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爱意
明俞已经忘了自己昨天是怎么度过的, 只记得混乱与燥热。
他们在家里几乎闹了一天，虽然没做到最后，但明俞还是被累的手指都抬不起来, 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只知道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明俞还没睁开眼便下意识向身侧摸去, 身旁的位置果然已经凉了。
于是有些无奈地睁开眼睛，对着身侧空荡荡的位置喊了声，“工作狂。”
但很快随即昨天的记忆一点点重新浮现, 明俞有些尴尬地抬手捂住了脸, 突然觉得薄蔺去公司也挺好的，他可以一个人缓一缓。
明俞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好心情重新坐起身来，结果腰酸腿疼，整个人难受得厉害。
明俞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 不由生出几分感慨, 昨天胡闹得那么厉害，薄蔺竟然还能爬起来上班。
同样是男人,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体力差距？
在床上感慨了一会儿, 明俞还是爬了起来，刚一到客厅就见桌上留着一张纸条, 薄蔺做了早饭替他温着, 让他记得吃饭。
明俞看着纸条上薄蔺的字，突然觉得谈恋爱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明明刚才他还觉得薄蔺去公司也挺好的, 但现在看着桌上的纸, 却又突然想念起了薄蔺。
想到非要现在就见到他才行。
于是吃完饭后明俞决定去公司找薄蔺，结果刚一出门就见外面下起了雨。
明俞本来想等雨停, 但这雨却越下越大，这种天不好打车, 于是明俞干脆叫了家里的司机。
很快家里的司机便开着车赶了过来，把他送到了公司。
明俞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薄蔺的办公室。
怕里面正在谈事，因此明俞进门前还特意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便传来了薄蔺的声音，“进。”
明俞闻言这才推门走了进去，然后就见薄蔺正坐在桌前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薄蔺抬头看见是他不由一愣，随即眼中立刻漾满了笑意，可随之不知想到了什么，移开目光有些不敢看他，耳根微微泛红。
但害羞归害羞，薄蔺还是立刻起身向他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明俞不好意思说是想他，因此只是说道:“一个人在家呆着无聊，所以过来看看。”
薄蔺看着明俞别扭的神情就猜出了他的心思，只是自然不可能戳穿，因此只是回了句，“好。”
便赶紧让他坐下。
薄蔺很忙，明俞也没有打扰他，自己一个人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玩，时不时抬头看向薄蔺两眼。
薄蔺也是一样，因此隔一会儿他们就会撞上视线，然后不约而同地同时移开。
今天的雨下得很大，一直到中午也没有半分停的意思。
因此中午时他们没有出去吃，而是让秘书帮他们去公司食堂打了饭。
明俞吃完就困了，只是不想回去，于是强撑着困意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虽然努力装得精神，但薄蔺怎么会看不出来，于是问他要不要回去休息？
明俞自然不肯，只是向秘书要了一杯咖啡，然后继续强撑。
薄蔺忙到下午才终于差不多忙完了所有的事，这才终于可以喘口气。
于是下意识向明俞看去，然后就见明俞正靠在沙发上打盹。
虽然办公室并不冷，但薄蔺还是看得有些心疼，于是拿起外套走过去想要给他盖上。
结果刚给他盖上，明俞就醒了过来。
“你忙完了。”明俞说着习惯性地向他靠了过去。
薄蔺看着他困成这个样子还强撑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带着他一起回家，但很快理智便战胜了情感，他还有事。
因此只能有些怜惜地亲了亲明俞，对着他说道:“饿吗？吃个饭我送你回去。”
明俞听到这儿立刻咂摸出了一些不对劲，反问道:“你不回去吗？”
薄蔺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表，这才回道:“临时要出一趟差，晚上的飞机。”
“这么着急？那你明天不上课了吗？”明俞听到这儿只觉得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会让人帮我请假。”
明俞知道薄蔺做出的决定一般不会改，因此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也只能同意。
“对不起。”薄蔺看着明俞立刻暗淡下来的神色，连忙说道。
明俞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不舍地把头埋进了薄蔺的怀里。
明明从前没有这么黏人的，然而好像自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就突然有些离不开薄蔺。
想要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一分一秒也不分离。
不过不舍归不舍，明俞也知道自己也阻止不了什么，因此努力把情绪全都收了起来，不想薄蔺出门在外还要牵挂担心。
他们一起吃了饭，然后司机开车把他们一起送了回去，薄蔺跟着他一起上了楼，准备收拾行李。
明俞则帮着他一起收拾。
因为去的时间不长，所以东西并不多，行李箱甚至没有装满，很快就收拾好了。
合上行李箱时明俞看着空着的那一部分，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刷到过的一些视频。
主人离开时小猫会自己躲进行李箱里，似乎想和主人一起走。
明俞以前看只觉得可爱，现在却好像突然离开了那些小猫的心情。
他也很想和薄蔺一起去。
但明天是周一，他要上学了，而且他在旁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只会让薄蔺分心。
