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欲珠

    虽然不熟,可对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久久不移。让欲珠怎么也忽略不了,这时对上了自然也不可能当无事发生。

    站在昏暗的长廊里人,在这刻微微低下头后又抬起,动作规矩得体,她不想说话便将这当做打招呼。

    傅家人虽然不在乎她,但对她的教育并没有落下。早些年傅太太还在上京时,会带她出席一些活动。

    带出去自然不能给她丢脸,所以为人处世,什么都学了一些。

    而在她的这些动作下,模样变化极大的青年男人并没有回应,他只隔着人群紧紧注视她,持久而晦涩难懂。

    仿佛是在看一个好久不见的人,也确实好久不见,但他们不是朋友,她们没有关系。

    就算他可能喜欢过她,也没关系欲珠不会在没有关系的人身上投入太多时间,在打过招呼以后模样精致漂亮的少女便收回了视线,看向另一边。

    恍惚间欲珠能感受到,另一道落在她身上如毒蛇缠绕般的目光也在缓慢移开。

    他收回了视线,也与两位年长者结束谈话。视线落到一旁寸头阴翳青年身上:“好久不见,原淮。”

    他嘴角微勾,带着散漫得体的笑。明明是在笑,却总让人觉得那笑不达眼底。

    听到声音,青年才收回目光。他看向年长的西装男人,眸光闪过一丝厌恶。但成年人之间就算不对付,有矛盾,也不会全部摆上台面。

    青年模样的男人,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当回应。

    随即两边人就此分开。

    女孩跟着傅闻璟进入门后,很快消失在他眼中。他收回视线,与两名年长者一同往外。

    外面也早有车辆在等候。

    先上车的是陈姓男人,因为他是客人。在简单的对话结束后,车辆启动随即消失在他人视线里。

    另一辆等候多时的黑色轿车,才缓缓驶来。司机连忙下车将后座车门打开,随后低头静默一旁。

    模样严肃的中年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进车,而是淡淡道:“她很受欢迎。”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他口中的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原淮还是准确知道他在说谁。

    他声音平淡,面容不变。就像是在和儿子聊最简单的家常,但作为他的独子,被他寄予厚望长大的原淮明白。

    这不是聊天,而是警告。他的父亲对他比他想象的还要了解。

    “过两天陈家的女儿来京。我让那边给你批两天假,好好陪陪她。”他并不打算听他的解释,也不是在和他聊,而是在下命令。

    初冬夜晚的风已经冰凉得刺骨,青年男人高大的身形在寒风里显得格外萧瑟。被点名的人并没有反驳,而是平静道:“我明白,父亲。”

    ……

    冬日的夜晚,气温只会更低。但这些并不会影响到包间内的人,地暖与中央空调将室内的气温直线拉升。

    此刻,脱了外套衣着单薄的女孩也并不觉得冷。她们在一张靠窗的桌边坐下,窗外是初冬下寂静无声的山水景。

    为了保护顾客的隐私,这家餐厅的设计很独特,这时就算开了明窗,外面的人也不会看到里面。

    同样里面的人也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只有景观雅致的中式活山水。

    餐点是原本就定好的,所以进来后,欲珠只随便点了几道小菜就停下。

    “不在点些。”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手中握着冒着白雾的茶杯,淡淡开口。

    丝丝缕缕的白雾模糊她的视线,让她有些恍惚,但就算如此她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

    他在生气,欲珠能察觉到。

    是那封情书,还是原淮模样安静的人不知道。她只在他问话时,微微摇头:“不了,这些够了。”

    男人见她选好,就让人退下。

    原本还有些人声的包厢,瞬间陷入一阵持久的安静。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她们面对面坐着。

    桌面上的热茶冒着白雾,因为不知说什么,欲珠便一直保持沉默。但这不代表她就坦然自若,她不是个能够独自面对一切的人,这时微微低下的头多是逃避。

    “生日快乐。”

    在欲珠以为沉默会更持久时,低下头的人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随即她的视线里平滑的木质桌面上多出一个包装精致的黑色礼盒。

    修长有力的五指随意搭在盒身,毫不费力地将它往前推。很快,原本还离她有一段距离的精制礼盒便来到她桌前手边。

    收到礼物,当面拆开是一件不合规矩的行为。这是傅家的太太对她的教养,所以欲珠并没有打开,而是先点头道谢。

    “谢谢。”她知道今天外出,是在为她庆生。所以当看到礼物的那一瞬,并不惊讶。

    但规矩往往是用来限制下面的人,上位者从不遵守。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规矩的制定者。

    就像这时,一直恪守成规的欲珠在道完谢后。突然听到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他说着放下手中茶杯,望向她。就算眉眼带有一丝戾气,这时男人的声音还是平静柔和。

    在他的话下,欲珠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点头说好,随意搭在裙上的手抬起。这是个很大的扁平正方形礼盒,外面的包装皮质上层,单轮包装就能让人知道不菲。

    拉开礼盒上方的白色丝带,特殊的丝带蝴蝶结松开。她没有去管那些白色带子,而是直接去开礼盒。

    黑色的盖子拿起,盒内露出真面目。是个模样华丽璀璨的宝石项链,不只是一颗而是很多颗,大大小小排列整齐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规律的弧线,最下面是一颗巨大的无色透明宝石。

    精美华丽的程度,不亚于她在圈内一位很出名和丈夫很恩爱的夫人身上看到的那款,甚至这个看起来比那个更加的完美大颗。

    她经常能收到傅闻璟送的礼物,但很少真的打开盒子。她没有兴趣,也因为送礼物的人觉得厌烦。

    而男人也很少过问她为什么不用。

    所以,她从不知道对方给她的东西或许不仅仅是一些外地出差时随便买的本地特色纪念品。

    盒子里的钻石项链,华丽昂贵,价格不菲,是一眼看过去的珍贵少有。

    莫名的欲珠还觉得有些熟悉,就像是在哪里见过。可让她想,又怎么也记不起来。突然她想起来了,是在电视上。

    那天下午三点,她在家中客厅看电视。因为无聊随便按了个台。是个珠宝设计比赛节目,听说节目里请了很多国内外的珠宝大家。

    能玩珠宝的,虽然也不是什么普通家庭。多是非富即贵,节目组也是家底雄厚,没有以往那些珠宝玉石节目的扣扣搜搜。

    一点小料几个人分着做。

    这次资金充足,做出来的设计也不仅仅是展览而是送去拍卖。能卖得出去,自然更加不会收敛。每一个都是炫技之作,华美精致到极点。

    那是个星期六的下午,节目里正在播放最后的细节对比。突然,只有她一个人的客厅传来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她回眸,就见男人走入。

    漆黑深邃的眸子最先是落在电视上,最后才缓缓定格在她身上

    但欲珠并没有感到多高兴,她清醒地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傅闻璟是位出色的商人,他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有所图,所图之物是什么欲珠也懂。所以这条项链她不能收:“这太贵重了。”

    她没有回答喜欢与否,而是在看过之后她便将盒子重新盖上。随即,推着盒身往前:“我不能收,傅先生。”

    她成年了,那句生日快乐就是提醒。

    她可以谈恋爱可以和他在一起,他的所作所为都在为这一天铺垫。欲珠懂的,她什么都懂,但她不愿意。

    她也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

    她明白的,自己没有承受的能力。所以她选择的是隐晦地拒绝,在男人冰冷压抑的视线下。

    模样漂亮,乖顺的女孩握紧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杯,小声道:“您能记住我的生日,我很高兴,也很感激。”

    “我七岁来到傅家,傅太太和先生对我如亲女。您和傅骄傅二哥,也对我照顾有加。”

    “傅家的每个人都对我恩重如山。”

    “小时候太太还在,太太带我出去参加聚会,那里的夫人总会调侃我是太太的女儿,太太有时也会让我叫她妈妈我知道我不配,但从很早之前我就在心底把您和太太当做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亲人。”

    “太太是母亲,您是哥哥。”

    “傅先生的心意我领了,但礼物还是算了。”她说了很多话,比这半月加起来都多。

    虽然不是直说,却也和直说没有区别。混迹名利场多年的男人,又怎么会不懂她话里隐含的意思。

    连日来压抑的情绪在这刻一起涌现,男人本就冷沉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靠坐在中式老重木质椅背上眸光暗沉如墨,视线落在她身上。

    明明说出那些话的人是她,但这时害怕得脸色苍白的人也是她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72章 欲珠

    发白的脸色,微微瑟缩的肩。黛眉下是鸦羽般的长睫轻颤,以及一双含着秋水的玻璃眸。

    她坐在木椅上纤瘦的身姿纤细瘦弱,握在杯子上的指骨忍不住收紧,直至指尖泛白

    傅闻璟是个很少会情绪外露的人,傅家的教育也让他不苟言笑,克己复礼。

    但此刻他脸色阴沉的可怕,仿佛在压抑克制什么。头顶白炽灯清亮光线下他的五官更加锋利冷漠,他身上那股低气压也在这时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因为谁,原淮?”

