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速战速决

    挺有精神……

    谈璟这话一落, 贺斯珩如同在沸水里滚了一圈的虾,整个人瞬间变得通红。

    “我我我这是运动后的正常生理反应!”他使劲辩解。

    谈璟薄唇微勾,顺着他的话附和:“是挺正常的。”

    明明是附和, 却怎么听怎么奇怪。

    贺斯珩一刻也不愿在他身上多待,从他的臂弯里挣扎:“你赶紧把我放下来!”

    “其实我不介意。”

    “……谈璟!!!”

    小猫被惹炸毛了, 再招惹下去估计会挠人,谈璟终于没再逗他,松开手臂,把他放下。

    他转过身, 漆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贺斯珩, 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贺斯珩很是精神的那一处, 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

    贺斯珩被他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要遮挡, 却发现自己没东西能拿来挡, 没好气道:“你给我背过身去!”

    谈璟低笑着背过身,脱下披着的外套, 反手递给他。

    贺斯珩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飞快围在腰间:“我不去医务室,我要回家。”

    他不是在协商,而是在通知, 说完就往校门口方向走,谈璟无奈跟上去,一面掏手机在网上约车。

    走到校门口, 贺斯珩抬手就要拦出租车,却被谈璟抓住手臂。

    贺斯珩没好气冲他凶:“你干嘛?”

    谈璟:“你的信息素已经溢出来了, 我订了Beta网约车。”

    话落下,一辆黑色轿车往这边开过来, 谈璟抬手示意,轿车在两人面前缓缓停下,贺斯珩不情不愿但不得不去上这辆车。

    他马上就到发|情期,气味阻隔剂在外套兜里,外套在周雨那,没法掩盖气味。再者,发|情期的信息素外泄,即便有气味阻隔剂也盖不住多久,如果随便拦辆出租车遇到开车的是Alpha,会出大问题。

    要是控制不住半路发|情,他需要谈璟释放信息素安抚,如果司机是个Omega,也会出大问题,所以在这时候订Beta网约车是最明智安全的选择。

    狗东西这时候倒是细心。

    贺斯珩在心里嘀咕了句,坐上后座,偏头看着窗户外,留给谈璟一个郁闷的后脑勺。

    街景在窗外后退,在玻璃车窗里,贺斯珩冷不防看见谈璟面朝这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唇边还带着意味不明的弧度。

    两人视线在倒影里交汇,贺斯珩立刻炸毛:“不准看我!”

    谈璟没动,坦然地在车窗玻璃中与他对视:“我得注意你的发|情情况,防止你失控。”

    他理由正经充分,但贺斯珩仍不肯接受:“那也不准看我。”

    顿了下,又憋屈地辩解:“我现在还能撑住。”

    司机师傅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一个面色潮红,似乎是个快要发|情的Omega,一个穿着校服,看上去就是个Alpha。于是心里有了自己的判断:“两小情侣吵架啦?”

    贺斯珩第一时间反驳:“我们不是情侣。”

    谈璟也笑了下:“没吵架。”

    司机师傅完全认定自己的第一判断,像个过来人一样,语重心长地劝架:“你们年轻人啊就是火气太重,有什么矛盾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好好聊聊嘛。”

    “我瞧着你们俩都长得这么好看,还是南北中学的学生,以后的孩子肯定智商又高又漂亮。”

    司机师傅不仅热心,还心系国家生育计划。

    贺斯珩人都快被气熟了,这师傅怎么听不懂人话呢,还以后的孩子,孩个屁,要生也是谈璟生。

    呸,谁要跟谈璟生孩子!

    贺斯珩又反驳了一遍:“我和他真不是情侣。”

    然而司机师傅认定了他是在闹矛盾,根本不信他的话,还让谈璟多说点软话哄哄他。

    谈璟顺势往贺斯珩那边挪了个位,跟他挨着一块坐,手臂揽在他肩后,软着声音哄:“乖,别生气了。”

    贺斯珩扭过头一脸见鬼,你丫还配合司机演上了?

    像是看懂他的骂街表情,谈璟低笑了声,在贺斯珩要骂出声时,又一秒变得正经,压低声音道:“你现在脸红得很厉害,看起来是发|情期的前期反应来了,我放出一点信息素安抚你。”

    贺斯珩原还想拒绝,却又没办法,难道要说他脸红不是因为发|情期?

    而且谈璟在说完那句话后,就马上放出了一丝信息素,闻到他的气味,身体的本能让贺斯珩直接闭嘴,下意识地去接受Alpha的安抚。

    半推半就地,他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靠在了男生修长有力的臂弯。

    但,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倔强。

    贺斯珩闭上眼睛,使劲收敛自己因为发|情期即将到来而外泄的信息素,企图通过自己尽可能让发|情期的反应来得更慢点。

    也正因为这丝倔强,他始终没抬头,也就没看见身旁少年不着痕迹翘起的唇角。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欣慰地说了句:“这才对嘛,恩恩爱爱的,多好。”

    “……”

    贺斯珩咬牙,他忍。

    车停在家门口的第一时间,贺斯珩立刻开门下了车,一刻也不愿意跟这没眼色的司机师傅多待。

    反而谈璟不慌不忙,下车前还特意嘱咐了声,提醒司机师傅在接下一趟客人之前,开窗通风十分钟以上,以免别人被车内残留的信息素干扰。

    贺斯珩冲回家第一件事是拿衣服去洗澡降温。

    他那兄弟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是真的很精神,简直太有精神了!上车后原本慢慢降下去了,闻到谈璟的信息素后,又控制不住慢慢起来了,幸亏一直被外套挡着,没让他在谈璟面前丢第二次脸。

    冲进浴室前,贺斯珩又想起跟着进屋的谈璟,原路返回把卧室门关上反锁,一边提醒他:“这个点,我爸妈快回来了,你最好待在卧室别乱走,不然被我爸看见你,我可不保证我家会不会发生什么命案。”

    谈璟被他夸张的说辞逗笑:“你爸这么不待见我?”

    贺斯珩不带犹豫地确定:“是不待见你们姓谈的。”

    他说完就钻进卧室里的洗浴间。

    洗浴间很快传来水声,淅淅沥沥,引人遐思。

    谈璟收回注意力,倚在书桌边沿,优哉游哉地打量起这个房间。

    几年没来了,房间跟以前有了些许变化,以前摆在书桌边的小提琴架被收走,书架上的玩具摆件变成了奖牌和证书。

    整体的布局和配色倒没有变化很多,依旧是明亮的浅色系,看得出设计师仍旧是充满少女心且总爱把贺斯珩当成换装娃娃的舒秋女士,贺斯珩也由着她来。

    谈璟的目光停留在那面挂了许多相框的照片墙,他走过去,视线停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这是贺斯珩初中时期的照片,照片里的他比现在更稚嫩些,但依稀可见初露的少年轮廓,眉眼间带着干干净净的少年气。

    贺斯珩穿着身蓝色球衣,跟队友站在一块,一只手抱着篮球,一只手拿着挂在脖子上篮球赛冠军奖牌,正在享受胜利的喜悦。

    这场球赛,谈璟偷偷去看过,当时远远坐在观众席,怕被贺斯珩发现,于是坐在最后一排,不怎么能看清他领奖时的表情。

    今天,阴差阳错地在照片里看见,果然,那时的贺斯珩跟他当时想的一样,张扬帅气,阳光可爱。

    谈璟举着手机,给照片拍了张照片,分类到名为那四年的相册里。

    正继续欣赏时,手机忽而弹出王一舟的消息:璟哥!不得了了!你和贺斯珩去哪了?!

    谈璟皱了下眉,回复:他人不舒服,我送他回家。

    王一舟:不得了了!你快去看看学校论坛!

    谈璟从来不逛学校论坛,都是些无聊和麻烦的言论,他直言:没账号。

    王一舟坚持:这东西不用账号也能看,回复楼层才需要注册账号。

    说完马上发来链接。

    谈璟看见帖子标题,原要退出聊天页面的手指顿了顿,改而点进帖子链接。

    ——[今日热帖]两个校草真的没在谈吗?今天的运动会真是嗑死我了!-

    你跑三千米,我亲自去广播站为你加油,所有人都在为你的胜利狂欢,只有我去接住了体力不支的你,什么死敌变情人的情节啊,我简直嗑生嗑死!-

    何止今天的运动会,实不相瞒,开学那天我就在嗑了!你们记不记得hsh开学后没两天就染了头黄毛?-

    什么黄毛,那是浅金发,我本命最近打歌舞台的同款,超考验颜值的发色,只能说不愧是校草,那天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想送他去出道-

    黄毛还是金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天hsh因为染发被刚好在执勤的会长拦住记名,hsh低头写名字时会长看他的眼神和表情……不多说了我上图![图片]-

    啊啊啊这什么宠溺的眼神,我的嘴角要压不住了!-

    好美的画面,我的眼睛要长寿了-

    有没有太太做饭啊,好吃好吃我猛猛吃!-

    还有军训那次,两人不是被教官罚跑嘛,事实上教官是让输了俯卧撑的人去跑二十圈,但贺斯珩赢了也还是去陪谈璟一起罚跑了!-

    这什么有难同当的绝美爱情!我狠狠嗑!-

    一叶扁舟:你们这群人都在嗑什么啊,璟哥今天做的这些明明都是因为输了赌注被迫当跟班,出于无奈才做的,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这样好吗?-

    楼里进了什么没眼色的东西,叉出去!-

    呜呜呜我继续说我发现的另一个嗑点,你们觉不觉得谈璟这两次考试成绩都奇奇怪怪?-

    一班的人现身说法,我们班主任排座位方式是一对一帮扶,班上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坐同桌,一个学期才换一次同桌-

    救命救命!有谁还不知道弥勒佛刚好是谈璟高一时的班主任?-

    我靠我靠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一叶扁舟:我说你们别太离谱,璟哥两次缺考都是因为家里临时有事好吗,具体有什么事我不能透露,但绝对不是因为贺斯珩-

    这个一叶扁舟是谁啊,怎么搞得他好像是谈璟的熟人一样-

    谁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没眼色的东西-

    这周不下雨:你们别什么都嗑啊,我珩哥只喜欢漂亮妹子,而且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喜欢很多年了,跟班长是不可能的!

    ……

    谈璟的视线停在“这周不下雨”的那条回帖。

    王一舟还在微信里义愤填膺:璟哥,这些帖子简直太过分了!颠倒黑白,简直把你写成了贺斯珩的舔狗!

    谈璟不欲与他多费口舌,丢给他一个活:去找管理员,把这些帖子都清掉。

    王一舟:我马上去!

    总算没再有吵眼睛的消息发过来,谈璟重新回到论坛页面,保存了那张校门口的照片,退出帖子。

    贺斯珩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谈璟倚在他的书桌边,长腿懒懒地支着地面,手里把玩着一个什么东西。

    还没等他看清谈璟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后者听到他从浴室出来的动静,将手里的东西举到眼睛前,镜头对准他:“是这样用的吗?”

    “……”

    贺斯珩立刻走过去,将望远镜一把抢回来,硬着头皮解释:“我这是忘记收回去。”

    谈璟不咸不淡哦了声,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贺斯珩随手把望远镜塞书桌抽屉里,催促道:“我洗完澡了,要标记赶紧标记。”

    谈璟扫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先把头发吹干吧,我不想弄得满脸都是水。”

    贺斯珩啧了声:“真麻烦。”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插上吹风机,吹头发。

    洗完澡后,他换了件黑色T恤,衬得裸露在外的肤色更加白皙,细软的发丝湿漉漉,肩膀削瘦平直,肩胛骨随动作在薄薄的布料下微微拱起。

    纤细,清瘦,又带着一股折不断的韧劲。

    谈璟盯着看了一会儿,垂下眼睫。

    轰隆隆的吹风机声音里,贺斯珩听见谈璟忽然出声:“下个月我过生日。”

    贺斯珩动作一顿,习惯性跟他阴阳怪气:“怎么,你还想从我这蹭个生日礼物?”

    谈璟笑了下:“你想送也可以。”

    贺斯珩轻哼了声:“拉倒吧,你请我吃顿饭,我倒是勉强可以考虑。”

    他这话是故意堵谈璟,却听见后者爽快地答应:“好啊。”

    贺斯珩关掉吹风机,回头看他的眼神透着不理解的古怪:“你真想请我吃饭?”

    谈璟耸了下肩:“看你想不想来。”

    贺斯珩还真想了想,谈璟帮了他几回,待会儿还得请他临时标记,给他过个生日也不是不行。

    贺斯珩正想说反正免费,不吃白不吃,开口之前,却又听见谈璟说:“谈琬可能会回来。”

    他表情一顿,对上谈璟看过来的视线。

    谈璟敛了几分笑意,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和试探:“如果你介意,这顿饭我不喊她,就我们俩吃。”

    没察觉自己正被观察,贺斯珩放下吹风机,满不在乎地开口:“这有什么介意的,琬琬姐是交男朋友了又不是跟我绝交了,我都能跟你吃这顿饭,怎么不能跟她吃?”

    他随手抓了抓已经吹干的头发,走到床边坐下,不耐地催促:“赶紧的,趁我爸妈回来前把标记这事做完。”

    催完又额外强调:“记得下嘴轻点啊。”

    谈璟不紧不慢跟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状似漫不经心地延续上一个话题进行确认:“我以为你还在伤心。”

    这话马上得来贺斯珩的反驳:“伤心个屁,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还哭唧唧,我哪有这么脆弱?”

    谈璟挑了下眉,唇边弧度上扬。

    看来是真放下了。

    贺斯珩确实也放下得差不多了,但被谈璟这么一问,又想起跟谈琬吃饭那天,他情绪波动到直接在谈璟面前当场分化,忍不住为这事觉得丢脸。

    又觉得刚刚说自己已经不伤心的说法没什么说服力,便又做出往事皆成风的淡然,开口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漂亮妹子有的是。”

    谈璟唇边弧度一顿,危险地眯起眼。

    贺斯珩丝毫不觉:“上次被你拒绝的那个校花妹子,看着是我喜欢的类型,你有没有她的联系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谈璟摁倒在床上,一口咬住后颈,力气还不轻,尖锐的犬牙仿佛要穿破皮肤,贺斯珩疼得叫出声,下意识想挣扎,却被对方反擒住手腕,死死摁住。

    信息素的注入让他浑身都发软,面色也跟着变得潮红。

    直到牙齿终于舍得离开皮肤,意识和力气才渐渐回笼。

    贺斯珩喘着气撑床坐起来,后颈的痛意比上一次更甚。

    他揉了揉脖子,摸到那处的牙印,气息不稳地抱怨:“都说了让你轻点。”

    谈璟舌尖舔了下嘴角,神色淡淡,并无歉意地道歉:“不好意思,下次一定。”

    “……”

    谈璟咬的这一下真是不轻,贺斯珩第二天早上起来,还能从镜子里看见脖子上的牙印。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往脖子上贴块膏药挡住。

    贴的膏药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逃不过Omega敏感的鼻子,果不其然,贺斯珩一到学校,脖子上的膏药就被周雨发现,问他怎么了。

    贺斯珩臭着脸嘀咕:“被狗咬了。”

    周雨没听清:“你说什么?”

    贺斯珩改了口:“……没什么,落枕了。”

    实话自然是不能跟周雨说的,要不然这Omega的身份也会暴露。

    好在周雨今天关注的重点也不是他的脖子,急吼吼地跟他打小报告:“珩哥,你赶紧去学校论坛看看吧,乱成一锅粥了!”

    贺斯珩拿出手机点开学校论坛看了眼,首页一片祥和,跟往常一样,无事发生。

    他莫名其妙:“学校论坛怎么了?不是很安静吗?”

    周雨凑过来看了眼,论坛首页真的风平浪静,昨天好几个热帖都不见踪影。他又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又翻,点进昨天分享出去的帖子链接,显示已被管理员删除。

    周雨震惊:“怎么都没了?”

    “什么没了?”

    “那些说你和班长是一对的帖子啊,”周雨说:“都在嗑你和班长的CP,CP名都给你们起好了,叫什么谈和CP。”

    “……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贺斯珩满脸写着嫌弃:“这些人眼瞎吗?我跟那狗东西怎么看都是合不来的死对头吧?”

    周雨汗颜,心说那是您老没看到昨天帖子里嗑CP的盛况,死对头变情人可是那些人嗑得最狠的点。

    说到昨天,周雨也忍不住八卦一下:“珩哥,昨天你比完赛跟班长去哪了啊,晚上看电影都没见你们回教室。”

    贺斯珩清了清嗓子,做出大少爷的做派:“昨晚跑完身体不舒服,让谈璟送我回家,跟班的职责,懂?”

    周雨竖起大拇指:“还得是珩哥,竟然真能使唤动谈璟。”

    不过,他更佩服的是谈璟,愿赌服输,说当跟班就当跟班,果然是学生会长,以身作则的守信。

    自然,这话是半句也不能对贺少爷说的。

    贺斯珩扬起下巴,骄傲地轻哼了声。

    顿了顿,又忽然发现一个盲点:“等一下,你刚刚说论坛里嗑我跟谈璟的CP,怎么嗑的?那名字叫什么?”

    周雨有点懵:“谈、谈和啊?”

    贺斯珩对这种嗑cp的行为不感兴趣,但不代表不在意这CP名字里的排序,他十分不满地拧起眉:“凭什么谈璟在我前面?”

    话音才落,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声音:“我的什么在你前面?”

    贺斯珩和周雨齐刷刷回头,果然瞧见谈璟和他两个朋友。

    他比身旁两人都要高,长相也是最突出的一个,神色淡淡,透着漫不经心的疏冷,垂眼投过来的眼神,却又似乎饶有趣味。

    背后说人被抓包,周雨被吓得一激灵,一见情况不对,立马找借口开溜:“珩哥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贺斯珩简直无语,这家伙,跑什么啊,谈璟又不会吃人。

    他扭头看向吓跑人的罪魁祸首,眼里不无嫌弃:“都怪你,我还没跟他说完话呢,人就被你吓跑了。”

    谈璟挑了下眉,语气无辜:“我长得森*晚*整*理很吓人吗?”

    贺斯珩冷哼:“你长得很像狗。”

    王一舟一听,立刻为谈璟鸣不平:“贺斯珩你这就过分了,好歹昨天璟哥还帮过你,你怎么能……”

    话还没说完,宋霖抓着他的手臂把他强行拽走:“你的项目要检录了,赶紧的走吧。”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拽我干嘛?”

    “……快走吧,木头!”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远。

    谈璟目光扫过贺斯珩脖子上的膏药,又落回他表情不虞的脸上,慢悠悠问:“还生气呢?”

    贺斯珩凉凉反问:“你说呢?”

    他脖子上现在还那么深一记牙印呢,这膏药得贴个好几天。

    正生着气,忽见谈璟朝自己伸手,冷白骨感的手腕横在他面前。

    贺斯珩莫名其妙:“干嘛?”

    “昨天不是咬疼你了吗?”谈璟说:“给你咬回来。”

    贺斯珩一愣,视线落他脸上。

    男生敛着眉眼,长长的睫毛自然往下垂,漆黑的眼睛安静地注视他,有一瞬间,贺斯珩真以为他温驯乖巧。

    可转念一想,这可是谈璟,比谁都狗的谈璟。

    这莫不是激将法?

    “你别以为我不敢咬。”贺斯珩抓住他的手,正要下口,又忽然停住:“呸,大庭广众的让我咬你,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那去间没人的教室,关上门?”

    谈璟仿佛真的在给他出主意,但贺斯珩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越琢磨越别扭。

    “算了,本少爷可不陪你当狗。”

    贺斯珩松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谈璟看着他离开时还显得很困惑的背影,无声笑了出来。

    木头也就这点好处了。

    *

    贺斯珩走到一半想起来还没从周雨那问出为什么谈璟的名字在他前面,虽说他不关心CP这种东西,但平时听周雨念得多了,也知道这种所谓的CP名,名字在前面的那个在上面。

    凭什么谈璟是上面的那个?怎么着,难道这顺序也看人气?

    贺斯珩忽然觉得自己把原因给琢磨出来了,也愈发不爽。

    谈璟这狗东西,又是当学生会长又是上主席台致辞,风头真是出得够够的,吸走了他的人气。

    贺斯珩啧了声,脚尖一转,走向自动售货机的方向,去买瓶冰镇汽水降降火气。

    自动售货机前,一个女生站在那里,时而看看上面,时而弯腰探查出货口,似乎在为什么苦恼。

    贺斯珩走过去问:“怎么了?”

    张寻月闻声回头,看到他时,眼底闪过惊讶,又有些窘迫地回答:“我刚付了钱,但是饮料好像……卡在里面了。”

    “让让,”贺斯珩抬手让她退到一边:“我来看看。”

    张寻月忙退到旁边,只见男生狠踹一脚自动售货机,砰的一声响,售货机里传来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动静,她弯腰探查出货口,果然瞧见两瓶汽水。

    “出来了!”张寻月忙拿起汽水,又惊又喜:“谢谢。”

    “小意思。”

    贺斯珩唇角轻扬,拿出手机正要扫码买饮料,旁边却伸来女生纤细的手,拿着刚从出货口出来的一瓶汽水。

    他扭头,对上张寻月笑盈盈的眼睛。

    “喝这个吗?”

    贺斯珩挑了下眉:“另一瓶不是买给你朋友的?”

    “我是习惯性买两瓶,原本是想给谈璟送过去的,但是……”张寻月有些牵强地笑了下:“他反正也不会接受。”

    听到原本这瓶是要给谈璟的,贺斯珩也不客气了,接过她手中的饮料:“给那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不如给我,谢啦。”

    贺斯珩拧开瓶盖,呲的一声,瓶里气泡上涌。

    张寻月看着他,欲言又止:“贺斯珩同学,你和谈璟……”

    “我和谈璟什么?”

    贺斯珩对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不意外,毕竟他光是这张脸就足够在学校出名。

    他仰头灌了口汽水,喉结滚动,又听见张寻月问:“你们真是一对吗?”

    “咳咳咳……”

    贺斯珩勉强忍住没把汽水喷出来,但被呛了个彻底,咳个不停。

    张寻月慌张道歉:“对、对不起!”

