己在林州工作,凡是在北市遇见就是她出差,他还笑话说她出差出得这么频繁,不干脆调北市来,工作和车子房子他都会给她解决。

    他真的太好了,从始自终。

    “你来过林州工作吗?望舒。”萧津渡忽然问。

    甘望舒:“……”

    她细细低咳了下,不自然地反问:“怎么了?”

    “想起一点事儿,没事。”

    “……”甘望舒心虚,主动说,“对不起哦。”

    萧津渡笑了声。

    “……”甘望舒低头。

    他抬手揉揉她脑袋,凑近说悄悄话:“逗你的小祖宗,我现在想想,你骗我有骗我的好处,要是你一开始说你姓甘,咱俩就仅限那一面之缘了,那我就没有我的望舒宝宝了。凡是要往好处想。”

    “……”

    甘望舒真是愧疚不已,越说越愧疚,“萧总是大人有大量,你真是太好了。”

    “谢谢,不客气,不过你可以爱我多一点。”

    “……”

    两人插科打诨正经不了一会儿,开了一半路程才开始聊起工作。

    到林州已经中午了,想着下午再赶回去太累了,索性两人就打算在林州住一晚,所以直接去了酒店。

    萧津渡办了个总统套房。

    甘望舒没什么惊讶的,在家都一起住了,总套和家里没区别。

    登记的时候,他递了一张卡出去,手回来时往后搂上甘望舒和她耳语,“楼上有自助餐厅,中西餐厅,想在这吃还是出去?”

    “在这吧,外面热。”

    萧津渡点头,接过黑卡和房卡一起丢口袋,随着经理的指引走往电梯。

    他发现小姑娘比他还畏热呢,车里开了一路冷气,酒店大堂也跟冰窖似的,但她刚下车在酒店门廊站了几秒脸颊就潮红潮红的。

    他拿手背贴了贴,“适合生活在江南的小姑娘啊,北方严寒酷暑的,真是让我家望舒宝宝受罪。”

    “适合生活在萧总身边。”

    “哎。”萧津渡差点亲了上去。

    她马上害羞地埋在他肩窝,前面跟这个经理呢。

    房间风景不错,三十层的高度刚好视野足够开阔,能够欣赏到不少林州的风貌,还看到了地标性的一个摩天轮。

    甘望舒不想出去吃饭了,叫了餐在房里吃。

    吃完饭还没到萧津渡要出门的时间,她就拉着他去酒店的某一层画廊逛逛。

    萧津渡指着一幅当代画家的水池戏锦鲤画作,和甘望舒说没什么生命力,比不上她的暴雨锦鲤。

    甘望舒起初都忘记自己画过那么一副暴雨锦鲤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就羞得打他,让他不要在人多的地方丢她的脸。

    萧津渡转头一瞧,大中午的,画廊里除了他俩就只有另外一对情侣,隔老远了,谁能听得到啊。

    玩玩闹闹一小时,萧津渡终于准备出门去和这个项目的合作方见个面,甘望舒不好跟着去。

    这个项目本身和萧安关系不大,是萧安资本投资的一个公司参与的项目。

    到目前为止,萧安对投资的公司私下里都有明令规定,但凡和甘氏集团有关的项目,都需要送萧安审核。

    说是这么说,送来的项目至今为止被毙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的。

    而这次,这项目如果萧安同意做的话,正常来说就让下面那个公司自己去谈就行,但萧津渡今天找了那个项目的老总,说他来出差,顺路聊聊。

    对方老板没想他自己要来操心这事,激动地心想在钱这方面大概率是没有悬念了,所以大周末的也欣然赴约。

    萧津渡之所以要主动见见,是因为对方目前有打算找甘氏但是还没找,还在犹豫,因为也听说过甘氏和萧安不对付。

    他怕人家最后没有找甘氏,而甘氏那种集团,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普通项目主动去竞标,都是人家主动找上门来的,所以他只能自己纡尊降贵去见对方,为了爱情的康庄大道铺路。

    他把甘望舒送回房间后走的,但甘望舒在房里坐了会儿觉得无聊,就到顶楼去看花了。

    据说酒店顶层有一整个时令花园,很漂亮,套房管家跟他们介绍的。

    这个点儿顶楼有些热,虽然在廊下晒不到一点太阳,但花园是四面开放式,能俯瞰林州全城三百六十度的景观,所以虽然顶层的风不算烫但是三十多度的气温还是免不了让人感官略有不适。

    甘望舒在楼上待了半个小时,花房人还挺多的,但她还是走了。

    回房一会儿还是觉得脸颊很烫,脑子也开始头晕脑胀的,甘望舒怀疑自己中暑了。

    她打了客房服务,询问有没有解暑药。工作人员送来两种药,一种药片式一种药粉,给她选择。

    甘望舒很感激,药粉是中药磨的,她吃不了西药。

    研究了下药粉吃法,说用生姜煮水效果好,但这是酒店,没有生姜,甘望舒就将就着用水煮了。

    药粉很粗糙,喝起来像吃沙子,但是喝下去她就安心了。

    等药那会儿她已经觉得身子发冷,空调打下来浑身发麻。

    甘望舒把空调度数往上调,调了几次,最后关了。

    萧津渡出门两小时后回来时,刚进屋就感觉客厅热得慌,他还没到房间就往回走到玄关看取电槽。

    见上面开着电啊,但怎么屋子里这么热。

    萧津渡找了空调,一瞧,关了,他迷茫地打开,一下开到最低,末了就一身舒服地去找人。

    “望舒儿,我回来了。”

    喊了一句想起来小姑娘不知道会不会睡午觉呢,就刹住了,悄悄到主卧去。

    小姑娘果然在里面躺着,但盖着被子,还关了空调。

    萧津渡眼前一黑,不可思议地立刻去找了遥控器,一通操作,开了强风又强冷,转头又去给她把被子扒开。

    “唔。”

    萧津渡把被他整醒的人揉了揉,眉头深皱地问:“你怎么回事?这天气关空调,还盖被子,是你自己关的还是空调故障了?”

    “我自己关的。”她虚弱地呢喃。

    “你为什么关?”萧津渡摸了摸她的身子,觉得冷冰冰的,“你怎么回事?你不热吗?”

    “冷。”

    “……”

    萧津渡被震惊得一下子没了话,余光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个药箱,他打开一瞧,最上面的都是解暑药。

    “你中暑了?”他低头看人,小心翼翼摸着她的脸问,“望舒儿,你哪里不舒服?”

    “去楼上看花,太热了。我喝药了。”她抱着他的手蹭,觉得冷气铺下来她皮肤都起鸡皮疙瘩了,他手暖,“冷,没力气。”

    他着急得很:“吃多久了?”

    “一个小时。”

    “那有没有好点?”

    “不知道。”

    “……”

    萧津渡看她不断缩着身子,嫌冷,他起来去把强冷的空调关小,从十几度调整到二十六度,想想又调高到二十八度,回来扯了被子给她盖上,“盖被子,冷就盖,不能关了,这天气你在房间里关空调,一会儿轻症直接变重症了。”

    “……”

    他重新在床边坐下,弯下腰摸她的小脸,心疼得不行,“我还是带你去医院打个针好不好?望舒,吊个水比较保险。”

    “不想动,吊水也要两个小时起步,也许一会儿就好了。”

    萧津渡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吊水也没那么快。

    “那你睡觉,睡两小时,看能不能有点好转。”他给她掖被子,“我去换身衣服,回来陪你啊,乖,你先睡。”

    “唔。”甘望舒埋下脸,把脑袋藏到枕头里。

    萧津渡一步三回头,一看那模样真的怕她热死,但是她还扯着被子包裹自己,他真是心碎了。

    他去了隔壁的次卧,洗了个澡换一身干净的浴袍,转头到隔壁去,她还没睡着,似乎难受着,手搭在自己的脑袋上,蹙着小眉心。

    萧津渡上了床,把她抱到怀里,手轻轻贴着她的太阳穴揉。

    甘望舒贴着他胸口,手垂下自然而然地搂上他的腰,把脸完全埋入他胸膛。

    萧津渡一手给她揉着一手去扯被子把她包裹住,连单薄的肩头都裹住。

    暖热的怀抱让甘望舒觉得舒服多了,没再感觉冷气蹭蹭地钻入皮肤里,瑟瑟发抖。

    被抱了半个钟头过去,她脑子清明了一些,没再昏昏沉沉的,疼。

    一抬头,就见男人正眼都不眨地看着她。

    对上她的眼,他怔了一下,才笑了,低头蹭一蹭她的鼻尖,“有没有好一点?”

    “唔。”

    他松了口气。

    甘望舒才发现自己一直被他抱着,他靠在床头,把她身子全搂在怀,大夏天的,把裹着被子的她紧搂着,也不知道热不热。

    “你热吗?你出去吧,我没事的。”她呢喃。

    “我心都冷了,热什么。”

    “……”她笑了笑,抬头蹭他。

    萧津渡紧了紧怀抱:“能笑了,看上去是真的有点好转,可给我整得,心都麻了。”

    “对不起,没事儿。”她安抚他,“你怎么那么快回来呀。”

    “快吗?来回两小时了,我都着急了想着你一个人无聊。”他叹息。

    “那谈得怎么样?”

