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byemyalmostlover.
goodbyemyhopelessdream."
——《almostlover》
如果你问我，暗恋是什么味道？
我会说，暗恋是一颗青柠味的糖果。
第一次尝到这样酸涩的味道，是从他递给我青柠味的糖果开始，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到何成溪，是在我家，他是爷爷给我请的家教老师。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我还是清晰记得那天的情景，每次回忆起来都历历在目。
高二暑假，很普通的一个傍晚，我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看书，打发着时间。风扇在客厅呼呼地吹着，我却还是觉得燥热无比，心里更添烦闷。
这是四十年前爷爷单位分的老房子，老人家觉得吹空调不好，因此家里一直没有装空调。
刚刚吃完晚饭，爷爷就下楼出去找他的老朋友喝茶去了，叮嘱我在家等新的家教老师来。
其实，我并不排斥学习，但学校里的生活，让我觉得无所适从，甚至非常抗拒。可能这与我小时候遭遇过校园霸凌有关，我没有朋友，也不喜欢出去玩，轻微社恐，和人长时间交流总是让我觉得很难受。
大多数时候，我都待在家里，练字，看书，发呆，打游戏……
按照父母的安排，高中毕业后我会出国读书，所以成绩对我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我只要安安稳稳地度过高中就好了，还剩下最后一年。
从小父母都长期在国外工作，我是跟在爷爷身边长大的，所以和爷爷的感情很深厚。
爷爷在生活上很疼爱我，但在学习上却十分严厉，可能这与他在大学做了一辈子老师有关。
自上了高中以来，我的学习成绩开始下滑，爷爷就不断给我请家教老师辅导我的功课。
对于这些无趣乏味的家教老师，我只觉得厌倦，但为了不让爷爷失望难过，只好勉强应付着。
“叮咚”门铃响了。
我抬头看看客厅里的钟表，六点半，应该是新的家教老师来了。
放下书，从沙发上不情愿地爬起来，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开门。
对家教老师我从来不抱什么期待，爷爷给我请的都是教学经验丰富的老教师，每次一来都是千篇一律的说教，我烦透了。
一打开门，看清门外人的刹那，我愣住了。
高高瘦瘦的个子显得他很挺拔，应该比我高一个头。上身穿着白色的t恤，后面背着一个深蓝色的书包，低头视线下移，我看到洗得发白的球鞋。他浑身上下充满着干净清爽的气质。
这是谁？他敲错门了吧？
在我愣神的时候，一张笑脸在我面前放大，同时耳畔传来好听悦耳的声音。
“同学你好，我是何成溪。你的家教老师。你是沈书朗吗？”
因为有点自闭的性格，我很少与人近距离接触，看一个人的时候也很少直视正脸。
但何成溪突然的凑近，却并不令我反感。
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他主动弯腰，平视我的眼睛，我抬眼，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眼睛很漂亮，圆圆的眼睛透露出一丝天真的可爱，他看向人的眼神没有任何攻击性，好像一泓纯净的溪流，能让人安心。
笑意还挂在他的脸上，真诚坦率，没有焦躁的神情，只是歪头耐心地等着我的回答。
“我是沈书朗。”
后来，我们去书房学习，他的声音很好听，说话不急不慢，有条理地讲解着题目。
但我却无法静下心来听他讲什么。
他就坐在我的旁边，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很清淡的香味从他的身上若有若无地传来，好像是柚子的香味，好想再靠近一点。
但我没有这么做。
我只觉得自己坐在那里，浑身都很僵硬，能听见他在说什么，但却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完了，他准备离开。
“你还会再来吗？”
已经走到门口的他听到我的问题，回过头来，嘴角上扬，露出好看的笑容。
“下周我会再来的。”
说着，他从书包里掏出一颗浅绿色包装的糖果，放到我的手心，“再见！每次来的时候，我都会带给你一颗糖果。”
他走后，我关上门。
看着手心里的糖果，我有点儿舍不得吃掉。
但最后，我还是撕开包装，把糖果放进了嘴里，我想知道他喜欢的味道是怎么样的。
“啊！好酸……”
舌尖上猛然传来酸涩的味道，但慢慢地，在这酸涩味道过后，我尝到了一丝甘甜。
包装纸上写的是青柠味，这是他喜欢的味道吗？
后来理所当然地我们渐渐熟悉起来。
家教时间从一周一次变成了两次，三次……和他相处的时间越长，我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依赖他，对于学习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和排斥了。
爷爷对我的变化感到很欣慰，对他的印象也变得很好，所以家教结束后也会经常留他在家里吃饭。
每次和他在一起，我总会觉得莫名的开心，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却让我无法自拨。
在认识他之前，我没有朋友。
所以，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也是我偷偷喜欢的人。
可是，我敏锐地感觉到，他对我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把我当弟弟对待。
如果他知道在心底我是如何拼命压抑自己对他的渴望，他一定会害怕得逃走。
可惜，在我还未将暗恋他的秘密宣之于口时，我就发现了让我难以接受的现实。
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那天家教中间休息时，他去卫生间。
我像以前一样偷偷地翻起来他的书包，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从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他的那一刻，我就控制不住地想知道他的全部。
他包里的东西并不多，几本书和笔记本，一眼就扫完了，没什么特殊的东西。鬼使神差般，这次我打开了他的笔记本，我想知道他在本子上都写些什么。
随意翻了几页，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很模糊，看起来好像是用手机偷拍的。但在不清晰的画质之中，还是依稀能看出，这是在一个酒吧，舞台上有一个帅气的男人低着头，抱着吉他在唱歌，散发着吸引人的魅力，
可能是一个歌手吧。我在心里猜测。
但下一秒，当我把照片翻过来的时候，我的内心却一瞬间被照片背后的字击中了，一把箭直直插进我的心脏中间，不好的预感在我脑中缓缓升起。
不是中文，是一句法语。但那字迹我却再熟悉不过，这是他写的。
''tuesleseulamourdansmavie."
