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
“嗷？嗷嗷嗷？”
卡纳望着自己的粉色爪爪, 威风凛凛的脑门上写满了懵圈。
什么呀，怎么一觉醒来，连物种都变了一个。
但是达米安很满意这个。
非常满意。
加西亚合该是他的狗。
活的, 有价值的，不会轻易死去的。
他早该保持这个状态。
“加西亚, 这是你的荣誉。”
达米安一本正经地宣布, 伸手理理卡纳脖子上的项圈, 又抬手撸撸小狗的头, 刚抹上脊背, 就被迫中止。
他绷紧下巴，不高兴地望着卡纳。
卡纳比他还震惊地望回去——
不是，大米, 就算我们是亲兄弟, 那也不能随便摸呀！！
他卡纳加西亚可不是那么随便的小狗！！
谁也不能撸！！
就算是好兄弟也不能这么撸！！
奇奇怪怪的。
卡纳被达米安撸脑袋撸得心里毛毛的，这太奇怪了，奇怪道他每一根毛绒绒都不对劲了。
拜托, 他为什么会真的变成一只小狗啊！
狗勾在心底大声哀嚎，连忙夹紧尾巴, 又踢开床脚的棉被，非常有危机感地把自己埋得严严实实的。
黑暗里小狗挖啊挖, 弓起来的黑色被单左扭扭右扭扭, 最后白色的爪爪推出来一条镶满宝石的项链。
卡纳掀开一条缝隙, 露出绿色眼睛, 非常严肃地嗷一声。
——还你！
——我可不是你的狗！
达米安本就不高兴的脸彻底阴云密布。
他一把拿过项圈向墙面砸去。
“嗷？”
偷偷竖起耳朵的小狗立马惊叫, 柔软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下冲, 叼住了那个花花绿绿的项链，冰冷的宝石硌得他牙疼, 也不知道咬坏了要不要他赔。
可是他也没钱啊。
卡纳大声哀叹，踩着陌生的爪爪走了几步，很快就熟练地晃着屁股尾巴，一颠一颠地向达米安跑去。
他把项链还给男孩。
拜托，就算他不要，也不至于扔了吧。
很贵的哎。
卡纳下意识心虚舔爪，又一次拒绝了达米安试图佩戴项圈的举动。
他真的不是那么随便的小狗。
就算要戴，那他也是杰、
卡纳心尖颤了颤。
他有些不舒服地交换地动动四肢着力点，但仍然避免不了寒气从四肢上涌，耳边阴冷的声音随机而动，低语着让人讨厌的话语。
卡纳烦躁地挠挠耳尖，不爱理它。
他当然知道杰森死了，他害死的。
所以杰森不会给他带项圈，他们也不会相遇——地狱都是骗小孩的，他根本没遇见杰伊，也没和办法和杰森见面。总不可能杰森先去投胎转世了吧，他们明明前后脚死亡的功夫。
再说，要是真有地狱真有转世，他可得死神好好唠唠，下辈子让他当哥哥——说一不二！极具威严的那种！！
让小杰伊一看见自己，立马就乖巧地任撸任抱，说往东绝不往西，说呆在哥谭就绝不离开美国！当听他话的乖宝宝！
这次他绝对不会任由坏孩子乱来了！
他们要一起长大才行。
想到这个，卡纳又忍不住高兴起来。
所以干完他该干的事情，他就去找杰伊吧！！
下次他是哥哥哎~~
嘿嘿嘿~
狗勾忍不住趴伏在地上，爪子蒙着脑袋，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笑声，长长的大尾巴在地面扫来扫去——
杰伊都听他的哎！！！
他是老大！！
小狗胸口的白毛毛写满骄傲。
*
那天他叼项圈叼了十几次，玩腻了飞盘游戏的小王子总算放过了小狗，不情不愿推迟了领养手续，并维持一天一次给小狗摸脑袋揉下巴活动。
卡纳拒绝过这个，但是拒绝无效——达米安和他打起来，小孩一本正经怒斥的模样成功斩获小心心，卡纳只能牺牲出自己的狗脑袋，让弟弟每天撸撸毛绒绒放松心情，别在这个充满罪恶的地方憋坏了。
但只有脑袋，别东摸西摸，肚皮不行背部不行屁股不行尾巴不行，提前说明可以捏捏爪垫，前爪就当牵小手了，后爪也不行！这太奇怪了！！
直到他掌握白狼力量，能随意在两者之间切换人形之后，塔利亚出现了。
她希望卡纳能留在刺客联盟接受训练，作为复活的代价，他必须“陪伴”达米安。
卡纳很想拒绝。
他只想回哥谭，回去干他该干的事情，呆在他该呆的地方。
但从刺客联盟回到哥谭并不是个轻松活儿，现在可没有谁给他撑腰找补了，一切都得靠自己。
适当的审时度势是非常有必要的。