    “能怎么样,我出面的还没什么谈不下的项目。”

    她笑了声。

    萧津渡捏她脸,恐吓:“笑什么?而且,一个普普通通的项目而已,要不是为了利用对方铺路压根不需要我自己去,再翻十倍的资金差不多。”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一直知道:“那我明天早上去见对方,彻底解决。”完了又叹气呢喃,“其实本来我晚上也可以见的,但是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浑身无力,现在没力气。”

    “别提了没这顿饭还有很多饭,早知道我肯定不来了你还想晚上出去。”

    “……”

    萧津渡和她深情对视,“晚上只能和我待在床上。”

    “……”

    甘望舒知道他俩现在在一个床上,但是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让她难为情。

    她脸颊本来就红扑扑的,生病了,此刻更是娇媚欲滴,埋下脸装没听见。

    胸口一阵小重量压下,还有淡淡的呼吸,轻飘飘的热气,这些,行云流水般地接踵而至抓着萧津渡的心,紧紧攥住。

    萧津渡双手隔着空调被圈住她的腰,深深困在怀。

    没多久她大概舒服了,睡着了。

    萧津渡等人熟睡,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躺平。

    给她盖了半身被子,眼见她没有蜷缩身子就知道这样可以,不冷。

    他没敢走,一直在房间待着,找了电脑一边工作处理这趟来的事儿一边注意着她。

    没多久见她翻身,推开了被子。萧津渡马上把空调从28度降低到26,再去给她把被子盖上一丝儿,别等会儿中暑好了又感冒了。

    这趟小姑娘睡得舒服无比了,一觉到了晚上七点。

    一睁眼,林州铺满天际的红霞透过落地窗投在萧津渡身后,他一身白色浴袍都被渲染成橘红色的了。

    男人靠在沙发里,腿上支个电脑,他紧盯着电脑而专注的眉眼是难得的正经。

    明明裹着一袭浴袍卷着到臂弯的袖口模样慵懒至极,却好像西装革履打着领带般的正经。

    萧津渡好一会儿才发现她醒来了,他视线从电脑屏幕上上移,对上那秋水盈盈的眸子,下意识眼角眉梢就吊起一丝笑意。

    甘望舒心软似水,推开被子爬起来,赤脚踩着地毯过去。

    萧津渡丢了电脑,接过她钻入怀的身子:“真可爱啊醒来就找抱,我这大周末加班的苦命感也算是补回来点儿了。”

    她埋下脸在他肩窝笑。

    悄悄耳语:“我做了个梦,好梦,你知道什么吗?”

    “哟,梦见咱俩结婚了?”

    “嘶。”她抽气,吃惊地抬起头看他。

    萧津渡那脸色别提多灿烂了,“真的假的,你可真会哄我,小祖宗。”

    甘望舒和他额头贴着额头,温柔眨眼:“真的。但问题是……你想和我结婚吗?”

    “你这话说的,那不然老子来林州沐浴阳光啊。”他乐得不行,“小东西睡醒,把我心一口吃了还问我有没有心。”

    她抿唇笑。

    萧津渡逗她:“这话应该我问你,嗯?你说,你想不想和我结婚?是不是在玩弄萧津渡的感情?”

    第57章 大清朝灭了你想考状元了。

    落日穿过彼此的眸中, 那是甘望舒没见过的神色,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没有,男人更没有。

    “我觉得关乎爱情的话题, 在当下这个社会儿,在我们这个圈子,是个真真切切的伪命题。但是对我来说, 对我之于你的感情来说,以前是我的错, 我承认的, 但现在, 和以后,爱情都是真实的,没有一丝丝的水分。”

    萧津渡那颗心一点点地随落日陷落,万劫不复。

    就那么随口的一句, 她就一字一句,外界的和自己的都一本正经地给解答出来了,可认真了, 眼神可真挚了, 秋水盈盈的眸光流转在他心中, 真是把他拿捏死了。

    他亲上她霞光潋滟的眼。

    温存到夕阳褪色, 萧津渡才把她抱起来带出去,“我给你煮了药, 再喝一碗, 半小时后我们就能吃饭了。”

    “还喝吗, 它好难喝的, 像喝沙子。”她埋下脸在他肩窝,撒娇。

    “是啊我看那玩意儿是不好喝, 但是奈何它有效果,咱根治一下,嗯?我们望舒辛苦辛苦。不然喝半碗,喝个半碗就行,另外半碗我喝了,我也预防预防。”

    甘望舒笑了声,却没再可怜兮兮的。

    萧津渡把她抱到开放式餐厅坐着,自己去了厨房端药。

    甘望舒还是一整碗都喝下,虽然喝得眉头半天舒展不开。萧津渡找个饮料给她喝一口,她才好起来。

    “这个味道,怎么不太一样呢,有点辣。”她起身想去洗澡,身上黏黏糊糊的,边走边好奇地念了句。

    萧津渡:“放姜了,我看需要放姜,跟酒店厨房要了。”

    甘望舒回头,恍惚了下,笑一笑,继续回房间。

    他好细心,好认真,一片姜,在这种地方就是需要想方法,她懒得想,此前就没放。

    萧津渡跟在后面问她:“楼上有自助餐厅,中西餐厅,望舒,一会儿是叫餐,还是去餐厅吃,或者出去?”

    “在餐厅吃吧,中午没去。不到外面了,晚上好像也热。”

    “是热,咱不出去了,你还累着呢。”

    洗了个澡,甘望舒觉得整个人都活络过来了。

    中午酒店的中餐口味一般,西餐在美国又都吃土了,所以甘望舒晚上就想吃点自助。

    但她胃口小,吃自助不敢多拿,取了一点东西就找位置开始慢条斯理地吃。

    萧津渡在口欲方面也很一般,是能两天不吃饭只喝酒的人,在菜色上,他爱吃海鲜不爱吃肉,嫌腻,最多两口牛羊肉就不动筷子了。

    甘望舒在自助餐厅纯吃菜,他看了会儿,觉得好玩儿,觉得她刚生病呢需要吃点营养,就投喂她吃一点海鲜。

    喂她她也吃,不喂她就跟着小羊儿似的,低头吃着青青草地。

    一说她,她说现在是夏天,她什么都没胃口,没有主动去探索的欲望。

    萧津渡把自己盘子里的蟹肉放她那儿,招呼了侍应生再给他送几盘过来。

    甘望舒指着他的空盘子,说:“不要喊太多了,我不吃了。”

    “干嘛不吃啊?”

    “我饱了。”

    他乐了声,“那我吃。”

    “你叫那么多,能吃完吗?”他让侍应生把餐厅里的每一样壳类海鲜都来一份,那至少有近十样了。

    “我能啊,本来一盘就那么半两肉。”他今天感觉自己胃口还不错,“我不还得多吃点,你都嫌弃我太瘦了。”

    “……”

    甘望舒默默低头进食,拿蟹肉裹鲜菜,咬一口,菜汁儿淋上海鲜,甜味十足,她眼睛都眯起来了,“林州美食还是不错的。”

    萧津渡笑而不语,待海鲜来了,他拿过她的一盘菜,学着她那样卷虾肉蟹肉,卷了一盘摆放得整整齐齐地递给她。

    甘望舒惊呆了,回头见萧总吃法就没那么讲究了,一口蟹肉一口龙虾,压根不吃菜。

    “明天下午我们回去,那你什么时候去览市啊,望舒。”

    “周一早上。你这一周,周末不要去览市哦,我会回来。”

    “没事儿啊,你要是不需要来办事就别来,我去就行,天天跑你累得慌。”他今天算是知道她有多怕热,压根不想她出门,就搁家里玩就好了。

    甘望舒咬了口蟹肉,吃完和他说:“我这一周忙完,就回北市来工作。”

    “嗯?”萧津渡慢条斯理地撩起眼皮,“为什么?”

    “不然……后面不也异地吗?就跟我生活在美国一样。”

    男人嘴角一弯,一脸轻松:“没事的,国内还行,北市飞江南就两小时左右,这时间可以飞六七次美国。”

    甘望舒听得心头发疼,下意识摇头:“还是不好。”

    “没事儿,周末我就去看你啊,你别担心,国内不是问题。”

    “你那年为什么要去麻省再花几个小时去纽约,你不累吗?”她忽然呢喃。

    萧津渡眼神一闪,想了想,“你什么时候看我手机了?”

    甘望舒怕他误会,解释不小心碰到的,他在她公司睡觉那天。

    萧津渡笑了声,又卷了个贝类鲜肉放她盘子里,再开口,声音都是嘶哑的,“美国春节不放假,去纽约基本扑空。”

    甘望舒夹着菜却没有吃:“但你差一点,在麻省也扑空了,我那天回纽约过年了。”

    “扑空也是常态,后来基本都扑空。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在国内无聊,也不是非要看到你,反正去了离你近一点就行,舒服。”

    甘望舒放下菜,吃不下了。

    萧津渡丢了筷子,起身到她那边坐,双手摸上她的脸,“望舒,”他笑了笑,“过去了,我其实不乐意去提起过去,因为确实算不上多美好,是不是?咱俩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嗯?”