我知道他一直在学法语，为了和他有更多的话题，我也在背后开始学习法语。
这句法语的意思并不难——“你是我此生唯一的爱。”
一瞬间，我觉得我的心好像碎了一地，一直以来心里隐隐约约的担忧终于在今天验证了。
抱着自虐的心态，我又打开了手机，他对我从来不设防，密码我早都记住了。
首先是相册，基本上都是一个人的照片，有一些是网上的海报宣传等工作照片，当更多的却是许多用手机拍的生活照片。
根据拍摄角度来看，大多数都是偷拍。
写歌、吃饭时的背影，看书、睡觉时的侧影，还有很多很多……
之后，我又查看了他的微信，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的聊天记录。
一瞬间，我全都明白了。
等到他从卫生间出来时，我已经恢复如常。
装作随意地提起：“成溪哥，你知道郑景林吗？最近很火的一个歌手，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眼中突然有了异样的神采，是一副我从未见过的神态，好像被突然注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
“他很好，特别好……我是歌手出道的，现在也开始准备演电影了……他的代表作是……”
那天，我坐在他的旁边，听他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地给我介绍着郑景林。
我表面上装作很感兴趣地听着，但我的心却痛得难以形容，在他的话语中被不断切割，血肉模糊。
平时他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那个人是例外。
从此，我记住了“郑景林”这个名字。
他格外地信任我，彷佛终于找到了能和他一起聊郑景林的人。
我们的关系更近了，却是因为都喜欢郑景林，是他的忠实粉丝。只不过，他是真的喜欢，而我是伪装的。
了解得越多，我越是知道他有多么喜欢郑景林。
虽然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我早已经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同居，一直生活在一起。
可我却还是不想放弃，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不可能会永远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分开的。
那时的我固执地这样以为。
我不想离开他，不想放弃，我想试一次，给自己一个机会。所以我努力学习，只为了考入他的大学。
爸爸妈妈都不理解我的决定，他们本来都给我办好了出国的一切。但我却告诉他们我要上国内的大学。
爷爷没有反对，他很疼爱我。如果考入当地这所最好的大学，他还能继续照顾我。
我知道，自从奶奶五年前因病去世以后，他一直都很寂寞。
后来，我终于顺利地考入了他的大学，开学那一天我很高兴，他带我办理入学，事无巨细地帮我打点好一切。
正当我以为我们都在同一所大学，我可以名正言顺地追求他的时候，我却听爷爷说，他要去法国了。
我去法国找他，却看到他喝得烂醉如泥，他失态了，他的嘴里不断喊着“景林”，声声低哑，难以言说的痛苦折磨着他。
如果他是清醒的状态，他绝对不会这样做。
第二天清醒时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昨晚失态的样子。
他很诧异我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我告诉他，我也要来法国读书。
他们已经分开了。
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想我终于可以说出一直以来藏在我心底的秘密，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他。
可是，他的神色变得非常严肃：“小朗，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像小孩子那样幼稚任性。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对你的未来毫无意义。”
我苦笑着，他还是把我当小孩子。
他并不需要我。
在机场送我离开的时候，他又从随身背着的书包里掏出了一把糖果，熟悉的浅绿色包装纸，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给我的那个口味——青柠味。
初入口酸涩无比，但余味转换，在口腔里留下丝丝甘甜。
酸甜交织，令人上瘾。
他递给我几颗，然后低头自顾自地自己吃了一颗，“小朗，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大脑一阵发懵，他知道我的心思了？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接着说：“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我以为换一个国家，换一个城市，慢慢地我就能忘记他……可是，我做不到，我还是很想他，我想再见他一面，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即使他的生活里已经没有我了……”
他坐在我的旁边，双手捂着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是宿醉的原因吗？可能他还没有完全清醒。
将自己的脆弱完全袒露在我的眼前，他一定忍耐了很久。
知道我要离开了，所以才会这样任性地宣泄自己的情绪吧。
“我想他的时候，总会吃这个味道的糖。”
“小朗，我希望你永远不会有我这样的心情。”
可是，我早已经尝到了这样的滋味，是你给我的。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恍恍惚惚间，我突然想起了昨晚在他房间看到的那一瓶香水。
复古的金黄色透明包装，贝壳式的精美绝伦设计，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根本不像是他的消费风格。
好奇地打开闻了闻，清香诱人的柑橘气味，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身上的味道。