    贺斯珩摆了摆手,手背蹭掉嘴角的汽水,有些无奈:“你也是看了论坛里的那些帖子?”

    张寻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贺斯珩一阵无语。

    那些帖子究竟讲了些什么啊?怎么连张寻月这看上去很聪明的妹子都信了?

    完蛋,那不岂不是大家都信了这鬼话,那他还怎么找女朋友?

    “假的,都是假的。”贺斯珩在线辟谣,“我跟谈璟只有竞争关系,什么都争,学习、运动、人气,哪怕他以后交了女朋友,我也会考虑去撬个墙角。”

    张寻月被他逗笑:“你和他这么大的仇呀?”

    贺斯珩唇角一弯,吊儿郎当地冲她笑:“他不是把你惹哭了,我帮你报仇啊。”

    张寻月微微一怔,掩着唇笑:“可别把我牵扯进去,我才没有想报复他。”

    贺斯珩耸了耸肩:“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咯。”

    张寻月:“因为他人很好,所以就算不喜欢我,我也不会讨厌他。”

    “谈璟人很冷这话我倒是常听,”贺斯珩新奇道,“听人说他人很好,还是第一次。”

    张寻月摇摇头:“他只是看上去冷漠,其实很热心肠,我初中跟他是一个班的,他不仅帮我教训过欺负我的Alpha混混,路上看到急着需要帮忙的人,他也会上去帮一把,他还救过困在树上的小猫呢,手还被小猫挠了好几道口子。”

    贺斯珩倒是能想象到那画面,估计那猫是被谈璟的冷脸给吓得伸爪子。

    “你初中就在关注他了?”听到张寻月和谈璟初中读一个班,贺斯珩有点想从她这打听谈璟初中车祸那事。

    “因为喜欢嘛,”张寻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有几次放学,我还偷偷跟过他几次,发现他有个很奇怪的小爱好。”

    贺斯珩来了兴趣,这或许是拿捏谈璟的把柄:“什么爱好?”

    张寻月:“他很喜欢去一家很偏的奶茶店喝奶茶,几乎每周五放学都去,每次都点他家的招牌奶茶,起初我还以为那家奶茶店很好喝,后面自己去买了一杯,结果……超级超级难喝。”

    贺斯珩笑容一顿:“那家奶茶店是在银峰广场那边?”

    张寻月惊讶:“你怎么知道?”

    贺斯珩模棱两可地说:“以前去过。”

    很偏,又很难喝的奶茶店,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家,因为这家奶茶店就在面馆对面,也是他带谈璟踩的雷。

    难喝到令人发指,喝过一次后,他就再也没去喝过。

    但是,谈璟为什么要频繁地光顾那?难不成口味变异了?

    两人边聊天边往运动场内走,运动场地内,王一舟睁大了些眼:“璟哥,你看那是不是校花妹子和贺斯珩?他们俩怎么走在一块了?”

    谈璟朝那边看过去,便是贺斯珩跟张寻月并肩走在一起的场景。

    贺斯珩生得一副好皮囊,鼻挺唇薄,眼尾微微上扬,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更为澄澈,笑起来时尽显少年气。良好的家教让他在女生面前会自动卸下一身软刺,彬彬有礼,言语幽默又讨巧,所以无论长相还是性格,他都是很招女生喜欢的类型。

    不知道贺斯珩说了什么,惹得张寻月掩唇,笑容里些许羞涩。

    动作倒是挺快,昨天还跟他要张寻月的联系方式,今天直接找上了本人。

    谈璟不着痕迹收回视线,舌尖抵了抵尖牙,啧了声。

    还是咬得轻了。

    *

    下午的4×100米接力赛,是运动会的压轴项目,因为积分占比高,也是竞争最激烈的团体项目。

    贺斯珩原是最后一棒,冲刺终点,最关键也最能出风头的一棒,但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受了发|情期的影响,今天的状态远不如昨天。

    出风头固然重要,但如果因此给一班拖了后腿,那他还不如不参加。

    从大局考虑,贺斯珩即便心里不情愿,也还是找到原本跑第三棒的谈璟,跟他交换位置。

    “我把最重要的一棒交给你了啊,要是丢了一班的风头,我可要笑你一年。”贺斯珩不甘心地念叨。

    谈璟语气淡淡嗯了声。

    见他反应平平,贺斯珩微微皱了下眉。

    这人怎么回事?都让他去出第四棒的风头了,他还这么低落?

    贺斯珩想了想,觉得在比赛前还是应该关心关心队友。

    “你怎么了?”

    “没什么。”

    谈璟似乎不欲与他多说,丢下话转身就走:“放心吧,第一是我们的。”

    贺斯珩看着他往接力点走的背影,莫名觉得这句有些耳熟。

    广播里已经在报名字,贺斯珩没再细想,转身往反方向的接力点走。

    比赛马上开始,选手们各自就位,贺斯珩也跨开腿,蓄势待发。

    随着一声枪响,全场爆发热切的加油声。

    贺斯珩关注着第二棒的动态,在对方冲过来前先起势往前小跑段路,接过接力棒的一瞬间,立刻朝谈璟的方向狂奔。

    奔过去的那十几秒,由远及近,他对上少年漆黑沉默的眼睛,有一瞬的错觉,他仿佛看见小时候的谈璟。

    贺斯珩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他们,也这样接力过。只不过那时候,谈璟身子弱,跑得并不快,没资格上场比赛,跟他接力,是陪他练习如何跟队友传递接力棒。

    想起来了,那句话耳熟的原因。

    “放心吧,第一是你们的。”

    在他因为没有默契总是丢棒而低落时,那时候的谈璟是这么跟他说的。

    贺斯珩拼尽全力冲到谈璟身后,接力棒交到谈璟手上,后者如开弓的利箭,不由分说往前冲刺。

    “谈璟——”贺斯珩朝那个背影大声喊:“给我们拿第一!”

    加油声震耳欲聋,少年冲刺的背影没有一刻停留。

    冲破终点红带的那一剎那,尖叫和欢呼声响彻云霄。

    “啊!!谈璟第一!!”

    “一班无敌!!!”

    “班长牛逼!!!”

    贺斯珩看着谈璟被人群团团簇拥庆祝恭喜,很奇怪,心里丝毫没有风头被抢的不虞,反而莫名觉得欣慰。

    他扬起唇角,朝那边走过去。

    人群中的谈璟也回头看向他,目光在喧嚷人潮中无声交汇。

    “可以啊,班长。”贺斯珩拨开人群,走到他面前,懒懒地笑:“跑得挺快啊。”

    谈璟看着他,唇角极浅地弯出一个弧度。

    他朝贺斯珩迈出一步,像是要说什么,却又忽然紧皱起眉,表情隐忍。

    贺斯珩表情一变,立刻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

    周围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七嘴八舌地关心:“班长你怎么了?”

    “班长受伤了吗?”

    “我没事,”谈璟虚抬了下右脚,“只是脚崴了。”

    贺斯珩低头看了眼谈璟的脚踝,没肿起来,看上去不严重,但能让打针连眉毛都不皱一下的谈璟露出这样吃痛的表情,没准是骨折或者韧带撕裂。

    他皱起眉,将谈璟手臂抬上自己肩膀:“我扶你去医务室。”

    王一舟忍不住出声提醒:“马上到我们领奖了?”

    贺斯珩扶着一瘸一拐的谈璟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头也没回:“你领不就得了。”

    王一舟寻思着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呢,还要说什么,被宋霖一把捂住嘴,再一次被手动闭麦。

    宋霖眼角直抽。

    贺斯珩不知道,王一舟也眼瞎,但他可没有漏看谈璟离开时勾起的唇角。

    估计这崴脚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去医务室的路上。

    谈璟忽然开口:“我需要去医院拍个片。”

    贺斯珩脚步一顿,问:“很疼吗?”

    谈璟表情淡淡地嗯了声,靠在他身上的重心压低了些。

    贺斯珩不疑有他,立刻扶着他转了个方向:“那还等什么,赶紧的,直接去医院,我叫车。”

    连谈璟都说疼那肯定是真的很疼,而且他以前还骨折过,指不定是不是旧伤复发。

    “今晚不是还有庆功宴?”谈璟说:“还是我自己去吧。”

    “这时候还管什么庆功宴啊,要是没有你冲第一,咱班还没这庆功宴吃呢。”

    最讲义气的贺少爷哪能同意,二话不说扶着他往校门口走。

    贺斯珩面色凝重,一门心思赶紧送他去医院做检查,可别落下个什么后遗症,也就完全没有发现,在他没注意的角度,谈璟垂下眼睫,不着痕迹地弯起唇角。

    去到医院,贺斯珩跑上跑下,先去挂了个骨科号,又扶着谈璟去放射科拍了个X光片,再跟着他一起回到诊断室。

    接诊的是个戴眼镜的男医生,医生拿着片子看了看,说:“从片子上看,没骨折,韧带也……”

    话说一半,谈璟忽然开口打断:“抱歉,稍等。”

    他转头看向贺斯珩:“我的手机好像落在放射科了,你能去帮我找一下吗?”

    “……啊?”贺斯珩一脸“多大人了还丢三落四”的嫌弃表情:“怎么这也能落下,行吧,我赶紧去找找,你看完后别乱走,等我回来。”

    谈璟弯了弯唇:“好。”

    目送着贺斯珩离开诊室,谈璟扭回头,对医生开门见山:“能打石膏吗?”

    医生愣了下,以为他是担心要打石膏,笑着安慰道:“你就是小小地崴了个脚,三五天就能正常走路,用不着打石膏。”

    “用得着。”谈璟面不改色坚持:“给我打个石膏吧,谢谢。”

    贺斯珩在放射科那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谈璟的手机,又去到医院失物招领处问了圈,也没听见说有人捡到手机,正想着是不是已经被人捡走私吞了,忽然接到谈璟打来的电话。

    他忙接起,还没来得及出声让对方把手机还回来,先从手机里听见谈璟的声音:“手机不用找了。”

    贺斯珩一脸见鬼:“怎么是你?你手机不是落放射科了吗?”

    谈璟:“是我搞错了。”

    贺斯珩一阵无语:“你还能更不靠谱点吗……算了,没丢就行,等我过来。”

    看在他今天是功臣又是伤员的份上,贺斯珩不跟他计较了。

    他赶去骨科那边时,看见谈璟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右脚打上石膏。

    贺斯珩忙走过去:“怎么还打上石膏了,这么严重?”

    谈璟轻描淡写道:“可能是这条腿以前骨折过,现在比较脆弱。”

    贺斯珩挠了挠头,语气里带了点怨念:“这接力赛的第一,折进去一条腿,拿得可真是不值。”

    “怎么不值,”谈璟反而笑,“这是我和你的第一个第一名。”

    “拖着这么一条石膏腿,亏你还说得出来。”贺斯珩真是不理解他的逻辑,拎起他的手臂搭到自己肩膀,“我刚问了周雨,庆功宴是赶不上了,咱还是回家吃吧。”

    谈璟:“班上的庆功宴赶不及,我们可以去吃我们俩的庆功宴。”

    贺斯珩像是被提醒,眼睛一亮:“也行!”

    贺斯珩在医院门口打了个车,目的地直达老张面馆。

    最朴素的也是最称心的,以前他和谈璟想庆祝个什么事,总会来这边吃碗面,不点老三样,而是豪华大全套。

    已经过了饭点,面馆里客人不多,老板也闲下来,瞧见他们俩进店,连忙上前招呼:“小贺小谈来啦?哎哟小谈这腿怎么了?”

    “跑个步崴折了,”贺斯珩一面扶着谈璟去找位置坐下,一面跟老板点餐:“老张,给我们一人一碗大全套。”

    “好嘞!”

    扶着谈璟到桌子前坐下,贺斯珩把X光检查袋往旁边椅子上一放,自己没坐,丢下一句“我出去趟”,就转身去了对面奶茶店。

    没多久,拎了杯奶茶回来,搁到谈璟面前。

    谈璟不解:“买这个做什么?”

    贺斯珩在他对面位置坐下:“你不是很喜欢喝?”

    谈璟顿了顿,有几秒在怀疑自己装瘸的演技是不是出了纰漏,以至于贺斯珩故意买杯巨难喝的奶茶谋杀他。

    下一秒,又听贺斯珩补充:“张寻月今天跟我说的,你初中经常来这家喝奶茶。”

    贺斯珩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谈璟的口味会变得这么诡异,但还是尊重他的奇怪癖好,给这位瘸腿功臣买了杯奶茶。

    谈璟沉默了几秒,说:“这家店的奶茶,很难喝。”

    贺斯珩一愣,不明所以:“那你初中还经常去光顾,做慈善?”

    谈璟叹了口气,语气深深无奈:“你可真是木头脑袋。”

    莫名其妙被骂木头脑袋,贺斯珩正下意识要回怼,抬眼就对上他漆黑漂亮的眼睛,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是为了看你。”

    “为了……看我?”

    有一瞬间,贺斯珩以为自己听错。这样以为的原因,不敢相信的成分居多。

    他那时候,确实时不时会来面馆吃面,一般都是在周五放学后,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带着卢辛树一块来,只是频率并不频繁,也没有任何规律,完全看心情。

    “因为想见你,”谈璟说,“你又不愿意见我,所以我只能坐到对面店里。”

    贺斯珩仍旧处于不敢相信的状态:“为了见我,所以每周来蹲?”

    “蹲?”谈璟歪了下头,“这个形容有点变态。”

    “……”贺斯珩冷笑:“变态用在你身上,不刚刚好?”

    谈璟散漫道:“没用上望远镜,应该还好吧?”

    见他又旧事重提,贺斯珩面露不满:“这事你还要提多少次。”

    谈璟见好就收,举手做投降状:“我的我的,以后少提。”

    “是不准再提,”贺斯珩强调,“一次也不行。”

    才说完,正好老板端着刚煮好的面过来:“你们的面来咯,全套豪华牛肉面,今天又是庆祝什么好事啊?”

    贺斯珩嘴不饶人:“庆祝他成了半个瘸子。”

    谈璟笑了下:“庆祝我们接力赛拿了第一。”

    “厉害啊,”老板赞叹了句,从饮料冷藏柜里拿出两罐汽水,“请你们喝汽水!”

    谈璟道了声谢,把奶茶递给老板:“那我们也请您喝奶茶。”

    贺斯珩嘴角一抽,好一个仇将恩报。

    老板瞧见奶茶袋上的店名:“对面那家的吧,行啊行啊,刚我还跟伙计说,晚上打烊前要去买一杯,他家的奶茶真的好喝,喝了几年了都没腻味。”

    贺斯珩沉默。

    对面奶茶店能一直开下去的原因,貌似找到了。

    在医院做检查耽误了不少时间,两人吃完从面馆出来时,已经天黑,晚上的风微微凉,街道霓虹灯闪烁。

    贺斯珩拦了辆出租车,跟谈璟一起坐到家门口。

    两家相邻的好处亦或是坏处在此时尽显,下车后,贺斯珩原本是要跟谈璟各回各家,回头看见谈璟慢吞吞拄拐往院子里走,脚步一顿。

    对方的笨拙看得贺斯珩眉心越皱越紧,最后实在没忍住,走过去搀住他:“啧,你能不能行啊。”

    谈璟毫无负担地搭上他肩膀,顺势将一半重量倚在他身上,漫不经心反问:“想知道?你可以试试。”

    贺斯珩:“……”

    完全没想到谈璟会这么曲解他的意思,还说得这么不要脸,贺斯珩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红着耳朵炸毛:“靠!谁想知道你那方面的事啊!”

    扶着谈璟进了屋,又被他不要脸地要求干脆把他扶到卧室,一路走过来,贺斯珩把自己给累得微微喘气,但一刻也不愿多待。

    “行了我走了。”

    他丢下一句,单手撑着窗沿,习惯性翻窗跳出去。

    谈璟看着他,好笑地提醒:“我爸妈还没回来呢,你可以走正门。”

    已经翻窗跳出去的贺斯珩再一次炸毛:“你不早说!”

    贺斯珩满怀怨念地回到自己家,进屋换鞋时,隐约听见客厅里传来的说话声,走过去时,对话声也更清晰,是父母在聊谈琬订婚的事。

    看到他进屋,舒秋连忙给了贺云朗一个眼神让他闭嘴,又朝贺斯珩道:“珩珩回来啦,运动会玩得开心吗?”

    贺斯珩想说其实不必为了他而强行打住刚刚那个话题,他早就知道谈琬订婚这事,对这事也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是这么解释,反而会显得他在逞强似的,便也顺着他们的好心,跳过这个话题。

    贺斯珩嗯了声:“接力赛和总积分都是我们班第一。”

    一听是第一,贺云朗啪啪鼓掌:“不愧是我儿子!文武双全,天生第一命!这个月的零花钱老爹给你翻倍!”

    说完就被舒秋凝视:“你哪来给他翻倍的零花钱?”

    贺云朗陡然沉默。

    糟糕,一时嘴快把私房钱给透底了。

    他马上自救,扯出一个狗腿讨好的笑:“这不是有你吗,宝宝。”

    舒秋一点不信,冷笑道:“我看是有你藏私房钱的账户吧。”

    客厅即将开始一场审判,贺斯珩无视贺老板投来的求救目光,自觉回房,远离战场。

    运动会出了不少汗,他回房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热水冲去汗黏黏的触感和劳累一天的疲惫,从浴室出来,一身舒爽。

    也不知道谈璟那家伙裹着个石膏腿,要怎么洗澡……不对!

    贺斯珩立刻打住心里念头。

    他没事担心谈璟干嘛?谈璟洗不洗澡臭不臭死都不关他的事。

    话是这么说,洗完澡躺在床上,贺斯珩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谈璟那双乌浓的眸子,带着笑意跟他说,“我是为了看你。”

    此刻夜深人静,没有别人,贺少爷勉强愿意承认,那个时候,他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触动。

    如果是个漂亮妹子跟他说这话,他绝对会觉得这妹子喜欢自己,也准会心动。

    但那是谈璟,亲口说过他们不是朋友的谈璟。

    既然没把他当朋友,为什么又说想见他,还做到这种程度?

    贺斯珩翻来覆去,想不明白,也睡不着,自暴自弃地睁开眼,想了想,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灯,拿手机玩了几把音游,又觉得没意思,索性下床,走出房间。

    他不是一直跟自己较劲的人,睡不着就找点外力。

    已经夜深,家里一片宁静,贺斯珩轻手轻脚走去地下酒窖。

    舒秋女士爱收藏酒也爱喝酒,家里的酒窖专门储藏她收来的酒。从小耳濡目染,贺斯珩也对酒有些研究。

    巡了一圈酒架,贺斯珩挑了瓶口感比较轻盈的白葡萄酒,免了醒酒的工夫,正要拎回去,一转身,就被无声无息出现的舒秋女士吓了一跳,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酒给砸过去。

    贺斯珩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语气不无怨念:“妈,您走路怎么没声啊?”

    舒秋哼哼两声:“你爸藏私房钱,你来偷我的酒,你们两父子就知道欺负我。”

    贺斯珩笑得无奈:“儿子的事,怎么能叫偷?我睡不着,所以来喝点,一起吗?”

    舒秋撇了撇嘴,傲娇道:“那就陪你喝几杯吧,去拿杯子。”

    “得令!”

    贺云朗独自在二楼睡得鼾声震天,母子俩在一楼花园,沐浴月光优雅品酒。

    白葡萄酒倒入高脚杯,缓慢轻晃后,贺斯珩抿了一口,入口微酸,酒香浓郁。

    舒秋同样优雅地抿了口酒,慢条斯理道:“说说看吧,这么晚不睡觉,来偷喝我的酒,是在想什么心事?”

    贺斯珩含糊地说:“没心事,就是累得睡不着。”

    才说完,就被舒秋弹了下额头。

    “平时骗骗你爸就算了,在我面前还撒谎?”

    “……”贺斯珩嘴角直抽,忽然觉得贺老板有点惨是怎么回事。

    算了,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他把今晚一直在想的疙瘩说出来。

    舒秋听着微微皱眉:“小璟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动用自己多年看狗血偶像剧的经验:“比如说电视剧里,女主角听到男主角跟别人说不爱自己就跑了,但男主角后一句话就是一个转折,我爱她爱得要死!”

    贺斯珩扶额:“这都是个什么例子啊……”

    “关注什么呢?”舒秋说,“我是问你,是不是没听他的话就跑了。”

    “没那么狗血,我看着他说完走的,压根没您说的后半句。”

    贺斯珩一回想起就有够不爽,啧了声:“当时真应该冲上去揍他一顿。”

    舒秋赞同点头:“你现在也可以冲过去揍他一顿,然后问清楚。”

    贺斯珩一顿,把脸一撇,别扭道:“我才不去。”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去问这事,显得他多在乎似的。

    舒秋耸了耸肩:“那你就只能睡不着咯。”

    贺斯珩举起酒杯:“喝点酒就能睡了。”

    舒秋没用什么力气地戳了下他的额头:“小孩子少喝点酒,小心醉过头。”

    贺斯珩歪嘴一笑,满不在乎:“反正明天周末不上课。”

    舒秋女士一语成谶,在她回房睡觉后,贺斯珩确实喝上头了。

    虽然没醉到跳钢管舞耍酒疯的程度,但是精神有点亢奋,更加没有睡意,大脑活跃得仿佛能马上连夜刷三套数学题,也愈发地开始纠结一直介怀的那件事。

    在房间里踱了几圈,贺斯珩抓了抓发根,拿出手机,给谈璟发消息:你当年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消息在文字框里停留许久,他又挨个字删除,发出去的消息变成试探提问:睡了吗?

    对方没回。

    贺斯珩看了眼对面的窗户,没有光亮,似乎是睡了。

    不对。

    也可能是跟他一样关了灯还没睡着呢?

    也可能是手机静音又屏幕反盖没看见消息呢?