    甘望舒伸手环住他精瘦的腰,在他僵硬的反应中,把脸埋入他胸膛。

    大夏天的,萧津渡出来吃饭只穿着件白衬衣,布料挺薄,湿润凉意渗进去贴上肌肤,他心都在颤,和那年接到调查组电话差不多。

    “别这样,望舒儿……我最怕你哭,以前你就总哭,我哄不好。”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让萧津渡心口一阵紧抽。

    萧津渡扶起她的身子和她面对面。

    她细长的眼周、鼻尖,全是晕开的粉红,眼睫挂水,我见犹怜,还是和两年前一样。

    四目相对,她眼一眨,眼泪就扑通直直滚在他手心,无法控制。

    萧津渡蹙着眉心,拿衬衫袖口给她一点点地擦,语气温柔不已:“那晚在览市酒店跟你见面时提这事儿,口不择言只是想表达我真是想你,而已,我可不想清高地跟你说老子一点不想你,完了以后一辈子没缘分,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有误会,没跟你在邀功。

    说白了我自己的作为,我的自作多情你不觉得烦就不错了。

    我这两年,我想的更多的是,你怎么样,过去的有没有过去,现在如何,以后的路如何,我希望你过得很好,没想过有一天,这些心思拿来跟你要好处……”

    “可是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你,”她抽抽搭搭地落着泪珠,愧疚不已地说,“你还总去,以后还要这样,我不想。”

    “那咱以后再商量,不急于这一时,这不还一辈子呢吗?嗯?又不是只谈一个月,还得抓紧恩爱呢。”

    “……”

    “别哭,望舒。我心都碎了。”他衬衣袖口都湿透了,就去抽纸巾给她擦,那纸巾有点粗糙,他又嫌弃磨疼她眼皮,自己换了一只袖子擦。

    甘望舒蹭到他领口,自己擦干了眼泪。

    萧津渡逗笑了,乐得不行但也不敢抗议,老老实实去伺候她吃饭。

    海鲜自助很好吃,他叫来的那些其实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进了她的肚子的,他自己没吃多少。

    饭后人精神了,甘望舒想在酒店附近散散步,消消食。

    萧津渡觉得外面还热,但是在附近吹吹风也不是不可,今天因为中暑都没出去过,是得走走,不然明天就离开了。

    两人出门在胡同区散步。

    林州挨在北市边上,是一个和京城一样历史悠久的地方。

    这一片有很多名人故居,随便一间提起来都藏着响当当的人物。

    民国史一半在江南一半在林州。

    萧津渡一个在国外长大的人,对国内的名人故居却能侃侃而谈如数家珍。甘望舒像个懵懵懂懂的外国人,跟在他身边乖巧而谦虚地听着。

    听到某个小别墅是哪个民国大佬的六姨太故居的时候,她好奇地念了句,“六姨太都那么有名。”

    萧津渡:“人多少是个才女。”

    “哦,大佬爱才女。”她了然地点点头。

    萧津渡解释:“越有能力的男人眼光到后面都越挑,不会随便见到一个就上。”

    “是嘛。那你呢?”

    “……”

    他看来的时候,甘望舒才后知后觉发现他原来那句话是有点粗的,因为有调侃的意味,什么“见到一个就上”,结果她就那么问上去了,而且两人在说的是一个在现代社会颇有些不入流的六姨太。

    她慌乱地低下头。

    萧津渡却没打算放过她,“周一我和你一起回览市得了望舒,我怕我自己在这太放纵,随便看一个女的就上。”

    “……”甘望舒慌忙要去捂他的嘴巴,羞涩不已,“别说了。”

    他笑着往后躲开,“我真会,我这种人就不是正经人,老子是三妻四妾的那种混账。”

    甘望舒慌乱地看着路过投目而来的人,直接把他拉回来捂住嘴,蹙着眉羞涩不已,“再说!再说你就这辈子自己在北市孤寡吧萧总!”

    萧津渡笑了,把撂完狠话就丢下他大步流星哐哐要走的人一把拉回来,搂上她的肩紧紧抱着,再在她耳边笑,“别这样啊,小祖宗,傍晚咱俩才把结婚的事儿定下了你就不要我,这么善变呢你。”

    “……”结婚的事儿定下了?她忍着笑,没控制住一直笑,“你太会四舍五入了,哪有呀。”

    “怎么就没有了,人家酒店里有监控。”

    “房间里有监控??那你快去把人家告了,侵犯萧总的隐私可不行。”

    “侵犯什么隐私了咱俩衣服都没脱,你都说我大人有大量了,咱不计较。”

    “啊啊啊,萧津渡。”

    和他在一起情绪起伏太大了,都是高涨的时候,甘望舒觉得很神奇,即使在小胡同散步也是那么开心的。

    出来快一小时了,萧津渡怕她累着,想回去了。

    甘望舒恋恋不舍:“我们再玩玩吧,去别的地方玩。”

    “十点了,很晚了,”萧津渡敲了敲自己的腕表,摇头,“回去睡觉吧。”

    甘望舒想都没想地说:“不晚,你一个平时混夜场的人说十点很晚了?”

    “就是不早了,北市是北市,那是首都,这是林州,二线城市而已,你看路上有几个人?”

    “那是你太双标了。”

    “我就双标,”他浪荡地弯起眼,“我严于待人宽于律己,做人就得这样,不然有什么快乐可言。”

    “……”

    萧津渡一看她跟个倔强小狗儿似的,他双标她就以静制动,他转过身把她背起来。

    甘望舒:“……”

    男人掂了掂她没几两的身子,说:“你看你这轻如泡沫的小身子,一会儿再走中暑了。”

    “我好了,”她埋下脸在他肩窝处,“我男朋友给我煮了药,我药到病除。”

    “真会说话呢,小朋友。”

    “那我们去玩吗,林州有个很好看的地标摩天轮,还可以坐游轮,夏天坐游轮最舒服了,吹晚风。”

    “这不是三岁小孩儿玩的吗。”

    “……”甘望舒埋下脸蹭他,难过地给他找难题,“那成人晚上都干什么呀?你教我呀。”

    “……”

    萧津渡在她身子下笑,无声地笑。

    甘望舒不知道他在笑,兀自指着天上璀璨的星斗问:“我们什么时候去非洲看星星啊。”

    “哟,大清朝灭了你想着考状元了。”

    “……”

    甘望舒垂下手掐着他的脖子晃,撒娇笑道:“灭在哪里,这不是开始新时代了吗?”

    “……”他乐不可支,扭头去亲她,“是啊,享福的时代来了,咱也算是赶上改革的末班车了。”

    “……”

    甘望舒笑得肚子疼,趴在他背上浑身无力,“你一晚上阴阳怪气的干嘛呀,下午还很疼我的样子的,男人真的容易变心。”

    “我没变心,你一晚上在找茬啊小祖宗。”他叹息。

    “我哪有嘛,回酒店真的很无聊嘛。不如我联系一下我小妈家的两个哥哥,我们去串门行不行?”

    “……”萧津渡脑子嗡嗡的,把目光从天上的繁星点点往后瞟到那天真无邪的脸上,“这么完美的晚上你要去串门。”

    “……”

    她委委屈屈地辩解,“完美吗?这样的时候什么时候都有呀。”

    “没有,而且你这还不舒服呢。”他满腔的无奈,回头继续走路,“不去啊,咱就待酒店,今晚六亲不认。”

    “……”她撒娇,“去一下嘛,我很久没见他们了。”

    “马上过年了,过年你跟蓝姨一起来。”

    “……”她咬他肩头哼唧,“这话你怎么说出口的,现在才七月。”

    “你也知道现在七月,外面晚上还三十多度呢,去一趟今晚又不舒服,傻瓜。”

    “我想去嘛。”甘望舒搂上他的肩头晃,“难得来一趟林州,我好多年没来过。你怎么一点不听话呢,我要参你一本,跟你的蓝姨说你不想走她这门亲戚,你以后别想踏进北郊半步了。”

    “你告到中央今儿咱也不去。”

    “……”

    甘望舒笑倒了。

    萧津渡把她带回酒店,一放下就压在门后亲了十分钟,把人亲得宛若喝醉般的,醉醺醺,意识朦胧地吊在他脖子上站不住。

    “这样的十点无聊吗?嗯?不完美吗?不比串门强?”

    甘望舒缩到他怀里去,说不出一个字。

    萧津渡把她面对面抱起来,带回房间去。

    一路上她都跟个乖顺小猫儿似的,在他耳边喘息,什么话都没说,他说今晚能不能一起睡,她也半个字没吱声儿。

    人还不困,洗漱后甘望舒窝在床上听歌,放着王菲的传奇。

    萧津渡洗了澡回来找她,她问他下午聊工作的细节。

    他去搬了电脑来在床上给她看,她就趴在他腿上看着电脑,萧津渡一手滑动鼠标一手搭在她腰上,轻轻摩挲。

    项目对他们两个百年集团来说都是毛毛雨,不算大,说不了多久就结束。

    退出文件,甘望舒才发现萧津渡电脑桌面也是她的照片,全是他去美国时拍的她。

    甘望舒不免害羞了,指着照片说:“这电脑不是你从酒店书房拿的吗?”

    “嗯。”

    “那为什么有我照片?”

    “我设置的。”

    “……”

    “这叫取悦自己,你不懂。”

    “……”

    甘望舒拍了拍他,认真嘱咐:“你明天退房前记得删除啊,别丢我脸。”

    “怎么丢脸了,这别人看到只会以为是明星。”

    “……”

    “但我一定会删除的,我才不乐意和别人分享呢。”

    “……”她好奇地问,“那你怎么有我那么多照片啊?你在美国拍了我多少啊?”