    “还是学校里的人。”

    臆想的暴风雨并没有出现,男人只在一瞬情绪变化随后立马恢复。他靠在椅背上,眸光冷冽审视她。

    可这并没有让欲珠感到安心,因为他在挑明。而她不想挑明,挑明对她没好处,那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复杂,难以调和。

    她不能回答:“不是。”

    也不能回答:“是。”

    因为不管哪种回答,都在捅破那层窗户纸。但不回答,也不行。女孩本就苍白的脸色,这时更加难看。

    欲珠不是个聪明的人,这种紧迫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破局。

    不知是不是老天眷顾,这时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敲响。三声后,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气质温婉的旗袍美人,带着几名男服务人员推着餐车进入。他们边走,边发出轻微声响。

    那声音打断了室内两人的对话,也在某种程度上解了欲珠的围,她抬起的眸再次落下,重新看向自己的指尖。

    能在这里上班的人,都是人精。在进入的那刻立马察觉出室内气氛变化,原本有许多的介绍词,在这时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们低着头,赶紧布菜。

    不敢多说多看一眼,手上的动作也轻到可怕,生怕发出点声响惹得那位傅先生不高兴,到时倒霉了他们。

    做完又赶紧离开,不多逗留一秒。他们走后,房间内再次只剩他们二人。

    压力也自然而然再次回来。

    “它很漂亮,我也很喜欢。”

    “但它太贵重了,傅先生。”欲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个问题,她也回答不了。所以,她干脆避重就轻地绕过了那个话题,重新将话题绕回礼物上。

    她的手段并不高明,也没有成功到让傅闻璟忽略掉先前的谈话,反而将她的目的更加清晰明了暴露在人前。

    就像在看一个稚嫩的孩子撒谎,傅闻璟冷下的眸光突然不忍。才十七,刚满十八,不就是孩子吗。他移开迫人的视线,敛去眼底极具压迫感的冰冷目光。

    像是不忍,也像是心软。

    在明显的谎言面前,男人最终并没有选择拆穿。包间里压抑的气氛,与旁边桌上摆放的公主粉喜庆蛋糕形成鲜明对比。

    傅闻璟不算个心底多柔软的人,但今天是她的生日,还是十八岁这种人生特殊时刻。他不想让她在害怕紧张的气氛中度过。所以,在片刻后道:“没什么贵不贵,你喜欢就好,收下吧。”

    他解开手腕袖口,动作慢条斯理,那条项链于他而言只是一件讨心上人喜欢的物件,如果达不到想要的效果,那就是一文不值。

    欲珠是个见好就收的,她能明显感受到男人的情绪变化。自然也明白这有多来之不易,她不敢再拒绝,也不会拒绝。

    这时温声道:“谢谢。”

    这是一家很纯正的本地餐厅,室内装修古朴,菜品也传统,摆盘精美,服务良好,菜品的价格也自然不低。

    大概是记得她的口味偏甜,而本地菜又偏咸鲜口。男人专门让厨房做了些苏南甜口,适合她口味的菜。

    师傅的手艺也很好,菜品丰富,味道极佳。不过这时,欲珠没什么胃口。就只是简单动了动筷子,放下了。

    见她不吃了,男人也就让人进来收了碗筷。随后将蛋糕摆上餐桌,插上蜡烛,点亮烛火。

    “许个愿吧。”男人道。

    在他话落的瞬间,室内光线暗下,烛光摇曳。如果不论傅闻璟对她的私心,这无疑是个美好的生日。

    是她这些年为数不多的正式生日。

    她不是个感性的人,但在看到烛火跳跃时还是有片刻恍惚。不过她已经不大相信生日许愿了,因为早些年她许过很多遍想要回去。

    但都没成功,她还在这个世界。

    不过她也不打算违逆傅闻璟的安排,在这时还是低下了眸,就像是其他人沉思许愿一样闭上眼,片刻后吹灭蜡烛。

    “许好了。”前倾的身体后退,她淡淡道。那模样实在是算不上多高兴,只能说没摆脸。

    进来帮忙插蜡烛切蛋糕的女服务人员,见到这一幕心底别提有多惊讶。因为她面对的是傅先生,但也同样从侧面证明傅先生是真的喜欢眼前女孩。

    所以她在将蛋糕切块分装好后,将第一块也是最漂亮的那一块送到女孩跟前。

    “生日快乐,小姐。”

    “谢谢。”欲珠礼貌道谢。

    随即才是将第二块送到男人桌前,做完这些,她们再次离开,给两人留下一个独处的空间。

    后面的事情,欲珠已经不大记得。她只知道蛋糕很甜,味道醇香绵软很好吃。

    在吃完蛋糕后,她们一同坐车回到老宅。这次,比来时她手中多了一个黑盒子

    日子就这样继续过着,她也以为那天的事情已经结束。十一月初过去,来到月中靠近冬日十二月。

    在结束了一上午的教学后,老师不是收拾东西走人去吃饭,而是在讲台上道通知道:“下午三点开家长会,记得通知家人。”

    往年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欲珠也会和傅家老宅里的人说。看他们谁有空,有空就来。而往往最空闲的便是傅家老宅的司机,年龄在那里也足够当她的家长。

    这次和同学一起靠在墙边的欲珠也是这么认为,她觉得会是司机来,但没有,在她无聊地望着远处灰白的天空时,迟迟到场的是傅闻璟。

    男人还是他那套做派,一身定制西服,皮鞋擦得锃亮。他身边围了很多人,不仅仅是助理李南星,还有学校的高层。

    每个人都穿着正式,态度恭敬。

    在他出现在走廊的那一瞬,四周都仿佛安静。这并不是夸张手法下的形容词,而是现实。

    傅闻璟虽然不是明星,也不是公共人物。但只要家里有做生意要创业,必定会提到他,有名的天使投资人金融大佬。

    很少上金融杂志,但只要不是独立刊。财经杂志必定会提到傅家掌权人。

    今年夏天那件事也把他推上风口浪尖,虽然后面澄清也做了模糊处理。但因为事情实在太火,后续的处理也足够劲爆,给人留下了极深印象。

    加上能在二中读书,都是本地中心区的孩子。不能算是顶富之家,却也是绝对的中产阶级以上。

    自然而然,会听家里的长辈口中和他们遗留下来的书上报纸上看到一些,关于他的信息。

    所以,当看到他真人出现时。

    原本热闹非凡的队伍瞬间陷入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被人群簇拥的他身上,明明大家的穿着差不多,但他就是足够明显,就像是鹤立鸡群般耀眼。

    “我们不知道您会亲自来。”

    “您放心,张老师是出了名的优秀教师。他带的班级年年第一,班级里的学生还拿过很多奖,严格又有责任心”

    在他们擦肩而过时,年长的中年秃头男人低着头赔笑道。而他讨好的人,视线却早就飞远,看向走廊一角与其他学生挤在一起的女孩身上。

    随即,片刻后才移开视线。

    淡笑着回应那中年男人的话:“我相信贺校长。”说着他们脚下不停,很快,与她擦肩而过。

    欲珠没想到来的会是傅闻璟。

    在他出现的那一瞬,在看到他身旁跟着的校长时。她在心底猜测过或许不是因为她,而是有别的什么正事。

    但能有什么正事。

    傅家并不涉及教育业,何况这是公立学校。如果是发善心想要捐款,他有自己的母校,也有他们圈层独有的小初高。

    根本轮不到来二中。

    视线对上的那一秒,欲珠可以确定是为了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曾经极其厌恶自己和傅家的关系被人知晓。

    这一刻,也不例外。

    但她能做什么,不能的,就这么眼睁睁见他走进了只有家长才会进入的班级。

    随即,是炸了锅的惊叫。

    “我靠,我靠!那是傅闻璟?”

    “还能有假?你没见老贺那谄媚的样子,都恨不得跪下了!”

    “我去,他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等下,他进我们班级了?他来我们班级做什么,开家长会?我们班有傅家人吗?不是我们班有姓傅的吗?”

    “我怎么不记得我们班有姓傅的?”

    “没有吧,可他确实是进了我们班。”在众人的压低声音讨论中,欲珠的身边也不消停。

    程娜是班级里有名的八卦姐,喜欢到处说小话,打听东西。所以这时自然也很兴奋,她拉住欲珠的胳膊,言语激动道:“我去,大新闻啊!我还是第一次线下见到大佬。”

    她模样新奇,言语激动。

    说的话却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在惊讶他的到来,以及班级里竟然有傅家人,还是让他来开家长会的那种重要家庭成员。

    在她的激动言语下,却得不到相应的回应。直来直往的程娜,边从窗子往里看,边埋怨女孩的淡定:“你怎么搞的?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傅闻璟啊!傅闻璟!”

    “你也太淡”

    程娜的话结束得很突然,但也不突然,在男人坐上她的后座椅子时卡壳。随即是猛地回头,看向身侧低眉的女孩。

    【作者有话说】

    错别字明天修,有点事情,抱歉

    第73章 欲珠

    程娜:“不是傅闻璟怎么坐到你的位子上了!我靠,你姓傅啊!你叫傅欲珠?”

    在程娜不可置信的言语中,其他人也透过玻璃窗看到那幕。不过由于位子的主人在班级里实在是太小透明,没有几个人熟悉认识。

    这时,他们费了很大的劲寻找了好久才想起那个位子上的人是谁,随即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程娜身边的人。

    惊讶,不解,难以置信。

    仿佛在看一个热闹,他们的表情和程娜如出一辙,但被盯着的人并不会因为那人的优越出身显赫家世而感到有荣焉。

    只会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人际关系,因为他的出现瞬间粉碎。

    程娜:“我去,怎么没听你说过!”

    程娜:“欲珠你藏得好深!我靠,我和国际大财团家的大小姐是同学!好朋友,卧槽卧槽卧槽!我要走入上流社会!”

    在程娜的各类卧槽中,幻想凭借大小姐的家世平步青云的人,突然话锋一转:“你是傅家人,那你是不是和傅骄认识!还有原淮,褚妄!我靠我靠我靠,全都是大帅哥!”

    “我的妈啊,我原本还觉得你是个家里贫困的小可怜,没想到是千金大小姐啊。”她的声音已经尽可能地压低,但这时候长廊实在是太安静了,所有人的注意都在这边,自然而然也听到了程娜的这些话。

    她越说越激动,激动到拉上了另一边的周睢。这段时间因为坐得近,三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自然变得熟络。

    关系也随着日子过去,变得更加紧密。在程娜还未提起他的名字时,周睢的视线就早早落在模样纤瘦的女孩身上。她靠在靠近窗的墙面,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面向教室,而是看着远处楼下的风景。

    靠近十二月的冬日,温度越来越低,北城的风也越来越伤人。

    她就那么站在那,眉眼低垂。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从始至终都低着脑袋。

    与程娜不相上下的惊讶在这刻填满周睢的心脏,但更多的一种难以言喻的耻辱感。

    他曾经不止一次在心底胡乱猜想过她和傅骄的关系,有情人,有女朋友。更龌龊的是在暗地里猜着她是表面清纯,床上烧。不然她长得那么普通,为什么会得到傅骄的偏爱?