    贺斯珩的末梢神经兴奋得像是在跳舞,很快逻辑自洽地推理出谈璟有五成没睡着的概率。几乎没犹豫地,爬窗户出去,走着S形路线溜进谈璟家的院子,扒在他窗户上,朝里看。

    看了半天,发现窗户被窗帘遮挡严实,什么也看不见。

    贺斯珩挠了挠脑袋,屈指敲窗。

    叩叩叩,叩叩叩。

    敲窗的声音毫不客气地闯进谈璟刚入睡的梦里,睁开眼睛前,谈璟先被烦得皱起眉,头发丝都在冒起床气。

    谁半夜发疯?

    窗外的疯子还在不停歇地敲玻璃,似乎很着急。

    这个点来敲窗户,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谈璟认命坐起身,拖着条石膏腿去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睡意朦胧地靠在窗边:“这么晚来找我,什么事?”

    刚睡起的嗓音,比平时更低,带着浓浓的困倦。

    相比他睡眼惺忪,窗外少年在月光下的眼神格外炯亮,隐隐还透着些莫名的兴奋。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问问你,”贺斯珩冲他咧嘴一笑,兴高采烈地问:“你睡了吗?”

    谈璟:“……”

    第25章 一起睡觉

    秋天的夜晚, 冷月高悬,晚风微凉,人心却燥。

    谈璟双臂环胸, 恹恹垂着眼皮,浑身散发着起床气:“半夜三更, 你跑来敲我窗户,就为了问我一句睡没睡?”

    还是在他睡、着、之、后。

    贺斯珩丝毫未觉他声音里的危险,理直气壮开口:“我手机上问你了啊,谁让你没回我。”

    ……睡着了要怎么回。

    谈璟额角青筋狂跳, 仿佛要跳出来抽他一记。

    鼻尖忽而闻到一丝淡淡的酒气, 他凑近些嗅了嗅, 酒气更浓郁。

    谈璟皱起眉:“你喝酒了?”

    贺斯珩嘻嘻一笑,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小间距:“一点点。”

    谈璟视线扫过他的脸, 贺斯珩喝酒不上脸, 但眸子里跃动的兴奋已经透露出,他喝下去的量, 怕是不只这一点点。

    晚风吹过,贺斯珩打了个寒颤。

    “冷死了,我先进来再说。”他说完就爬窗户进屋,手脚并用, 动作全然没有白天时的利落。

    谈璟原要侧身给他腾出空间,却见爬窗的人身形不稳,便及时伸手, 扶住摇摇欲坠的醉鬼。

    贺斯珩整个人摔进他怀里,顺势搂住他的脖子, 借力站稳,细软的发丝擦过谈璟的脸颊, 有些痒。

    鼻尖除了他洗发水的香味,还带着若有似无的信息素气味,像青涩的柑橘,混着清甜的橙花花香。

    谈璟身体一僵,喉结重重地滚了滚。

    这个醉鬼,已经兴奋到信息素外泄了。

    借着谈璟的支撑站稳后,贺斯珩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借着月光找到谈璟的床。

    他走过去,不客气坐下,拍了拍弹性十足的床垫,点评:“你床还挺软。”

    谈璟没过去,也没关上窗户,保持着室内通风,环胸倚在窗边,跟他保持一定距离,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怎么,你是来给我试睡的?”

    酒精作用下,贺斯珩已然听不出正话反话,还真又拍了拍床垫,想起舒秋曾经教过他的生活常识,煞有其事地提醒:“这么软的床,睡久了对腰不好。”

    谈璟扯了扯嘴角,毫无感激地道谢:“谢谢关心,我的腰好得很。”

    酒后的贺斯珩逻辑无敌:“那你下个腰给我看看?”

    “……”

    谈璟没有接茬,就面无表情盯着他。

    他本就生得白,月光一照更显冷白,尤其现在,一副不虞模样,活像在棺材里睡到一半被人强行喊醒的吸血鬼,下一秒就要找个路过的冤种来咬脖子。

    贺斯珩被他冷漠的目光森*晚*整*理盯得有些不自在,只觉得脖子感觉凉飕飕,后颈的牙印隐隐作疼。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算了,当我没说。”

    又小声嘀咕:“我只是友情提醒,换张硬点的床垫比较好。”

    谈璟垂着眼皮,情绪不明:“一个Omega半夜来找昨天才临时标记过他的Alpha耍酒疯,可不是友情就能搪塞过去。”

    秉着残存的一点良知,他刻意提了两人的性别,试图唤起被这位贺少爷忘到九霄云外的第二性别常识。

    可惜贺少爷语文阅读理解能力向来不大行,抓的重点也偏到了南极。

    贺斯珩为自己辩驳:“我没喝醉,你现在给我张数学试卷,信不信我一个小时就能做完?”

    这人还较起劲了。

    谈璟深吸了口气,那点仅剩的良知,游走在泯灭边缘。

    “对了!”贺斯珩忽然开口:“我来找你,是想搞清楚一件事。”

    他总算想起这件差点被遗忘的正事。

    谈璟放下环在胸前的手臂,手指扶在窗沿,语气散淡:“什么事这么重要,非得半夜来问?”

    贺斯珩没马上回答,琥珀色的眸子盯着他看了半晌,又垂眼收回视线,声音很低地问:“你是不是……”

    两人距离太远,他声音又小,谈璟只听清了前三个字:“我怎么了?”

    贺斯珩又问了一遍,但谈璟仍旧没能听清。

    贺斯珩忽然变得不耐烦了,也更像是被惹急,脑袋一抬,气愤又响亮地质问:“我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从来没把我当朋友?”

    见谈璟听到这话后就皱起眉,贺斯珩立刻有了答案,并不意外地冷笑:“我就知道,果然是这样。”

    他起身就要回去,却在窗户前被谈璟抓住手臂:“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贺斯珩信他才有鬼,甩了下手臂,却没挣脱开。谈璟的力气大得吓人,死死地抓着他。

    “松开!”

    “说清楚再走。”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就听我说。”

    谈璟执意不放手:“当初的绝交,我从来没有同意过,我也从来没有任何讨厌你、不把你当朋友的想法。”

    贺斯珩低着头,垂落的额发遮住了眉眼,只有抿得发白的唇角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骗子。”他似自言自语般呢喃,更似不屑轻嗤。

    谈璟声音微沉:“我没骗你,只有这点,我从来没有……”

    “你就是骗子!”

    贺斯珩终于肯抬头,谈璟也终于看清他匿在碎发下的眼睛,他企图藏住的神情。

    无论何时都盛满骄傲的琥珀色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

    最不可能会委屈自己的少年,此刻露出了无比委屈的神情。

    在他卸掉力气的一瞬间,贺斯珩忽然甩开他的手:“明明你亲口对别人说,我不是你的朋友!”

    “明明前一天我们还在商量暑假要一起做什么,你却……”

    分明是愤怒,他的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变得哽咽。

    谈璟怔怔地望着他通红的眼眶,涌出的眼泪。

    脑海里闪过一个久远的模糊画面。

    竟然是那次。

    那一天,班上一个女孩子忽然拦住他,想从他这打听贺斯珩的情况。

    “你是贺斯珩的朋友吧?我想给贺斯珩送礼物,可不可以告诉我贺斯珩喜欢什么呀?”

    女孩笑得爽朗,问话直白,她和贺斯珩一样,都是敢坦坦荡荡诉说自己心意的人。

    在一天之前,贺斯珩也问过他差不多的问题,因为他是谈琬的弟弟,所以从他这里打听谈琬喜欢什么礼物。

    但那个时候的谈璟,是只敢躲在阳光背面的另一类。

    如果直言他不想说,或许会被纠缠,反而引起贺斯珩注意。

    于是,他冷漠地给了个斩草除根的回答。

    “他不是我的朋友。”

    谈璟看着女孩脸上闪过惊讶,尴尬,最终失望而走。

    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比起愧疚,更多的,是卑鄙的痛快。

    却万万没想到,那一次的卑鄙,会变成一记回旋镖,让贺斯珩闷声不吭跟他绝交,转学。

    谈璟抬起手指,轻轻蹭去他眼下的湿痕,声音很轻:“别哭……”

    贺斯珩拍开他的手,反射性反驳:“谁说我哭了?”

    话音才落,他自己都为声音里的哭腔而惊到,手指抹了下眼睛,指尖一片湿意。

    前所未有的狼狈。

    贺斯珩赶紧抬起手背抹眼睛,一边把仍在不受控制往外涌的眼泪毁尸灭迹,一边吸着鼻子不停否认:“我没哭,我才没哭……”

    该死,怎么回事,怎么停不下来……

    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他动作不停的手腕,往前一拉,身前男生将他抱了个满怀,淡淡的草木香携着温暖的体温,温柔地包裹着他。

    谈璟弯腰抱着他,手掌覆在他的后脑勺轻轻地抚摸。贺斯珩几乎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温度。

    “是我的错,对不起。”

    谈璟的声音很低:“是我当时太幼稚,不希望她跟你交朋友,害怕别人把你抢走,才说了那样的话,让你难过这么久,对不起。”

    贺斯珩微微睁大眼。

    他没想到谈璟会跟他道歉,也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理由。他竟然会从谈璟的口中,听到害怕这个词。

    这会儿被窗外的风吹了一阵,理智回了笼,贺斯珩忽然觉得自己……又哭又闹好丢脸。

    “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其实那句话,还有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谈璟顿了顿,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想听吗?”

    “我猜也猜到了,”贺斯珩吸了下鼻子,带着鼻音说,“你不把我当朋友,把我当爸爸呗。”

    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少爷语气。

    谈璟见他有心情开玩笑了,心里也松了口气,笑着说:“我们俩彼此彼此。”

    贺斯珩不客气给了他一拳:“滚蛋。”

    话音才落,就打了个结实的喷嚏。

    已经是秋天,晚上气温降下来,风吹着有些冷。

    “行了,我回家了。”

    该问的已经问完,贺斯珩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说完就开始爬窗,人还没爬出去,忽见对面二楼突然亮起灯光。

    一个反射性动作,贺斯珩立马退回来蹲下,连声音都压低:“靠,我妈,她没看见我吧?”

    谈璟朝那边看了眼,只是亮起灯,窗边并没有人影,大概只是起夜。

    “不清楚,”他面不改色拉上窗帘:“保险起见,过会儿再走吧。”

    “也只能这样了。”

    完全拉上的窗帘挡住了月光,室内漆黑一片。

    贺斯珩摸着黑走到床边坐下,往后一仰,人倒床上,双腿悬在床边,毫不客气地吩咐:“你帮我注意下,对面熄了灯我再走。”

    才说完,就感觉身旁位置塌陷几分,谈璟也坐了上来:“脚疼,站着累。”

    贺斯珩也犯了懒,躺下了就懒得再起来,又是喝了酒又是哭了通,现在累得很。闭着眼睛说:“那五分钟后去看一下。”

    谈璟嗯了声,听到他打了个呵欠,顿了顿,又说:“你别睡着了,不然我们俩得挤一张床。”

    贺斯珩其实已经有些困了,但还是习惯性逞强,强忍住打第二个呵欠的冲动,嘴硬道:“我又不是猪,在哪都能睡,哪有这么容易睡着?”

    谈璟勾了勾唇:“最好是这样。”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贺斯珩没话找话:“为什么你不希望那个女生跟我交朋友,嫉妒人家啊?”

    “是啊,”谈璟像是顺着他的话,“很嫉妒。”

    贺斯珩笑了声:“那你心眼够小的啊,自己交不到朋友,还不让我跟别人交朋友,小伙子,觉悟不够啊。”

    谈璟也笑了:“你以前对谈琬不也是这样?”

    “我对琬琬姐跟你对我又不一样。”贺斯珩没忍住打了个呵欠,理所当然道:“我喜欢她,肯定见不得别人追求她,而且琬琬姐那时候多少烂桃花,一堆人品不行的歪瓜裂枣……”

    他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倒是会给自己找理由。

    谈璟沉默了一会儿,黑暗寂静的环境里,再轻再低沉的叹息也变得清晰:“你怎么就肯定不一样呢。”

    回应这叹息的,只有少年绵长平稳的呼吸声。

    谈璟偏过头,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见贺斯珩阖着的眼皮,俨然已经睡着。

    他低笑了声:“就知道你撑不过五分钟。”

    谈璟轻手轻脚起身,掀开床上被子一角,走到贺斯珩靠近床尾的那一侧,一手揽过他肩膀,一手穿过膝盖下往他腿窝一勾,手臂肌肉线条一绷,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贺斯珩酒劲上来了,睡得沉,无意识地在谈璟的臂弯里蹭了蹭,被放回床上后,他立刻寻了更习惯更舒适的姿势,背过身,侧躺着睡。

    纤细雪白的后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谈璟眼前,膏药已经被撕下,还没换上新的,依稀能看见那处皮肤上的牙印,像上好的羊脂玉落了刻痕。

    信息素自腺体隐隐往外泄,像花骨朵新鲜绽放开,清新的花香流溢,飘散在空气中。

    谈璟替他掖了掖被子,将那处盖得严实。

    “我是病患,你应该舍不得我打地铺吧?”

    他似自言自语般呢喃了句,意料之中没能等到已经熟睡的人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谈璟心安理得地从另一侧上了床,在贺斯珩身旁,手臂枕着头,面朝他躺下。

    视线落在少年的睡颜。

    贺斯珩睫毛很长,此刻盖在眼睑下,干净得根根分明。

    平日里傲气又张扬的人,睡着后却安静又乖巧。

    谈璟弯着唇,看不够似的,目光不厌其烦地描摹他五官精致的线条。

    今天折腾了一天,他其实也挺累,不知不觉,眼皮缓缓往下阖。

    意识渐渐模糊之时,耳畔隐约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他的衣服被人揪住。

    谈璟撑着困意掀了掀眼皮,原来是贺斯珩睡觉不老实的毛病又犯了,非得抓着什么,自己无意识凑了过来。

    他抬手摸了摸贺斯珩毛茸茸的脑袋,换了个平躺的姿势,把挨着他的手臂借给他抱,重新闭上眼睛。

    平躺着睡是个错误,下一刻,贺斯珩的大腿搭在了他腿上。

    谈璟无奈叹了口气,困意上头,也就随他。

    然而今夜没完没了。

    就在谈璟马上要睡着时,忽觉肚皮一凉,一只比他体温要低的手伸进了衣服下摆,摸摸索索一路往上,搭在了他的胸口,似乎觉得手感不错,还无意识地捏了捏。

    谈璟眼皮一掀,睡意荡然无存,比人更精神的是,被摸出反应的身体。

    黑暗寂静的房间,他呼吸渐沉,信息素有一瞬的失控,气息外泄。

    草木香与花香缠绕在一起,睡着的人愈发觉得舒适,无意识地梦呓了声。

    谈璟喉结重重一滚,咬牙忍了又忍。

    最终投降。

    谈璟叹了口气,轻手轻脚拎开缠着他的八爪鱼,离开这张危险的床,拖着条假石膏腿,从衣柜里翻出备用被褥,认命打地铺。

    睡着之前,他忽然想到什么,微哑的嗓音里带上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最好没跟别人这么睡过。”

    *

    贺斯珩是被冻醒的。

    昨晚持续性地时冷时热,似乎隐约还听见不轻不重的叹息,像是在说让他消停点,但他那时眼皮太重,一点没搭理。

    这会儿侧躺着蜷成一团,尽可能地自体取暖,但还是架不住身上什么都没盖,手脚冰凉给冻醒了。

    迷迷糊糊掀开眼皮子一看,床上果然不见被子踪影,他睡相一向不怎么样,前半夜或许还算老实,后半夜各种拳打脚踢团团转,床上的什么东西都能被他给踢走。

    贺斯珩睁着迷蒙的睡眼,挪到床边,打算把被子捡回来重新盖上,看见床边打地铺睡着的人,动作陡然一顿。

    咦?

    谈璟怎么睡在他房间?

    不对,这貌似不是他房间。

    贺斯珩抓了抓发根,仿佛触发了什么回忆开关,昨晚的记忆如同电影倒带般飞快放松。

    他躺在床上跟谈璟聊天,他揪住谈璟的衣领掉眼泪,他狂敲窗户把人吵醒后,傻笑着跟人问睡没睡。

    ……要死。

    贺斯珩撑住额头,眼角狂抽。

    不能再往回想了,越回忆越社死。

    贺斯珩往床下看了眼。

    谈璟仍在睡,面朝床的方向侧躺着,漆黑的头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

    他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领口微敞,露出精致嶙峋的锁骨,削瘦的下巴,线条被拉扯得凌厉。

    贺斯珩轻手轻脚下床,想趁他没醒,赶紧离开社死现场。

    眼睛光顾着紧盯谈璟会不会被吵醒,忘记了脚下还有一床被子,没走两步,就被滑溜溜的被子绊倒,整个人摔在谈璟身上。

    两人同时一声闷哼。

    谈璟是被压的,贺斯珩是被他给硌的,隔着一床被子,身体还这么硬邦邦。

    贺斯珩手忙脚乱要爬起来,后颈忽然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给捏住,虎口格外有威胁性地抵在他的腺体上。

    贺斯珩浑身一激灵,脑袋一抬,就跟身下的男生四目相对。

    紧皱的眉心盛满了被吵醒的起床气,漆黑深邃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透着说不上来的危险。

    “大早上的,搞谋杀?”

    男生刚睡醒的嗓音比平时更低哑磁性,攻击性也拉满。

    昨天晚上,前半夜被他敲窗吵醒,连床上都没法睡,被迫打地铺,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好不容易睡着,后半夜又频频起来,摸着黑给他捡被子盖被子。大早上又被他活生生砸醒,谈璟这会儿的心情实在称不上愉悦。

    贺斯珩双臂撑在他身体两侧,脖子被他扣在手里,一动不敢动,但嘴上还是不饶人:“谁让你家被子这么滑?”

    话音才落,扣着他脖子的手忽然一个用力,贺斯珩被手动摁进谈璟胸口,整张脸被迫埋进他身上的被子里,闷住不让透气。

    贺斯珩使劲挣扎,却没想到跟他之间的力量差距这么悬殊,脸都闷红了还没挣脱出来,埋在被子里闷声骂:“你有病啊!”

    扣住他脖子的手丝毫不松,甚至愈发往下摁。

    贺斯珩被闷得透不过气,手掌狂拍地板示意投降。

    谈璟这才松开手,懒洋洋地开口:“不滑吧,你的脸这不就粘在上面?”

    贺斯珩:“……”

    贺斯珩狠狠瞪他一眼,喘着粗气从他身上下来,坐在地板上,后背靠在床边,胸膛起伏。

    吃了个亏,贺少爷的嘴仍旧不饶人:“谁让你有床不睡睡在地上。”

    谈璟也撑着地板坐起来,随手拨了拨睡得凌乱的头发,听到他这话,哼笑了声:“这得问昨晚的你。”

    意味不明地一声低笑,嗓音里仍带着睡眠不足的哑意,尤其在说道“昨晚”那两个字时,刻意咬重了音。

    贺斯珩一想起昨晚的醉酒,就觉得丢脸至极,不自然说:“昨晚的事我断片了。”

    “没事,我录下来了。”

    “……”

    贺斯珩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手,顿时又羞又恼:“录这种东西,你变态吧?”

    谈璟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跟你昨晚的举动相比,我恐怕还逊色点。”

    贺斯珩一怔,昨晚他做了什么变态事?不就是翻窗来夜聊吗,顶多丢脸地哭了一通,怎么也称不上变态吧?难不成他后面真断片了?

    贺斯珩飞快地在脑子里搜了一圈昨晚的记忆,也没想起个所以然,干脆破罐子破摔,做出理直气也壮的模样:“我顶多算酒品不好。”

    “睡相也够差,”谈璟不客气补充,“给你捡了一晚上的被子。”

    贺斯珩一下泄了底气,难怪昨晚时而冻人时而暖和,原来有个“捡被达人”。

    谈璟看他理亏地安静下来,不着痕迹地翘了下唇角,似漫不经心问道:“你这睡相,应该只有我受过难吧?”

    除他之外,贺斯珩确实没跟其他人睡过,因为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的睡相有多差,睡一觉估计能把人踹死。

    不过睡相差也有睡相差的好处,以前初中寄宿的时候,睡相差这个毛病,帮了他的大忙,但也很丢脸。

    贺斯珩底气不足地清了清嗓子:“警告你啊,不准把我睡相差的这件事说出去。”

    谈璟视线在他脸上转了圈,唇边弧度扩大。

    这是只跟他睡过的意思。

    贺斯珩喉结滚了滚,被他意外不明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撑着床起身:“我回家了。”

    翻窗走前还不忘再强调一次:“总之,你敢说出去就死定了!”

    谈璟听着他毫无压迫感的威胁,逗他的心思一点没消,只觉得好笑。

    看着贺斯珩动作滞涩地翻窗,毫无底气的背影,谈璟托着腮故意慢悠悠开口:“看你表现吧。”

    果不其然,正在翻窗的人动作一滑,扭头狠狠瞪他一眼,活像被惹急的猫。

    贺斯珩一回到家,就收到谈璟发来的消息,说明天要坐他家的车,跟他一起上学。

    贺斯珩当然不情愿:你自己不是有车接送吗?

    谈璟:车飞不上四楼。

    贺斯珩:?

    谈璟:我打着石膏不方便。

    这说法,是这段时间都要贺斯珩负责他上下学时的上下楼。

    结合谈璟刚刚那句“看他表现”,贺斯珩憋屈地咽下拒绝的话,咬牙切齿回了行。

    得到预料中的回复,谈璟笑着收起手机,起身收拾地上的被褥。

    吃早饭时,姜荷看了他好几眼:“小璟今天心情不错啊,昨晚睡得很好?”

    原本她还因为谈璟伤到了腿而担心来着,但他今早从卧室出来后就心情不错的模样,仿佛周遭都飘浮着小花了。

    谈璟嗯了声,含糊回了句:“今天天气不错。”

    顿了顿,又说:“这几天不用张叔送我上学了。”

    “好好,”姜荷说,“你脚受伤不方便,在家歇段时间也行,反正学校的课,你看看书,自己也能搞定。”

    “不是请假,伤好之前,我坐贺斯珩家的车去学校。”

    一听这话,谈琮先不乐意了:“坐他家的车干嘛?”