    “见到你的时候就拍,不然我不白去了吗。”他蹙眉,黯然神伤。

    “……”

    萧津渡弯下腰和她耳语:“你那次追着我走半个超市,满眼都是我,我恨不得去跟超市拿监控。睡不着的时候疯狂循环播放,自我安慰,这小没心肝的,也还可以。”

    “……”

    她埋在他膝上笑。

    她的手机刚好放到那句歌词 <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

    甘望舒笑着笑着就掉眼泪了。

    萧津渡发现膝上湿意弥漫,马上把她捞起来放怀里哄。

    “明天你去见人,事情谈好了,萧安立刻把钱砸过去让他们推进这个项目,所以大概下周肯定外面就知道了。我是打算直接跟家里说的,望舒。”

    她忘记哭了,呆愣地看着他。

    萧津渡眼底飘着光:“搞定了家里,我就带你回家啊,望舒儿。”

    第58章 #萧安资本甘氏集团首合作#

    北市昨夜的雨今夜下到林州了, 淅淅沥沥的声音让甘望舒回了神。

    她摁住他的手:“不要,不要跟家里说。被骂死了怎么办呀。”

    萧津渡浑不在意:“没事儿,骂就骂呗, 早骂晚骂都一样。”

    “……”她满眼的心疼,眼里都是碎开的光。

    和他商量了会儿,萧津渡还是觉得拖着没有意义。

    固然睡前很忧虑, 但是这一夜甘望舒都是好梦。

    萧津渡就不太睡得着,一直在考虑跑次卧去自己睡。

    大夏天的抱着奶香温热的一抹小身子在怀, 四肢和他紧紧相贴, 交颈而卧, 他可算知道什么叫煎熬了,不比这两年来见不到人思之如狂的日子舒服。

    想着想着就天亮了,他也没走。

    雨下到清早,今儿没那么热。

    甘望舒早上就收到项目合作方给甘氏发来的合作邀请, 她顺势说她在这边出差,可以见个面聊聊。

    那项目老总激动得很,没想到这次遇到两个大老板都来林州出差, 简直开门红。

    她去工作, 萧津渡自个儿舒舒服服地搁酒店里睡回笼觉, 等人发消息给他说谈好事情啦, 问他醒来没有,他就精神抖擞地开车去接她吃饭。

    下午去看了个电影, 傍晚驱车回北市。

    甘望舒趁着回览市前约了单叶心。

    在她的酒吧里, 听到甘望舒那句“我和萧津渡在一起了”, 单叶心直接被.干懵。

    “什么你和萧津渡在一起了???真的假的?为什么?”

    “为什么?”甘望舒莞尔,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 喜欢呀。”

    单叶心抽气,满眼全是意料之外:“你喜欢他?他喜欢你我是不难猜出来的,哪个男人不喜欢一个女人还总是成天带她走街串巷地玩儿,他早几年老带你玩,对你事无巨细的,男人这种天生粗枝大叶的人,真的只有对喜欢的女人才能这么体贴,但是你这几年不是和他一直保持着距离而且之前还不想买他房子吗?

    虽然前几天发现他在隔壁住着,但你不是还很懊恼吗?说要卖房子,怎么你俩那么快就化干戈为玉帛,发展起来了??”

    甘望舒:“……”

    她有点不自在,把之前的想法告诉她,“前两年,我就有点喜欢他,我不否认自己的想法,就是因为觉得会陷入他的好中,所以想和他拉开距离。

    后来这两年,总觉得他恨着我,但是前几天我们在览市偶遇了,发生了一点事,他还是那个他,他说他就想我回头看看他,他还是喜欢我。”

    单叶心震惊了一会儿才接着问:“那你想过以后没有?”

    “以后,挺难吧,但是他不让我管这事儿。”

    “他是不是还没有把你和蓝望舒区分开来啊?什么都不管不顾,但你姓甘,你俩真的看不出什么未来,简直死局,这牌怎么出都是死,实在没必要浪费感情去打。”

    甘望舒想到他已经思索着把她带回家了,不由失笑,“我真想把你这段话复述给他,但是怕他以后见了你甩你脸色。”

    “……”单叶心吓到了,“那你别别别,我还是打算和表哥友好相处的。”

    甘望舒笑了。

    十点半,萧津渡发消息给她:“什么时候回啊宝宝。”

    “……”甘望舒生平第一次被人催回家,还是男朋友,这种新奇体验让她恍惚了会儿。

    她回复:“马上了。你在家啦?”

    萧津渡:“我压根就没出去。”

    “……”这么乖啊今天。她一下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回去了。”

    “好。我就怕十点找你被你怼,十点半了现在可以找了。”

    “……”

    她笑得不行,萧总回到北市这座一线城市就不敢拿二线城市的夜生活标准来找骂了,真的是严谨,聪明。

    单叶心的酒吧就在市区,回兰江湾不用几分钟。

    萧津渡真的搁家里捧着个电脑,在正厅,但是没开灯,乌漆麻黑自己坐在那儿,模样格外孤单、清心寡欲且纯良。

    甘望舒凑过去挨着他坐,瞄一眼他电脑,是萧安的工作,她就没再看,脑袋搁在他肩头看后方的落地窗一线江景。

    萧津渡在等着她聊天呢,她坐半天一个字没说话,他不免阖上电脑去抱人,“喝醉了?那不让我去接你。”

    “没有,在想事。”

    “什么事。”他把她软绵绵的身子抱怀里去。

    甘望舒已经习惯和他这样的亲密了,就靠在他胸膛,双手攀过他肩头,耳鬓厮磨般亲密地聊天。

    “在想萧总适合什么样的人。”

    “嗯?喝了几斤白的能喝成这样。”

    她笑了声。

    但想想也没有将今晚的聊天内容说给他添堵,反正现如今怎么说也不可能有其他转机,比如分手,那就等最后一步再说。

    “你忙完了吗?”

    “随便忙点,我是估摸你不会出去太久,怕我去了走不开,所以干脆不去了,就找点事儿做。”

    甘望舒心深深地软了下去,搂着他要他抱回房,说他们两人世界,明天要分开了。

    萧津渡就没见她说过这种话,冲击力简直了,他一下就将人抱起来。

    回的是她睡过一次的客房,萧津渡自己留宿,他还记得她认床,所以即使想一起睡也不敢把她带到自己房间去。

    这是他们第二次同房,但萧津渡也只是抱着人各种逗弄,玩,最后身子着火就跑去洗澡,啥坏事也不干。

    甘望舒虽然心里觉得没什么关系,但是毕竟才在一起几天,她也没办法主动说出口。

    各自隐忍过了第二个夜,早上萧津渡去上班顺便送甘望舒去机场。

    林州的这个项目被萧津渡提为重点,所以一下进度就很快。

    甘望舒那边是不怎么着急的,她觉得晚点死也是好的,但是萧津渡主打一个早死早超生,所以他很着急。

    她被推着走,周二就让公司设计团队接下了这个项目。

    进度快的后果就是,新的一周刚过三天,外面财经媒体就有消息了。

    #萧安资本甘氏集团首合作# 的头条大剌剌地挂在了周四的晨报上。

    萧津渡午休的时候被家里召唤,他吃了个饭后在中午这样素日里他最烦躁的时间段开车回了萧宅。

    父亲出差了,找他的是他爷爷。

    萧蕴受是把萧安集团推上新高度的一个人,萧安是银行出身,当年和甘氏矛盾产生后,双方都一落千丈,曾祖父那会儿的萧家产业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候,正式稳住家业基底的是祖父萧蕴受。

    几十年发展到父亲手里,萧安资本已经如日中天,萧津渡接手毫不费力,也可以说他是享受祖辈庇蕴的人,自己走得并不艰难。

    萧蕴受在萧宅西厅已经住了几十年,院子里被萧津渡奶奶种满时令花果,跟个小菜园似的,孙辈儿来萧宅最喜欢到老人家院子里偷吃的,她就坐在廊下藤椅笑呵呵地看着,十几年如此。

    现在夏天,老人都在屋里。老宅阴凉,屋里没有开空调,纯靠院子里送进来的清风。

    奶奶午休,只有爷爷一人在厅里坐着。

    萧津渡往爷爷跟前的太师椅一坐,端起茶喝了口就放下,没有往日那么悠闲自在。

    萧蕴受没看出来他多少有些拘谨,兀自点了点他茶杯一侧那份报纸,“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语气还可以,还以为萧津渡不知情,“怎么和甘氏,有了来往?你处理了吗?”

    处理?怎么处理,爽约了,那就是赔钱的结局。

    萧津渡看了眼爷爷,笑了声:“您怎么消息那么灵通啊?”

    “我有看报的习惯。”年过八十的萧蕴受目光炯炯,不像退休几十年的人,坐在这古色古香的厅里,还是显得很有压迫感,“再说这样的消息,别人也会跟我讲。”

    “是嘛。”

    “你还没,处理吗?”萧蕴受听他的语气,这事不像是过去式了。

    萧津渡又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在老先生不解的目光下,慢吞吞地拿下杯子,抬头说:“这事儿我从头到尾都知道。”

    萧蕴受不懂他的意思:“怎么说?”

    萧津渡:“是我想要这个项目。不止这一个,以后还有很多和甘氏有关的项目。”

    萧蕴受眯起了一双皱纹满布的眼,但并没有第一时间骂他,而是徐徐的,好奇地问:“为什么?”

    萧津渡语气尽量诚恳:“我喜欢一个女孩子,姓甘。”

    萧蕴受双眸直勾勾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看向了窗外:“你太奶奶才走多久,你就要当那个,不肖子孙了?”

    萧津渡对这样的话没有任何的意外,“以前的事我知道,但是说白了,爷爷,那事儿您觉得能百分百怪对方吗?”