“怎么了？”薄蔺见明俞一直蹲在行李箱旁，情绪看起来很是低落，于是走过去在他旁边一同蹲下，开口问道。
明俞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回道:“没事。”
但薄蔺怎么会猜不出他的心思，于是捏了捏他的脸，试图缓和气氛道:“我很快就回来。”
“要每天给我打电话。”
“好。”
“要每天想我一遍。”
“这不太够，大概会想一百遍。”
明俞听到这儿不由笑了起来，“那我也勉强想你一百遍。”
虽然不舍，但时间很快还是到了。
明俞送他出门，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
明俞刚准备出去，然而手腕一沉，却又突然被薄蔺拉了回去。
还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就被人扣住，接着薄蔺吻住了他。
明俞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回吻了他，身后的电梯门开了一会儿，又按照设定重新缓缓关闭。
他们小区人本来就不多，此时又入了夜，因此并没有人经过，所以他们接了一个很漫长的吻。
直到时间快不够薄蔺这才放开了他。
外面还在下雨，虽然不大，但薄蔺还是对他说道:“别出去了，就送到这儿吧。”
说着重新按开电梯门，一个人提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明俞看着薄蔺站在电梯外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一阵心慌，下意识伸手想要把他拉进来，然而此时电梯门已经重新闭合，明俞只能把手伸了回去。
明俞回到家，然而心头那股突如其来的慌乱依旧没有停止。
于是他连忙跑到窗边，正好看见薄蔺的车缓缓向外驶去，就这么驶入了还在下着雨的黑夜里。
虽然觉得只是自己多想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但那点没来由的心慌还是让明俞睡不着。
于是给薄蔺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到了机场一定要和自己说一下。
薄蔺很快回复了过来:【好，别担心，早点休息。】
明俞也知道自己似乎有些过于担心了，理智告诉他应该赶紧去睡觉，毕竟明天早八还有课，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于是干脆打扫起了卫生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一打扫就打扫到了凌晨。
想着薄蔺应该上飞机了，明俞这才想起来去看手机。
本以为已经该收到薄蔺平安到机场的消息，然而并没有。
明俞第一反应是不是网断了？但检查了一下发现一切正常，并不是网络的问题。
难道还没到机场？也不应该呀？
总不会是……出事了吧？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来，心中那股不安便又重新涌了出来。
明俞强忍着心中的惶惑，连忙给薄蔺打去了电话。
然而和平时的秒接不同，这次对面并没有接听。
只是在很漫长的滴声后响起了一道冷冰冰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明明只是一句话，明俞却仿佛吞了一口的冰，浑身止不住的发冷。
薄蔺从来没有不接过他的电话，也从来不会不理他。
所以……
真的出事了？
想到这儿，明俞只觉得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手指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连忙再次拨了过去，然而依旧没有人接。
外面还在下着雨，雨似乎更大了。
雨声嘈杂，瞬间将明俞的心瞬间搅乱，理智告诉他应该留在家等消息，说不定只是手机没电了，或者太困睡着了，也可能是正在忙也说不定。
但明俞根本冷不静不下，拿起伞便向外走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加上还在下雨，所以不好打车。
因此明俞站在路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一辆出租车。
就在他急得不知所措时，手机终于响了。
明俞连忙低头看去，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虽然还不清楚是谁打来的，但明俞却莫名觉得这个电话有关薄蔺。
因此他想也不想连忙按下了接通键，对面很快传来司机的声音。
“明少爷。”
“薄蔺呢？”明俞根本等不及听他说完便直接打断道。
“明少爷您别着急，我们在医院……”
“医院？！哪家医院？”出什么事了？明俞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脏有一瞬间好像停了一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第一医院，刚才出了车祸……”
“车祸？”明俞听到这个词只觉得头晕目眩，手中的伞没拿稳，就这么掉在了地上，没了伞的遮蔽，大雨瞬间倾盆落下，很快便把他浇了个透彻。
不知是不是手机淋了雨，明俞只觉得对面司机的声音越来越远，怎么也听不清，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嗡鸣，像是有什么围着他耳朵不间断地叫喊。
对面还在说着什么，然而明俞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听下去，他甚至没有力气俯身捡起地上的伞，就这么向第一医院跑去。
大概是许久没有剧烈运动过的缘故，还没跑多久就感觉到心脏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无比冰冷，可是这些所有加起来都没有听到薄蔺出车祸来得更疼。
只要一想到薄蔺可能出事，他便觉得像是有一把刀生生在将他抽筋剥髓，连呼吸都变得艰涩。
他们在一起太久了，久到明俞已经形成了习惯，默认了他们会一直这样长长久久。