    “贺斯珩说他作为同桌有义务帮助我这个伤员。”谈璟面不改色编造完美理由。

    谈琮这才缓和些脸色:“算这小子有点良心,看样子跟他爸不是一个德行,正好你借这个机会,好好使唤他……”

    话音还没落,他就被姜荷骂了句:“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呢,幼不幼稚?”

    姜荷又扭头对谈璟道:“小珩热心肠归热心肠,咱们也不能白麻烦人家,到时候请小珩来咱家吃顿饭吧。”

    谈璟应了声:“好。”

    第二天早上,谈璟给贺斯珩发完消息后,先一步在家门口等着他。

    虽然拄着拐,但模样优哉游哉,看上去不像伤员,像个心安理得等着被伺候的少爷。

    贺斯珩臭着一张脸走过去:“要不要我说声少爷请上车啊。”

    谈璟十分自然地将手臂搭在他肩上,仿佛听不懂反话,轻描淡写道:“客气。”

    贺斯珩暗暗磨牙。

    这狗东西还真给装上了。

    两人坐上车,贺斯珩靠在后座,习惯性拿起放在车后的课外书翻阅,听见谈璟提醒:“在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贺斯珩凉凉开口:“托你的福,我每周都得交一篇读书笔记。”

    顿了顿,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又开口:“看在我接送你上学的份上,你帮我写?”

    谈璟放松地靠在车座,闭目养神:“没事了,请继续摧残你的眼睛。”

    贺斯珩:“……”

    贺斯珩对文学作品实在提不起兴致,尤其是充满译制腔味的国外小说,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要不然这本书也不会在车里待了半个多月,进度还在前三分之一。

    打了第三个呵欠之后,他索性闭上眼小憩。

    平稳行驶的汽车催眠效果堪比婴儿摇篮,贺斯珩的意识很快就开始模糊,脑袋也跟着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就在他快要睡熟时,一只手及时托住了他往旁边斜下去的脑袋。

    温暖干燥的掌心贴着脸颊微凉的皮肤,带来令人舒适的温度。

    贺斯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慢半拍地发现托住他脸的是谈璟的手,立刻坐直,瞌睡全消。

    “真羡慕你的睡眠质量,”谈璟慢条斯理道:“在哪都能睡着。”

    这哪里是羡慕的语气,这分明是在讽刺他前晚那句“我又不是猪,在哪都能睡”的言论。

    偏偏这还是贺斯珩自己亲口说的,想怼回去也没法反驳。

    贺斯珩臊红了耳根:“闭嘴,再说把你踹下去!”

    “哇,”谈璟毫无情绪起伏地响应:“好吓人哦。”

    贺斯珩:“……”

    忍了又忍,终于抵达学校,跟门口保安说明了情况,车直接开进校门,停在教学楼下。

    王一舟恰好也在这时候来了学校,原本还在疑惑哪家的少爷这么任性耍派头,宾利接送还不够,还把车开到教学楼。

    好奇往那边一瞧,就瞧见贺斯珩先从车上下来。

    看见他,王一舟一点也不意外,心道果然是这少爷,又在张扬行事。下一刻,却见贺斯珩跑到车子另一侧开门。

    从车后座出来的另一个人,竟然是谈璟!

    只见谈璟的手臂十分自然地搭在贺斯珩肩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贺斯珩一阵咬牙切齿,耳根通红,一副被惹毛的小媳妇样。

    而谈璟似乎心情不错,脸上隐隐有笑意,他眉眼生得冷峻,笑起来时却一股散漫气质,看得周围路过的女生都舍不得挪开视线。

    但是,在王一舟眼里,谈璟笑得怎么帅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王一舟一整个大震惊,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一口气跑到四楼,冲进一班教室。

    “宋霖!”王一舟急吼吼道:“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宋霖也刚进教室不久,正在啃每天早上必吃的苹果,嚼得嘎吱嘎吱响。

    嚼苹果的空档,他并不感兴趣地慢吞吞开口:“哥斯拉大战怪兽?”

    “比那还震撼!”王一舟语气激动地揭晓:“我竟然看见贺斯珩跟璟哥从一辆车上下来,还有说有笑!”

    “哦。”宋霖见怪不怪,继续嘎吱嘎吱嚼苹果。

    王一舟:“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宋霖深深看了他一眼,从桌子里摸出几个核桃,语气慈爱:“吃点吧,补脑明目,特意从家里给你带的。”

    王一舟:“???”

    跟王一舟一样震惊的人还有周雨。

    贺斯珩把谈璟扶上四楼后,就把拐塞给他,任由他自生自灭,自己先进了教室。

    一进教室,还没来得及去自己座位呢,就被周雨拽到他的位置,急切地问:“珩哥珩哥,怎么回事?”

    贺斯珩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回事?”

    周雨:“你和班长一块来上学啊,听说还是坐一辆车来的?”

    “……”贺斯珩啧了声:“你在我俩身上装了监控?”

    “如果我有那胆,我早在班长身上安一个了嘿嘿嘿……”周雨忍不住犯痴,又连忙打住,继续八卦,“别转移话题,快说快说,一天不见,你们关系怎么这么好了?”

    “屁,”贺斯珩说,“我是被威胁的。”

    周雨眨巴着好奇的卡姿兰大眼睛问:“怎么被威胁的?”

    贺斯珩扫了他一眼:“想知道?”

    周雨被他这眼神看得警铃大作。

    贺斯珩嘴角一歪,好商好量:“这段时间你来接送他上下学,你想听什么故事,哥都给你编。”

    “……”周雨面无表情坐下翻书:“要上早自习了,珩哥你快回座位吧。”

    贺斯珩:“……出息。”

    在谈璟拄着拐进教室后,王一舟这才看见他脚上打了石膏,立马跑过去:“璟哥你脚怎么成这样了?严不严重啊?怎么是贺斯珩跟你一起上学?”

    谈璟被他吵得耳根子都闹回音,语气淡淡:“你在给我开新闻发布会?”

    王一舟原本跟贺斯珩没什么过节,但现在记着贺斯珩害谈璟罚跑和逼他当跟班的事,对他的人品有点小意见,这会儿振振有词:“我这是关心你啊,你现在受着伤攻击防守都落人一截,贺斯珩那么看你不顺眼,万一趁人之危呢?”

    话音才落,就听到一声冷笑。

    “是啊,最好防着我点。”贺斯珩视线在他们俩身上转了圈,阴阳怪气道:“指不定我哪天把他关小黑屋,一顿搓圆捏扁。”

    王一舟还想说什么,谈璟眼皮子一抬,截断他的话:“回你自己的班。”

    王一舟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立马闭嘴就走。

    早自习铃声响,所有人回教室回位置大声念书。

    谈璟扫了眼贺斯珩这一脸不爽的模样,顿了顿:“生气了?”

    贺斯珩给英语教材翻了个页,轻嗤了声:“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他的担心是对的。”

    谈璟胳膊肘撑在桌上,侧身看向他:“你真想把我关小黑屋?”

    贺斯珩也侧过脸,睨着他,那股子吊儿郎当的劲也跟着冒出来,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谈璟气定神闲地托着腮,漆黑的眼睛上下打量过他后,唇角浅浅一弯:“还挺期待的。”

    谈璟生得好,鼻挺唇薄,是个五官立体的标准帅哥,可惜平时不怎么笑,给人印象冷感十足。

    但他偏偏又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黑眸澄澈,眼尾微微上翘,笑起来时要勾不勾,尤其在他想笑出那种味道的时候,连带着鼻梁上的那颗小痣都显得格外妖孽。

    明明是在说趁机欺负他的事,但他这个反应,眼神,笑容,语气,无不令人浮想联翩,很明显地指向他在期待什么样的小黑屋。

    贺斯珩整个人都愣住。

    没想到他会这么回击,还说得这么不要脸。

    憋了半天,贺斯珩红着耳朵低骂了句:“变态。”

    *

    第四节课下课前,贺斯珩忽然听见谈璟压低声音说:“待会儿帮我去一趟校门口。”

    贺斯珩同样小声:“干嘛?”

    谈璟:“黄阿姨送了饭过来。”

    贺斯珩拧起眉:“你还真把我当小弟使唤了?”

    谈璟:“有你爱吃的小炒牛肉。”

    贺斯珩愣了愣:“我也有份?”

    黄阿姨是谈家的做饭阿姨,厨艺水平很高,贺斯珩吃过一次她做的饭之后,就想方设法想让贺老板把人给挖过来——当然,失败了。

    谈璟慢悠悠道:“你不吃的话就……”

    “谁说我不吃?”

    贺斯珩一个着急,不小心没压住声音,班上的同学顿时都看过来,连同正在讲课的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咳了两声,拖腔带调地问:“中午想吃什么啊,跟老师聊聊?”

    班上同学溢出笑声,贺斯珩脸一阵红一阵白,偏头狠狠瞪了眼罪魁祸首,却见谈璟丝毫不掩饰笑意,压低声音,仅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调侃:“还没到下课时间呢,这就赶不及要吃饭了?”

    贺斯珩:“……”

    拳头硬了。

    下课铃响,老师一走出教室门,周雨就蹭一下从自己位置上窜过来,喊贺斯珩一块去吃饭。

    贺斯珩丢下一句:“你自己去,我今天吃外带。”

    还没等周雨多问什么,他就头也没回地往教室外走。

    周雨以为他今天点了外卖,朝他背影嚷嚷:“珩哥你吃外卖怎么也不喊我啊?”

    才刚说完,就听见谈璟说:“他今天跟我一起吃。“

    周雨愣住。

    周雨震惊。

    谈璟抬眼看着他:“接下来这段时间,他都会跟我一起吃,你也要一起?”

    看似邀请,周雨却听不出任何邀请的意味,被他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不了不了,我去吃食堂!”

    说完就一溜烟跑走。

    贺斯珩在校门口看见早就等在那的黄阿姨,朝她喊了声,小跑过去。

    黄阿姨把手里饭盒给他:“黑色这份是给谈少爷的,白色的是给您的。”

    贺斯珩疑惑:“两份还不一样吗?”

    黄阿姨笑了笑:“您喜欢吃辣,少爷特地嘱咐了我,给您这份多放点辣。”

    贺斯珩哦了声,心说这狗东西,考虑得还挺周到。

    他道了声谢,拎着饭盒回教室。

    开饭时间,大家都去了食堂或者小卖部,教室里只剩谈璟一个。

    少年姿势闲散地坐在位置上,单手托着腮,垂眸看书。旁边的森*晚*整*理窗户敞着,窗外天空瓦蓝,秋阳杲杲,微风徐来,他细软的黑发在风里微微拂动,像一幅青春电影的截图。

    贺斯珩曾经问过周雨,明明他跟谈璟长相不相上下,成绩也不相上下,为什么谈璟的人气却总是比他高那么一截。

    周雨表情高深莫测地给出一个答案,气质。说什么比起话多表情多的帅哥,大家更吃话少高冷自带神秘感的高岭之花。

    贺斯珩听完后只想冷笑,什么自带神秘感,依他看,分明是Bking。

    这会儿,贺斯珩眼珠子骨碌一转,不怀好意地歪了歪嘴角。

    今天,他就让这个Bking破个功。

    贺斯珩拎着饭盒走过去,白色饭盒搁到谈璟桌上:“喏,你的。”

    谈璟看了他一眼,忽然说:“我很荣幸。”

    贺斯珩愣了愣:“也就给你取了个饭,倒也不必——”

    谈璟慢悠悠把后半句说完:“原来你跟我一起吃饭,会这么开心。”

    贺斯珩:“?”

    谈璟:“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贺斯珩:“……”

    他忍,他再忍,看这家伙待会儿还能怎么得意。

    贺斯珩臭着脸坐下,一边拧开饭盒一边从牙缝里挤话附和:“是啊,我开心——死了……”

    死了,真是死了,黄阿姨怎么没说谈璟的饭盒里还有折耳根这道菜啊!

    贺斯珩赶忙看向谈璟,后者也已经打开了饭盒,只是顿了顿,就夹了块辣味十足的牛肉,面不改色地吃进口中。

    等了半天,都没等他被辣得满脸通红。

    贺斯珩睁大眼睛:“你会吃辣?”

    他记得谈璟小时候明明一点辣都不能沾,上次去吃面,谈璟也点的清汤汤底。

    而现在,却听见谈璟说:“我不挑食,也不挑口味。”

    ……靠,失算了。

    贺斯珩脸一阵青一阵白。

    谈璟问:“怎么了吗。”

    贺斯珩硬着头皮回:“没什么。”

    怎么办,这折耳根怎么办,谈璟能吃辣,但他吃不了一丁点折耳根,光是闻到味,就想吐了。

    见他这副哑巴吃黄连的模样,谈璟不着痕迹地翘了翘嘴角,故意问:“你怎么不吃啊?”

    贺斯珩正想编个没什么胃口的借口,又听见谈璟问:“黄阿姨做的饭不合你的口味了?”

    “……”

    贺斯珩强行闭了嘴。

    这狗东西,是故意给他整了套道德绑架吗?

    黄阿姨辛苦做完饭又送过来,要是真一口不吃,也太浪费别人的心意了。

    沉默了许久,贺斯珩拿着筷子拨开那层折耳根,夹了块旁边的牛肉,递到嘴边,还没开吃,就已经闻到一股折耳根味。

    不行,这牛肉已经被万恶的折耳根腌入味了。

    贺斯珩立马从桌子里拿出水杯,拧开杯盖狂灌了一口。

    瞥了眼旁边波澜不惊吃着辣味牛肉的谈璟,贺斯珩清了清嗓子,别扭地开口:“我好像把我们俩的饭盒搞反了。”

    “没事,”谈璟轻描淡写道:“我觉得你这份也不错。”

    贺斯珩咬牙:“但你这份有折耳根!”

    谈璟仿佛还没抓住他的重点,不咸不淡哦了声:“所以呢?”

    贺斯珩磨了磨牙:“跟我换回来。”

    说完就伸手,要跟他换饭盒。

    谈璟却也抓住饭盒,慢悠悠开口:“我已经吃过了,你不嫌弃?”

    贺斯珩咬牙切齿:“……不嫌弃。”

    谈璟挑了下眉,这才松开手。

    交换了饭盒之后,贺斯珩看到这份没有折耳根,顿时松了口气。

    却见谈璟忽然伸手过来,拿走他桌上的水杯,慢条斯理喝了口水。

    贺斯珩一脸不爽地提醒:“喂,这是我的水杯。”

    “没关系,”谈璟答得像是自己吃亏了一样:“我也不嫌弃你。”

    “……”

    *

    谈璟瘸了快一周,贺斯珩也照顾了他快一周,包括但不限于扶他上下楼,课间帮他接水,中午帮他去校门口拿饭。

    贺斯珩自己都没发现,这些事情,他做得越来越顺手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却清。

    上体育课时,趁着谈璟在教室,周雨暗戳戳地提醒:“珩哥,你听说过温水煮青蛙这故事吗?”

    贺斯珩斜眼瞧他:“你觉得我的语文水平还没小学生高?”

    周雨摇摇头:“我是觉得你像被煮的青蛙,正在被班长训练成他的小弟。”

    “……滚犊子,”贺斯珩没好气道:“我照顾他是出于人道主义。”

    毕竟接力赛的最后一棒本应该是他,谈璟接力赛受伤也算有他的责任。

    周雨:“上次你还不还说是因为被他威胁了?”

    “有吗?”贺斯珩早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这话,不自然地咳了咳:“一半一半吧。”

    打了会儿球,体育课也过了一半,贺斯珩把篮球丢给他:“热死了,我去买饮料。”

    周雨忙举手:“我要一瓶快乐水!”

    贺斯珩头也没回:“喝你的青蛙汤去。”

    周雨:“……”

    贺斯珩离开篮球场,往自动售货机那边走,还没走到那边,远远看见一男一女在自动售货机前说话,似乎还在拉扯。

    男生人高马大,浑身肌肉,背对着他。被拦着的女生,似乎是张寻月。

    贺斯珩插着兜走过去,听到张寻月很无奈的声音:“许同学,我现在真的没心思谈恋爱。”

    “不跟我谈恋爱,交个朋友也行啊。”男生语气又委屈又急切:“反正你都被谈璟拒绝了,既然你跟他已经不可能了,那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

    贺斯珩实在听不下去,啧了声:“追女生最起码也得嘴甜吧,这位同学,你这张嘴,实在是欠的很啊。”

    听见他的声音,张寻月和许巍阳同时看过来。

    许巍阳表情不善:“你谁啊?”

    张寻月则是眼睛一亮,趁许巍阳转头没注意的工夫,立刻跑到贺斯珩身后,拽了拽他的衣服,小声求助:“帮帮我。”

    贺斯珩微微侧脸:“别怕。”

    又转回头,看向眼前这个肌肉哥,眼底带了点不善的戾气:“连你贺爸爸都不认识?”

    许巍阳这会儿也认出他来了,靠,这不是上次三千米死命跑他前面的那个细胳膊细腿少爷吗?

    就因为这少爷提前一圈加速,带着他们后面所有人都乱了节奏,跑完之后那叫一个肺疼脑壳疼。

    瞧见张寻月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己,却跟他很熟的模样,许巍阳更不爽了:“我跟我女神聊天,你管什么闲事?”

    “你确定这叫聊天?”贺斯珩轻笑了声,“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

    许巍阳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声音沉下:“你想打架?”

    他这大块头,怒发冲冠的模样还挺有威慑力,看得张寻月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但贺斯珩不带一点怕的,仍旧插着兜,一副吊儿郎当样,仿佛还很有兴致:“看你勇气可嘉,爸爸可以抽空给你指点一二。”

    许巍阳受不得一点激,撸起袖子就要来,躲在贺斯珩身后的张寻月忽然出声喊:“许巍阳你敢打架试试,你马上就要比赛了!”

    被提醒这茬,许巍阳才迈出一步又强行停住。

    也对,他马上就要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这个时候打架,不光会被教练揍死,还会被禁赛,得不偿失。

    许巍阳斟酌了一番,咳了咳:“那什么,打架多暴力,别吓着我女神,我们来场男人之间的对决,下周五,十班跟一班来场篮球赛,敢不敢来?”

    贺斯珩嗤了声:“为什么是下周五啊,你摇人要摇一周?人气不行啊兄弟。”

    许巍阳憋红了张脸:“下、下周三我要去比赛,不能受伤!”

    贺斯珩有些好笑,这肌肉哥看着没头脑,倒也拎得清轻重缓急。

    “行,爸爸理解你想要为校争光的想法,那就下周五,不过赌注我来定,”贺斯珩慢悠悠说,“如果你输了,第一,以后不准再跟张寻月说一句话,第二,以后见到我得喊爹。”

    许巍阳冷哼:“我是不会输的,你等着喊我爸爸吧!”

    他放下狠话离开。

    见他终于走了,张寻月松了口气,从贺斯珩背后走出来,跟他道了声谢,又忍不住担心:“你真要跟许巍阳比这场呀,他可是校篮球队的。”

    贺斯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知道我为什么不是校篮球队的吗?”

    “为什么?”

    他歪嘴一笑:“因为我不想进。”

    贺斯珩走到售货机前,扫码买了三瓶饮料,递给她一瓶。

    张寻月接过道了声谢,顿了顿,又拿着手机问:“可以加个好友吗?”

    贺斯珩一顿,想到什么,立刻扬起唇角:“你要追我?”

    张寻月愣了下,随后笑出来:“不是啦,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哦。”

    贺斯珩一边把手机码递给她,一边嘀咕:“你上次不是说,因为谈璟英雄救美帮了你,所以喜欢上了他,我这次也算英雄救美吧,你就不觉得心动?为什么?你觉得我没他帅?”

    张寻月听到他这不甘大于失落的语气,这下明白了,他这是又在变相地跟谈璟比上了。

    她忍俊不禁:“你还真是什么都跟谈璟比啊。”

    贺斯珩一本正经:“当然,这事关男人的尊严。”

    他低头通过张寻月的好友申请,看到她的头像是只金毛,随口问了句:“这是你家养的金毛?”

    “我堂哥家的,前不久还生了小宝宝,我给你看。”

    张寻月说完就给他发了张金毛宝宝的合照:“是不是很可爱?”

    贺斯珩盯着照片里的一只小金毛看了许久,没有出声,神情似乎有些凝重。

    张寻月正想问他怎么了,眼前男生忽然抬头,两眼亮晶晶:“我能跟你堂哥加个好友吗?”

    “……?”

    *

    体育课有了意外收获,贺斯珩哼着小曲回的教室。

    见他心情不错,谈璟也弯了弯唇角:“路上捡到钱了?”

    “肤浅,”贺斯珩轻声哼哼两声:“我今天的奇遇可用钱买不来。”

    话刚说完,兜里的手机震了声,他忙拿出来看了眼。

    是张寻月给的回信,说是跟她堂哥说了声,堂哥说不用加好友,家里的小奶狗们刚好到了可以领养的年纪,今天下午放学直接跟张寻月一起去他家亲眼看看,如果有合眼缘的小狗,可以直接领一只回家。

    贺斯珩嘴角快咧到了耳根,马上回了个好。

    上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这周的课程也结束了,贺斯珩把谈璟送上家里的汽车,再把他的拐给塞进去,就关上了车门。

    谈璟降下车窗,皱着眉问:“你不回去?”

    “我有我的事。”贺斯珩神神秘秘地丢下这句就走了。

    谈璟从车窗里,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那边不远处,张寻月正站在路边,似乎是在等他。

    顿时明了,贺斯珩口中的“奇遇”是指什么。

    目睹他走向张寻月,跟对方说笑着上了另一辆车。

    谈璟收回视线,眼睫低垂,无声握紧了手里的拐杖。

    贺斯珩跟着张寻月一起去了她堂哥家看小狗,果不其然,那只在照片里第一眼就抓住他眼球的小金毛,现实中看起来更加和大王长得像,就连脾气都差不多。

    贺斯珩没有犹豫,当场向张寻月的堂哥买下了这只小狗。今天天色已晚,等他明天把奶狗用品和玩具先准备好,再来接小狗回家。

    在张寻月堂哥家待了挺久,贺斯珩回到家时天都快黑了,进到卧室开了灯,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瘫,莫名有种了却一桩心事的轻松感。

    虽然大王去世那天,谈璟一滴眼泪也没流,看着跟冷血动物似的,但他心里清楚,这家伙也就是面上不说。

    大王是看着谈璟长大的,谈璟也是看着大王变老的,互相陪伴了这么多年,早就变得像亲人一样。即便是谈璟,也不会那么轻松地接受亲人的离世。

    所以今天一看见那只小金毛的照片,贺斯珩就立刻想到了谈璟。

    贺斯珩正琢磨着要怎么把这小金毛带到谈璟面前,才不显得刻意,手机忽然响了铃声。

    拿起来一看,说曹操曹操到,谈璟打来的电话。

    贺斯珩接下电话,懒洋洋开口:“你还真是掐着点啊,我刚到家,你就来电话。说吧,找爸爸什么事?”