    “你这话……”萧蕴受回眸看孙子,冷静非常,“没有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你们愿意一辈子去当仇人,我不愿意。”萧津渡摊手,“我觉得一百年了还为了这个罗生门的事件去放弃我喜欢的人,不值得。”

    “这事儿几十上百年来都是如此,当年死了四个人,甘家恨萧家也已经入骨了,你懂不懂这个事情的利害?”萧蕴受脸色沉了下去,一字一顿地质问他。

    萧津渡却越发云淡风轻了:“我懂,我意思是,可以到此为止了。”

    “你有什么本事儿可以说出到此为止这样的话?你是当家做主了?还是家里已经没人了?”他语气重了许多。

    萧津渡看爷爷,无奈道:“您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合着跟我在诅咒您一样。”

    “你这些话,足以气死我了。”他指了指他,脸色已然沉如铁。

    萧津渡端茶喝,避其锋芒:“我可没这意思,就是喜欢了个人,不想劳燕分飞而已。”

    “能不能喜欢你不知道?你怎么不在你太奶奶还在的时候去跟她说这事儿?”萧蕴受中气十足地呵斥。

    萧津渡:“那会儿我是真喜欢,但还没到说的时候。”

    “你死了这条心,趁早断了。”老人家指着他,“家里不干涉你婚姻就已经给足了你自由了,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多大了,你整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如今还舞到这事上面来了,你不知死活了你。”

    “哎,爷爷,有话好好说,吃喝玩乐这名头我不在意,属实,赚钱嘛就是享受用的,但不务正业就不合适了吧?我听错没有,您再说一遍我听听。”

    “……”

    萧蕴受被他的话噎得没法子吱声,确实是说快了,这小子这几年把公司运营得还可以,不能在这方面上说他。

    不过,想想他还是找到了一个角度指责他:“你和甘家牵扯上了,合作上了,这不叫不务正业?”

    “欲加之罪。”他笑了声,“算了不扯那么多了,我真心实意想跟家里人商量商量,这事儿就让它过去。”

    “你别逼我赶你出家门。”

    “……”

    萧蕴受怒视着他,“你还没到当家做主的时候,这些事你敢再提,我饶不了你。”

    萧津渡吸气,无奈不已:“不是,这事儿和当家做主有什么关系?咱拿事实来说话,爷爷。

    当年那事,根本没有谁对谁错的证据,主要是误会比较深,我知道,当年是出过人命,好几条人命,但是这也不能就算在人家头上,被甘家算在头上咱不也不爽吗?

    所以事到如今,都近百年过去了,小辈的还要为这些事儿受苦受累,何必呢。”

    “这地球那么大,你找不到女孩子了??你要去跟甘家的人在一块儿玩。然后说家里让你受苦受累了?你说这话,有没有心肝,你自己说。”

    萧津渡叹息:“我前面说那么一大堆,要不您给我一个答复,再说说我有没有心肝这事儿。”

    “误会摆在那里,人命摆在那里,这么多年过去,哪怕是误会它也只能世世代代地误会下去,没人能去解开这个局,也不可以解开它!当年萧家的两条人命和家业几近凋零的后果不是拿来让你在享福的今天脑子发热想卑躬屈膝去登门求和好的!

    你不要骨气,萧家还要呢!”萧蕴受拍了拍桌子。

    “这跟骨气有什么关系……”他缓和气氛,淡然解释,“我俩在一起没有人觉得谁就低声下气了,谁就没尊严了。”

    “你不这么认为,甘家的人会这么认为!”

    “我想要和我女朋友在一起,牺牲点也无可厚非。”

    “说到底,你就当萧家全死光了!是吧?”萧蕴受眸光闪烁,怒意迸发,“你愿意去牺牲就去牺牲,你爷爷不可能!当年我是亲眼看着自己的祖父与姑姑死去的,因为甘家而死去的!

    你要当这不肖子孙我管不了你,但只要我活着,萧家就不可能和甘家有来往!”

    萧津渡看了眼已经上火的老先生,欲言又止几许,起身告辞。

    他理解老人家那种直面事情的深刻和打击,但是说了半天,他在说事到如今多年过去,罗生门的事情一直受影响并没有益处,可以适当地放下,老人家一直在跟他扯已经既定的仇恨,谁主动服软就是没骨气。

    说不到一块儿去。

    萧舜清晚上出差回来,一到家就听说了家里中午发生的事,据说老爷子被小孙子气得晚饭都没有出来吃。

    萧舜清打电话给儿子。

    彼时的萧津渡刚下飞机,他去览市了。

    机场呼啸的风声里,萧津渡踩着舷梯漫不经心地一边往下一边说:“我没想气他老人家,但是说不通啊,看他上火了我就走了,他还气着呢?”

    “你为什么会和甘家的人在一块儿呢?我不理解。”萧舜清问他,“你不知道两家人的情况吗?”

    “我知道啊,但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和人分开了两年,我还是喜欢。不和她在一块,我这辈子就单身了。”

    “……”萧舜清深深吁了口气,头疼,“你在哪儿呢?”

    “览市。”

    “去出差?”

    “不是,来看女朋友。”

    “……”萧舜清无言了会儿,说,“你太奶奶才走没两年,你不应该这时候去跟你爷爷说这种事。”

    “我太奶奶才不会在意这事呢,她只在意我不结婚,我结婚她高兴着呢。”

    “……”萧舜清提醒他,“你和甘家的人结婚,她高兴不起来。”

    “才怪,人家深明大义思想前卫跟你们一个个似的,迂腐守旧封建老思想。”

    “……”萧舜清在电话里呵斥他,“你别没大没小的啊,我不理你的话,你这事儿敢再进行下去,到时候就是上萧家祠堂去跪个三天三夜你爷爷都不带让你起来的。”

    “那您找我干嘛?为了骂我?我现在够闹心的了,我爷爷说我是不肖子孙,我看你们也没把我当一家人啊。”

    “……”

    萧津渡坐入车子里,换了个手拿手机,闭上眼睛讲电话,“爸,你跟我爷爷洗洗脑,他那脑子全是仇恨,一点他孙子的幸福都没有。”

    “……”萧舜清扯了扯唇,“这事儿不怪你爷爷恼怒,你还是先考虑考虑分了吧。”

    “我分不了。没必要分的事干嘛老让我分,您说说,当年那件事,谁对谁错?”

    “现在压根就不是谁对谁错的事儿,是这个事情已经定型了,定型了几百年了。你懂不懂?”

    “既然你们都知道,问题不是对错,而是定型了,完了你们宁愿一辈子这样,世世代代这样,工作上生活上都去避免和甘家接触,不考虑做个改变。

    平时没有交集就算了,没必要主动去改变,现如今我有需要,家里也不愿意,不同意,宁愿让我分手,说实话,这想法您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我知道,但你跟我说没用。”

    “那我跟谁说啊?我爷爷左一句萧家轮不到我当家做主,右一句我当萧家都死光了,我还怎么跟他说?”

    “……”

    “我都不敢跟他说抛开感情不讲,萧家和甘家都是北市巨头,合作只会有利无害,会让萧安在北市在行业里都更上一层楼,我要是说了,我爷爷该觉得我为了钱奴颜婢膝丧权辱国背叛家族,看不起他的企业看不起萧家,甩我一句萧家宁愿饿死也不需要去和甘家合作,萧家没有我这种不肖子孙。”

    萧舜清在电话里叹息:“那你想怎么做?不能分手,非要结婚,非要合作是吗?”

    萧津渡:“先合作了,结婚可以往后稍稍。”

    “……”

    自然知道他想要合作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试水,最后合作多了关系自然就缓和了。

    “津渡……这事,这事我不说你,但是我跟你说,难办。我也不能为这事儿去跟你爷爷吵一通,没必要。”

    “我没让您去吵,但是沟通沟通总要的吧?”

    “那我也成了不肖子孙了。”

    “爸……”他拖长了尾音,语气惆怅万千,“我这为萧安东南西北跑为了啥啊,您是一点苦劳都不看啊,我平时跟您要求什么了没?”

    “好了,我去说说,但是你这事啊。”他无奈道,“我还是希望你考虑考虑实际情况,要改变也很难在一时之间。”

    “这一时之间不改变,以后也不可能了,我知道你们的托辞,别说了我三十三了不是三岁。”

    “……”

    萧舜清在另一端骂他,“你就是仗着我不会揍你,你料准了我会站在你这边是吧?”

    萧津渡笑了声:“没呢,我就觉得我父亲英明得很根本不会那么守旧,没必要,咱俩考虑事情一直在一个频道上的。”

    “……”

    “您说您骂我,我冤不冤枉?我爷爷骂就骂了,去世的毕竟是他姑姑,他可以不讲道理直接给甘家定罪,我理解他愤懑的情绪,但您不讲道理地也骂?合适吗?我是生来继承仇恨和挨骂的?”

    “……”

    “好了我不说了,我就当这事儿已经成了。等我抽空带您儿媳妇给您和我妈见见。”

    “……”

    萧舜清还要说什么,电话已经挂了。

    萧津渡从机场飞驰到沪檀林,已经快深夜十二点。

    小区里静得夏夜蝉鸣声都很清晰,风吹草动的满满夏意。

    他把车子停在邻居家门口,试探性给甘望舒发消息。

    小姑娘还没睡呢,秒回。

    他问她睡没,她回了个表情包写着“失眠”。

    真可爱。

    他下车摁了门铃。

    甘望舒惊呆了,摸手机回复:“你不会在我门口吧?”

    “可不,千里陪.睡来了。”

    “……”

    甘望舒火速开了门。

    萧津渡重新上车,穿过园里风景如画的长长私道到了主屋门口,下来,一眼就看到从屋里跑出来穿着睡裙的小姑娘。

    赤着脚,白玉般的小脚丫踩着木地板跳出来,踩到了门口飘落的枯叶,咔嚓一声,好听极了。

    萧津渡一把将她抱起,让她双脚离地,“别踩到树枝儿了,你这儿应该找个管家的,落叶多,及时给你收拾收拾。”

    “我明天都要打道回府了,你怎么还来啊。”她埋在他肩窝蹭,被抱进屋里还是一路很不真实。

    萧津渡抱着她慢悠悠往里走,“寻思着我家望舒儿今儿可能被家里骂了,我来看看,在北市睡不着,急死了。”

    甘望舒软绵绵地蹭一蹭他肩头,在他耳边问:“那你被骂了没有?”