    周睢想过许多她与傅骄的可能,却从来没想过她会是傅家人。此刻他们的关系公开,带来的不仅仅是真相大白,还有他内心的丑陋。

    模样俊秀阳光的少年,脸上惨白,闪过许多难堪。但好在这时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教室内,不然就在女孩那边,投递在他身上的寥寥无几,自然也没有发现这些不自然。

    程娜的喋喋不休还在继续,其他人投递来的隐晦目光、窃窃私语都在这时让欲珠难以喘息,脸色白了又白。

    特别是在程娜说她是所谓的千金大小姐时,那种自卑的心理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像是下水道里的阴暗老鼠,偷穿公主的裙子得到赞美,不是高兴,有的只是无地自容,被拆穿时的惊惶失措,何况她在傅家的名声实在不好。

    “不是我不姓傅。”

    “我和他们也不认识,我是傅太太资助的贫困生。你想得没错,我很穷。”她害怕拆穿时的异样视线,所以干脆自己解释。

    同时,她耍了一个小聪明。

    她把养女替换成受资助人,傅家很有钱,傅太太也很心善。她会以自己的名义,或者傅氏财团的名义资助很多成绩优异家庭贫困的学生。

    所以,她冒充这样的人很合理。而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保护她为数不多的自尊。

    但她忘了傅闻璟不会插手资助事项,她也忘了以他的阶级受资助人一辈子都可能见不到他一面。自然更加不会来参加一位受傅氏资助的学生家长会。

    明显的不合理,在这时让程娜不知如何开口。她想和自己的朋友说别逗了,开什么玩笑?没关系,傅闻璟为什么来给你开家长会?

    他很闲吗?怎么可能?

    可同样,在看到好友低下的眉眼时。程娜又觉得自己的好友不像是在撒谎,因为她看起来确实没有多高兴。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疑惑地闭了嘴,同时视线再次望向教室内。里面的谈话已经结束,教师说解散,但室内却没有几个人离开。

    二中学生的家长,虽然不能说顶富,但多多少少家里都有干些生意的。这时遇见有名的金融大佬,天使投资人,不上前巴结搭个线那都对不起今天遇见他。

    不过由于男人脸上表情实在太过冷淡,以及他身边围绕着太多校领导,这些人有眼力见得很,在男人还未开口时就帮她挡了回去。

    随即是模样矜傲的男人得到讲台上老师的准确回答以后,拿过女孩挂在一旁的书包,开始收拾书本。

    因为已经下午三点半,加上今天又是星期五。学校就干脆在开完家长会后,让学生与家长一起回家。

    收拾结束,他拎着粉色书包走出教室。

    这时长廊上的窃窃私语已经结束,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他,包括欲珠。而他的目光里,只有她。

    他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直接直白,毫不遮掩。所有人都知道,都能看得出来他再看她,他们关系匪浅,他对她不一样。

    这次他们没有擦肩而过,在走到她身边时,男人脚步停下。随后淡淡道:“回家了。”

    谎言也在这瞬不攻自破。

    毕竟什么资助人?会和被资助人一起回家?他们是什么关系,她又为什么要撒谎?

    似乎,她又多了几个难题。

    欲珠很容易将自己的人生搅得一团乱,明明只需要解释不是傅家的大小姐就好,但她偏偏要撒谎。

    刚撒完谎就被拆穿。

    现在又要去想新的解释,给自己增加新的麻烦。

    她靠在窗边,与他对上视线。男人的眼睛还是那样黑,深邃,仿佛见不到底的深渊。

    欲珠可以确定,傅闻璟不会那么无聊仅仅因为无聊便来给她开家长会。他很忙,忙到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工作。

    所以,他来学校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比如,那日的情书。

    傅家的教育一贯是内敛且低调的,这样大张旗鼓地来,让校领导陪同,不是他的风格。

    欲珠很少会与他视线长久碰撞,她讨厌他的那双眼睛,因为那双眼睛总是将她看穿。

    让她害怕,不安。

    所以就算这刻,她是不喜反感的,也只是偏开了头移开视线。她没有回他的话,仿佛在抗争,可她又懦弱地不敢抗争到底,在他话落不久还是抬了脚步。

    按照他说的,回家。

    靠近十二月的冬天已经足够冷,冷得让人打哆嗦,不敢在室外多待。

    往年这个时候上京的第一场雪已经到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迟迟不落。

    欲珠以为,会在十二月后露第一场雪。但显然错了,在她走过长长的阶梯,来到楼下时。

    发现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小雪,白色的雪花附在地面已经薄薄一层。

    寒冷,萧瑟,让人瑟缩。

    二中校园内是不允许车辆驶入,但这时那辆她熟悉的黑色迈巴赫还是停在了教学楼下。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她并没有直接上车。而是站在一旁等男人与其他人谈话,他们的寒暄时间并不长,在几句话后。

    傅闻璟来到了黑色轿车边,司机拉开车门。男人示意她先进入,随后跟着上车。

    直到车子启动驶出学校,那种让她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消失

    在她自己的印象里,自己这刻是懦弱且卑微的。但在其他人眼中完全不同。

    他们觉得女孩在甩脸子,在给傅先生难堪。除了震惊她胆子大以外,更多的是震惊傅先生的纵容,仿佛这只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傅闻璟脾气好吗?

    或许是好的,但身居高位久了的人,不管脾气好坏,总都有自己的底线。他可以平易近人,可以温和有礼,但绝对不会容忍别人踩在他头上。

    虽然女孩只是冷着脸没说话,但这在其他人眼中已经足够冒犯,而这时男人还在给她拎书包。

    有人大受震撼,有人在心底腹诽。不过最后都归类为年长者对自家小辈的纵容。

    再优秀,再有权势的人。

    免不了对自家孩子的关爱,那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看起来也很乖,估计在家里很受宠。这样对傅先生甩脸子,实属正常

    而在另一边,在无人知晓在意的角落。模样清瘦的少年,泛着白光的镜片下黑瞳眨了又眨。

    他始终无法忘记刚刚那一瞬的压迫感,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因为他的出现时震惊诧异时,被众人簇拥的男人却突兀地看了他一眼,李江明可以确定那不是轻轻扫过,更不是巧合。

    而是刻意锁定,像是认识。

    他也可以确定,他们不认识。这一眼为什么出现,并不难猜。

    因为欲珠

    第74章 欲珠

    不知是不是李江明的错觉,他觉得男人看向女孩的视线很奇怪,不像是在看家中小辈,更不像是妹妹。

    带着让人难以忽略的欲-望。

    宽大有力的手臂揽上她的肩膀,是年长者的向下关心,但同样在他高大的身形与她纤瘦的身体并肩站在一起时。

    强大的压迫感,以及占有欲。

    充斥着他的感官。

    女孩是不愿意的,在她靠近时有明显的瑟缩,抗拒。但她没有完全表现出来,她只是听话地站在他身边。

    像是一个精致漂亮没有灵魂的木偶。她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意识,她只能遵循傅闻璟的安排

    在冬日的第一场暴雪下,宽大的高架桥上飞快疾驰过一辆黑色迈巴赫。

    昂贵以及少见的车牌号,使得其他车辆纷纷不敢靠边,他们擦着边与黑色轿车疾驰而过。

    直到行得远了,确定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故。驾驶座上的人,才将将松了一口气。

    而在那辆黑色车内,气氛也并没有多好。在出了学校后,车子便径直上了高速公路往半山别墅而去。

    安静,沉默,车内寂静无声。

    傅闻璟是喜静的,以往他身边的不管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尽量将噪音降低到没有。

    在空间狭小的车厢内时,这种要求达到变态。就连车子驶过时带起的风声都会让他厌烦,自然对司机的要求也更加高。

    平稳到几乎不会有任何起伏变化的速度,车子与空气产生的阻力声都被他精准可承受范围内。

    这样的情况下,无声才是最合理的状态。可这时,那模样清冷矜贵的男人却主动打破了平静。

    “不高兴。”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这半年的相处,他已经完全了解女孩的所有情绪变化。她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她的谎言总是伴随不自然的神情。以及不高兴时,微微向下的视线。

    “没有。”欲珠怎么会承认,就算承认了又能怎么样?难道指望他能道?有什么好道歉的,在许多人眼里他能去,是需要她感恩戴德的好事。

    是重视,也是一种保护。

    他去了,代表以后学校里没有人会欺负她,学校的管理层也会对她照顾有加。如果她表现出反感,只会被认为不知好歹。

    因为充分地明白这点,欲珠只是摇了摇头,便再次沉默下来。

    “你不想我去。”在欲珠以为谈话会结束时,同样沉默了许久的男人再度开口。而这次,更加直白直接。

    他的语气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平淡冷漠,但随着话落车内气压更低。

    她知道的,她该解释。

    告诉他,先生您误会了,我只是没有开心的事,不代表不高兴。

    但没有,她太累了。

    也可以说是烦,她不想应付傅闻璟。她只想自己冷静一会儿,去想下个星期该怎么和程娜她们解释自己与傅家的关系。

    二中和一中很近,两边的学生虽然过着不同的生活,但毕竟是在一条街上,总会有那么两个人认识关系不错。

    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什么都知道了。程娜会不会嫌弃她?那些同学又该怎么看她?