    谈璟顿了顿,说:“你能来我家浴室一趟吗?”

    “?”

    贺斯珩一脸莫名:“干嘛,你难不成还想让我帮你洗澡?我告诉你,你别太过——”

    谈璟声音很淡地打断他的话:“我摔跤了,现在动不了。”

    贺斯珩一愣,立刻从椅子上起身:“我马上过来。”

    第26章 浴室

    谈璟房间的浴室门没关。

    贺斯珩赶过去, 推门就看见男生靠墙半坐在湿漉漉的地上,身上的衬衫纽扣松开了一半,领口微敞, 布料被水打湿,紧贴着身体, 透出斑驳的肤色。

    模样有些狼狈,但姿态却仍淡定,看见贺斯珩进来,他还有心情笑:“来得挺快啊。”

    贺斯珩这个时间可没心思跟他开玩笑, 连忙走过去扶他:“你没摔着哪吧?”

    “没事, ”谈璟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臂搭上他的肩, “只是腿不方便站起来。”

    贺斯珩皱着眉扶着他站起来,语气不无责怪:“你怎么不喊人来帮忙啊, 你家又不是没人。”

    谈璟语气淡淡:“丢脸。”

    “你脸皮有这么薄?”闻言, 贺斯珩嗤笑了声。

    想到王一舟说过的话,又说:“就不怕我趁火打劫, 拍下你的丑照?”

    谈璟借着他的力站起来,悠悠道:“你想拍下来欣赏,我也拦不住你。”

    “……”贺斯珩反应了几秒,立刻呸了声:“少自恋, 谁要欣赏啊?”

    “赶紧的,扶你出去之后我回家了。”

    贺斯珩要赶紧扶着他离开浴室,谈璟却没有动:“我还没洗完澡。”

    他说完就看着贺斯珩, 意思很明显。

    “……你看我干嘛?”贺斯珩为这人的理所当然感到无语:“你摔的是腿又不是手,还想让我来给你洗?”

    谈璟笑了下:“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搬把椅子过来, 当然——”

    他一个停顿,继续道:“你要是想, 我也没意见。”

    贺斯珩额角青筋狂跳:“滚。”

    虽然嘴上凶巴巴,但还是把谈璟扶到洗手池旁边,让他扶着洗手池站好,扭头去卧室,搬了把木椅子过来。

    再进浴室的时候,谈璟正好解完最后一颗衬衫纽扣,紧贴着皮肤的湿上衣脱下后,露出宽阔的后背和劲痩的后腰,标准的倒三角身材,肌肉的线条流畅漂亮。

    随着他侧过身来,形状饱满的六块腹肌暴露在贺斯珩眼前,随呼吸而微微起伏,上面还沾着水珠,顺着腹肌沟壑缓缓淌下,打湿裤腰。

    贺斯珩看直了眼,大脑的第一反应是不服气。

    靠,这狗东西身材竟然这么好,比他还多两块腹肌。

    他还在暗暗较劲,忽然听见谈璟开口:“这么喜欢我的腹肌,要摸摸看吗?”

    “……”贺斯珩立刻挪开视线,黑着脸道:“你就不能等我把椅子搬过来之后再脱衣服?”

    “害羞了?”

    “……害羞个屁,”贺斯珩把椅子搬过去,没好气道:“没穿衣服的是你,我害什么羞?”

    “我也还好,”谈璟把湿衣服挂在一旁,在椅子上落座,轻描淡写道:“毕竟摸都被你摸过了,再被你多看几眼也没什么。”

    贺斯珩闻言一愣,警铃大作。

    什么时候的事?不会是上周吧?难不成上周喝酒真喝断片了?

    心里一虚,他不由自主地结巴:“你你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摸过你?警告你别造谣啊。”

    察觉到他的慌乱,谈璟扯了扯嘴角,抬起头,似笑非笑看着他:“紧张什么,我又没说让你负责。”

    贺斯珩被他一噎,咬牙道:“你赶紧洗吧,最好把你那蜂窝煤一样的心眼子也洗干净。”

    他转身就要走,又听见谈璟在身后幽幽地问:“今天约会开心吗?”

    贺斯珩脚步一顿:“什么约会?”

    谈璟漫不经心地开口:“今天放学,你和张寻月不是去约会了吗?”

    “谁说我们俩是去约——”

    贺斯珩说一半猛地打住,转回身,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怎么着,你拒绝了人家之后又后悔了?”

    谈璟却没漏听他说出口的那半句,挑了挑眉:“你们俩原来不是去约会啊。”

    顿了顿,又状似了然地补充:“也对,你看上去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贺斯珩捏紧了拳,咬牙切齿:“谈、璟!”

    “嗯?”

    谈璟不慌不忙打开花洒,水流声哗啦啦,他好脾气地笑:“要来帮我洗澡?”

    “……滚吶!”

    贺斯珩头也不回离开浴室,甩上浴室门,气得要马上翻窗回去。

    却又在爬窗时停住,浴室地面都是水,谈璟洗完澡要是又脚滑摔一跤,不还得让他过去扶?

    贺斯珩收回已经抬上窗户的长腿,纠结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抓了抓发根,最终还是去敲了两下浴室的门,语气别扭:“洗完澡喊我一声,别又摔个狗吃屎。”

    谈璟应了声,在热腾腾的水雾里弯了弯唇。

    小猫咪果然很善良。

    浴室里水声淅沥,贺斯珩大爷似地坐在谈璟的书桌前,百无聊赖地等。

    没拿手机过来,实在无聊,他索性从笔筒里抽了支笔,又随手拿了张桌上的数学试卷,在上面画王八,每一只王八,脸上都有一颗痣。

    每画完一只,他还兀自欣赏一遍。

    很好,很有谈璟的神韵。

    画到第十三只王八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敲响,紧接着门外传来姜荷的声音。

    “阿璟,我看你晚饭没吃多少,让黄姐切了点水果,你要不要吃点?”

    贺斯珩浑身一激灵,手忙脚乱。

    第一反应是翻窗走,扭头却看见家里的车刚好开进院子,偏偏是这个时候,赶上贺老板回家。

    完了完了,这下怎么办。

    贺斯珩一整个手忙脚乱。

    门外,姜荷见没人应,又喊了声:“阿璟?我进屋啦?”

    贺斯珩倒吸一口凉气,眼瞧门把手被转动,姜荷就要开门进来,说时迟那时快,他三步并两步,猎豹一般迅猛冲进浴室,砰地甩上门。

    浴室里水雾缭绕,他毫无防备地和湿发少年对上视线。

    对方似乎也没料到他会突然闯进,黑眸微微睁大。

    视线交汇,贺斯珩第一时间竖起食指:“嘘——”

    他指了指门,口型无声说:“你妈妈。”

    谈璟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贺斯珩以为他没看懂,正又要做一遍口型,却见谈璟稍稍起身,抬起手臂,拿起挂在旁边的浴巾,不慌不忙盖在腰以下大腿以上的某个关键部位。

    原本那处被沐浴露泡沫遮挡住了些许,但随着他稍稍起身的动作,因重力而甩动,不可避免地在白色泡沫中露出更多。

    “!”

    贺斯珩原本一时没注意,现在后知后觉,睁大了眼睛,也无意识地张开了嘴,整个人如同石化。

    谈璟语气毫无起伏地轻嗔:“变态。”

    贺斯珩:“……”

    贺斯珩肉眼可见地从脖子涨红到脸,仿佛头顶都要冒烟,下意识要解释,又想到姜荷还在外面,强行闭住了嘴,脸色也涨得更红。

    卧室里,姜荷进屋就听见浴室门被甩上的声音,有些奇怪,但也没多在意,见谈璟在洗澡,便把果切放下后就走了。

    终于等到卧室里没了动静,贺斯珩匆匆忙忙甩下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就立刻头也不回跑出浴室,这回彻底顾不上谈璟洗完澡该怎么出去,手脚并用翻窗跑走。

    浴室门再一次被狠狠甩上,谈璟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Omega情绪激动后外泄了信息素,轻盈的花香混在湿润的水汽里,轻而易举地将他整个人笼住,无处可逃。

    他顿了顿,抬手,手指捏了捏耳垂。

    烫得厉害。

    谈璟低垂着头,湿润的碎发滑落在额前,遮住了眉眼里的情绪。

    等待许久,毛巾下的拱起半分未消。

    并不清楚,是该归因于水雾中扰人心神的信息素,还是那双惊慌失措的琥珀色眼睛。

    他喉结重重一滚,忽然单手捂住眼。

    狼狈不堪,暗骂了声:“操。”

    *

    上一幕画面冲击力太强,贺斯珩都忘记翻自己的窗回卧室,直接冲进了大门,毫无防备地被刚好在客厅的父母撞见。

    贺云朗对他这个点回家见怪不怪,但还是得唠叨两句:“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又去网吧鬼混了?”

    “珩珩,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舒秋瞧见他的异样,走过来要探他额头的温度。

    “没、没有,我回房去洗澡!”

    贺斯珩顶着比煮熟大虾还红的脸,狼狈逃回卧室。

    甚至连衣服都没脱,打开花洒,冷水浇得他一个激灵,整个人清醒了一半,但另一半,脑子里,仍旧是那个怎么都甩不开的甩动画面。

    见鬼。

    贺斯珩狼狈地搓了搓脸,直接用手捂着不行吗,非得站起来拿什么浴巾啊?

    这人……

    贺斯珩冲了很久的热水澡,指腹的皮肤都被水泡得起皱,终于勉强冷静下来,他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看到穿着校服衬衫坐在他床上的人,他脚步一顿。

    “你你你怎么来我家了?”贺斯珩如临大敌般看着他。

    谈璟坐姿闲适,双臂懒洋洋撑在身体两侧,长长的腿伸直搭在地面,脑袋微微斜着,朝他笑了笑:“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我什么时候叫你了?”

    贺斯珩莫名其妙,瞧见他腿上没打石膏,更觉古怪:“你的脚好全了?”

    谈璟没接这茬,伸出食指,朝他勾了勾。

    意识到哪里不对的贺斯珩皱起眉,但还是朝他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不自然地问:“干嘛?”

    谈璟也不说话,微仰起头看着他,同时,修长的手指搭上衬衫领口,单手解开纽扣。

    一颗,两颗,三颗……

    先是露出嶙峋的锁骨,然后是肌理饱满细腻的胸膛。

    贺斯珩赶忙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你干嘛?”

    谈璟将他的手反握,低笑了声:“你不是想摸摸看吗?”

    才刚消退的红晕冲上脸颊,贺斯珩反应了几秒,扯着嗓子否认:“谁、谁想摸、摸你的腹肌啊,我又不是没有!”

    他慌乱地甩了下手腕,却完全没挣脱开,反而被对方一拽,使得他脚下不稳,往前一扑,二人双双倒在床上。

    被他压在身下的谈璟,黑发散乱地散在柔软的浅色棉被上,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贺斯珩有一瞬的失神,感觉到他的手仍被谈璟抓着,被带着缓缓移动,最后在某个部位着陆。

    谈璟飞快地弯了弯眼睛,低沉磁性的嗓音拘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我是说这里。”

    “……”

    像被戳破的气球,贺斯珩瞬间炸了。

    猛地掀开眼皮时,还不受控制地喘着粗气。

    原来、只是梦……

    幸好只是梦!

    贺斯珩才松了口气,又感觉到身下一阵微凉的濡湿感。

    他身体一僵,撑着床坐起来,除了更紧贴皮肤的濡湿感,又感受到了另一种炙热胀痛。

    贺斯珩心存侥幸地掀开被子,眼见为实后,又绝望地闭上眼睛。

    不是吧兄弟,梦到个男人,你瞎精神个什么啊?

    *

    因为这场充满罪恶的梦,爱睡懒觉的贺少爷被迫失去一次回笼觉机会,顶着黑眼圈起了个大早,趁着家里人都还没起床的工夫,偷偷摸摸把床单被套扯下,亲自送去洗衣房,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清理“罪证”。

    但家里显然不是能藏秘密的地方,更何况,还是那么大一张床单。

    贺斯珩费着劲手洗完,又用洗衣机洗了一遍之后,再塞进烘干机里。好不容易等着烘干机运作结束,抱着重新恢复干爽的床单被套回房时,好死不死撞见刚起床的舒秋。

    舒秋带着晨起的困意走下楼梯:“珩珩一大早干嘛呢,难得在周末起这么早啊。”

    贺斯珩想把被子藏在身后都没法藏,抱着一团被单,硬着头皮回:“没干嘛。”

    “这么大的黑眼圈,昨晚没睡好?”舒秋不失优雅地打了个呵欠,下楼后,也瞧见了他怀里抱着的东西:“你手上的是……被子?”

    她顿了顿,立刻露出成年人了然的笑,语气暧昧的哦了声:“这是画地图啦?”

    小时候的画地图是尿床,长大后的含义就不止于此。

    贺斯珩涨红了脸,却又无从辩解,只好抱着被单,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

    身后,舒秋还在笑:“羞什么啊,这是好事,说明你长大啦。”

    贺斯珩脸皮薄,因为早上这事,早饭都没在家里吃,在房间里铺了半天床单被套,高估了自己的生活动手能力,累得满头大汗最后还是把床上搞得一团糟。

    少爷脾气一上来,贺斯珩索性不干了,丢下这烂摊子,直接出了门。

    这个时间点网吧也没开门,贺斯珩随便找了家早餐店填饱肚子,无所事事地从街上溜达到公园。

    在公园看见遛狗散步的人,他这才想起来今天要接小金毛回家的正事。

    直接带小金毛回家是肯定不行的,让贺老板看到,绝对会要留下自己养,所以贺斯珩一开始就打算连宠物用品带小狗,一次性全塞给谈璟。

    这就意味着今天又要跟谈璟见一面。

    偏偏昨晚做了那样的梦。

    贺斯珩想想都觉起鸡皮疙瘩,拿着手机搜了又搜:-

    喜欢妹子,但梦见男人正常吗?-

    什么情况下会梦见和男人做……

    打出来的“做”字又删除,只是摸一下而已,不能算是做了。

    贺斯珩把最后的描述改成“亲密接触”,在跳出来的网页里看了又看,最后锁定一条:信息素作祟。

    原来这和情感无关,是Alpha和Omega之间的信息素在本能吸引,临时标记会影响AO之间的好感判断,被Alpha临时标记过的Omega,在标记完全消失之前,身体会本能地对Alpha产生依赖。

    贺斯珩摸了摸后颈,已经过去一周,狗东西咬出来的牙印已经没了,但身体还是能感知到Alph息素的残留,所以他昨晚做这个梦,是受信息素影响,是无可厚非的?

    茅塞顿开不过如此。

    贺斯珩如释重负地松口了气,也终于有心情去超市,把宠物用品买齐全,直接让超市到点送货上门到谈璟家,又去了趟张寻月堂哥家,带小金毛回家。

    原本是想让谈璟出门来领小狗,想到他的石膏腿不方便,贺斯珩只好给他发消息,事先问了嘴:你爸妈在不在家?

    谈璟很快回复:就我一个。

    贺斯珩这才放心,领着小狗走正门。

    摁响门铃没多久,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谈璟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白衬衫,打扮居家休闲。

    对上他的眼睛,贺斯珩来之前做好的心理准备一瞬就乱了阵脚,不自觉挪开眼,连咳两声:“那什么……”

    “汪!”

    别扭的话还没说出口,脚边的小金毛先嗷了声,吸引了门内男生的注意。

    谈璟低下头,瞧见贺斯珩脚边的小肉团子:“哪来的小奶狗?”

    贺斯珩弯腰捞起尾巴摇成螺旋桨的小金毛:“我管张寻月堂哥买下来的,是不是很像大王小时候?”

    原来他找张寻月是因为这事,谈璟嗯了声,摸了摸小狗脑袋:“是挺像。”

    得到他的认可,贺斯珩没来由地得意起来,也打开了话匣:“所以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大帅,跟大王一样威风。不过这小家伙比大王小时候要调皮很多,刚到新家的头几天估计要折腾个够呛,你得多费点心思。”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谈璟微微一怔:“送给我的?”

    “不然呢?”贺斯珩以为他不乐意:“我连仙人掌都养不活,你想看着大帅跟着我没几天就上天堂吗?你要是不想要我就……”

    他的碎碎念因为身前男生的动作,戛然而止。

    谈璟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发顶:“谢谢。”

    温柔的力度,就像刚刚摸小狗脑袋一样。

    贺斯珩整个人都顿了顿,反应了几秒,不自然地拍开他的手:“谢就谢呗,摸我头干嘛,发型都被你弄乱了!”

    谈璟笑了笑,朝他低头:“给你揉回来?”

    “我才不跟你一样幼稚,”贺斯珩嫌弃地哼了声,“闪开,我跟大帅进屋玩会儿。”

    他说完就抱着小金毛挤开谈璟进屋,才往森*晚*整*理里走了几步,小金毛忽然兴奋,要直接从他怀里跳下来。

    贺斯珩生怕它摔着,手忙脚乱地抱稳,却被挣扎的小狗往胸口一蹬,小狗离开他怀抱稳稳落地,贺斯珩反而失去重心往后踉跄。

    眼瞧人要摔着了,谈璟连忙两步并一步,伸手往前一捞,接住了他。

    “没事吧?”

    “没、没事。”

    感觉到修长有力的手臂搂在腰间,又近距离对上男生漆黑如墨的眼睛,贺斯珩没来由地心头一跳,手脚更忙乱地起身,从他怀里离开。

    又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贺斯珩视线落在谈璟踩在地面的石膏腿,一脸见鬼:“你不瘸了?”

    第27章 坐腿上

    话音落下, 尴尬在谈璟脸上一闪而过。

    但也只是一瞬。

    随即,贺斯珩亲眼见识到谈璟的心理素质有多强,脸皮有多厚。

    他眼睁睁看着谈璟把石膏腿重新抬离地面, 继续做出腿瘸模样。

    假瘸子一本正经:“你看错了。”

    “……”

    贺斯珩面无表情走过去,长腿一抬, 往他没打石膏那条小腿肚,狠狠一踹——

    谈璟弯腰闷哼了声,瘸腿立刻好,好腿立刻瘸。

    冷眼看着他吃痛的表情, 贺斯珩扯出一抹冷笑:“瞧瞧, 医学奇迹发生了呢。”

    他丢下这句就走, 大门被使劲甩上。

    谈璟顿了顿,玩笑敛了几分。

    这么用力, 看来是真生气了。

    贺斯珩确实气得不行, 气冲冲回到家,看见在客厅的贺老板, 立刻走过去:“爸,你最近跟谈家有没有生意竞争啊,把他家的生意狠狠抢过来!”

    一向爱跟谈家作对的贺云朗却没往常那么振奋,反而一脸苦色:“儿子有志气, 但在这之前,有件更急迫的事。”

    “什么事?”

    贺斯珩刚问完,就闻到一股怪味, 皱了皱鼻子:“什么东西焦了?”

    话音落下,就看见系着围裙的舒秋拿着汤勺从厨房走出来:“珩珩回来啦, 正好我这药膳马上做完了。”

    贺斯珩眼皮狠狠一跳:“妈,您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

    舒秋兴致勃勃道:“这不是看你今天起床黑眼圈那么重, 又刚好是周末,特地给你做点药膳补补。”

    贺斯珩闻言连退两步,警铃大作。

    这哪是补补,吃完这顿,怕是半条命都要没了。

    贺云朗一听,顿时像是找到生路,马上说:“原来是给小珩补啊,那我就不跟小珩抢吃的了。”

    贺斯珩连忙拉住他:“爸,你不是从小教我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吗,我跟您一起吃还来不及,怎么会说您抢呢?”

    贺云朗皮笑肉不笑:“这是你妈妈对你的爱。”

    贺斯珩肉笑皮不笑:“妈妈的爱您也有份。”

    舒秋端着药膳锅从厨房出来:“你们父子俩就别让来让去啦,放心,我煮了一大锅,你们敞开吃,都能吃个够。”

    “……”

    贺斯珩和贺云朗沉默地对视,横竖只从对方眼里看到绝望二字。

    正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贺斯珩凭借年轻人反应更快的优势抢先一步:“我去开门!”

    贺云朗在身后咬牙,臭小子,有事让你老子扛,真没良心。

    然而,抢占先机的贺斯珩也没能多得意几秒。

    一看到门外的人,贺斯珩立刻拉下了脸,还不如不来开这门。

    贺斯珩扫了眼谈璟已经拆去石膏的右脚,讽刺意味十足地哼了声:“你这石膏拆得倒是挺快。”

    “对不起。”谈璟开门见山:“我不该骗你。”

    这道歉有够迅速,也有够直接,让贺斯珩都愣了下。

    却还是消不去心里的火气。

    “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那警察局干脆别开了。”

    谈璟从善如流:“那您给我一枪?”

    他倒是能屈能伸,甚至都用上敬语。

    但架不住贺斯珩就是怨念重:“我要是有枪,第一个崩了你,满口谎言的大骗子。”

    这时,舒秋女士的声音从屋里传过来:“珩珩,谁来了啊?”

    贺斯珩正要说没人,谈璟先他一步出声:“舒阿姨,是我。”

    “哎呀,是小璟啊。”舒秋惊喜道:“吃饭了没?没吃的话进来一起吃啊。”

    谈璟毫不推辞:“谢谢舒阿姨,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说完就要进屋,被贺斯珩伸直手臂拦住。

    贺斯珩没好气瞪他:“你还好意思来我家吃饭?”