    “你猜。”

    “……”甘望舒一下惆怅道,“我刚刚其实已经睡了一觉,梦见你被赶出家门了。”

    “哟,那你收留我不?养我不?”他调侃。

    “我也被赶出家门了。”

    “……”萧津渡笑得不行,把她放在沙发上。

    她跪在沙发,搂着他的腰是一点笑不出来的,“真的,我还没接家里电话,说我出差了,但我觉得天一亮也是这样的结果。”

    “那咱就当亡命鸳鸯去啊,多好啊,这集团谁爱继承就继承去,咱多自在啊。”萧津渡勾勾她小巧的下巴,“望舒儿你别担心,我都工作十来年了,够我们甘总退休挥霍到老了。”

    第59章 下了班只想聊爱情。

    他永远都那么云淡风轻, 无所谓,和无所畏惧。

    甘望舒却越发担心他了,“有没有骂你嘛。”

    萧津渡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反正事情没什么悬念, 你别担心。”

    “啊?”她不太相信,“真的假的?”

    萧津渡环视一圈她这里,“我今晚能不能在你这儿留宿啊, 望舒。”

    “……”

    甘望舒低下头,轻点了点下巴, “你让隔壁阿姨给你拿衣服过来吧。”

    萧津渡眉开眼笑, 马上就打了个电话到隔壁去。

    几分钟拿了衣服回来, 两人就一起往楼上走。

    甘望舒还是问了句他事情的过程,相比较于结果,她更想知道过程他有没有被骂。

    萧津渡也没真的想瞒着什么,因为他只要结果好, 过程无所谓。

    “老爷子骂了,但我爸没骂我。”

    “你爷爷?”

    “嗯。当年投河自尽的人是他姑姑。”

    甘望舒吸了口气,“那你爸, 真的没骂你?”

    “没有, 我爸一直比较靠我这边的, 我俩工作理念基本一样, 很多事儿能说到一个点上。”他云淡风轻地跟她解释,安抚她的心, “所以这事儿我一开始就估摸着我爸不会有太激烈的反应, 我爷爷的反应我也是意料之中。”

    “你爸爸比较疼你, 但是……他也不能忤逆你爷爷吧。”

    “我知道, 但是他说不通还有我大哥。没事儿,我是一点不担心的。”

    “你大哥?你爷爷听你大哥的吗?”

    “对, 他就爱他大孙子。”萧津渡笑了声,搂着她拐入她的房间,“我大哥不从商的。”

    “哦,他没有在萧安工作。”

    “没,所以我爷爷欣赏他。”萧津渡摊开手指,“士、农、工、商,老爷子觉得只有最没能力的人才继承他的家业,有能力的自立门户去了,所以我大哥走仕途,他欣赏得很。”

    甘望舒恍然。

    萧津渡:“但他也不想想,我们家就两兄弟,都没人从商那他打算捐出去啊?”

    “……”

    “属于是异想天开想一出是一出,还一想几十年,我烦他这点很久了。

    我爸让我别去管老人家,好好过我自己的好日子,反正公司都是我的也挺好的,家产都不用分,他是乐得轻松,反正我哥也没意见。”

    “……”她失笑。

    萧津渡甩上门,把她摁在怀里蹭,“但是我今儿是有点后悔从商的,你说,我要是走仕途多好,我爷爷就听我的了,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甘望舒被说得,真想亲亲他:“那你大哥疼你不?他会帮你吗?你们家的关系,不会像我们家这么差吧?”

    “不会,他帮,所以说这事儿没悬念,我大哥做那种工作,思想觉悟才不会困死在这种局里呢。”

    她笑了,搂着他亲一亲,“那你别惆怅了,你从商多好啊,我觉得咱俩每天下了班可以在家里一起聊工作,多好,你做别的我就没人聊啦。”

    萧津渡眉一拧,“别了吧,上班本来就烦,下了班还要和老婆聊工作。”

    “……”

    “下班我只想和你聊点儿,”他眼尾吊着惬意,“咱俩喜欢的。”

    “……”

    她笑得不行,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了,你去洗澡吧,好晚了。”

    “我明儿不上班,不着急。你先睡。”

    “你明天是不是又准备上我办公室去睡觉啦?”她调侃。

    “是啊,你真聪明啊宝宝。”

    “……”

    萧津渡捧着她的脸深深亲了一口,才去洗澡。

    甘望舒去衣帽间取了个枕头出来,丢在自己枕头边上。

    “望舒儿。”萧津渡在浴室喊。

    甘望舒走了过去:“嗯?”

    “毛巾放哪儿了?”

    “哦……”她蹙眉,“好像让我拿去洗了,准备走了我晒了好多东西。你用我的吧,那条米白色的。”

    “这,合适吗,这么亲密的东西。”他声音夹着笑。

    甘望舒倒是很淡定,“接吻的时候没见你说太亲密,少假惺惺的了,萧总。”

    浴室里传来细密低笑,没有说话。

    甘望舒默默回去爬上床,把卧室的大灯调整成睡眠模式,在淡淡光影下安心地玩着手机等洗澡的人。

    她还没考虑好明天要怎么跟家里人回话,她说她明儿就回览市来,今天出差了,但是具体要怎么回复,她还没想好,刚刚就是因为想这事儿所以醒来后失眠了。

    其实萧津渡刚刚在楼下开的玩笑是不错的,她是可以什么都不要的,比起甘家给的东西,显然他更值钱,离开了两年回来接手甘氏,也只是觉得不要白不要罢了。

    但是他肯定不行,他也许愿意放弃家里的东西跟她在一块儿,但是她总不能那么自私,真的和他孑然一身抛弃所有去过自己的生活。

    她不要甘家的东西是因为和甘家完全没有一丝亲情可言了,但是他不一样,他有美满的家庭,家里人是疼爱他的,除了爷爷因为之前的仇恨不愿意一下子就答应他,其他的,父亲大哥都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想着想着,熟悉的脚步声踩着木地板轻而稳地飘来了,床侧陷入一分,甘望舒心也随之往一侧倾斜。

    一只长臂朝她搂了上来,把她圈到怀里去。

    “想什么。”浑身放松的男人声音有一丝苏哑,好听极了。

    甘望舒心头仿佛有一根丝线缠绕,再随着他话音收尾而拉紧,她痒得忍不住蹭了蹭他。

    他身上都是湿润潮湿的气息,冰冰凉凉的肯定洗冷水澡了,但是蹭起来好舒服。

    她完全没动,任由他调整了一个两人都很舒服的搂抱姿势,再在他心口轻声说:“想那事儿,明天要不要也一样坦白了。”

    “坦白得有善后的路,想到了吗?”

    “没。”

    “那不能光挨骂,挨完骂还没结果,不白挨了?我心疼死。”他收紧了手臂。

    “唉,”甘望舒把脑袋整个靠在他脖颈间,亲密地叹息,“我是觉得善后不了。以前他们就知道我们有关系,以为咱俩在一起了,后来也许以为分了。

    现在把事情摊开来说,无论如何都得挨一阵骂,至于挨完骂的结果,似乎真的没结果,你那边是因为你爸爸和大哥都疼你,我这里不行,我还没跟我二哥说,而且我无法保证我二哥会在这个事情上支持我,这涉及原则问题了。”

    “那咱就先别说了。”他亲亲她微烫的侧脸,给她支招,“你就说你现在和萧津渡没联系,这事儿你不知道,手底下的人干的,随便找个人给你兜着。完了要是让你结束合作你就说目前应该结束不了了,不想浪费一大笔违约金,你说估摸萧安那边会结束合作。”

    “……”

    “你就等着,等着等着咱就合作愉快了。”

    “……”

    她陡然笑了,“你怎么这么坏啊。那下次呢?”

    “你家里人的反应应该不会太大,甘氏这几年不太顺,现在追求的是稳定发展,你父亲和奶奶大概率不会特别在意这个事情。”

    “但是,利益是利益,他们在意利益,也许能在钱这点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能接受我跟你在一块儿吗?你总要上甘家大门的。”

    “咱不着急结婚,明年看看情况,钱不够就砸钱,我一定给岳父岳母和奶奶都砸得他们接受我这个女婿。”

    “……”

    甘望舒愣了会儿,和他咬耳朵,声音细若蚊蝇:“你不用叫那么好听的,我现在在家里都不叫人了,今年回国至今我都没在家里吃过一顿饭。”

    “……”

    萧津渡心疼得翻身把她压下了。

    “望舒,没关系,我们现在自己有一个家,我们天天一起吃饭,没钱我给你,工作不顺有我,有人和你当一家子,我稀罕得不行,你也稀罕稀罕我。”

    甘望舒眼一眨就掉了眼泪。

    萧津渡亲了上去,“别哭,以前我就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你第一次对我笑得特别开心的模样,我还记得呢。”

    “我以前没有对你笑嘛。”

    “没有,第一次是我们在四合院的时候,去菜市场买菜,你喜欢那个地方,就冲我笑。那天我可开心了,我无比喜欢你笑的样子。”

    甘望舒说不出一个字,只有眼泪如急流淌下眼角。

    萧津渡俯首吻住。

    甘望舒脑海里还在努力搜寻他说的那一帧画面,眨着泪光闪闪的眼,没有回神。

    萧津渡把手从她发丝上往下摩挲,擦上她细白的眼皮,轻轻抚摸让她闭眼,再深入地索要。

    断断续续的如丝线缠绕般让甘望舒觉得抽不开身,从枕头上往下无力地滑落,又及时被捞起来继续。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吻能那么久,五分钟,十分钟……一刻钟,反正停停歇歇他又继续,像盛夏急雨一阵又一阵,太阳悄悄爬出来让植被喘点气,还没退下呢雨又来了,她都分不清是自己缓和时间太久还是那阵雨太急了。