    各种各样的事情在这一刻让她觉得疲惫极了,她不想说话,也不想应付男人略带负面情绪的话。

    可不说话怎么行,她这样的行为,只会加重对方的猜想。原本只是微微沉下的眸,这时瞬间冷下。

    气氛也在这瞬变得更加沉闷。

    微妙的气氛在空气里游走,就连前门开车的司机以及李南星都察觉到。原本还在敲着电脑查看资料的人,瞬间停下手头工作。

    李南星生怕自己敲重了,招惹不必要的怒火。先生不会将火气发泄在小姐身上,但会为难他们。

    深刻明白这点的不只有李南星,还有他隔壁驾驶位上的司机,同样这一刻他也在祈祷自己的存在感能够再低一些。

    谨小慎微惯了的人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但这一刻她心底被其他事情填满,根本无暇顾及。

    在车子停在院子里时,她没有等司机来开,而是直接拉开了车门下车。

    但就算她的脑海里充斥着一堆事情,下了车后她也还是规矩地站在门边,等傅闻璟一起。这是寄人篱下多年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怎么也无法改变。

    等他下了车,欲珠才收回目光转过身开始脱鞋。换上一双白色棉拖,便背着厚重的书包进入客厅往楼上走。

    她没有管身后男人。

    她此刻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而在她身后不远,目睹了全程的男人只觉心口那股燥闷愈发强烈

    冬天的昼日变短,夜晚来得更快。明明才六点多一些,天就已经完全黑透,回到卧室后,欲珠并没有再下楼。

    她坐在靠近窗的位置,写着老师布置的作业。不过由于心底有事,她写得并不专注,平日里半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作业。

    到现在过去了快一个小时,还没有。

    写着写着,她心底那股烦躁更加明显。几乎到了难以下压的地步,不仅仅是因为那件事,还有她放在不远一直弹出消息的手机。

    她没有多少朋友,除了程娜就是周睢。周睢话少,所以不会是她。只有程娜程娜是她目前唯一的朋友,她也并不想失去那个朋友。

    所以,她不敢看信息。

    她怕是质问,也怕是辱骂。

    那长久的闪光,只让她觉得烦躁和不敢面对。可不想面对又能怎么办,她不可能永远不看。

    甚至这时在心底,告诉自己早看早结束。看了就不会再乱想,或许程娜不介意,又或许她还不知道。

    她总是习惯性地将事情想得太好,用来宽慰自己。但显然,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亮起的手机页面上显示的是“恶心。”

    是断交,是不想和职业小三的女儿交朋友。大片的直白的,没有丝毫委婉的犀利言语在她与程娜的交流界面出现。

    明明昨天她们还在谈论互相带小蛋糕去学校里分享,明明只是过去了一天,但事情就是变得糟糕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多更,今天先这样,抱歉

    第75章 欲珠

    她的指尖止不住地发抖,泛白。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失去了一个朋友。

    一个对她而言并不重要的朋友。

    可不管怎么告诉自己,她还是难受,心口疼得难以承受。不怎么爱哭的人,在这时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大颗大颗的泪,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她的视野。她打了许多字,试图解释,挽回这段友谊。

    但最后她都没有发出。

    因为她不知道写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做不到低头,她没法和一个骂了自己的人再重归于好。

    何况,对方也不会愿意。

    一味地解释只会感动自己,程娜不想知道,更不想和她再产生任何交集。

    现实到没法狡辩的结果,让她止不住眼泪。她哭着,强迫自己冷静。

    以前都是这样,没什么大不了。

    她没法改变别人的想法,她也没法证明自己母亲的清白。她天生有罪,毕竟她们只是不想和一个家庭混乱道德低下的人产生交集。

    程娜没错,其他人也没错。

    错的是她,是她的原生家庭。

    是她身上流淌的低劣血液。

    欲珠知道这不关她什么事,她也不需要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里。但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一年,所有人都把她当作原主。

    就连她自己也在按照原主的人生活着,时间长了,她不可能不被影响。

    上一辈子那些美好记忆仿佛一场临死前的幻想,弥补她这辈子没有得到的所有关爱。她想冷静,想告诉自己不用那么难受。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但怎么能没关系,她好不容易才从封闭的壳子里伸出触角,打算开始新生活。

    就被无情碾碎。

    就连哭,她也不敢放肆哭。她压着声,将手机关上,不想让别人知道。

    十二月初的那场暴雪,下得很大,大到不过一会便染白大地。漂亮宽大的傅家庭院,片刻后被大雪覆盖。

    依稀能看出原来颜色的是那些在冬日也不会枯黄的南方樟树。它们并排生长在一起,绿色庞大的枝干间被鸟类做了一个又一个窝。

    羽毛旺盛的黑毛鹦鹉,就像是感知到她的痛苦一样,原本在小窝里呼呼大睡的它,却飞过庭院绕过一大半房屋建筑,来到二楼最末尾的那间卧室窗外。

    自从冬天来临,为小家伙开的窗被迫关上。而也因为冷空气的侵袭,小家伙不再爱跑,它变得乖巧温顺,时常待在自己的小窝。

    除了她去看它,很少会外出。

    这是第一次,风雪下,它的身形变得更加渺小脆弱,仿佛只要随便一阵寒风就能让它摔落跌入雪地。但就算如此,它也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努力扇动着翅膀。

    停留在玻璃窗前,发出尖锐声响。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也像是另一种安慰。

    她的哭声还未停止,这时却还要赶紧开窗让它进来。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担心它的安慰,但这时她确实没了难受的心思。

    她只想赶紧把小鹦鹉弄进来,她害怕大雪会压弯它的翅膀。在窗户拉开的那一瞬,已经成年的黑色小家伙立马迫不及待地进入,但它没有钻进温暖舒适的室内,而是直直撞入女孩的怀抱。

    它动作很有分寸,但因为已经成年的体型过于高大强壮,还是撞了她一个满怀,随即险些让她脚下不稳。

    但好在身后是平稳的木质地板,稳住身形的与此同时将怀里的它抱得更紧。

    冬天的傅家老宅,深红褐色的地板漂亮大气,古朴但奢华的建筑并不会因为时间的侵蚀而变得老破,反而更显萧瑟、沉重古老。

    她抱着鹦鹉,踉跄着站稳身体。

    巨大而柔软的羽毛擦净她眼角的泪水欲珠是个就算穿书了,还是坚信唯物主义的人,她不相信动物会拥有人类的思想,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但这时,她突然不那么确定了。

    在她怀里扑通的小家伙,已经长成,没了小时候的活泼爱溜达。它变得成熟稳重,可以在天空自由地浩翔,站立在她肩头时不像是只小鹦鹉,像凶猛的禽类。

    锋利的爪子,尖嘴,黑瞳下是迫人的视线。

    有时甚至会让欲珠忽略它不是鹦鹉,而是鹰,有自己领地意识的黑鹰。

    自从冬日来临,它变得不再亲人,也不会老实待在人类做的巢穴。

    它向往更高的树顶搭建巢穴,更加自由地进出,它也不再等待人类给予食物,它会飞往那片人类救起它的森林。

    自己觅食,强健地活着。

    欲珠甚至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它。她以为它已经到了可以分开的时候,它本来就是野外的小鸟,应该去更广阔的天空。

    但没有,小家伙回来了。

    在她最悲伤需要安慰的时候。人在悲伤情况下,总是需要有个寄托。

    小鹦鹉是她这刻的寄托,她将自己所有的情感堆砌在它身上。

    人类会在意她的道德与过往,但小鹦鹉不会,它只记得她救起了它,她会每天去见它,她们互为最珍贵的存在。

    眼泪还是止不住,但欲珠已经好了很多。窗外的风雨依旧,冷空气进入,她感到寒冷。

    抱紧怀里的小鸟,将巨大的玻璃窗关上,模样清丽的女孩呼出一口可见的白雾。

    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大概是有了小家伙的陪伴,那些难过少了许多,她也渐渐平复。随即是将怀里的它放飞,不是丢去窗外,而是让它在她房间里自由,她怕自己的束缚会让它感到不舒服。

    好在,并没有。

    在她将它放飞的瞬间,小家伙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悬在半空,绕着她飞了一圈又一圈。

    就像是不放心,不确定。

    它不愿意离开。

    “妈妈~妈妈~”

    “你好~你好~”

    在高兴它对她的亲近时,更大的惊喜接踵而来。一直不开口说话,让她几乎放弃了的小家伙,这时突然开了口。

    突出了一个又一个字眼。

    它的声音并不好听,有些公鸭嗓,甚至是尖锐刺耳。但欲珠并不会嫌弃,相反格外的惊喜。

    但同样,它口中的话却让她微愣。

    妈妈?妈妈?让她有些没想到的称呼,在这时出现。让她惊喜的同时无比尴尬。

    她并没有教过这种称呼,为什么不过这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很多养小动物的人类,都会自称爸爸妈妈,所以比起不能接受,她更多的是高兴。

    她抱紧小鹦鹉,感受着它完全的爱,没有一丝杂质的爱。不知是不是站立太久,她感到很累,在一个片刻她躺在柔软厚实的棉被上。

    时间在流逝,哭声消失,多的是她自己的喃喃之语:“是因为我难过了吗,是因为在乎我吗?”