    谈璟也不着急,淡定地反问:“你确定不需要我帮你解决?”

    顿了顿,又补充:“舒阿姨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站在这都能闻到味。”

    贺斯珩沉默。

    几秒后,收回拦着他的手臂。

    既然这顿药膳怎么都逃不过,那干脆能多拖死一个是一个。

    谈璟弯了弯唇,跟在他身后进了屋,看见餐厅里的贺云朗,不卑不亢打了声招呼:“贺叔叔。”

    贺云朗对谈家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轻哼了声:“谈家小子来了啊,坐吧。”

    他们都落座后,舒秋端着两碗药膳汤从厨房走出来:“快来尝尝我做的药膳。”

    贺云朗马上变了脸,下意识伸手去接,看见那两碗装得满满的黑糊糊,又惜命地收回手:“我自己去盛,你给珩珩多盛点,他身子虚,要多补补。”

    贺斯珩暗暗磨了磨牙,这把是父子相残局,还好他搬了个救兵。

    从舒秋手中接过最多的一碗,又立刻递给谈璟,转移伤害:“这碗给谈璟吧,他比我更虚,多补补。”

    谈璟淡定接过这碗乌黑浓稠的药膳汤:“谢谢珩珩。”

    贺斯珩悄悄瞪他一眼,压着声警告:“不准这么叫我。”

    谈璟浅浅地弯了弯唇,舀了一勺喝了口,喝完发现其他三人都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贺斯珩和贺云朗是一脸忐忑,就差在脸上写着:几秒后会狗带?

    舒秋则是一脸希冀:“味道怎么样?”

    谈璟面色不变道:“很好喝,回味十足。”

    舒秋松了口气,也满意笑了:“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我还想着第一次做这个药膳,对味道稍微有点没信心呢。”

    谈璟笑了笑:“您不尝尝吗?”

    听他问完,贺家父子双双瞪大眼睛。

    好家伙,直接开大,他们怎么没想到这点,让厨师本人亲口尝尝自己的黑暗料理。

    舒秋摆摆手,神神秘秘地说:“这药膳是专门给男生喝的,我不能喝。”

    又对贺斯珩和贺云朗说:“你们父子俩光看着干嘛,快趁热喝,冷了就不好喝了。”

    贺斯珩和贺云朗双双沉默。

    看这药膳的颜色、气味,热的冷的都不会好喝吧?

    但有谈璟面不改色喝了一口再前,贺云朗即便对他的点评半信半疑,也还是颤着手端起碗喝了一口。

    下一秒,差点没吐回去。

    这也叫挺好喝?谈家这小子什么舌头?

    贺斯珩瞧见贺云朗喝得满脸菜色,只觉手里的勺子千斤重。

    正一脸纠结,旁边的谈璟一口气喝了一整碗,末了,对舒秋说:“舒阿姨,我可以再要一碗吗?”

    见他这么捧场,舒秋满是欣慰:“当然可以!”

    她拿过谈璟的碗:“我这就去给你盛。”

    贺斯珩眼睛都睁大了:“你……”

    谈璟没时间跟他多说什么,趁着舒秋去厨房盛汤的工夫,直接端过贺斯珩面前的碗,仰头将他碗里的药膳汤一口气灌下。

    贺斯珩愣愣地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有些出神。

    第一次发现,这狗东西的侧脸好帅。

    “怎么能这样,你俩作弊!”目睹一切的贺云朗愤愤出声。

    舒秋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云朗,你说什么?”

    贺斯珩连忙从谈璟手里抢过碗,冲厨房那边回:“爸说您熬的汤怎么能这样好喝,他要把锅里的都喝完!”

    舒秋端着碗笑着走过来:“是吗?那云朗你多喝点。”

    瞧见贺斯珩碗里的没了,惊讶道:“珩珩你也喝这么快?我再给你盛一碗?”

    贺斯珩连忙拒绝:“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东西回来的,已经很饱了,您给爸多喝点。”

    贺云朗气得磨牙,在舒秋看过来时,又咧出一个笑:“宝宝,谈家这小子好像很喜欢你喝的汤,让他多喝点。”

    比起他们的相互“谦让”,谈璟从始至终没推辞,站起身,从舒秋手中接过汤碗:“谢谢舒阿姨,我很喜欢喝。”

    舒秋喜笑颜开:“好好好,小璟难得来一次,多喝点。”

    于是,就这么演变成谈璟一个人喝了不下五碗,连贺斯珩都看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把谈璟拽离餐桌,拽着他回了卧室。

    “我妈让你喝你就喝,你不知道喊停啊?”贺斯珩莫名地有些恨铁不成钢。

    谈璟笑了笑:“难得阿姨那么高兴,不想扫她的兴。”

    贺斯珩:“随便喝两碗哄哄就行了,喝五碗撑都撑死了,而且还是那么难喝的东西。”

    谈璟看着他皱起的眉心,唇角一弯:“心疼我?”

    贺斯珩一顿:“……鬼才心疼你,我是怕你喝出肠胃炎,最后又讹上我们家。”

    谈璟也不点破他的嘴硬:“跟我以前喝的那些中药比起来,味道好很多。”

    听他这么一说,贺斯珩想起他小时候一碗接一碗的中药往肚子里灌,眉毛都不皱一下。

    但他分明也是怕苦的,要不然也不会吃完药就拿一颗糖压苦味。

    贺斯珩想了想,拉开书桌的抽屉,翻了翻,翻出一颗水果糖,丢给他:“给。”

    水果糖落在谈璟手心,他没马上拆开吃,而是看向贺斯珩,浅浅地弯了下眼睛:“谢谢珩珩。”

    贺斯珩不满地瞪他:“不准这么喊我。”

    除了父母,贺斯珩一向不乐意别人这么喊他小名,把他当小孩似的,太没威严了。

    谈璟却似误解他的抗拒:“还生气呢?”

    贺斯珩也成功被他带偏:“你说呢,你骗了我那么久?”

    “我确实崴了脚,”谈璟说:“只不过好得比我想象的快。”

    贺斯珩冷哼:“你的这张嘴在我这里的可信度已经变成零。”

    谈璟略微沉吟,似乎在想什么解决办法。

    就在贺斯珩以为他能说出个什么好的补偿方式时,听见他打着商量说:“要不你也打几天石膏,让我来照顾你”

    贺斯珩:“……”

    贺斯珩的拳头硬了又硬,一个“滚”字即将脱口而出,谈璟忽然将糖放进胸前口袋,脚尖一转,径直朝他的床走过去。

    贺斯珩正要问他又耍什么歪心思,却见他弯腰捡起乱成一团的被套,捏住两角在床上抻了抻,随后又将被芯塞进被套。

    早上被贺斯珩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还毫无效果的床单被套,在谈璟手中,不过几分钟工夫,床上立刻变得简洁平整。

    “我干活能力还不错吧?”谈璟转身坐在他床边,朝他笑了笑:“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真的不考虑考虑?”

    他今天穿了件休闲衬衫,款式很宽松,领口的扣子也没像往常那样全扣着,再加上一条手臂撑在床上,身体微微往一侧倾斜,自然而然地,领口也跟着往旁边斜落,露出一侧的锁骨。

    引人注目,引人遐思。

    这画面,贺斯珩说不上来的眼熟,神经一瞬紧绷,脑子里闪过昨夜那个荒诞的梦。

    他那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话,也更像是往锅底下添了一把火,烧得贺斯珩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浆糊,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注意力越是不想放在那个字上,就越是在那个字上。

    “做、做、做什么做,”贺斯珩红了脸,也炸了毛:“谁谁谁要跟你做啊!”

    谈璟笑容一顿:“……嗯?”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饶是谈璟,脸上也闪过一丝错愕。

    意识到自己的严重口误,贺斯珩瓷白的脸更加红得不成模样。

    谈璟从不怀疑自己的听力,但这次难得有些不确定:“你刚刚说想和我——”

    贺斯珩连忙打断:“我我我是说我不需要你做什么,赶紧离我远点!”

    不给谈璟任何说话的机会,他立刻走过去把谈璟给拽起来,推搡着赶出卧室。

    忙不迭地关上房门,贺斯珩脱力般倚在门上。

    该死,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啊?

    贺斯珩低着头,双手狼狈地捂着脸,脸颊热度自指尖蔓延到末梢神经,烫得厉害。

    门外传来脚步声离去的动静,贺斯珩在门口靠了很久才勉强缓过来,腾出来的脑细胞又忽然发现一个让人不甘心的盲点。

    靠,凭什么这家伙进出他家就不用翻窗,能走正门啊?

    *

    混乱的周末总算过去,幸好贺斯珩是个心大的人,周六在尴尬中翻来覆去一整晚,周日去网吧混了一天,晚上总算睡了个好觉。

    于是周一一早,贺少爷又重新变回一条笔直的好汉。

    在学校见到谈璟时,却狠狠愣了愣。

    比起他的神清气爽,谈璟显而易见的睡眠不足,仿佛睡到一半强行被叫醒,整个人没精打采,眼睑处还布着一片乌黑。

    黑发黑眸再配上这一副恹恹神色,相较平时,多了几分阴郁,旁人见了不自觉避开三尺。

    贺斯珩丝毫没带怕的,满是幸灾乐祸:“你昨晚做贼去了。”

    谈璟提不起什么精神地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垂着眼皮:“这得问舒阿姨的药膳汤。”

    贺斯珩以为自己一语成谶,敛了玩笑,忙问:“你真喝成肠胃炎了?”

    谈璟抬了抬眼,目光扫过他白皙的脖颈,又很快低下头,强行挪开眼:“没有。”

    肠胃炎倒不至于,但那汤里似乎放了过多的让人精神振奋的补品,连着做了两晚不可描述的梦,易感期都差点被提前勾出来。

    贺斯珩这就不理解了:“那关我妈的汤什么事?”

    谈璟不欲多说:“你下次喝了就知道了。”

    贺斯珩闻言连呸三声:“别给我下这么恶毒的诅咒。”

    早自习书声琅琅,催眠效果也强。

    谈璟是真的挺困,没管上没上课,直接趴在桌上补觉,肩胛骨在轻薄的衬衫布料下微微拱起,一只手覆在后脑勺,大半张脸埋在手臂间,只隐约能窥见一点下颌的线条。

    这节早自习是语文,他成绩好,李老师在窗外巡圈时瞥到也没管。

    贺斯珩却没办法睁半只眼闭半只眼。

    谈璟平时严于律己,一丝不茍,开学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上课睡觉。

    另一方面,贺斯珩也挺不爽。

    谈璟在语文课上睡觉就安安全全,他在语文课上写了张数学卷子,就得被喊去办公室,至今还要写每周一篇的读书笔记,还有这周末要去邻市参加那个破作文比赛。

    这是什么区别对待?

    贺斯珩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无心背书,盯着谈璟随呼吸起伏的肩胛骨弧度看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个主意。

    他轻手轻脚起身,把椅子拎到一旁,在座位蹲下,朝谈璟的帆布鞋送出罪恶的手。

    动作放轻再放轻地解开谈璟的鞋带,正要绑在桌子腿上,脖子忽然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给捏住。

    谈璟连着两晚都没睡好,实在困得厉害。

    这只猫晚上在他的梦里胡来就算了,这会儿补觉还来捣蛋,忍无可忍,虎口扣住贺斯珩的脖子,把他往腿上摁。

    贺斯珩在他掌心覆上后颈的时候就已经僵住,整个人重心不稳地被他的手臂带着倒,屁股摔在地上,脑袋磕上他硬邦邦的大腿。

    不光摔得屁股墩子疼,脸磕上谈璟大腿的那一下,刚好让他咬了自己的舌头,更是疼得他龇牙咧嘴。

    也不知道谈璟这一下是不是出于睡着后的防范本能,贺斯珩跌在地上后,感觉到扣在脖子上的手松了些力度,于是马上扶着课桌边缘,要爬起来。

    然而屁股刚离开地面,扣在他脖子上的虎口却又一紧,贺斯珩身体一软,又摔了下去。

    这下彻底懂了,这人就是故意的!

    贺斯珩咬牙切齿:“谈璟!”

    谈璟阖着眼睛,拇指指腹在他腺体上轻轻摩挲,低哑的嗓音满含倦意:“乖,别捣乱。”

    抚摸腺体的指腹带着有些粗糙的薄茧,仿佛有电流在敏感的末梢神经炸开,贺斯珩整个人一僵,一动不敢动,扒在桌沿的手指微微发颤。

    谈璟的声音很低,被教室里的朗读声完全盖过。

    坐在他们后排的两个同学,只听见贺斯珩那句咬牙切齿地直呼大名,伸长脖子一看,便瞧见这令人瞳孔颤抖的一幕。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卧槽两字-

    这是什么新型打架方式吗?-

    校草被班长摁在了地上?-

    要不要去告老师啊?-

    算了算了,两个都得罪不起,让他们打个够。

    后座两个同学达成一致,遇事不慌,先拿出手机分享一波前线战报。

    与此同时,贺斯珩抓在桌沿的手指指腹都贲得发白。

    Omega已经分化的腺体本就是敏感器官,被这样若有似无的力度抚摸,身体比大脑先一步产生反应。

    尤其,抚摸他的人,是标记过他的Alpha。

    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

    贺斯珩白皙的脸颊浮上一层绯红,气急败坏地抓住谈璟的手腕:“你快松开!”

    谈璟置若罔闻。

    贺斯珩咬牙,下面不合时宜硬起来的反应让他不得不嘴上服软:“……我错了,行了吧?”

    谈璟的指尖终于舍得离开,不慌不忙抬起头,困顿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圈,意味深长地挑起唇角,抓着他的手臂,轻松地把腿软的他从地上拽起来。

    贺斯珩第一时间从课桌里扯出外套给自己盖上,烧红的脸严严实实埋进手臂。

    天杀的Alpha!天杀的谈璟!

    *

    早自习上的这事,让贺斯珩摆了大半个上午的臭脸,大课间去参加升旗仪式,在路上听见周雨问:“珩哥,听说你早自习又差点跟差点打起来,还被班长摁在地上?”

    贺斯珩脚下一歪:“我才没被他摁在地上!”

    周雨八卦地问:“那是怎么回事?”

    贺斯珩把头一撇,不自然道:“什么事都没有。”

    又奇怪问:“你哪来的消息?”

    “群里说的。”

    “什么群?”

    周雨拿出手机,给他看了眼群里的消息,但贺斯珩第一眼只看见顶上的群名——璟哥哥全球后援会。

    “……”

    贺斯珩木着张脸:“你进谈璟的后援会?”

    周雨连忙解释:“我这是为了帮你打探敌情!”

    贺斯珩扯了扯嘴角:“你们高中生挺闲的。”

    高中生八卦起来是挺闲的,但忙起来也是真忙,尤其下一次月考马上要来,这周的学习进度紧了不少。周五的体育课,是难得的放松时间。

    体育老师喊完解散,自由活动时间,学生们纷纷去器材室拿球。

    下午日头足,除了足球,玩各种球类运动的学生基本都是去体育馆的球场,在室内,运动起来不会太热。

    二班跟一班一块上体育课,宋霖和王一舟就在操场踢足球还是去体育馆打篮球这事争了半天,最后把决定权交给谈璟。

    谈璟打什么球都无所谓,瞥了眼那边抱了颗篮球的贺斯珩,顿了顿:“篮球吧。”

    王一舟立刻一蹦三尺高:“还是我璟哥爱我!”

    知道真相的宋霖嗤了声:“瞧你这嘚瑟样。”

    爱个屁,也就是贺斯珩这节课不打网球。

    王一舟飞快地从器材室领了颗篮球回来,兴冲冲说:“咱去露天篮球场吧,还能看戏,我刚领球的时候听人说,贺少爷又跟人杠上了。”

    宋霖问:“怎么回事?”

    “据说是为了张寻月,得罪了十班的许巍阳,约了场篮球赛决斗呢。”王一舟说着又咋舌:“这少爷可以啊,还搞起二男争一女这出了。”

    宋霖疯狂给他使眼色让他别再说了,偏偏王一舟是个看不懂的,还问:“你眼睛抽筋了?”

    才问完,就被谈璟弹了个脑瓜崩。

    王一舟捂着额头委屈:“璟哥,你打我干嘛?”

    “听听响。”谈璟语气淡淡:“果然是个实心的。”

    王一舟:“?”

    待谈璟往露天篮球场那边走后,宋霖摇了摇头:“长长心吧。”

    王一舟:“???”

    室外篮球场,阳光灼灼,一班和十班的篮球赛也进行得热火朝天,围在那看比赛的人不少,都是冲着决斗这噱头去看热闹。

    学校平时是西式校服,上体育课会换上专门的运动装,左胸绣着校徽图案的白色圆领短袖和黑色运动短裤。

    十班那几个,以许巍阳为首,个个长得人高马大,都是体育生,天天高强度运动,肌肉强壮结实,看样子对这次比赛势在必赢。

    而一班的几个男生,是贺斯珩临时组的队,都是平时跟他一块打球的,配合也挺有默契。

    谈璟过去的时候,恰逢贺斯珩从许巍阳手中抄截,运球走位,一个假动作绕开对方后卫,一跨一蹬一抛,一个利落的三步上篮。

    进球得分,少年稳稳落地。

    帅得游刃有余。

    周围看球的Omega们尖叫,呼声最大的莫过于场外的周雨,几乎是嘶吼:“珩哥你A爆了!”

    贺斯珩扬起唇角,两指并在一起,从额前往外一甩,朝周雨比了个又骚又帅的飞行礼。

    那边尖叫声更加炸裂。

    王一舟见状啧啧:“完了完了,贺少这波操作确实够骚,这哪是决斗啊,这分明是他的个人秀,校花不会移情别恋喜欢上他吧?”

    宋霖恨不得去捂住他的嘴,正想让他少说两句,不然又要挨敲,忽听谈璟淡声附和:“是挺帅的。”

    平时的贺斯珩一副吊儿郎当的少爷模样,跟谁都很好说话,鲜少伸出利爪。亲和力拉满,反而少了些吸引异性的荷尔蒙。

    但球场上的他,利落果断,野性难驯,刚刚抄截那一瞬间的冷酷眼神,充满了攻击性,也难怪场外的Omega为他尖叫。

    谈璟看着场内张扬行事的少年,浅浅弯起唇角。

    一人千面,他乐得见到贺斯珩的每一面。

    王一舟一脸不服:“不!璟哥你这是没上场,你要是上去肯定更——唔唔唔——”

    他被忍无可忍的宋霖捂住嘴手动闭麦。

    体育课时间有限,双方只打半场,十班虽然都派出体育生,但架不住贺斯珩状态不错,跟队友配合默契,赢下第一节。

    第二节比赛,十班显然针对贺斯珩换了战术,派了几个人专门围堵他,手脚也不干净,在贺斯珩传球给队友时,被对方后卫的胳膊肘掼了下后背,差点摔倒。

    所幸贺斯珩反应算快,只趔趄了下,用核心力量稳住了身体。

    但下一次传球,另一个队友就没什么好的运气,直接被撞倒在地,对方轻描淡写一声道歉想一笔带过。

    “我靠!十班怎么回事啊!”刚刚还在不爽贺斯珩耍帅的王一舟头一个暴躁骂出声:“他妈的把这当搏击场呢?”

    宋霖也气不过:“靠,真够low的。”

    谈璟没出声,走到场边,捡起那颗滚过来的篮球,在手里掂了掂。

    十班这行为摆明了是恶意挑衅,场上一班的男生也没法忍了:“你他妈是打球还是打架?”

    许巍阳装傻:“什么打架啊,我只是不小心撞倒的他,都跟他道了歉还不行吗?”

    贺斯珩和另一个队友扶起摔地上的男生,脚踝肿得很高,估计最近这段时间走路都难。

    他示意队友先把男生带下场,走到许巍阳面前,薄唇一扯,漂亮眉眼戾气十足:“这就是校篮球队的水平,捞成这样,难怪前天前三强都没挤进。”

    周三的篮球赛,校篮球队惜败于四强。

    被戳到痛脚,许巍阳脸色一凛,揪住贺斯珩的衣领:“你他妈再说一遍?”

    贺斯珩等的就是他先动手,垂在身侧的手指刚握成拳,一颗篮球忽然从旁边飞来,精准砸中许巍阳的脑袋。

    场内场外所有人都愣了愣,不约而同看向丢球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许巍阳脑瓜子都被砸得嗡嗡的,下意识松开了贺斯珩的衣领,破口大骂:“谁他妈丢球砸老子!”

    “我砸的。”谈璟走过去,轻描淡写地道了个歉:“不好意思,不小心手滑。”

    毫无歉意也毫无感情的一个道歉,报复心昭然若揭。

    他旁边的贺斯珩第一个没绷住,笑出声。

    不得不说,这家伙气别人的时候,还真让人觉得怪爽的。

    场上一班的其他男生也都笑了,许巍阳被他们的笑声惹得更气,横眉竖眼瞪向谈璟:“你他妈——”

    骂人的脏话在对上对方视线的一瞬,噎在了喉咙里。

    谈璟看着他,语气很淡:“跟你道了歉还不行么?”

    他虽然脸上不见怒色,语气也和平时无二异,但眼神毫无温度,带着凌厉的压迫感。

    许巍阳以前从传言里听说过谈璟是有多可怕的S级Alpha,压根没放心上,之前在运动会上亲眼见到谈璟轻轻松松把几公斤中的铅球丢出近二十米,也只觉得他只是力气比自己大了那么一点。

    但是现在,正面迎上,只是一个眼神,许巍阳就被看得心头一跳,窒息感拉满。

    这就是S级Alpha的压制,对方甚至都没释放信息素。

    许巍阳咽了口唾沫,肉眼可见地没了底气:“道了歉就算了……”

    他说完就要退场,贺斯珩马上将他喊住:“这局还没打完,急着走什么啊?”

    许巍阳转过身说:“你们都伤了一个,没人了还怎么打?”

    贺斯珩抬手搭上谈璟的肩膀,吊儿郎当地开口:“班长,听到没,他骂你不是人,这能忍?”

    许巍阳:“……”

    不带这么挑拨离间的啊!