现在，我好像知道这款香水是属于谁的了。
原来，他是那样地爱着那个人。
或许，我应该放弃了。
后来，我接受了父母的建议，去美国继续读书深造，认识了新的朋友，毕业后开始创业。
我以为自己放下了对他的执念，不管是学习，工作，还是生活，我的人生都过得越来越好。很长时间了，我都不再想起他。
直到——
临近圣诞节，已经连续加班了一个月的我终于病倒了。
高烧让我的脑袋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之间，我听见了敲门声。
挣扎着起身，拖着虚弱的身体，我打开了门。
门外竟是他！
我始料未及，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他穿着厚厚的外套，衣服上还沾着几片未融化的雪花。左手捧着一大束紫色的薰衣草，右手提着一个节日风格的圣诞蛋糕。
原来今天是圣诞节。我转头看向客厅的落地窗，外面下雪了。
我还是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强打着精神朝他笑了笑：“成溪哥，你怎么会来？”
他向前一步，凑近我的脸打量着，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刚想开口，门外的冷风吹过来，我被灌了一嘴，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连忙回身关上了门，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一旁，扶着我坐到了沙发上。
我的呼吸渐渐平缓，身体很烫，头也很晕，昏昏沉沉地，就这样，我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我已经到自己卧室的床上了。
刚才是自己在做梦吗？好像看到他了。
想要下床去看看，但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力气，看来这次真的病得挺重。
胡思乱想间，有人推门进来了。
我抬眼望去，竟然真的是他。
“你醒了。我给你熬了粥，吃完后再吃点药……”
看我没有反应，他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嗯……还是很烫……”
“没事的，我会照顾你的，你安心睡吧。”他轻柔的话语像凉爽的微风一样拂过我的脸，我感觉身上的燥热缓解了一点。
有他在我身边，我总觉得很安心。
接下来的几天，他留在这里一直都在照顾我。和他聊天时我才了解到，这次他是和导师一起来美国参加国际学术会议的，临近圣诞节，他想着来看看我，没想到我却一个人在家病得这么重。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一边做饭，他一边埋怨道，但口吻确是温和的。
我知道他在担心我。
不知怎么回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你照顾我吧。”
他做饭的背影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小朗，找个真正喜欢你的人，让他来照顾你吧。”
我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从后面环抱着他，“成溪哥，我们一起创业，好吗？”
他被我没头没尾的一番话转移了注意力，“创业？”
我知道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想创立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
我想帮他。
当做这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们至少还会有一个公司联结着。
就当我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对他的感情，但他在我生病时候突然出现，那份熟悉的温柔让我心安，更让我放不下。
即使不能成为恋人，我也不能接受和他再无瓜葛，渐行渐远，最终成为形同陌路的陌生人。
从美国分开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
后来听说他博士一毕业就回国了。
他是去找那个人了吗？
犹豫挣扎中，我不知道是否该回国见他。
我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是对他，我总是小心翼翼，思虑过度，因为我害怕只要走错一步，就会永远失去他。
我还是回国了。
最后一次，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吧。
没想到那天晚上我会失控，我强吻了他。
他什么都知道了。
就这样吧。压抑的太久，我反而什么都不害怕了。
看到他被郑景林发现时的惊慌失措，看到他毫不犹豫地追出去解释。
从看到郑景林的那一刻，他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
当我深藏在心底的秘密被发现时，就是我永远失去他的开始。
我们再也恢复不到以前的关系了。
自始至终，他都只爱着一个人。我走不近他的心，只能看着他为那个人笑，为那个人哭。但与此同时，我更清楚地明白，但不管那个人对他做了什么，他却从来没有忘记那个人，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他。
他开始疏远我，这是我预料之内的事。
因为一直担心这一天，现在反而觉得如释重负。
十年的暗恋，终究还是无疾而终。
我曾经爱上一个人
当我知道我爱上他的那一瞬间
我就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他了
因为他的眼里心里
都只能装得下一个人
我只能默默地将这份爱意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这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这个秘密是一颗青柠味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