    “谢谢,谢谢你。”

    “谢谢~谢谢~”

    “好聪明。”

    “好聪明~”

    它的一唱一和,剥离出差点陷入抑郁情绪里的她大概是因为哭过的缘故,不想睡觉的人却也感到困倦,她在迷蒙中闭上眼睛,陷入昏睡。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的七点。

    她不是自然醒来,而是被敲门声惊醒。这个点也并不难猜门外是谁,是让她下楼吃饭的傅家老宅工作人员。

    她没什么胃口,也不想面对傅闻璟。所以这时她想也没想,便直接道:“我不饿,不想吃,不用再叫我了。”

    但因为房间太大,她声音太小,隔音又好,门外的人似乎没有听见。因为在她话落的几秒后,敲门声再起。

    这次还是一样的三下。

    富有节奏的三声,不像是苏蔓,倒像是那个人

    第76章 欲珠

    门打开的瞬间,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而是傅家老宅里一个并不起眼的女员工。

    大概是和苏蔓在一起混久了,她忘了傅家老宅的工作人员在入职前都有专门的培训。大到傅家里的各类规矩,几位少爷小姐的喜好、禁忌。

    小到说话声量,敲门的次数。也只有苏蔓的敲门声不同罢了不过,门外人不是他,对欲珠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

    很快,她敛去眼底诧异平静开口道:“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她的问话时,那模样清秀穿着傅家工作人员统一服饰的年轻女人立马道:“晚餐已经准备好,傅先生让我来请您下楼。”

    她的回答并不让欲珠意外,这个时间点来找她,只有这件事。

    “我不饿,今晚就不吃了。”欲珠并没有撒谎,她是真的不饿。不仅仅是没有胃口,还有些头晕。

    傅家老宅有控温系统,待在屋子里不出去并不会感到冷。但她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傅家,更多是在学校。

    大概是在外面吹了点风,此刻头昏脑胀。不过好在,还能硬撑。

    一听她这话那原本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的女人,立马面露难色。

    “可是傅先生”

    “我不饿。”在女人没有说完的话后隐藏的深意,欲珠再清楚不过。

    她在向她施压,以傅闻璟的名义。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并不是真的关心她,她只是按照傅闻璟的吩咐来叫她下楼。傅闻璟也不关心她,他只是想要她听话。

    欲珠真的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虚弱无力。就连精神也是,程娜的绝交,未来可能会面临的风暴,都让她此刻感到难以承受。

    她知道把所有错都一股脑堆到傅闻璟身上是一件很不负责的事情,明明骂她的也是另有其人。

    但如果不是他,她们又怎么会知道,程娜又为什么要讨厌她?

    各种情绪和身体的反应堆在一起,让她没法像以前那样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疲于应付,也不想面对。

    “我不是在为难你,是真的不饿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回房间了。”在话落的瞬间,模样漂亮的女孩退后随即是将房门关上再反锁。

    而原本还想再劝几句的年轻女人,很快视线里只剩一道紧闭的厚重木门。

    话到这个地步,再去敲门劝说就显得蠢。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只能转身往楼下走,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

    再次出现是在一楼的餐厅。

    平日里坐着两人的餐桌前,今天只有一个人。模样俊美身形高大的男人独自坐在主位上,永远挺拔坚毅的身形此刻松散靠在椅背,领带被他粗暴摘下,熨烫整齐的衬衫领口被他解开两颗。

    他右手搭在餐桌,目光低沉冷淡没有聚点。

    这是江琴进来后看到的第一幕,模样俊美气场强大的男人脸色实在算不上好,锋利眉宇下笼罩着一层阴霾,仿佛即将爆发的雷暴。

    让人畏惧,害怕。

    在她进入的那瞬男人低下的眼眸迅速抬起。但在看清不是她时又再次冷下。

    江琴知道是因为什么,因为欲珠小姐。她没有过来,也没有下楼的打算。

    在男人压迫感十足的视线下,女人沉稳解释道:“欲珠小姐说不饿,今晚不下楼,让先生不用等她。”

    最后一句话,是她自己加的。欲珠小姐并没有说。而在她话落的瞬间,室内本就低的气压更加让人难以喘息。

    这座庄园里的每个人,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再傻也能品出男人对楼上人的感情不一般。

    那种偏爱和在乎,超出了正常兄妹的范畴,也超出了正常男女的范畴。

    他很在乎欲珠小姐,大到学习亲自为她挑选合适的补课教师,小到衣食住行都要亲自把关。

    这样的感情下,男人此刻的黑脸代表什么他们实在太清楚不过。众人大气不敢喘,生怕惹到情绪明显不佳中的男人。

    让她们意外的是,男人并没有发火,也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在听到她的回答后收回视线。

    作为一个成年人,还是一个善于分析利弊的商人。傅闻璟很清楚欲珠今夜的反常问题出在哪,因为他去学校。

    她不想他去,她的行动已经告诉他,这不是个疑问而是个事实。

    因为谁?李江明、还是周睢?抑或是其他人。傅闻璟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出格,他只是爱她,想要知道她的一切,想要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傅闻璟很少承认喜欢某一样东西,何况还是一个人。这是第一次,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喜欢。

    那种偏爱,又无可奈何。

    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自小的教育,他人的恭维。让他内敛却睚眦必报,他已经低头,三番五次。

    但小姑娘并不需要。

    半年的时间,该戒的烟瘾早就淡了。但这时,他还是习惯想要点燃一根。

    不过最后,还是没点。

    男人偏头,视线里窗外的雪似乎又下大了。轻薄一片的小雪花变成浓郁的白色棉絮状,厚实庞大,很快还泛着原本颜色的冬日草场迅速进入纯白。

    片刻后,没什么胃口的人起身年长点的女管家见男人一口没动就要离开,立马开口劝阻:“少爷,您多多少少吃些。”

    “是不是味道不合口味,我让厨房再做一些别的。”

    年长些的女管家,虽然不至于是看男人长大。但也在傅家老宅工作小二十年,那时候老宅还是老夫人当家,眼前模样高大的男人也还是个气质疏冷的少年。

    所以,女管家并没有跟着别人一样喊他先生,而是更习惯他少时的称呼。

    但回应她的只有男人淡漠一句:“不用,都撤了吧。”

    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二楼拐角,对此女管家也只能无奈照做。

    进入二楼后,傅闻璟的视线里出现了许许多多道门,但他的视线却始终落在长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不过他并没有上前,因为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工作上的事情。

    临近年关,比平日里更加繁忙。让他不得不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放到工作上。

    在手附上门把时,男人突然顿住随即道:“让厨房人备着点东西,小姐什么时候饿了,给她送去。”

    上楼换下走廊瓶中已经干瘪花朵的花房工人,在路过低头行礼时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她先是一愣,最后才反应那句话是在对她说,而他口中的那个“她”说的是谁。是长廊尽头里那位欲珠小姐,模样不大的花房员工抱着换下来的干瘪康乃馨立马点头,诚惶诚恐道:“好的傅先生,我会和厨房说。”

    她低着头,不敢抬起。

    直到听见男人进入书房后响起的关门声,才能松口气。

    而回到室内的博闻璟对外面人的心情并不在意,一进入他就开启了工作模式。

    傅家的百年积累,早让他脱离了需要工作才能养活自己的阶级。如果想,他完全可以让自己过得比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好。

    挥霍,纸醉金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七点进入书房,直到凌晨一点多才有片刻休息的时间。

    在结束了一场跨国会议后,男人疲惫地靠在椅背,摘下了眼镜,揉上发酸的眼角。

    他并不近视,不过长时间的工作还是会有模糊不清的时候,所以戴眼镜便成了工作时必备。

    眼睛得到缓解,男人便停下了手睁开眼,恰是这时一只黑鸟突兀撞入他视线。

    是那只讨她喜欢的小鸟。

    冬日气温低,傅家老宅内的恒温系统启动。去处寒意,却也很容易让人上火。

    有的人还会觉得温度太高氧气稀薄,喘不过气。所以,有的房间内会有开个小窗通风的习惯,这间书房自然也是。

    当那只小黑鸟闯过小窗飞入时,工作台前的男人并没有太多诧异,只觉得是件凑巧的事。

    或许是太冷,也或许是误入。在傅闻璟对其不多的了解中,他知道这只其貌不扬的小鹦鹉很受她喜欢。

    喜欢到每天从学校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它。

    大概是爱屋及乌,也大概是为了讨好她。并不怎么喜欢鸟类的傅闻璟这时并未驱赶,反而在它靠近时默许了它动作,对它纵容至极。

    它落在电脑上,又落在他一旁书架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鹦鹉靠近时,傅闻璟敏锐的嗅觉突兀察觉到一股类似百合的香气。

    但他知道那不是百合,是女孩身上常有的一股淡香。不是市面上任何一款香水的味道,也不是它们能够比的。

    而是她身上独有的一种馨香。

    他意识到桌上的小家伙是刚从女孩房间出来。那种与她有关的气息,好似抹平了他心底的疲惫。

    如果一开始,他只是容忍它进入。那么这时却是主动抚上它柔软细腻的羽毛。

    小家伙已经长大有了野性。

    它不喜欢别人靠近它,除了欲珠。也不再愿意待在矮矮小小的鸟笼,它向往更高大的树冠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说话又没有算数

    我在尝试恢复更新,但可能是断太久,这几天的事情也太多,导致情绪链接不上,就是没法进入状态,写的很痛苦还达不到我想要的那个标准,今天先这样。

    我其实不确定这章明天还会不会在,因为这章我写的真的很不满意。更新是因为昨天答应了大家要更新,我断更好几天了,怕在不更新,大家不高兴。所以强行更了。这章大概三个晋江币,明天改稿子,会将字数增加到三千字九个晋江币,不会让大家吃亏的,就当是福利,到时候大家如果有心情可以把这章重新看下。

    很抱歉,对不起。

    第77章 欲珠

    它变得不再亲人,不过这不代表它会害怕谁。它熟悉这栋房子里的任何人,就算他很少会去看它,也在老宅待得不多,小鹦鹉还是知道他是所谓“家里人。”

    是可以亲近的存在。

    它落在厚实的办公桌上,睁着豆丁大的小眼睛四处张望,脚下不停来回走动,在男人宽大温暖的手掌落到它黑色羽毛上时。

    小家伙有一瞬怔愣,不知是怕的还是吓的,它僵硬着身形不敢动弹。

    不过很快,它又恢复原样。

    甚至歪着脑袋仔细打量他。

    非洲鹦鹉的智商很高,成年以后可以达到人类六七岁的水平,甚至在经过训练以后可以进行简单的“对话。”