    反正阳光里的雨,漂亮,燥热,凉意,闷,呼吸不过来,是一种人体承受的极限。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有汗湿了,即使在空调房里还是觉得体温在逐渐攀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滚烫起来。

    萧津渡的身子更是了。

    “好热。”她控制不住嘤咛出声。

    那一刻脑子好像宕机了,脱口而出,接着就隐约听到空调滴滴答答的声音,冷气一下加足。

    甘望舒想扯被子盖住彼此,但萧津渡摁下,没让盖。

    她在他耳边嘀咕关灯,盖被子。

    她害羞。

    萧津渡知道,但是他没想做最后一步。

    他起身要去冲冷水澡的时候,甘望舒才知道他的想法,她缠住他不让,手脚纠缠着那修长的四肢,不想和他分开,脑袋埋在他肩窝里嘀咕着不用洗。

    萧津渡起初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反应过来,那火一下子好像浇了油一样,猛烈不已。

    他火速下了床,“别,不行。”他笑了笑,声音哑得像高烧过后,“这才几天啊。”

    甘望舒半颗脑袋缩在被子里,看着他在床边昏暗的光影幽眛中整理衣服,她迷恋不已地说:“可我们认识好久了,三年多了。”

    “那也不行,你以前对我可冷了,”他一本正经道,“我没法当在一起过。”

    “……”她委屈地呢喃,“那你跟文律师说我们在一起了。”

    “我没说,只是没否认而已。”

    “……”她嘟嘟嘴。

    萧津渡在床边居高临下地逗她:“再说这事儿和嘴上口嗨能一样吗?”

    “……”

    “我可不能做这种坏人,那么快就把我的望舒吃干抹净,我舍不得。”

    没有男人不贪恋那种耳鬓厮磨的亲密感,贪恋四肢百骸电流弥漫的新鲜感,贪恋她身上和那条酥软的毛巾一样的奶香味。

    说实话那条毛巾萧津渡用着不是很顺手,太软了,浸了水好像一团棉花,好像随时要化开,男人用不惯,但是上面全是奶香味,一握住,根本舍不得放开,他都想跟她申请一下以后就用她毛巾好了,他已经让自己立刻习惯这种像海绵一样的东西洗澡。

    甘望舒缩在空调被里,浑身泛红,安安静静听着脚步声走远,依稀有流水声传来。

    大约半个钟头后,夜深水熄,脚步声不轻不重地去而复返。

    他知道她没睡着,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而是走着让她能深切感受到他回来了的步伐。

    甘望舒那一刻真的有种他们已经在一起三年的那种……剧烈的幸福感。

    从十二岁回到甘家那一刻至今,她从没有这种饱满的归属感,从前都感觉,哪里都空荡荡的。

    “望舒,还热吗?不热空调调高一点,别感冒了。”

    “那得看萧总咯。”她调皮道。

    萧津渡挑了个眉,遥控器放在手里捏着,看了看那空调上22的数字,又看了看床上隆起的那一小抹,掂了掂遥控器,没有动。

    甘望舒透过被子的缝隙看着他这一幕,满脸羞涩,“快关呀。”

    萧津渡瞄了眼她,但是遥控器在手中把玩了几下,几秒后又放下了。

    “等你睡着再调吧,你睡着了我就做人了。”

    “……”

    第60章 死的说成活的。

    甘望舒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着的, 只知道半夜醒来,萧津渡还没睡,抱着她, 手在她背后玩手机,键盘摁得飞起。

    她瞥了眼,看到备注是荣晟, 咕哝了句你们同性的大老板半夜那么想对方吗,都不要女人的, 把他惹得直笑, 完了就丢下手机哄她睡。

    他几点睡的甘望舒不得而知。

    第二天在公司里, 甘望舒才知道萧总半夜联系荣总并不是想对方。

    萧津渡在美国流浪的那些年创立了一个公司,XQ集团,他是创始人,荣晟是联合创始人, 两人不止一起玩,利益牵扯也挺多的。

    听说荣总和甘氏集团的一个副总裁关系不错,萧津渡让他跟这位副总裁谈个新合作, 和XQ有关的项目, 把他们有合作的关系扯上。

    这样甘望舒今天和家里打电话也有了背锅的人选。

    当然也不算背锅, 他们那边利益关系可以直接坦白, 只要是让副总裁知道利益摆在那儿,人家就不会对背锅有意见。

    甘望舒每到这种时候就免不了感叹萧津渡为她付出得多。

    白天到公司没一会儿, 她就接到了家里父亲的电话。

    她按照萧津渡昨晚和早上支的招把话说了。

    虽然甘兴业在那头说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不知道, 但是事已至此, 除了训斥她两句工作如此不上心会让她奶奶不满意生气之外, 也没法子了,电话挂了。

    甘望舒才不在意老太太生不生气呢。

    丢下手机, 她抬头一瞧,萧总气定神闲地在她沙发上玩手机呢,看上去既像是听到了电话,又好像没听到。

    她好奇他在干嘛,偷偷拿自己的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他,放大镜头。

    他在翻阅相册,而那个相册里都是她的照片。

    “你快睡觉吧,你昨晚至少到五点才睡。”甘望舒有些无奈,“那些照片有什么好看的,你没看过吗?”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

    这家伙每次在聊到让他不要在她身上花费精力的时候就很叛逆,很硬气。

    “晚上别上我床哦。”她道。

    “……”萧津渡丢下手机秒睡。

    甘望舒在后面笑,“你真是坏透了。”

    萧总都不带还嘴的,睡,一副睡得很香的样子。

    中午甘望舒看他没醒,没舍得喊他,自己跑去和这边分公司的副总吃饭,交代了一下工作,她下周开始不在这边办公了。

    她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后一秒萧津渡就被电话吵醒了。

    他摸来手机摁了,往后看向办公桌的方向,怕吵到他家望舒工作。

    一瞧,却没有那抹可爱的人影。

    接电话之前萧津渡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原来已经十二点了。

    “喂。”萧津渡原地躺着不动。

    “津渡啊,你还没起床呢?”大哥揶揄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嗯。”他闭着眼,慵懒地回复。

    “你啊你,最近是一点正事不干啊。”大哥在那一端无奈摇头,“我听说,你闯祸了啊。”

    “闯什么祸了。”他漫不经心的。

    “哼。”萧京台淡笑,“你和甘家的人,在一块儿了?搁家里说不通呢?”

    “嗯。”

    “你这是为什么啊?你是认真的吗?如果不是……”

    “这话有问的必要?你闲得慌还是我闲得慌?”

    大哥戛然而止,叹息道:“好了,知道了。你这小姑娘,几岁来着?”

    “小我三岁,怎么了?”

    “三岁。那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了。”

    萧津渡睁开了眼睛,“嗯?”

    “没事儿,记起了一个老朋友。我晚上回家一趟,给你跟爷爷聊聊,你别担心。”

    萧津渡眼珠子转了转,思索起来。

    早几年萧京台结婚生子,对象是两个家族安排的,他在婚前据说除了照片才见了人一面,就是订婚宴上。

    他和大哥的生活环境一直不一样,萧京台从上学到工作一直在国内,兄弟俩以前除了他放假回国很少在一块接触。

    所以前面在大哥成年到结婚之前的十来年里,萧津渡记忆中关于大哥的感情新闻不多,貌似就一个名字隐约有印象。

    他试探性地对着电话说:“我怎么记得,以前是有个人,但不是姓……赣吗?你说她姓赣的啊。”

    电话中沉默着。

    这份沉默算是有千言万语。

    赣,其实是甘。

    萧津渡坐了起来,垂下脑袋,双手撑在了膝上,一边端起桌上的茶杯一边说:“那算了,我晚上就回去了,我自个儿找爷爷说。”

    “没事儿。”萧京台笑了声,“大哥去给你说。”

    “不用,我也就是懒,想走个捷径而已,但我自己办不到的事情我不会做。”

    “我知道你有能力为自己争取,但真的无妨,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只是恰好想起,并不是在怀念什么。”他轻声感叹,“只是觉得你勇气比我好多了,而现如今我拿勇气换来的成果,它总得有点用处,以前人微言轻,无法为自己做什么,现在在家里能说上半句话,大哥也想试试。”

    萧津渡半天没吱声,直到电话挂了。

    他没去阻止萧京台的好意,他相信有大哥出面确实事情好办许多,萧京台这种工作的人,最会舌灿莲花把死的说成活的,老人家也吃这一套,他是说不来什么好听的话的。

    甘望舒吃完饭回来,发现人醒着,惊讶道:“哇,你醒啦,那我给你叫餐好不好?粤菜好吗?”