这不是哥谭，甚至不是美国，逃离哥谭会有贴心为他们准备小甜饼的阿福，以及永远在海文欢迎他们的迪克，逃离美国只需要瞒住蝙蝠，以及一颗无畏生死的机票。
但逃离刺客联盟？位于塔佳尔拉雪山的恶劣环境是第一重天然屏障，其次是这个分部的武装，恶魔一手调.教出来的刺客和让人咂舌的火力，卡纳不认为自己能瞒过这些地头蛇顺利逃走，最后是逃离雪山之后，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外面正在打仗，三国边界，打了几百年也不肯停歇的战争，飞机大炮和坦克，他不可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逃出那片战场。
或许他能呼叫超人…
哎。
算了吧。
那个氪星人来了，布鲁斯也知道了——除了复仇和回到杰森身边外，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别让布鲁斯知道他还活着。
反正他早晚会死的。
死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只会徒增伤悲罢了，他已经够让他们为难了。
既然塔利亚也有意隐瞒，那么事情就到此为止，他现在苟延残喘的唯一原因，就是为了完成未尽的任务。
他没必要让大家看见他，更没必要让大家空欢喜一场。
他已经抛弃了他的家人一次，难道还要再让他们得到后，失去第二次吗？
这太残忍了，不管是对谁。
况且布鲁斯也不一定高兴看见他。
他杀了人——
两次。
一次在蝙蝠侠面前，一次就在不久前。
而且一定会有第三次，他永远不会放弃这个——哪怕布鲁斯后悔收养他这个孩子，哪怕蝙蝠侠后悔教导他这个学生，哪怕是杰森从棺材里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也得这么干。
他得杀了小丑，他不能让那个恶棍活下去。
为了杰森。
不止为了杰森。
小丑折磨不了死去的人，但他能在生者神经上拉扯，他不能让布鲁斯承受这种痛苦，杀死他孩子的凶手就在他面前活蹦乱跳，更不能让蝙蝠侠承受这种痛苦，他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底线，不能为了这个人渣打破。
这一切该让他来终结。
这一切本就该让他终结。
他已经失败了一次。
他总是干不好事情。
但这次不会了，他会亲眼看着小丑死得干干净净。
看着他烧成灰，化成泥，最后一点一点消散在这个世界上。
*
拉萨路池水能让老者重返青春，能让伤者治愈躯体，但它也将带来无比的疯狂，这股力量将潜藏于血肉，等待时机蚕食灵魂。
死而复生的谜题是世界上最大的诱惑，拉尔斯也不会容许抵抗了池水疯狂的卡纳离开。
于是卡纳答应了留在刺客联盟接受训练的提议。
鉴于他并不想困在实验台上——他小时候已经经历过这个了，也不想死于异国他乡——这地方蝙蝠来了也得脱层皮，他必须得答应这个，然后找机会溜走。
他甚至还想带刺客联盟的宝贝疙瘩一起溜走。
大米这么乖一个孩子，不就是想养只毛绒绒吗？！养呗！大养特养！但是这破刺客联盟不干人事，他妈的塔利亚毒死了多少达米安偷养的小动物！！
在陆续失去雪豹雪兔羚羊之后，达米安彻底放弃了在塔利亚眼皮子底下饲养小动物的念头，而饲养一只能光明正大行走在联盟的白狼的欲望与日俱增。
活的，强大的，不会轻易死亡的，甚至他们还能偷偷分享布鲁斯的故事，关于那个庄园，和黑暗骑士想要守护的城市。
达米安开始下意识往卡纳身边凑，这下不只是因为毛绒绒，还有一些更深的东西。
卡纳希望他的弟弟能够快乐长大，到时候别说是一只可怜巴巴差点没被撸秃皮毛的小狗，让哥谭甜心给他亲儿子包一座动物园！想养什么就养什么！大到老虎狮子，小到猫猫狗狗…
养！给我养！！给我多多地养！！
这三年的每一秒每一刻，卡纳都在痛恨刺客联盟的垃圾教育，
瞧瞧把他弟弟都逼成什么样了？！
我呸——
刺客联盟不干好事。
刺客联盟不是好人。
刺客联盟我拜拜了您嘞！
……
咻——
飞机划过天空。
乘坐雇佣兵航班需要足够的钱，以及足够的手段，幸运的是，卡纳刚好都有，他和塔利亚达成了协议，并且成功从复杂的联盟内乱中迅速抽身。