    但这不代表它能理解人类的复杂情感,就像这时在男人抚摸它的羽毛时只是觉得是自己受欢迎。

    自己漂亮的羽毛让眼前的庞然大物羡慕不已,原本还小心翼翼的小家伙变得更加大胆。它高抬着头颅,仿佛国王般昂首挺胸巡视自己的领地。

    但很快,小家伙就蔫吧了。

    因为这里并不好玩,它的探索也够久了。月丅樆ɡё它想要回去,回到妈妈身边。

    所以,它扇动翅膀雄赳赳气昂昂就要离开。可也是这时,小家伙突然瞥到一旁桌面上的照片。

    是张年轻男女的合照。

    漂亮艳丽的女孩,青涩但已经逐渐有了成年人身形的高大少年,他们笑得肆意张狂。

    幸福仿佛要溢出相框。

    原本已经快要飞出办公区的黑鹦鹉突然一顿,随即悬停在半空,仔细盯着那张照片。

    就像是看不清,小家伙已经腾空的身体再次落回桌面,随即是迈着小步伐往照片靠近。

    离得近了,看得更仔细。

    就像是认识那张照片里的人一样,黑色的鹦鹉歪着脑袋突兀道:“爸爸~”

    “爸爸~”

    人类是读不懂小鸟的情绪,但他可以听懂小鸟的语言,在通过它的行为去推测小鸟主人的想法。

    鸟类的声线与人类不同,就算它可以达到学舌的成就。也不会掩盖它声线的不发达和不完整,说出来的声音干涩难懂。

    像是处于青春期变声中的男生。

    怪诞中还带着丝丝搞笑。

    但这时傅闻璟无法笑出来,也没法再平和对待那只讨她喜欢的鹦鹉,因为照片里的人是傅骄,那个夏天里吻过她的人

    冬日的夜晚冰凉刺骨,弱小的生命转瞬即逝。醒来发现小家伙不在时,欲珠有片刻心慌。

    不过在看到半开的小窗,她的担忧又再次减少。她想小家伙或许是外出觅食了,平日里它都这样。

    成年后的他更向往野外,不会长时间待在她身边。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她心底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那丝隐隐约约的不安,使得她疯狂想要见到它。

    而她也没有忍耐,披了件毛毯外套便赶紧开门下楼。她很少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也很少会有这么着急去做一件事。

    永远慢悠悠,安静沉默。

    早起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看到她,脸上露出疑惑,投去好奇视线。有熟悉的员工温声开口道:“需要帮忙吗?欲珠小姐。”

    但女孩太急,急到根本没有时间去回答她,很快便与她们擦肩而过。

    她脚下不停,就算跑掉了一只鞋子也还是不停。直到穿过层层叠叠的房间、建筑物,她才来到侧便的长廊。

    好在,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小家伙缩在温暖的巢穴里,睡得香甜。她的到来倒是吵醒了它,显得有些多余。

    不过小家伙并没有生她的气,而是在看清是她后。立马从温暖的巢穴飞出,扑进她怀里。

    干草搭建的小屋,带出根根金黄草屑,微痒微脏,但这时欲珠根本不会推开它。相反她抱紧了它,就像是拥抱自己为数不多的珍贵之物。

    透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抱紧了它,毫不掩饰地表达喜爱:“我好担心你。”

    漫长的冬季,对于除了人类以外的任何生物都是场持久杀戮。鲜花会枯萎,肥沃的草场焦黄,燕子南飞,就连强壮的棕熊也会陷入冬眠。

    被人类养大的殷鹉,缺乏野外生长的技能。它能在夏天觅食,却无法单独活过整个冬天。

    所以欲珠很担心它。

    特别是初雪降临,小雪变成暴雪。短短一个夜晚,山谷便全白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自己都未听清。她也不指望小鹦鹉会回应她,只是在这时紧紧地抱着它。

    就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担忧,黑色小鸟也并未挣扎,乖乖地接受这有些拥挤的拥抱,她们相拥在一起,互相取暖。

    但温馨的一幕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一个瞬间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即是一道焦急男声响起:“傅先生,车备好了。”

    也是这时,欲珠才发现在她的不远还站着一个人。穿戴整齐的黑发男人,手中拎着一只白色棉拖。

    在察觉她的视线看过来时,男人脚下轻动,不紧不慢向她走来。

    昨日的事情,已经过去。

    虽然还是不高兴,但欲珠已经冷静,所以当男人再次单腿跪下替她穿鞋时,她并没有拒绝。

    也因为冷的原因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跑丢了鞋,此刻光着一只脚踩在冰凉的地面。或许是因为心里压了太多事,那时她竟然没有察觉到不适和冷。

    直到他蹲下,她下意识地向下看去时才发觉。瞬间那股透心的凉意席卷全身,也是这时她才发现光着的那只脚几乎有些冻僵。

    走近的男工作人员看到这幕,急跑的动作瞬间停下,也很识相地立马闭嘴。

    男人的动作温柔,熟练。白色棉拖虽然已经穿上,但并不能驱散冷气。她秀气的眉皱起,怀里的小鸟抱得更紧。

    冬日的风雪伤人,特别是这时每一下都像刀刮。严寒让她鼻尖发红,说话时口中热气变成淡淡白雾。

    白色的公主睡裙,漂亮乖巧的长相。怀里抱着只丑萌丑萌的小黑鸟,不说话,也像是童话书里住在森林的仙女。

    说话时,配合着那双潋滟水眸更加惊艳动人。那人淡漠的视线扫过黑色鹦鹉,片刻后移开才淡淡道:“温度低,先回室内。”

    第78章 欲珠

    他的视线扫过,犹如刀锋横向,冷漠阴翳,透着股毫不掩饰的恶意。

    那眼神吓到了欲珠。

    她不知道傅闻璟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怀里的小鹦鹉,在她的印象里他不喜欢小动物,但并不反对家里的人养。

    小家伙她已经养了大半年,其间他也并没有表现出反对,前段时间甚至还帮忙请了专业的人员帮她训练。

    但这并不会妨碍她在看到那个眼神时,抱着小鹦鹉慌乱地后退。她害怕那个眼神,害怕傅闻璟会伤害她。

    她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这只鹦鹉。

    所以,在察觉男人对她的鹦鹉有恶意时,沉不住气的人立马道。“这是傅骄的鹦鹉,拜托我替养。”她生怕晚了一句,傅闻璟便要伤害它。

    但显然,就算她解释了。

    也并没有改变什么,相反原本已经平复心情的男人这时脸色更差。他眼睫微抬,清冷淡漠的眼睛看向她,面上是一如既往的疏离克制。

    但无法掩盖那双幽深黑眸下隐含的恶意。以及男人的脸色与先前相比是肉眼可见的阴沉。

    长时间的沉默,仿佛另一种意义上的凌迟。冬日早晨长廊上的风,冷到刺骨。

    男人的不说话,让欲珠更加惶恐不安。她抱紧怀里的小鸟,以一种快要哭出来的眼神看向他道:“是傅骄的鹦鹉”她再次提醒。

    欲珠自知自己在傅家人微言轻,做不了任何。只有扯上傅骄,小鹦鹉才能保下。

    但她忽略了一个更重要的事实,那就是傅家并不缺钱:“既然是他的,那就物归原主。”

    “不要,不可以!”

    “他让我养,就是我的。”

    在男人话刚落下,模样漂亮的小姑娘便立马反驳。甚至因为他话里的意思,瞪大水眸。

    那双眼里都是惊恐,害怕。

    和微不可察的委屈。

    她的谎言并不完美,她的小动作也太多。同样他要做什么,那昨夜就会是它的死期,而不是任它归巢。

    但对付年轻不听话的坏孩子,一味地给予糖果只会助长她的坏脾气和反抗。只有受到应有的惩罚,才会乖乖听话。

    巨大的慌乱席卷全身,模样漂亮精致的如同洋娃娃的女孩崩溃道:“不,傅先生你不能这么对我。”

    “它是我的,我的。”

    在女孩惊恐的目光下,男人淡淡纠正道:“也是你说的,它属于傅骄。”

    这句话一出,原本脸色激动的人瞬间熄声。不太算聪明的人也意识到,男人或许不是真的要将小鹦鹉送走。

    而是因为她的谎言。

    而随着这想法出现的还有傅闻璟道:“不要对我撒谎好了,回去吧,天冷了。”

    比起计较那只鹦鹉,傅闻璟显然更在乎她的身体。冬日的风雪伤人,她的身子骨又弱。

    此刻穿得少,情绪失控。

    被风吹更容易出事。

    冷静后的欲珠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低着头沉默地抱着鹦鹉往室内走。男人跟在她身后,再远就是上京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

    此刻是星期六的上午七点二十,以往这个时间点男人早已去了公司,但今天他留了下来。

    在进入室内后,冷空气被隔绝在外,失温的人瞬间回暖。

    模样高大俊逸的男人摘下已经围上的灰色围巾,他的视线始终落在不远处抱着小鸟往楼上走的女孩,口中却对在客厅里的工作人员道:“打电话给医院让他们来一趟,还有让厨房炖点驱寒养胃的汤。”

    在听到男人的吩咐时,年轻的女人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说着她先小跑到一旁的座机电话处,给傅家的私人医院打去一个电话,说清原委后又立马往厨房跑。

    “对了,您需要留下来用餐吗?”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年轻的女工作人员显得犹豫不定。

    因为傅先生一般不在家里用早餐,而先生以往这个时间段也早就去了公司。但这栋屋子里没有蠢人,她能看出欲珠小姐的脸色有些差,自然也能明白医生是给谁请的。

    滋补的药汤又是给谁做的。

    傅先生很在乎小姐,小姐生病,先生大概会留下。所以这个问话就显得有些多余,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问了。