    “你吃了?”萧津渡倒在沙发里,斜眼看她,“没事儿,也不饿。”

    “我去和副总吃饭了,吩咐点儿事。”甘望舒走过去落座在他身侧,“怎么又不饿啦,晚上不睡白天不饿,你是神仙吗萧总?我赚的钱够你吃饭的,不用客气。”

    他失笑,勾勾她的下巴逗,“我家小姑娘赚钱辛苦,这几年受多大罪了,我省点花也是正常。”

    “不要,我都怕你把胃饿坏了。”甘望舒靠到他胸膛去,眨眼睛,“我可以再陪你吃几口,刚刚我也没怎么吃。”

    萧津渡眼里点起亮光。

    甘望舒开心地拿手机点餐。

    “怎么没吃了,不好吃?”萧津渡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

    “我点的菜还行,但副总点的菜我消受不了,牛排血淋淋的,马肉血肉模糊,一桌子色调饱和度太高看得我反胃。”

    萧津渡把手放到她胃部揉。

    甘望舒咬住唇,斜睨他,拿下他的手。

    萧津渡眼角吊着深深的弧度。

    甘望舒扑过去咬他下巴,用气息声说:“坏人,在床上手不干净就算了,大白天也干这勾当。”

    “你说得我也没胃口了,就想吃点自己喜欢的。”

    “……”

    一起吃了午饭,下午萧津渡就没再睡,被荣晟喊去公司帮他处理个事,荣晟这周不在览市。

    萧津渡去了一个小时回来,也算是还他昨晚的人情了,下午他就在甘望舒那儿和她聊新安排的工作了。

    他站在她身边,握着她的鼠标给她点文件,把内容一点点给她讲解。

    甘望舒目光起初落在他手掌上,不知道是她鼠标小的缘故,还是他手大,反正那鼠标被他完全裹在掌心中,他修长的手指在画着一轮弯月的鼠标垫上轻轻摩挲,一静一动都好像擦过的是她的心一样,吸引人至极。

    看着看着就顺着他的小臂往上挪动,到了他裹在白衬衣里的笔直肩头,再然后,是流畅的下颌线。

    萧总还是那么瘦,但好看。

    “专心一点,小祖宗。没看过?”

    “……”

    她迅速低头。

    萧津渡轻笑,把另一只手攀过她肩头往怀里搂,弯下腰和她耳语,“以后我看照片不要说我,甘总,嗯?五十步别笑百步。”

    “……”

    甘望舒默默去说正事儿,“这个公司,你什么时候创办的啊。”

    “二十出头那会儿吧,二十。”

    “那么小啊。”

    “被家里断了经济那两年,穷极思变。”

    “……”她忍俊不禁,但也由衷感慨,“你不用变也是有钱的,左右也就是拮据两年,萧安那么多子公司,家大业大,你还是中明的股东,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在顶着,身上任务那么重了还创立一个新公司,你压力多大啊。”

    “还行,年轻,还能扛得住。”

    她摸着他搭在肩上的手,闲聊:“其实,你这样性子的人,抛开钱不谈,感觉你也会创立它。”

    “抛不开,宝宝。”

    “……”

    萧津渡左手摸她的脸,右手捏鼠标,目光在电脑屏幕上一点点移动,“钱能满足世界上大部分的欲望,不缺钱因为其他想法而动手的话,也不过是为了钱去满足那些欲望。”

    甘望舒怔愣了下,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抽丝剥茧地绽放开。

    “一定都是因为钱吗,那,比如我呢?我之于你呢?钱能解决吗?”

    “要你我也需要本钱,我没能力的话,跟家里怎么谈条件呢。”

    甘望舒恍然。

    萧津渡:“所以那年稀里糊涂阴差阳错地自立了门户,如今家里老爷子会因此掂量再三的,毕竟离了他我也能过得挺快活,XQ不是新公司了,在美十来年已经风生水起,对我来说是高枕无忧的靠山,对老爷子来说是个危险炸弹。”

    甘望舒投到他怀里去,“我们萧总真是值得学习呢。”

    “不工作了,宝宝?”

    她嬉笑:“不要老是说工作行不行,现在是下午茶时间了。”

    “哟,”他丢下鼠标,“怪我怪我,和我们望舒儿在一块就得谈点情说点爱,钱赚不完。”

    甘望舒喝了下午茶就提前下班,回家收拾了一下东西,晚上两人一起去机场回北市。

    萧津渡说不开心是假的,一路上搁头等舱里都开始和她聊她最喜欢哪个房子了,他们挑一个住,住到结婚。

    北市那边,那个点正好萧宅西厅的管家跟萧蕴受打招呼说大公子回来了,在前院见父母,一会儿就来。

    萧蕴受一听就打消了要去休息的念头,直接在厅里修剪盆栽了,不到十分钟,人就来了。

    “爷爷,还没休息呢。”

    “不是你说要来,好让你扑空么?改明儿又出差去了。”

    萧京台笑了一声:“是我不好,成天跑着,有半个月没回家了。”

    萧蕴受可没真的抱怨,说说而已,一听就拉其他人垫底了:“那也比津渡那小子强,昨儿把他骂了一通,听说今天直接离京了,怎么的这跟我闹离家出走呢,有本事别回来了,气死我了。”

    萧京台忙道:“您说哪儿呢,他出差去了,昨天晚上就走,辛苦得很呢。”

    萧蕴受冷哼了声,慢条斯理地丢下剪子去厅里落座,“你自己呢,顺利吗这一趟。”

    “很顺利。”

    萧京台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自己也倒了半杯,“我听我爸说,津渡这两天惹您生气了,他和一个,甘氏集团的女孩子,在一块谈恋爱。”

    老人家不说话,显然气着呢,懒得说。

    萧京台坐下:“我听说您不同意来着。”

    “你觉得我能同意?”他沉着脸,一脸无奈,“你爹中午还来找我,他们父子俩真不知道在想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

    萧京台轻笑,颔首:“按理说是不合适,您肯定不能同意。不过……”

    萧蕴受眼神一下闪了闪,忽而明白这个孙子为何深夜登门了。

    他斜眼扫了过去:“你爸找你来的,还是津渡找你来的?”

    萧京台微笑道:“您别生气,爷爷,小事儿而已,无论您答不答应,这都是个小事儿。”

    “这不是小事。”萧蕴受脾气还算可以地和他道,“两家不和百年了,你觉得他在想什么?这有可能吗?”

    “是啊,不合挺久了,以至于,有时候我们这些小一辈的,在外面行走确实是捉襟见肘许多。”他摊开手数了数,“比如我和甘家二房的大公子,其实在单位里,想法还是挺一致的,但是这些年确实也没好过多的去交集,但私下里其实我们也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萧蕴受静看着大孙子。

    萧京台:“我和甘家大房的二公子,其实曾经在美出差途中也有过一面之缘,也蛮欣赏对方。但也只能如此。”

    萧蕴受徐徐低下头喝茶。

    萧京台:“我听说与津渡在一起的,是甘氏集团现任的女总裁,就是这位二公子的妹妹。

    所以,我反倒是觉得津渡这小子才是我们家最会发展家业的一个人,我这些年就没有他这个想法和胆色。

    当然他确实惹您生气了,这是不应该的,但是说句自私的,对我们这些小一辈的来说,如果事情成了,往后几十年里在北市的路,也确实算是有一个不错的分支,总这样也确实难免有些不便。”

    萧蕴受偏头盯着大孙子,声音沉如冰:“你们一个个的,都觉得没有甘家,萧家发展不起来?”

    “不不,爷爷,完全不是这个意思。萧家这百来年发展得什么样,您知道,我们更知道,发展方面绝不会有什么影响,说白了两家不是一个行业的,怎么会有影响呢。

    只是以前的恩怨是以前的,也不知恩怨真真假假,但现在上百年过去了,现如今咱不能否认甘家也有很杰出的青年才俊,为人也都不错,像津渡喜欢那个女孩子,人可是大老板,和他一样是年纪轻轻能力出众的。

    所以现在,有一个不错的转折……这个转折,真的有利无弊,对我来说是,对津渡来说更是。”

    萧京台给爷爷倒茶:“但这都是小事儿,可以考虑,也可以不考虑,都行,您别生气。

    其实这些年我也已经接受和甘家的人只能是点头之交这样的结果,若不是津渡和他们家姑娘恋爱了,我是不敢来找您,当这个出头鸟的,我也怕您骂啊。”他笑了。

    “甘家的人不会像他这样上赶着和好的,”萧蕴受冷哼,“你们啊,一个个的没骨气,我不想说你们。”

    “有没有骨气的,他自个儿出面,您不用丢身份,他自个儿爱谈这恋爱,人家家里的麻烦就留给他自个儿解决,他要是解决不了呢,不正好吗?”

    “你就是觉得,这个事情有必要去考虑,我非得答应他不可,是嘛?”

    “我不是这意思,爷爷,只是,津渡办事我觉得,他是有他的道理的,我信他。萧安这些年在他手里成就如何,您清楚的,所以有些事我觉得大家可以商量商量。”

    “他这不是商量的意思,这是威胁我呢,不答应他,他公司都不要了吧?这个混账。”

    “那您要是不想答应,就让他不要呗,反正没了公司吃苦受累的是他自己。”

    “他会受苦吗?他自个儿资本雄厚呢!你不知道?他只会让萧安变成无头苍蝇!”

    萧蕴受睨他,没好气道。

    萧京台笑了笑,“但确实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爷爷,我也是想不到两全的办法了,您说,我又不接手家里的事务,津渡接手了,我也没他那个经商的头脑,他才二十出头就能在美国独创了XQ,家里就他一个继承人,我无法帮衬他什么,他身上要担着那么多个公司。

    早两年美国那边乱,总出事,他都自己顶着压力全力给解决了,没让我爸操半点心,所以我爸上次还跟我说,他在考虑要退休了,他之所以惯着津渡还不是觉得他能力实在是出众,可以完全放下心,他愿意听听孩子的意见。

    而我就不行了,我没能力接手家族企业,无法为家里分忧,且像津渡那个岁数的时候,我还在基层吃土呢,他的能力我是达不到的。

    所以,您也别气那小子跟您谈条件,他知道自己有本钱,而咱也应该知道他的价值,因此您别在这点能转圜的事情上为难他,他也不想当这个不肖子孙,无非是喜欢人家小姑娘罢了。

    他觉得时过境迁,事情可以稍微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