这事多亏了他朋友的帮忙。混迹黑市的高个子有一些…嗯，这方面的人脉？但遗憾的是那个贩卖海.洛因的蠢货死于一场意外。卡纳有提过醒，但这也没办法，毕竟这世界确实因为少了一个人渣更美好。
生命就是这样，脆弱到可怕。
踏足这熟悉的土壤的那一刻，卡纳几乎要感动得落下泪来。
他从来不知道他能如此想念这个腐烂的空气。
哥谭，他的快乐老家，他爱哥谭！
他再也不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怀揣着这种感动，卡纳降落哥谭的二十分钟，遇见三个小混混打劫——
天！
哥谭特产！如此简单！如此朴素！如此令人怀念！！
他爱哥谭！！！
狗勾非常感动地送这三个人骨折套餐。
哎嘿~
真好。
大家都没变！
卡纳仰起头——哥谭黑夜一如既往，月光很少透过厚重的云层，洒下光明的往往是那盏沉默的蝙蝠灯，这是蝙蝠侠的城市，黑暗骑士守护着这里，活力双雄在夜空翱翔。
活力双雄——蝙蝠侠和罗宾。
没有白雀…罗宾也不是那个罗宾了……
事实上，卡纳感激那个男孩，他非常感激提摩西德雷克。
三代罗宾拉住了蝙蝠侠，提姆也拉住了布鲁斯。——就算是现在，卡纳也觉得自己干了件相当愚蠢的蠢事，他怎么能想当然以为小丑和他一样会死在硫酸池里？他怎么能不做任何检查直接离开？以及最重要的是，他怎么能当着布鲁斯的面死亡呢？？？
他知道被留下来的滋味，因此他更感激那个男孩。
感谢他成为布鲁斯的儿子，阿福的孙子，迪克的弟弟，感激他照顾韦恩家的所有人。
并再一次发誓，他绝对绝对不会让布鲁斯知道他还活着，他会悄悄地干完所有事情，然后悄悄地回到他该呆得到地方。
死人不该出现，更不该昙花一现。
他看见熟悉的黑影在夜空荡起，身边有欢快的彩色身影追随，两人结伴，蝙蝠车压下轰鸣，出事的哥谭大桥等着他们解救。
那大概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青年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很快跨上机车飞驰而去，方向刚好与蝙蝠相反。
*
韦恩墓园。
卡纳很熟悉这里。
活的时候他就很熟悉这里，杰森死后他更熟悉这里。
那个月他几乎就在这里度过，白天或者黑夜，被打晕带走后又来这里，他熟悉通往杰森墓碑的每一条路，就像他熟悉杰森墓碑上的每一个字母。
更别说他死后也埋在这里——感谢布鲁斯，他总是这么贴心。
卡纳黑入庄园监控系统，从前他并不擅长这个，但多亏了塔利亚和她找来的老师，他不得不学会这些。
蝙蝠洞系统更新过很多版本，但是卡纳处理得很好。
实际上不处理也没事，没人会知道这个，就像他当初离开这里的时候就没人发现。
哈哈。
五分钟后，卡纳心情愉快地混入墓园，熟练地找到那个熟悉的位置。
事实上他也该在里面躺着——有他做邻居杰伊也不会太孤单，下辈子他们牵着手也不会迷路，说好他要当那个指挥全局说一不二的哥哥！
但是恶魔一定要让他醒来修正他犯下的错误。
卡纳蹲下身来，指尖在照片熟悉的面颊上描摹。
男孩得意张扬的笑容如此鲜活——但他没能长大，他的时间永远停在了十五岁的生日。
卡纳心脏难受得蜷缩成一团，酸涩和难受开始搅动神经。
他永远不能接受这个。
他不该停在那一天。
卡纳抹了一把脸，最后一屁股坐在杰森家门口，抱着膝盖，长久地安静地注视着分别三年的好兄弟。
凌晨的墓园非常安静，垂泪的圣母和啼哭的婴儿也没能带来光明，死寂缭绕在这片土地，生与死的间隔如此清晰。
卡纳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这实在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可怕。
于是他闭上眼睛。
又听见了鸟巢里小鸟睡梦中的呓语，草地里昆虫辛勤劳作的窸窣，以及……
深深的泥土之下，另一个人的心跳逐渐响起……
怦——
怦—怦——
怦—怦—怦———
卡纳倏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