    而得到的答复是:“嗯。”

    随即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就见原本已经穿戴整齐要离开的人,脱下了厚重的深灰色大衣,递给一旁候着的佣人。

    他跟在女孩身后一起上了楼。

    走在最前面的欲珠,能听到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嗒、嗒、嗒,每一下都仿佛踩在她心尖。

    怀里的小鸟不安分地扑通的翅膀,脑袋转来转去,总是想要往后看。

    身后有谁,显而易见。

    冬日的早晨冷得让人骨头发凉,又加上在外面吹了风,一进入室内欲珠便觉得脑袋有些晕。

    她知道可能感冒了。

    而她的猜想也没错,她的体温在以一种不正常趋势往上升。秀气白皙的脸蛋,因为冬日寒风吹得发红发烫。

    随即是咳嗽一声,身子逐渐无力。好在前面不远就是卧室,只要回房了一切就都好了。

    但前提是能够回卧室。

    这场病来得很快也很突然,仅仅只是吹了些凉风她便难受得脚下无力,差一点瘫软在地。

    好在,在她脚软要摔倒的那一瞬有人从身后扶住了她,而鹦鹉也在这时飞出。

    小家伙脱离了怀抱,稳稳飞在半空。见它无事,欲珠才有心事来管自己的状态。熟悉的眩晕发热,浑身无力。让她一瞬便明白自己可能是着凉了,发起烧来。

    “谢谢。”在反应过来后,她便立马使力想要站稳。但这场病来得太过迅猛,短短几分钟便让她烧得失去力气。

    眼前的景色都变得迷糊,何况是走路。她的想法很好,现实却很残酷,并没有遂了她的愿。

    眼见她情况变糟,原本还算克制的人立马将她懒腰抱起,随即加快脚步。很快,两人便来到长廊最尽头里面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有错别字和语句不通,明天修。

    抱歉了,太晚了,我有点撑不住

    第79章 欲珠

    上来前,他知道她会生病。

    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将她安置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傅闻璟便打算下楼拿药,但她身边显然离不开人,而他又恰巧将手机留在楼下。

    不知什么时候,男人视线里多了一款略微老旧的银灰色手机。那是欲珠的,被她随意搁置在书桌上,与那堆繁重的学习资料堆在一起。

    因为情况特殊,他没有怎么犹豫便走过去拿起了那个手机,随即拨通楼下电话。

    让人现在就弄点退烧药上来。

    做完这些,他该就此停止。但另一种情绪牵引着他欲珠的手机是没设密码的,只要他想就能看一切。

    而他遵从了本心。

    一个年近三十的商人,是不可能和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有话题聊的。除非他主动向下兼容靠拢,但显然工作繁忙的傅闻璟没有这个时间。

    他们聊的话题总是简洁又无趣,永远围绕一些生活日常。他问一句,她才会回一句。

    从另一个视角看他们二人的聊天,是件新奇的事。傅闻璟不否认这是件没品的事,但他还是做了。

    而且做得很彻底,不仅是他们的聊天还有她与别人的。大概是性格孤僻的缘故,她手机上的联系人很少。

    只有几个同学以及他熟悉的人。

    在手机的最上方是一个名叫程娜的女孩,傅闻璟知道她,是女孩最要好的同学。她们会互相带小蛋糕去学校分享,还会在星期日一起外出游玩。

    傅闻璟并不是个完全的独裁者,他知道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需要什么,又喜欢凑堆,所以并不反对她们接触。

    不过为了她的安全,每次都会让司机和保镖在暗处跟着。他们给他发来过照片,是个开朗的卷毛少女。

    但名字下的是一段刺目的话。

    [不要给我发信息了,就这样吧,我们的友谊结束了,恶心死了!]

    伤人的话让男人眉头凝起,他点开聊天页面,并不费力地看清原委。

    这时,安静了许久的房间内传出敲门声。因为情况特殊,外面的人并没有等里面的人回应。

    在结束后,主动推开了房门。

    是个捧着托盘的年长女性,她看着远处男人,低头行礼。在她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年轻的女人,她们穿着统一的黑白裙饰。

    简洁干练,又规矩专业。

    在得到男人的点头默许后,几人才进入。为首的年长女人道:“医院那边说昨夜加上今天的大雪,路上出了点问题,可能很难进山。”

    傅家老宅位于郊外山里,风景秀丽,贴近自然。什么都好,但就是有一点不好。夏天容易遇到雨季,冬天大雪封山。

    往年老夫人和先生少爷们还住在老宅时,家里是有常住的私人医生,就是怕来个突发恶病,老人家提挺不过去。

    但随着老夫人去世,先生和太太陆续出国。几位少爷小姐也长大,不大在老宅住,私人医疗团队自然也就撤走。

    见男人皱眉,年长的女人又道:“可能还要两个小时”她解释着,脚下步伐也不停。

    穿过沙发区来到床边。

    望向床上头疼到难以喘息的人,她将发红的脸埋入柔软的鹅绒被。试图用那柔软的触感抚平心上的痛苦。

    几名女工作人员虽然不是专业的医生或者护士出身,但还是等一些简单药理。

    她们没有一上来就给她喂药,而是打算先量体温,再配药。

    听到那些声音,她将脸从被子里抬起。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不远处靠近书桌的傅闻璟,他手中拿着什么,高大的身形投递下狭长黑影。

    直至她的床边,明明离得很远,但就仿佛在她身边。有人将手伸进被子,穿过她的肩背将她扶起。

    冬日的衣服厚实,并不适合常规的测量方式。所以她们采用的是口腔,也好在拿的是电子温度计,不用担心玻璃碎裂水银伤人的风险。

    只需要五秒,温度便会出现。

    年长的女人将温度计拿出,是37.9,差一点38。虽然看起来没差多少,但对身体弱的人来说,这个温度足够严重。

    而这时泡好的药水,也基本到了可以入口的温度。她们扶着人,哄着道:“欲珠小姐,先把药喝了,喝完就不难受了。”

    头晕,难受。

    但意识还算正常,欲珠听懂了那些话。她抬起无力的手,去拿对方递过来的杯子。

    她不习惯别人过于亲密地照顾,所以这时拒绝了对方好心喂药的提议。而她也没有那么娇贵,并不需要就着糖块才能喝药。

    退烧药一般只有胶囊款,但傅家人送过来的是退烧加感冒为一体的土色苦药水。

    腥涩的气息,不带任何药香。只有让人反胃的难闻,入口的瞬间一股想吐的恶心感袭来,她强忍着苦味以及腥味,喝下。

    好在,泡药的人有先见之明。

    知道这东西难喝苦便没有泡很多,而是只弄了一些底,生病的人很快就能喝完。

    喝了药她们这些人便没了作用,纷纷离开,随即室内就只剩下她一人。

    脑子难受的人并没有重新躺回被窝。而是靠坐在床头,她身后被人垫了枕头,所以并不难受。

    不知道是药的效果,还是她的心理作用。在喝下去的几秒后,欲珠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变化。

    她混沌沉重的脑子,变得不那么难受。身体也因为温热的开水,慢慢有了些气力。

    刚刚因为疼痛能忍受的事情,现在就突然不可以了。她讨厌嘴巴里因为喝过药的苦涩味,那味道就算过去了几分钟也还是没有消失。

    反而随着时间,更加苦涩。

    最后还是需要吃糖,但房间里并没有糖果,那药味也让她几乎没有胃口。

    在她窝在床上思考该怎么办时。

    出去打了个电话的傅闻璟恰巧推门进来,看到这幕道:“怎么了?”

    大概是病糊涂了,也或许是药效缓解疼痛的作用,让她的思绪变得迟缓笨拙。

    此刻,这时往日总是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的女孩并没有避开他的望过去的目光,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与此同时他以为得不到回应,女孩却说话了:“有苦味,想刷牙。”

    因为还在病中她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傅闻璟听清了。他没再说话而是放下手机,径直来到她身边。

    随即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将她从床上抱起。这次,女孩也没有拒绝。

    生病中的人总是更加脆弱需要照顾,加上药物的作用,依赖比往日更加明显。

    “是难受没有力气吗?”

    女孩没有说话,但傅闻璟也不在意。他将人带到浴室,将无力的她抱起放在白色的洗漱台上。

    修长白皙的双腿,无力地垂下。

    “坐好,别摔了。”

    “抬头。”

    “乖,张开嘴。”

    清爽的牙膏挤在牙刷上,男人修长有力的五指掌控着她的下颚,轻哄的语气让情绪明显不对的女孩难以抵挡。

    她乖乖地张开唇,将自己的口齿暴露在男人向下的视线中。

    就算坐在了洗漱台上,身高上的差距也并没有怎么改变。他还是比她高出许多,又因为身体无力她坐得歪歪扭扭,弯着腰,差距就更加明显。

    牙膏的味道很清新,带着薄荷的清香。他的动作很轻,也因为惯性低下了头。

    那双永远清冷禁欲的眸子落在她牙上。她的口腔很健康,齿也白,靠近时是一股微淡的药味以及浓郁的牙膏香。

    白色的膏体与牙齿碰触,泡沫出现。

    身体的贴近,不可避免地产生接触。就像是知道他在帮忙一样,今天的女孩格外乖巧,听话。

    就算他已经结束刷牙的动作,小姑娘也还是抬着下巴看着他,那眼中没了往日的小心翼翼,只有懵懂好奇。

    像是在看一个让她感兴趣的人,又乖又单纯。眼睛亮晶晶的,像林间小鹿。

    他将牙刷洗净,放入存储箱。

    随即抬手让她将口中泡沫吐到他手心,他再去洗手。她用的是不要漱口的牙膏,所以也就省了漱口这一步。

    而口腔里的残留泡沫会进一步保护牙齿,泡沫也不会长流太久,大约三四秒便会消失。

    洗净手后,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带她回去。而是进一步检查,他将她的脸再次抬起,示意她再次张开嘴。