    谈璟瞥了眼贺斯珩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意有所指道:“你自己惹出来的事,用个激将法,就想让我给你擦屁股?”

    “……什么擦屁股,恶不恶心。”

    贺斯珩嫌弃地往后一跳,没想到谈璟这时候还这么精明计较,听出来刚那句话明着是怼许巍阳,暗里是在激他接小前锋的位置。

    不过也确实,今天挑起来的这事本来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眼瞧他真要离场,贺斯珩这才肯开条件:“算我欠你个人情,行了吧?”

    谈璟果断转身,唇边噙着抹笑:“成交。”

    贺斯珩:“……”

    这狗东西气别人的时候爽归爽,气自己人的时候也是真的欠!

    谈璟的上场,让场外的人更加激动。

    传闻中处处针锋相对的两位大佬竟然要合作打球了,哪怕现在有人来把学校给炸了,也得把这场球赛看完。

    场外还有不少人在喊谈璟的名字,兴奋为他应援。

    听着那些呼声,贺斯珩一脸不爽。

    这家伙,一上来就抢了他的风头。

    也正因为谈璟的上场,许巍阳不敢再有小动作,但方才围堵贺斯珩的战术依旧,贺斯珩一接到球就被堵在中场。

    面对两个壮汉的包夹,贺斯珩没法突破过去,最佳传球位置的队友也被一对一围挡。

    正烦躁时,余光瞥见距他最远的谈璟。

    视线交汇不到半秒,贺斯珩啧了声,抬起手臂,准备就地投篮。

    十班队员见状立刻伸手防守,却未料贺斯珩的投篮只是一个假动作,下一秒将球反向一抛,传给了远处的谈璟。

    接住球的谈璟迅速过掉篮下防守,瞬步上篮拿到两分。

    一组漂亮的挡拆。

    场外爆发热烈尖叫。

    “好球!!!”

    “啊啊啊会长帅爆了!”

    就连王一舟也兴奋地大喊:“这配合牛逼啊我草!”

    挡拆虽然是很简单的篮球战术,但配合起来需要很高的默契程度,尤其贺斯珩刚刚那一个假动作,不光骗过了包夹他的对手,连最佳传球位置的队友也没能反应过来,只有谈璟像是早就料到,接住了贺斯珩远远抛过来的球。

    王一舟不可思议地扭头冲宋霖道:“我没看错吧,他们俩是第一次一起打球吧?”

    宋霖说:“这叫夫——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王一舟呸了声:“狗屁兄弟,你是没亲眼见过这两人怎么从小斗到大,他俩要是能成兄弟,我倒立吃屎。”

    宋霖打开手机递到他嘴边:“来,你再说一遍,我录音留个证。”

    王一舟:“……”

    场上比赛还在继续,第一次的配合之后,贺斯珩和谈璟两人继续沿用挡拆战术打配合,默契度也越来越高,几乎是压着对面打,随着一声哨响,一班以30比16的比分遥遥领先,压倒性胜利。

    场外的人如煮开的水一般沸腾,炸裂尖叫:“啊森*晚*整*理啊啊会长帅爆了!”

    “珩哥绝帅!!!”

    这场球打得酣畅淋漓,贺斯珩心情也很不错,喘着气走向谈璟:“可以啊,配合得不错。”

    他记得小学时候,谈璟因为身体原因,没法学打篮球,通常都是在旁边看着他打,没想到这家伙现在的球技还真挺可以。

    谈璟轻描淡写回:“毕竟不能拖前冠军的后腿。”

    贺斯珩擦汗的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我拿过篮球赛冠军?”

    问这话时,他扯着擦汗的衣领没有放下,T恤下摆保持着往上挪了一截的状态,露出一截白皙清瘦的腰。

    谈璟扫了一眼,依稀可窥见一层清浅紧致的腹肌。

    视线转回他脸上,谈璟薄唇一弯:“腹肌不错。”

    “……”贺斯珩立刻放下衣服挡住,没好气道:“刚夸你一句,就又开始变态,你说你是不是欠?”

    见他被转移注意力,谈璟笑了笑,也没多辩解,正要离开篮球场,身后传来一声大嗓门喊贺斯珩的名字。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走过来的肌肉哥。

    贺斯珩吊儿郎当地叉着腰:“怎么,还没打够,想再约?”

    许巍阳虽然刚才在场上手脚不干净,但这场比赛下来也确实服气了,骨子里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他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爸爸。”

    贺斯珩打服过的人不少,这么自觉喊爹的,还是头一个。

    他挑了挑眉:“行吧,算你讲信用,我也不多为难你了,以后少去纠缠人妹子,喜欢归喜欢,但你不能总给人造成困扰。”

    许巍阳一听这话,顿时变得可怜兮兮:“可我不追她,不去她面前表现,她不就更不会喜欢上我?”

    贺斯珩被他一噎,确实有道理啊。

    但也不能去附和,不然张寻月又会被无止境的纠缠。

    贺斯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肘捅了捅旁边的谈璟:“给我儿子出出主意。”

    谈璟看了他一眼:“我没追过人。”

    贺斯珩嘴角往下一撇,炫耀,这是赤|裸裸的炫耀。

    贺斯珩阴阳怪气道:“是呢,你这么帅,当然是别人追你啊,想让我这么说吧?自恋鬼。”

    谈璟笑了下:“谢谢夸奖。”

    顿了顿,又慢吞吞道:“如果是我,让一个讨厌我的人接受我,最好的办法,是温水煮青蛙。”

    许巍阳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水煮青蛙?”

    贺斯珩听着这词有点耳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听过:“怎么个煮法?”

    谈璟没直接回答,只是看着他,意有所指地笑:“你还欠着我一个人情。”

    贺斯珩秒懂且立刻转过脸:“休想让我再欠你第二个。”-

    说是这么说,这天晚上,贺斯珩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总不自觉地想谈璟那温水煮青蛙究竟是怎么个煮法,好奇心就跟猫爪子似的,挠得他心里痒痒。

    又转念一想,这家伙从来都是被别人表白,自己却没追过人,哪会什么追人的套路,没准是随口一说诓他的。

    贺斯珩忽然想通了,舒坦了,很快又更加不舒坦,谈璟不也就是那张脸说得过去,凭什么人气总比他高啊?

    胜负心忽然就这么起来了,贺斯珩索性不睡了,打开房间的灯,盘腿坐起来,拿着手机给周雨发了条消息:谈璟那劳什子的后援会群,拉我进去。

    夜猫子周雨秒回一个震惊表情包:珩哥你也倒戈了?

    贺斯珩:倒戈个屁,我用小号,打探敌情。

    贺斯珩切了个打游戏用的小号,打算混进群里,却没想到,进群竟然还要回答问题。

    一共三个问题:谈璟多高,谈璟生日,为什么喜欢谈璟?

    贺斯珩嫌麻烦地啧了声,但还是写了串回答:188,11.22,篮球打得好。

    等了两分钟,终于等到群通知,却是被拒绝。

    拒绝理由:喜欢谈璟的理由太敷衍???

    贺斯珩忍不住想骂脏话,这什么狗屎审核,还得吹顿彩虹屁才能进群?

    贺斯珩抓了抓发根,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去吹这顿彩虹屁,再一次给周雨发消息:你是填了什么才通过审核的?

    周雨回了八个字:天人之姿,器大活好。

    贺斯珩:……

    在深入敌方打探敌情和昧着良心之间,贺斯珩硬着头皮把这八个字填上去。

    这次确实成功进了群,但没想到,这回答会自动变成入群后的招呼用语。

    群里马上刷屏-

    欢迎新人!-

    又来一个虎狼之词,牛啊牛啊!-

    细说怎么个大法?细说怎么个活好?

    贺斯珩:“……”-

    “管理员”授予你“璟哥哥的盯裆猫”头衔。

    贺斯珩:“…………”

    贺斯珩黑着脸艾特管理员:我能不要这个头衔吗?

    管理员:群里每个人都要有专属头衔哦~

    贺斯珩:那给我换一个。

    管理员:好哦~-

    “管理员”授予你“璟哥哥的叮当猫”头衔。

    贺斯珩:“……”

    这有区别吗?

    算了,他是来打探敌情的,这种东西暂时屈辱地顶着吧。

    群里的聊天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花痴内容,贺斯珩点开群管理,去看里面的东西,发现竟然还有个专属相册,都是谈璟的照片,最新几张,是谈璟今天打球的照片。

    穿着学校统一发的白色圆领T恤,及膝的黑色运动短裤,阳光下的身形修长挺拔,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漂亮。

    刚运动完,他脸上脖子上都挂着汗,额发湿漉漉地垂着,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一身少年气。

    这照片一看就是偷偷抓拍,却莫名拍出了写真水平。

    贺斯珩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还真别说,这狗东西还挺帅。

    猛地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贺斯珩连呸三声,轻拍了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一定又是信息素在影响他的判断。

    贺斯珩连忙切出去,刚切回自己的大号,就收到谈璟的消息:还没睡?

    这家伙,难不成也是来打探情报的?

    贺斯珩想了想,故意虚张声势:跟妹子聊天聊得火热呢,羡慕吗?

    谈璟:菏城明天会下雨,记得带伞。

    压根没接他上一句的话茬,只不冷不热地发来这么一个提醒。

    这反应真无趣。

    贺斯珩把手机丢枕头旁,没再搭理他。

    因为要去参加那劳什子的作文比赛,贺斯珩的这个周末又要打水漂。

    虽然嘴上跟李老师说让他去参加,多半是给学校丢脸,但既然是和谈璟一起参加,他可不甘心看着谈璟拿奖,自己却空手而归。

    这段时间书也看了读书笔记也写了,往脑子里多灌不少好词好句,但也越烦躁,有这时间,他宁愿去参加个数学竞赛,能拿个奖回来,还不用这么折腾。

    作文比赛在隔壁菏城举办,周日上午的比赛,周六下午还有个讲座,所以去参加的学生,周六上午统一在校门口集合,跟带队老师坐大巴同去。

    贺斯珩向来是起床困难户,差点起晚,踩着点到。

    去得晚,他喜欢的靠窗位就只剩下一个,旁边坐着个闭目养神的谈璟,戴了副耳机,白色耳机线垂在脸侧,无处安放的长腿拦住了入口。

    贺斯珩单手抄在裤兜,走过去,喊了他一声:“让让。”

    戴着耳机的男生没反应。

    贺斯珩扯下他的一根耳机线,又喊了声。

    谈璟这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把耳机重新戴回去,就又阖上了眼睛。

    贺斯珩:“?”

    两个大佬在这僵持,座位旁边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偷偷把视线投过来。

    贺斯珩踢了踢谈璟的鞋:“起开。”

    谈璟置若罔闻。

    贺斯珩在心里骂了声,索性长腿一抬,要从他腿上跨过去。

    跨过去时,没料谈璟忽然翘起二郎腿,贺斯珩被绊了下,重心不稳,直接坐上他的大腿。

    谈璟眼皮子一掀,漆黑的眼睛似嗔非嗔地看着他:“多大人了,还要坐腿上?”

    偷偷看戏的吃瓜群众没绷住,嗤嗤地小声笑。

    贺斯珩:“……”

    贺斯珩没想到这狗东西竟然耍这种阴招,也被他针对得莫名其妙,昨天不还好好地合作打了个球?今天就又宣战了?

    被噎了个结实,贺斯珩咬牙从他身上站起来。

    故意耍老子是吧,给老子等着!

    贺斯珩憋着口气到了酒店,没想到到了前台,更憋屈——跟谈璟分到了一个房间。

    拿到房卡后,贺斯珩随手拉了个男同学,问他:“开个价,我跟你换个房间。”

    被拉住的男生一听还有这种好事,正要点头答应,忽然听见谈璟在旁幽幽开口:“我也挺怕你半夜梦游掐死我。”

    瞧见贺斯珩的室友是谈璟,男生立刻变了主意,赶忙摆了摆手,兔子一样滑溜走。

    贺斯珩听出谈璟是在点自己睡相差,磨了磨牙,正想怼回去,带队的李老师在那边吆喝:“贺斯珩你干嘛呢?别吵架啊,已经分好了房间,赶紧收拾回房,下午还要去听讲座,大家都抓紧时间休息。”

    “……”

    再大的少爷脾气也得服从组织安排,贺斯珩暂且咽下这口憋屈的气,不情不愿去房间放行李。

    私立学校对学生的衣食住行财大气粗,酒店的环境还算不错,虽然是双人间但足够宽敞,还带了个露天阳台,两张单人床,贺斯珩先一步占了远离窗户的那张,不客气地往床上一躺。

    坐车他要靠窗坐,但床不能在窗户旁边,再说,这菏城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天也阴沉沉,晚上没准会下个大的,还可能会打雷闪电,他总觉得睡靠窗那边会被闪电劈中。

    当然,如果是谈璟被劈中,那是老天有眼。

    谈璟对睡哪张床没什么所谓,慢条斯理地收拾行李。

    菏城不光要下雨,也已经降了温,贺斯珩压根没想到这茬,就穿了件短袖,也只带了短袖,躺床上没多久就觉得冷,扯起被子给自己裹上。

    听见被子窸窸窣窣的动静,谈璟瞥了眼把自己裹成蚕宝宝的人,从行李箱里拿了件长袖卫衣,丢到贺斯珩床上。

    这算不算突然的示好?

    贺斯珩莫名觉得别扭:“你干嘛?”

    谈璟不咸不淡道:“怕你梦游把鼻涕擦我身上。”

    贺斯珩:“……”

    贺斯珩那点别扭立刻荡然无存,掀开被子从床上弹起来,恶狠狠辩解:“本少爷没鼻涕,也从来不梦游!”

    “睡着后的事,你怎么会知道?”谈璟一本正经:“除了我,你又没跟其他人睡过。”

    贺斯珩一噎,说得还……挺有道理?

    不过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奇怪?

    贺斯珩一时半会儿也没琢磨出来,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只好先憋屈地先乖乖把卫衣给穿上。

    谈璟的卫衣新洗过,但仍不可避免地会沾染上他的信息素,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松林,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草木香。

    贺斯珩与他的信息素匹配度极高,趋于本能地毫无保留接受他的信息素气味。

    即便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被他的气味包裹的感觉很舒适,从内到外的身心愉悦。

    贺斯珩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先谢了你的衣服,回去洗干净还你。”

    他骨架削瘦,谈璟给他的卫衣又是宽松类型,穿在他身上,更显得他单薄。袖子也有些长了,但贺斯珩懒得捋上去,就这么将就穿着,遮住了半边手掌,只露出一截纤细的手指。

    谈璟看着这一幕,心里微妙地产生一种满足感。

    他挪开眼,不动声色舔了舔牙尖,低应了声。

    在酒店休息之后,一行人跟着带队老师去听菏城三中听文学讲座,好些个学校的学生汇在一起,乌泱泱的都是人。

    贺斯珩以为自己会听得瞌睡连连,坐在那里时,却莫名觉得不自在。

    进礼堂之后,就总感觉有道目光一直在跟着自己,灼热得不正常,可他转过头去看时,又没发觉出什么异样,身后都是同样来听讲座的外校学生。

    见他反复地东张西望,坐他旁边的谈璟问了声:“你在找谁?”

    “没谁。”贺斯珩坐正了身体,不欲多说。

    没记错的话,那个人也在菏城,但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一个下午的讲座,在外面吃完饭,折腾到了傍晚,终于能在酒店躺平,外面也真开始下起了毛毛雨。

    贺斯珩晚上没怎么吃饱,正好早上走得急,把谈璟昨晚让他带伞的提醒忘在了九霄云外,趁着这会儿还没下大,下楼去趟便利店,买点填肚子的东西,顺便买把伞。

    见他要出门,谈璟提醒了声:“外面在下雨。”

    贺斯珩头也不回地甩上门:“我就是去买伞的。”

    酒店旁边就有个连锁便利店,走过去也不会淋什么雨,贺斯珩快步走进便利店,拿了把长柄雨伞,挑了些零食,想了想,又多拿了瓶橘子味汽水。

    谈璟最近好像喜欢上了橘子味,就当借他衣服的谢礼吧。

    贺斯珩拿着这些东西去结了账,拎着便利袋走出店门,正要回酒店,才刚要把新伞撑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温和男声。

    “小珩,好久不见。”

    贺斯珩动作一顿,回过头,看见守在便利店门边的男生。

    男生皮肤苍白,鼻梁脸颊上布着浅淡的雀斑,一如当初般看着单薄怯弱。

    然而,那一双黑得发沉的眼睛,毫不掩饰地显露眼底的痴迷。

    在贺斯珩目光落在他身上之后,他眼里闪过狂热的欣喜,毫无血色的嘴唇一点一点咧开,露出一个病态的笑容。

    “我好想你啊……”

    第28章 示威

    雨倾泻而下, 在地面砸出沥沥声响,空气里的冷意浸入皮肤。

    谈璟撑着伞站在雨幕之中,沉着眸光盯着远处相对而立的那两人。

    贺斯珩听讲座时有些坐立不安, 回来也心不在焉。

    他下楼去便利店没多久,谈璟有些不放心, 就也跟着下楼,走出酒店大门,就看见这一幕。

    贺斯珩背对着这边,同便利店门口的一个男生交谈。

    谈璟认识那个男生。

    卢辛树, 贺斯珩初中时玩得最好的朋友。

    关系好到贺斯珩经常带他去老张面馆, 还拍了两人的合照, 取代了原来贴在墙上的那张。

    雨声很大,谈璟听不清那两人的对话, 但眼睛很清晰地看见, 卢辛树脸上几近狂热的欣喜。

    什么下楼买伞,原来是和老朋友叙旧。

    谈璟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手指无声捏紧了伞柄。

    便利店门口,贺斯珩冷眼看着卢辛树,手臂肌肉本能防备地绷紧:“我记得我说,不想死就离我远点。”

    卢辛树对他的厌恶视若无睹, 沉郁的黑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牢牢锁在视野里。

    “听讲座的时候我看见你了,没想到你也来参加比赛,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写作文吗?”

    “果然,这么久没见, 你变了很多,长高了, 也更白更漂亮了。”

    “现在……分化了吗?”

    因为激动,卢辛树的语速很快,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说着这些话的同时,他故意释放出信息素试探。

    浓郁的血腥味弥散在潮湿的空气里,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朝贺斯珩席卷而来。

    贺斯珩一瞬间捏紧了拳头,眸光愈加变冷:“你再恶心我试试?”

    卢辛树却反而愈发兴奋:“你又要打我了吗,这一次是想怎么打我呢?”

    他一步步逼近,空气里的信息素浓郁到张牙舞爪的地步,劣质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却也只是令人作呕。

    贺斯珩意外地发现这次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被Alph息素干扰得不适。

    余光瞥见身上的灰色卫衣,顿时了然。

    原来是谈璟留在卫衣上的信息素,发挥了作用。

    贺斯珩勾起唇角,忽然笑了下:“卢辛树,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样可怜啊。”

    卢辛树脚步一顿。

    贺斯珩啧啧两声:“你不是狗鼻子吗?怎么我身上的信息素气味,你一点都没闻出来?有时间关心我分没分化,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连信息素气味都快闻不到了,腺体退化到这种程度,还是快去医院看看吧,免得你家断子绝孙。”

    与最高级别的S级所对应的,是最劣等的D级,D级Alpha不光信息素的攻击力弱势,也是腺体唯一会退化的群体。

    在分化之后,D级Alpha的腺体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功能退化,腺体退化也就意味着失去标记能力,相应的,会失去性功能。

    贺斯珩骂人专戳痛点,果不其然,卢辛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蕴怒。

    但很快,那怒气又消失。

    卢辛树重新挂上笑,语气缱绻温柔:“原来小珩这么关心我啊,我的能力怎么样,你应该最清楚吧?”

    贺斯珩眼神一凛,周身气压瞬间骤降。

    他捏紧了拳头,正要迈出那步,熟悉的清冽气味忽然如潮水般从身后涌来。

    气味熟悉,却似乎又与平时不太一样,不知是不是这雨的缘故,清新的草木香中带着几分凛冽的寒意。

    贺斯珩回过头,隔着雨幕,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撑着伞朝这边走来,黑色伞面下,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撑伞的少年在他们面前几步远处站定,伞檐上移,露出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毫无温度地注视着这边。

    认出来人是谈璟,卢辛树嘴角一咧,正要说什么,对上对方视线的那剎那,他释放出的信息素被另一种信息素逼退,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朝他袭来。

    卢辛树瞳孔骤缩,如同被人扼住咽喉,别说是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连呼吸都异常艰难。

    与此同时,贺斯珩也察觉到这信息素里的攻击性,但持续时间并不长,几秒时间,就收了回去,短暂得仿佛只是一个错觉,对他来说,没多大影响。

    然而,对卢辛树这个Alpha来说,这明显是一次示威,危险性十足的警告。

    双方等级相差过于悬殊,即便只有几秒,他也如同经历了一场暴力镇压,疼痛感侵入四肢百骸。

    卢辛树的腰重重地弯了下去,死死扶着门框,才勉强没有跪在地上。

    他死死瞪着谈璟,眼里满怀恨意,后者却一丝目光也没在他身上停留。

    谈璟看着贺斯珩,脸上没什么表情:“聊够了吗?”

    他声音很淡,似乎与往常无异,贺斯珩却莫名从中察觉出一丝说不上来的情绪。

    对视半晌,贺斯珩挪开视线,懒得撑伞,索性往雨中小跑两步,钻入他的伞下。

    “走吧。”贺斯珩理直气壮地指挥。

    谈璟顿了顿,眼里温度回升,撑伞的手臂微抬,腾出半边伞的位置,伞面朝他倾斜了几分。

    又听见贺斯珩问:“你怎么来了?”

    “怎么,”谈璟像是冷笑了声,“我打扰你们联络感情了?”

    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贺斯珩有些莫名其妙:“问问而已,干嘛火气这么大?”