所以从没有预设过万一有一天薄蔺不在他身边时的场景。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明俞便觉得胸口发闷，根本喘不过气。
不可以，也也绝对不可能。
心脏处的疼痛越来越尖锐，可明俞丝毫不敢停，只是不断向前跑着，希望能早一点见到薄蔺。
不知过了多久，明俞终于跑到了医院。
夜晚的医院人并不多，只有一些值班的医生和护士，看到他浑身湿透的样子纷纷侧目看了过来。
司机似乎得了授意就等在一楼门口，一看见他连忙跑了过来。
“明少爷，您这是跑过来的吗？怎么没拿把伞？”
“薄蔺呢？”明俞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少爷还在包扎伤口，我带您过去，外面这么大的雨您怎么跑过来了？怎么也不找个人接您去？我刚刚不是说了……”
司机还在那边起絮絮叨叨，然而明俞根本没有注意听他说了什么，只是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缓缓上升的电梯。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薄蔺瞒着他一个人去治腿的时候。
他发现真相后也是这样跑过来找薄蔺。
那时的明俞其实已经能感觉到自己根本离不开他，今日的自己对薄蔺的感情只会更甚。
所以，所以……
“叮。”
电梯到了6楼，电梯门缓缓打开，明俞先一步抬脚走出了电梯，“哪边？”
“向右走。”司机立刻回道。
明俞闻言立刻向右走去，还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薄蔺。
明俞只是刚一看到他，便觉得全身上下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衣服被水浸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身上，多余的水分似乎可以顺着肌肤一直渗透进去，直到全部渗进了心里，于是心被泡进了水里，酸酸麻麻，不断涨大，直到占满了他的整个胸腔，随即炸开。
明俞这才反应过来，其实他的心里早已装满了薄蔺。
他其实在很早很早以前便进入了他的心里。
所以怎么会只是喜欢呢？
怎么会只是试一试？
他为什么用了这么久才看清？
薄蔺的胳膊上还带着伤，然而看到明俞浑身湿透后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口，连忙跑过来脱下衣服给他披上。
“怎么湿成这样？”薄蔺心疼地摸着他的脸，入手处一片冰凉。
“我没事，明俞，我真的没事，只是下雨天路滑，那个司机又酒驾，所以才撞了一下，我那时正想给你发消息，结果手机被撞出去摔碎了。”
“是不是担心了？”
“怎么不打个车？”
“我就怕你担心，所以赶紧让司机告诉你我没事，他是不是在电话里夸张了？”
“你怎么能就这么跑过来？会生病的。”
“明俞，听到我说话了吗？明……”
薄蔺还没说完怀中突然一满，明俞就这么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了他。
明俞的身体很冷，冷到像是抱着一块冰，薄蔺心疼不已，伸手将他抱得更紧。
鼻尖重新萦满薄蔺的气息，明俞这才觉得刚才膨胀到快要把自己撑破的心终于一点点脱了水，重新缩回原地。
“先去换身衣服，会感冒的。”薄蔺对他说道。
明俞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静静地抱着他，似乎只要抱得够久，这一生也就过去了。
“明俞……”薄蔺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明俞却打断了他的话。
“我爱你。”
薄蔺闻言不由一愣，原本抱着明俞的手微微僵硬，许久才低下头去看向怀中的人，难以置信又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明俞？”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概括他们关系的定义不过是友情，再后来，这份友情在薄蔺这里先变了质。
没有人知道他在发现自己对明俞的感情后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煎熬，因为喜欢，所以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明俞对他感情的不同。
薄蔺想要克制，然而感情从不随人动，他对明俞的喜欢反而一步步进化为爱。
他也终究妥协，甘愿沦陷，不再清醒。
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沉默地爱他一辈子，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可以得到明俞的回应。
虽然薄蔺对他只是喜欢，只是想试一试，可那又如何？无论明俞给予他怎样的因果，他都甘之如饴。
可是没想到有一天，他竟能听到明俞对他说:“我爱你。”
明俞浑身湿透，冰凉的雨水同样渗进了他的衣服里，可薄蔺却只觉得热。
就像在冰原匍匐了许久的人终于看到了一丛火。
无论是不是幻影，都已经足够了。
虽然夜晚医院的人不多，但不时也有人来往经过，他们两个这样湿漉漉的抱在一起，很难不被当成疯子。
但已经无所谓了，薄蔺觉得他本来就快要疯了。
“明俞。”薄蔺说着俯身凑到他的耳边，吻了吻他的耳朵。
“再说一遍，求你。”
明俞听到薄蔺近乎小心翼翼的语气，心中瞬间一涩。
他应该早些明白自己心意的。
在薄蔺说“要明俞同学永远开心”的时候。
在薄蔺刚做完手术就偷偷跑回学校看他，以至于伤口流血的时候。
在薄蔺让他先走，转身从垃圾桶里捡起他扔掉的那张草稿纸的时候。
在他说“我爱你”的时候。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薄蔺原来已经占据了他大半的生命。
他们的回忆永远交缠，存在着彼此的身影。
明俞终于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于是他坦然地，再不避讳地又对他说了一次，“薄蔺，我爱你。”
薄蔺闻言只觉得一颗心酸涩又甜蜜，开心又难安，虽然才十八岁，但好像往后余生都已经被明俞的这句话所填满。
因此他几乎是立刻便跟着回了一句。
“我也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