    这次没有白色泡沫的遮盖,口腔内的一切更加清楚明显。白净的贝齿,粉色口腔。

    他将食指与中指探入,抚过靠近左边的智齿,轻轻按压厮磨。

    口腔因为长时间的张开,以及他人碰触,溢出水渍。

    外物入侵,她本能性地眨眼想要后退。但或许是药物的缘故,她今天并没有太多大动作,拒绝的动作也只是不适的眨眼。

    他的指尖划过尖牙,侧乳牙。

    女孩还在用那双漂亮干净到有些懵懂的眼睛看他,呆呆的单纯的。他敛去眼底暗色,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将食指抽出。

    出来时,带了一层黏腻水渍。

    男人视线扫过,随即去拿纸巾,将其擦干。而这时,女孩只是乖乖地坐在洗漱台上看着他的动作。

    第80章 欲珠

    白纸擦过食指与中指,男人的手掌宽大有力、指骨修长。在头顶冷灰色白炽灯的映照下,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冷白,而那惨白的皮肤下青色脉络遍布整个手背。

    一种怪异的力量美,出现在欲珠眼前。

    他的动作并不快,反而有种慢条斯理感。明明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就是吸引了欲珠的全部视线。

    那双手也很大,骨节分明,线条流畅。在食指指腹带有薄茧,红色牙印,那是抚过她尖牙时留下的痕迹。

    女孩的视线干净明亮,不带任何其他想法和欲-望,她就那么乖乖坐在白色大理石台上,视线跟随他的动作移动。

    但就因为太干净,反而更让人觉得勾人。像是夏天的青苹果,青涩多汁,咬下一口酸甜布满口腔。

    在她看向他的手指时,男人的视线早就落到了她身上。身高差让视线向下的人并没有察觉男人目光里的异样,她只是看着,看着那在她眼中突然很有吸引力的手。

    洁白的纸巾碾过各处,擦干上边残留的水渍。便被双手的主人抛弃,无情丢入垃圾桶。

    他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多了一道视线就变得缓慢,而是遵循自己的速度完成每一个细节。

    在纸巾落地的瞬间,女孩抬起了眸子。而傅闻璟的手也重新揽上了她的腰。因为惯性,在双手碰触到腰身时她的上身不可避免向前倾斜,随即倒入对方怀抱。

    额头擦过某个柔软物,像是唇。但此刻欲珠不想纠结,她很累,没有力气。

    他的怀抱又恰巧比较温暖,厚实,助眠,让她像是要陷入海水中。

    药物的作用,很快起了效果。让原本清醒的人陷入昏睡,只有睡好了药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将人抱回卧室,将她安置在柔软的床上。做完这些傅闻璟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留在了卧室里陪她

    冬日总是多病的季节,身体稍微差一点的人稍不注意便可能一病不起。而欲珠就是这样的人之一,这场病来得突兀又折磨人。发烧感冒,反反复复折腾了一个星期左右才好转。

    大病初愈的人并没有心思去计较那日的事情,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她们快要放寒假了,同样她也该回学校了。

    距离家长会那件事发生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但这并没有让欲珠淡化那日的恐慌。相反因为日期越来越近,她的恐慌更加严重。

    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人的白眼,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娜的讨厌。她们曾经那样要好,说好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车子如往常一样停在固定的侧门,她裹紧身上的围巾,防滑的雪地靴踩在白色雪地。行动间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今天是星期二,一个很平常的日期。

    大概是天冷,路上学生并不多。有的零散几个,也是脚下加快,想要赶紧到温暖的教室。

    明明她也很冷,但欲珠并没有选择加快脚步。她害怕抗拒进入教室,但路程就那么远总会有到尽头的时候。

    进入教学楼,踩上台阶。

    很快来到高三(1)班,班级里已经有了许多学生。有的在一起说话打闹,有的在看书复习。三五成群,热闹得很。

    而程娜并不在,不知道是没来,还是有事又出去了。

    她的进入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大家还是照常学习的学习,玩闹的玩闹。

    直到她来到自己的座位边。

    冬日天冷,除了必备的羽绒服,还有许多保暖的小物件。她将书包放下,最先脱下厚重的甜筒毛线帽。

    随即未梳起的黑发披散。

    她有一头很华丽的长发,浓郁的像海藻一样顺滑,又像上好的绸缎。

    脱了甜筒帽,再是手套。紧接着是那厚重的长款羽绒服,少女身形纤瘦挺拔。

    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他们突然感觉欲珠好像变了。不对没有变,她还是那副淡淡冷漠性子,不够热闹也不够讨人喜欢。

    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模样无趣又呆板。而变化也是有的,不过那不是她自身的改变,而是他们旁观者的改变。

    原本因为觉得和他们一样出生,甚至有可能不如他们的人,此刻看她身上的每件东西,都觉得价值不菲。

    就像那头华丽的黑长发,顺滑黑亮,一看便是让人精心护理过。他们这些人家里不缺钱,都算是中等。

    父母也比较大方开明,并不会限制子女爱美,毕竟打扮得漂漂亮亮也可以在某些场合多加印象分,以及减少青少年时期的自卑。

    但高昂的花费和长时间的成本支出,对于家境殷实的a区人民也是无法长久支撑。

    所以,这时女孩过于柔顺光滑的长发就显得很是突兀,吸人眼球。

    那些以往他们不曾注意,不在乎的,此刻全部被他们看在眼底。法国小众奢牌的手套,印有LUV的黑框眼镜,就连她头顶那款并不出众的甜筒帽,也是价格不菲。

    光滑细腻的皮肤,白的透光。

    那是养尊处优多年的大小姐才会有的皮肤状态。他们不想承认自己对钱权的崇拜,但不可否认这时欲珠确实不一样。

    她穿着与往日别无一二的校服,但就是不一样,和她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像公主,像活在名门绅士中的贵族小姐。带着让他们难以企及的贵气。就算她的母亲不堪,就算她的出生并不光彩,但她还是公主。

    他们不能触碰,无法接触的公主。

    除了个别几个人,其实没有多少人恨她,毕竟那与他们无关。她母亲破坏的也不是他们的家庭,况且那天傅闻璟亲自来给她开家长会,这还不能证明她在傅家的地位吗?

    那些谣言他们不是没有看见,刚知道的时候正值星期五,星期六放学。他们有大把的时间来讨论八卦,相继也看了不少料。

    那些料有合理的有不合理的,乱七八糟一大堆。刚开始他们还会因为觉得好笑,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归于平静。

    因为那个世界对他们来说太遥远。

    就算他们背地里取笑她的身世,但只要关掉手机和电脑走出卧室,就会被自己的家人叫住,被他们叮嘱一定要在学校和她打好关系。

    不用管她什么身份,她妈妈又当了多少人的情妇,你只要知道她被傅闻璟重视就好。

    他人的视线,和班级里某一瞬停滞的声音。摘下帽子的欲珠不可能察觉不到,难堪瞬间席卷她全身。

    她低着头,当作不知道坐下。

    身边是周睢,但她不敢看他。和程娜一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们是她最好的两个朋友,一个已经和她决裂。另一个她更加不敢想象,因为她曾经听程娜说过,周睢爸妈离婚就是因为他爸爸有了婚外情。

    这样的家庭氛围下,她简直不敢想象吴睢有多厌恶她。

    拉开书包拉链,取出课本。

    而也是这时程娜来了,还是一样张扬的艳丽打扮。全粉色系的羽绒服,微卷的栗色长发绑在脑后。

    女孩背着双肩包,脸色却与以往完全不同。苍白中带着精神萎靡,像是发生了什么让她难以承受的事故。

    爱笑张扬的人,被迫收敛笑容。

    她的坏心情像是已经出现许久,常见到并没有引起班级里的其他人注意。甚至这时,欲珠还敏锐地听见身后有人嘀咕道:“程娜家里出了点问题,好像是因为他爸爸在某个项目上出了差错,听说要被追责,严重的话可能要坐牢。”

    这是个很意外的消息,让欲珠没想到也很诧异。但更让她诧异的是在几秒后,进入教室的程娜看到书桌前的她愣住。

    她没有按照给她发的绝交短信一样断交,永远不联系。而是在看到她时,片刻犹豫都没有地径直向她走来。

    随即,站在她书桌不远。

    对她道:“欲珠,我对不起你。”

    没有征兆的一句话,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力,包括欲珠。

    “我不该发短信骂你,你很好,是我不好。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女孩的声音里戴上了细微哭腔。

    而这不是她最想要的吗?

    程娜不在意她家族的过往,还愿意和她交朋友,但欲珠此时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因为潜意识里告诉她,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程娜是骄傲的,也是带着侠气正直的。

    她喜欢看武侠漫画,幻想当武功盖世的女侠。她对她的伤害,带有很强的正与邪,她带入了被她母亲抢走丈夫的妻子身上。

    带入那些原本父母和睦,家庭幸福的儿女身上。在他们的视角,她是天然的恶。这样性格的她,又怎么会道歉?又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错?

    除非,有什么逼迫着她必须道歉。

    而那是什么也不难猜,因为程娜接下来的话将一切挑明:“求你原谅我,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爸爸工作很努力的,他也很喜欢那份工作,他每天会在公司待十几个小时,回家了也还是继续回电话消息。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是,他真的很需要那份工作。”

    “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不知不觉间张扬的女孩眼角流下眼泪,哭得更加可怜。

    欲珠并没有大仇得报的爽快感,更多的不知所措。她好像成了那个利用手中权势去欺负人的纨绔二代,同时她也明白自己与程娜的友谊真正结束。

    她也敏锐的察觉,自己将被彻底地边缘化。那些人落在她身上谴责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的同时手心冰凉

    【作者有话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