    谈璟抿了抿唇,没说话。

    贺斯珩也正因为遇到卢辛树这倒霉事而心情不好,干脆也不说话了。

    一时间,只剩下雨点噼里啪啦敲打伞面的声音,沉闷聒噪,吵得人心里更烦。

    一路无言到酒店,贺斯珩一进屋就脱了卫衣:“我去洗澡了。”

    丢下这一句,他头也不回进了浴室。

    第一次闻到卢辛树信息素的气味,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令人作呕的下流眼神,让他的胃里现在还在翻腾。

    南中是私立学校,学费高额,挺多诸如贺斯珩这般家境不错的少爷小姐,而卢辛树是靠奖学金和助学金进的学校,每天穿着洗的发白的帆布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也少不了被人欺凌。

    贺斯珩以前从没关注过这些事,也就是有次和周雨碰巧路过卢辛树被霸凌的现场,顺手帮了他一把。

    不知是被谁添油加醋出去,自那时起,卢辛树莫名其妙成了他贺斯珩在南中罩着的人。

    贺斯珩瞧着卢辛树被欺负得挺可怜,也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算一个举手之劳,就没去管。

    卢辛树却因此很感激他,时常来给他送些小零食小东西。

    贺斯珩在学校的人气一直很高,隔三差五就会收到表白和礼物,对卢辛树的谢礼就像对其他人送的礼物一样,收了也就收了,没怎么放在心上。

    除了每次月考第一和第二的年级排名和那一次顺手帮忙,贺斯珩和卢辛树其实没什么交集。

    刚上初中那时候,贺斯珩才被谈璟伤透了心,变得有些特立独行,勉强跟那时坐同桌的缠人精周雨交了个酒肉朋友,但拒绝跟任何人交心。

    即便卢辛树经常来送礼物,贺斯珩一开始也没怎么跟他玩起来。

    直到后来有次,贺斯珩无意间撞见卢辛树周末帮家里送外卖,才知道他周末寒暑假都想方设法打零工为家里分担,见缝插针地学习。

    在那么艰辛的学习环境中,还能保持名列前茅的成绩,贺斯珩觉得他挺牛的。

    又听周雨无意间提起,卢辛树能在这读书基本都是靠奖学金和助学金,但自从贺斯珩每次月考都蝉联第一名后,第一名的奖学金评选自然而然落在了贺斯珩头上。

    学校的奖学金评比只跟成绩挂钩,第一二名的金额相差还挺大。

    贺斯珩以前从没把奖学金当回事,只当做一份零花钱,自从知道随手花掉的零花钱原来会是别人的生活来源,心里莫名觉得过意不去。

    但他也不想为了一个家境不好的同学,就故意考差,卢辛树大概也不会接受这种类似施舍的让步。

    于是贺斯珩回家跟贺老板商量了一下这事,让贺老板赞助一波,直接跟校方去协商,把第一二三名之间的奖学金差额取消,前三名的奖学金金额都一个数。

    这两件事之后,贺斯珩对卢辛树的关注也稍微多了些,这人看着闷闷的,身体也很瘦弱,性格却坚韧,像折不断的竹子,也像某个已经跟他绝交的狗东西。

    渐渐地,贺斯珩跟卢辛树的交集多了起来,也慢慢地把他当成自己兄弟,开始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卢辛树营养不良身体不好,贺斯珩几乎每个周末回家都会从家里给他带补品,有事没事带他去下馆子,还偶尔把他带去老张面馆。

    卢辛树家离学校很远,路上花太多时间上下学,为了让他多睡点觉,贺斯珩想方设法去帮他申请学校宿舍的费用减免,让卢辛树搬进宿舍跟他一起住。

    贺斯珩一直以为他和卢辛树相处得挺好,所以发生那件事的时候,贺斯珩把学校都快翻出个底朝天,都没怀疑到卢辛树身上。

    上初三之后,贺斯珩频繁地收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信件”。

    信件的内容很矛盾,时而下流地说表达爱意,时而恶毒地发泄仇恨。唯一的共同点,是阴暗恶心。

    “又有女孩子跟你表白了,你的脸真好看,好想把皮剥下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恭喜你在篮球赛赢得冠军,看你活力四射的模样,真想把你绑起来,狠狠地□□你。”

    “原来你还拉小提琴,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什么都会,你穿西装真好看,但我更想看你什么都不穿。”

    “真讨厌啊,为什么你那么优秀,为什么你总是能轻松地拥有一切?”

    “你真的很完美,皮肤好白好嫩,每天晚上,我想着你,都能撸了个爽。”

    恶毒下流的文字无孔不入地侵入贺斯珩的生活,有时候伪装成是课桌里的一封情书,有时候藏在课本的夹层,有时候在他的作业本里。

    贺斯珩不堪其扰,被这个变态气得抓狂,但当时没有声张。

    一是怕说出去打草惊蛇,也觉得这事丢脸,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想自己抓住这个变态。二是这件事太恶心,他不想传到舒秋那里,让舒秋每天提心吊胆。

    除他本人之外,当时只有跟他玩得最好的周雨和卢辛树知道这事。但变态实在狡猾,神出鬼没不说,那些纸条上的字也是打印下来的,看不出字迹。三人想尽各种办法,都没能把这个变态给揪出来。

    经历了近几个月的折磨,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贺斯珩不太想住校了。

    也就是下那个决定的不久之后,贺斯珩终于发现了那个死变态的真面目——竟然是他一直信任的卢辛树。

    离寝的最后一晚,卢辛树在贺斯珩的睡前牛奶里下了安眠药,以为贺斯珩睡熟,自己趴在贺斯珩床边,一五一十地倾诉他的爱与恨。

    如果不是因为那天下午,贺斯珩陪着周雨去尝试奶茶店的新品,陪周雨灌了一肚子的奶茶,误打误撞影响了安眠药的药效,他也不会发现这事。

    如果不是被安眠药影响了体力,那天晚上,贺斯珩也绝对会把卢辛树给打死。

    卢辛树被揍得鼻青脸肿,却还有脸在办公室装可怜:“对不起啊贺斯珩,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吵你睡觉的,只是想给你盖好被子。”

    他笃定贺斯珩要面子,不好意思把当晚的事捅出来,就算把骚扰信这事说出来,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干的。

    贺斯珩冷笑,偏不如他的意,直接将那些骚扰信甩在他脸上,再把贺云朗从公司里喊过来。

    贺老板虽然总在谈家那边吃瘪,但怎么也不是吃素的,骚扰信没证据证明是你干的,但牛奶里的安眠药成分总能验出来。

    不管这之间有没有联系,贺云朗直接动用关系,把卢辛树一家送出了祈南市。

    原本是打算报警的,但被贺斯珩给拦住了。

    报警就意味着这事会闹大,会被舒秋知道,父子俩都清楚舒秋的性格,不光会伤心地哭个十天半个月,说不定还会哭给她的好姐妹姜荷,四舍五入约等于被谈琮和谈璟知道。

    贺云朗和贺斯珩同时跟谈家父子俩较着劲,脸皮比纸薄,面子比天大。

    贺云朗勒令校方严格保密,这件事最终被低调处理。

    但这并非结束。

    卢辛树退学那天,贺斯珩班上教室的黑板被人写下了一句话:

    “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把你变成我的Omega。”

    有人以为这是谁的恶作剧,有人以为这是哪个Alpha的纯情告白,只有认出字迹的贺斯珩,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脸色铁青。

    有一件事,他没跟任何人透露。

    那天晚上,卢辛树给他下安眠药的真正动机,是想□□他。

    ……

    贺斯珩这澡洗了挺久,恨不得让酒店的沐浴露把自己给腌入味。

    换了身干爽衣服从浴室出来,没在房里看见谈璟,原以为他又出门了,转头瞧见房间外的露台,一道颀长身影倚在窗边,指间夹着一根烟。

    屋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天已经黑了,露台的灯光并不明亮,朦胧地落在他身上,指间的猩红被他递到唇边,浓白烟雾自肺腔深处,雾一样弥散出来。

    他的背影,无故地有些萧索。

    这是贺斯珩第二次见谈璟抽烟,第一次是大王去世那天。

    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坏习惯,但似乎烟瘾不大。

    贺斯珩随便擦了两下头发,随手将毛巾丢床上,推开露台的门。

    人才刚走出去,就被外面的风吹得一激灵。

    谈璟屈指弹了弹烟灰,瞥了他一眼:“去把卫衣穿上。”

    贺斯珩置若罔闻,走到他旁边,同他一样倚在窗边:“不想穿。”

    他一回来就脱衣服洗澡的原因,就是觉得那卫衣上残留着卢辛树的信息素,不管是不是他神经敏感,他就是很嫌弃。

    谈璟掐灭剩下一半还没吸完的烟,丢进烟灰缸里,脱下身上的外套递过去。

    贺斯珩没接:“你不冷?”

    谈璟没接茬,直接将外套搭在他肩上,丝毫不拖泥带水。

    若是往常,或许还会嘴欠两句。

    贺斯珩抿了抿唇,也不再跟他客气,披上外套。

    淡淡的草木香包裹着他,衣服里侧还残留着谈璟的体温,暖意浅浅地落在皮肤上。

    贺斯珩偏头看了眼两人之间的烟灰缸,里面不止一根烟嘴。

    他看向突然间烟瘾大发的男生:“你有烦心事?”

    谈璟垂着眼皮,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打火机:“想当知心哥哥?”

    贺斯珩笑了声:“知心爸爸也行。”

    谈璟也笑了笑:“我不缺爸爸,缺个恋人。”

    贺斯珩眉梢一挑,抓住猫腻:“哦~你的烦心事是恋爱问题?这是寂寞了,想谈恋爱了?还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上谁了?”

    他语炮连珠地发问,生怕人看不出来他想趁机挖掘八卦。

    谈璟哼笑了声,没接茬,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摁着打火机。

    下着雨的空气潮湿,风很大,没有一次点森*晚*整*理燃火焰。

    咔哒,咔哒,打火机的声响像是某种迟疑的鼓点,延续着这片沉默。

    贺斯珩正猜想着他不吭声,究竟是默认还是懒得搭理自己,打火机按压的声音忽然停了。

    淅沥的雨声里,谈璟轻轻喊他:“贺斯珩。”

    “嗯?”

    贺斯珩偏头看向他。

    露台灯光昏黄,两人的影子斜斜投在玻璃窗上,雨声嘈嘈切切,偶尔有雨丝被风吹着掠过他们的脸颊,带来凉丝丝的触感。

    昏暗的光线下,少年琥珀色的眼睛仍旧干净澄澈,里面盛满了疑惑和好奇。

    也只有疑惑和好奇。

    令人挫败的,清澈的眼睛。

    对视几秒后,谈璟垂下眼,有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没什么。”

    他直起身,离开露台。

    “回去睡觉吧,晚安。”

    第29章 梦游

    谈璟今晚睡得不怎么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遇见了卢辛树, 他梦见了最不愿意回忆起的初中。

    在老张面馆,谈璟忽然发现墙上和贺斯珩那张拍立得合照不见了。

    他立刻去问老板,是不是照片太多, 收起来了。

    “没收啊,”老板说, “可能是被哪个熊孩子拿走了吧,下次你跟小贺重新拍张,昨天小贺还跟他朋友来了,你怎么没一块来?”

    跟朋友来了。

    谈璟的视线在墙上扫了圈, 该说是意外还是意料之中, 在另一处看见一张新的拍立得合照。

    那个举着相机的男生, 大概就是贺斯珩的新朋友。

    谈璟收回视线,轻呵了声。

    完全被取代了啊。

    讨厌他已经讨厌到连一张照片都不愿意留下么?

    心里压着的烦躁快要绷不住, 他却没办法去找贺斯珩质问。

    贺斯珩要跟他绝交那天, 看他时的厌恶眼神,就像一根刺, 在他心上狠狠扎出一个洞,本就不多的底气,更因此一点一点流失。

    不敢去问,不敢去确认, 贺斯珩跟他绝交的原因。

    害怕从贺斯珩口中听到那一句,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你竟然喜欢我, 真恶心。

    做一个胆小鬼,还能尚存一丝侥幸。

    谈璟有时候挺羡慕贺斯珩。

    贺斯珩喜欢谈琬, 常把喜欢挂在嘴边,即使没被谈琬放在心上, 至少不会被谈琬讨厌,远离。

    他却不同,他太了解贺斯珩的性格。

    他失败的代价太大了。

    只是没想到,那张消失的合照,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手里。

    剎车声将梦境撞得支离破碎,梦里的场景变成了医院。

    旧帆布鞋洗得发白的男生,畏畏缩缩站在他病床边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我、我是昨晚没休息好,今天骑车的时候有点走神,真的、真的对不起……”

    相比他的骨折,男生只受了些擦伤,但脸色白得厉害,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满脸怯弱。

    命运弄人的巧合,谈璟认得他。

    靠奖学金和助学金在南中读书,一有空就帮家里人送外卖的特困生,贺斯珩新交的好朋友。

    那张合照上的男孩。

    “你回去吧。”谈璟疲倦地阖上眼:“我不追究你的责任,以后小心点。”

    “谢谢谢谢!”卢辛树立马感激地扬起笑容,不停地鞠躬,一个劲地道谢。

    脚步声走了却又回来,去而复返的卢辛树迟疑地问:“同学,你是不是认识贺斯珩?”

    谈璟眼皮子一掀:“还有事?”

    卢辛树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头一悸,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对、对不起,我只是看你有点眼熟。”

    他连忙从书包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谈璟:“这照片上的是你吧?这张照片原本是在一家面馆里的,小珩要丢了它,我看这张照片年代挺久了,丢了觉得可惜,就偷偷自己留着了。”

    小珩,要丢了它。

    虽然早就猜到照片不见的原因,但从另一个不相关人的口中听到,还真是讽刺。

    谈璟面无表情看着他,眼底情绪冷漠:“照片留下,你可以走了。”

    卢辛树颤着手把照片给他,又小心翼翼开口:“今天的事可以别告诉小珩吗……”

    谈璟动作一顿。

    卢辛树可怜兮兮地开口:“马上就是小珩的生日,我是想给他买生日礼物所以最近才使劲打工,要是让他知道我为了他出了车祸,撞的人还是你,我……”

    谈璟打断他:“我跟他已经没联系了。”

    照片的一角被手指捏出皱痕,指尖贲得发白。

    谈璟压下心头的酸涩,低声道:“你走吧。”

    在医院住了一个多礼拜,谈璟坚持提前出院,拖着条石膏腿回家。

    出院那天,是贺斯珩的生日。

    谈璟拄着拐杖站在卧室窗边,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房子。

    大门被人打开,贺斯珩把来参加生日宴的朋友们送到玄关,笑容攒在脸上,挨个目送他们离开。

    轮到卢辛树的时候,卢辛树忽然张开手抱了他。

    贺斯珩愣了下,很快推开他:“干嘛啊,肉不肉麻?”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脸上却没有厌恶。

    他对卢辛树格外宽容。

    谈璟看着他笑骂着把卢辛树给送走,丢开拐杖,打开了窗户。

    开窗的动静引来对面玄关处男生的注意,贺斯珩朝这边看过来,看见他,方才还挂着的笑容瞬间消失。

    谈璟张了张嘴,踟躇着想要开口。

    玄关处的男生却没多做停留,转身就回了屋。

    或许是深冬的缘故,那晚的风彻骨的冷,吹在脸上如同刀割。

    谈璟在窗边站了许久,最终关上了窗。

    寒风被挡在窗外,房间里却仍旧冰冷。

    他独自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

    *

    今天经历了太多事,一向沾枕头就睡的贺斯珩难得地失眠了。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被卢辛树那衰神烦得睡不着,但不知怎么的,闭上眼睛想的却是谈璟。

    脑子里反复地浮现谈璟靠在窗外吸烟的萧索背影,还有他那句缺个恋人的话。

    这家伙,该不会真被什么恋爱烦恼给困住了吧?

    他这么黑心黑肺的人,还会有被人拿捏的时候?谁这么牛逼?

    贺斯珩忽然想起运动会上,谈璟说他喜欢的类型是有挑战性的,但在脑子里搜了一圈,也没想起来学校里哪个Omega这么难追。

    难不成他喜欢的是Alpha?AA恋?

    如醍醐灌顶,贺斯珩顿时想通了,果然是这样吧!

    对谈璟这种S级的Alpha来说,AA恋可不就是有挑战性的类型?哪个Alpha能承受得住他的信息素?

    思及此,贺斯珩心里生出几分怜悯。

    他在枕头上摇了摇脑袋,翻了个身,看向另一张床上熟睡的人。

    谈璟似乎睡得不怎么好,从刚才起就一直翻来覆去的。

    贺斯珩隐约听见一句梦呓,但外面下着雨,动静吵,梦呓的声音又小,他只模模糊糊地听到什么生日。

    难得撞见谈璟这家伙说梦话,贺斯珩想了想,干脆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走过去,趴在他床边蹲着。

    竖起耳朵等了半天,没等到谈璟的下一句梦话,床上的男生却骤然睁开了眼睛。

    咫尺的距离,漆黑如墨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缭绕着刚醒的困意,和危险莫测的某种情绪。

    “你真梦游?”男生刚睡醒的嗓音又低又哑,仿佛带着金属的颗粒感,冷冰冰。

    贺斯珩的耳朵被这磁性的嗓音刺了下,鼓膜都在发痒。

    偷听梦话被抓包,他不自在地咳了声,为自己找借口:“什么梦游?我是看你好像在做噩梦,所以专门来看一下,关心你懂不懂?”

    谈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往身后挪了个位置,手臂抬起被子。

    贺斯珩见状,莫名其妙问:“干嘛?”

    “不是关心我?”谈璟理所当然地看着他,懒懒地开口:“我做噩梦了,不敢一个人睡。”

    贺斯珩一时语塞,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地顺坡下驴。

    “你是小孩吗,做了个噩梦就不敢一个人睡?”

    谈璟低低地嗯了声,毫无包袱地承认:“我是胆小鬼。”

    瞧瞧这人,还真是软硬都吃啊。

    贺斯珩再一次见识到谈璟的厚脸皮,偏偏又是他自己把自己给架上去了,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行吧,看在你借我衣服的份上,我今晚就陪你这个怂包睡一觉。”

    他认命地爬床上,钻进谈璟的被窝。

    被子被谈璟的体温烘得暖洋洋的,贺斯珩鼻尖充斥着好闻的草木香。

    谈璟侧着身,面朝着他躺着,贺斯珩觉得跟他面对面睡太奇怪了,背过身侧躺的话,后背一个大风口又冷得慌,便平躺在床上。

    他睁眼看着房间里的天花板,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便没话找话:“你梦见什么了,这么害怕?”

    谈璟看着他的侧脸,沉默了几秒,低声说:“梦见……我喜欢的人,不愿意理我。”

    闻到八卦味,贺斯珩一下子精神了,立马翻了个身,跟他面对面侧躺着:“你真有喜欢的人?谁啊?我们学校的?Omega?Alpha?还是Beta?”

    谈璟笑了声:“要给你拿只录音笔吗?”

    贺斯珩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谈璟说:“记者采访不都要准备录音笔?”

    贺斯珩这才听出他的讽刺,啧了声,扫兴地换回平躺着的姿势:“我这也是对你的一种关心。”

    “关心?”谈璟勾了勾唇,黑暗的环境里,低沉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都不愿意搭理我,怎么突然转性,这么关心我了?”

    贺斯珩被他这话噎了噎,嘴硬地狡辩:“我也没有很不搭理你吧?”

    谈璟闭着眼睛反驳:“你有。”

    不容置喙的语气。

    贺斯珩抽了抽嘴角,这家伙这架势,是要翻旧账啊?

    要说起旧账,他能翻的也不少。

    “以前的事咱俩一半一半,嘴上说着不希望我跟别人交朋友,害怕别人把我抢走,还说了那样的话,我跟你闹脾气绝交的时候,也没见你来找我,而且……”

    贺斯珩停顿了很久,才声音很轻地开口:“你那时候也很怨我吧?”

    不然也不会把老张面馆里那张贴了几年的合照给撕走。

    谈璟没吭声。

    贺斯珩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他的回答。

    他转头朝旁边看过去,看见谈璟阖着眼皮,呼吸均匀,显然是已经再度熟睡过去了。

    贺斯珩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了句:“还说做了噩梦不敢睡,这不是睡得挺快的吗?”

    视线落在谈璟熟睡的脸庞,贺斯珩莫名有些走神。

    他睡得很沉,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头发有些凌乱地散着,侧躺着睡,下颌线条被拉扯得凌厉。

    毫无防备睡着的模样,仿佛很柔软。

    贺斯珩鼻尖萦着淡淡的草木香,像雨后的森林,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与他匹配度甚高的Alpha的信息素,无论何时,闻着都觉得安心。

    暖烘烘的被窝,好闻的气味,贺斯珩不知不觉也有些困了。

    闭上眼睛后,睡意渐渐地积聚。

    半梦半醒间,在他身旁熟睡的人似乎觉得冷,下意识地寻找暖源,朝他这边挪了挪,一条手臂搭上他的腰,抱住了他。

    贺斯珩被迫地醒了些瞌睡,不满被这样当娃娃似地抱住,闭着眼睛抓住谈璟的手臂,要把他的手身上给拎走。

    但对方抱得紧,他几番尝试,揽在他腰上的手臂纹丝不动。

    贺斯珩眼皮子一掀,偏头看向谈璟,这家伙睡得可香了,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呼吸平稳绵长。

    贺斯珩磨了磨牙,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下,在谈璟手臂的重压下,艰难翻了个身,面朝着男生,伸出罪恶的手指,捏住他的鼻子。

    一秒,两秒,三秒……

    被阻断呼吸的谈璟在睡梦里皱了皱眉,搭在贺斯珩腰上的手终于松开,拍开他作乱的手。

    贺斯珩得逞一笑,正得意时,身旁的男生再一次伸出手臂,将他一把揽进怀里。

    同时低头凑过来,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生日快乐。”

    他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困意,如同一句梦呓。

    冰凉又柔软的触感在唇上一蹭而过,如同蜻蜓点水。

    贺斯珩的瞌睡完全飞了,整个人都僵住,瞪大了眼睛。

    啊?

    啊??

    啊???

    原来他之前那句梦话是生日快乐?梦见给谁过生日呢?

    不对!你他爹的不是做噩梦吗?上半夜做噩梦,下半夜就换成春|梦了?

    不对不对!这些都不重要,这可是老子的初吻!

    老子的初吻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