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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第 101 章

    荀子微的手隔着轻薄的衣料贴在她小腹上, 感受到那里?微微隆起了一团,她说里?面?有他们的女儿。

    今夜的皇城格外热闹,沈谏站在城楼之下,远望着城楼上的两道人影。身旁张永时不时报给他城楼上两人的动向。

    “这陛下在说什么呢?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诶, 怎么她一说完, 君上就愣在那一动不动了!”

    “笑了笑了, 两个人都笑了, 看来陛下告诉了他一桩大喜事,你看他都笑成什么样了。”

    沈谏瞥了张永一眼,扯了扯嘴角道:“闭嘴, 我有眼睛。”

    张永识趣地闭上嘴。

    定国公楚骁骑着马幽幽经过, 抬头朝城楼上望了眼,摇头笑了笑。看来他们陛下这皇位且还有的坐。

    远处城楼上,荀子微蹲下身去,耳朵贴在赵锦繁小腹上。

    赵锦繁问他:“这是做什么呢?”

    荀子微扬唇:“听听她。”

    赵锦繁垂眸看着他,脸上热热的, 问:“听出什么了吗?”

    荀子微答道:“听出她娘亲饿了。”

    赵锦繁脸颊微红, 晚宴出了事,她都没怎么好好吃, 一直挨到现在,是有些饿了。

    荀子微站起身, 光明?正大牵过她的手,道:“走吧。回长阳殿,我做给你吃。”

    赵锦繁握住他温热的手掌,发觉他手心?略微有些发颤。

    “赵臻。”荀子微突然?唤她。

    赵锦繁应道:“嗯。”

    荀子微道:“我在紧张。”

    赵锦繁笑道:“看出来了。”他一惯遇事冷静, 今夜却有些反常。

    荀子微低头看着她被衣料遮起的肚子。那晚她接受了他,他们有了更深刻的关系。事前他服了避子丸, 那瓶避子丸药效极好,鲜见失效。次日晨起时,因为放纵了太多回,她有些红肿。里?面?的东西积着出不来,让她不适得满脸通红。

    他怕她难受,抱着她去浴池,洗去身上汗水,或按压小腹或用指推挤,很久之后,他替她洗净,抱着不便于行的她回了寝殿,上完去肿的药才离去。结束集议过后,去了紫宸殿看她,看见她为了稳妥起见,又?补了一碗避子药。

    药渣他请信任的医师看过,很烈的避子药,好在里?头加了温补的药材,对身体无太大损伤。她不是个容易感情?用事的女子,避子药对她来说是最理智的选择。

    后来她摔下了马,重伤昏迷,他没有去想,他们之前还可能会留下一个女儿。他急赶回京,见她一切都好好的,只是忘记了他们所有的过往。

    夜里?,荀子微在紫宸殿留宿。他坐在榻边,盯着赵锦繁微微隆起的小腹看了又?看,抬手在上面?轻柔而珍重地摸了摸。

    赵锦繁问他:“是什么感觉?”

    荀子微说:“很不可思议。”

    他撩开她轻薄的里?衣,低头在她白皙的肚皮上亲了亲。这里?有他和赵臻的女儿。荀子微温热的唇贴在被女儿撑得微隆的小腹上,赵锦繁略略一颤。荀子微仰头向上凑去,含住了她红润饱满的唇,吻得她气息凌乱地唤:“仲父……”

    “赵臻,叫我的名字。”

    “子……微……”

    “在。”

    “子、子……微……子微……”

    夜色深沉,他摸着他们的女儿,伏在她肩头缓着气,未敢继续乱来。初为人父的他尚有些无措,夜很长,赵锦繁卧进他怀里?,安稳地闭上了眼。

    京城,明?月楼。

    慕真坐在观景台边,朝皇城望去,打了个哈欠,问身边人道:“信王那还没有动静吗?”

    坐在他身边另一位北狄使?臣回道:“没有。”

    慕真:“……”

    *

    次日卯时,皇城各处沐浴在晨曦之中。荀子微刚穿戴好衣冠,见他的信仰醒了,低头亲了她。

    昨日那场动乱好似并未给皇城带来影响,一切照旧。

    对于信王为何没有行动的理由众说纷纭,没个定论?。放弃帝位是不可能的,最贴切的说法是,眼下正是收复沃城的关键时期,信王深明?大义,不希望因为大周内斗而使?北狄有可趁之机。

    早朝之时,赵锦繁第一次卸下违和的妆容,以本来面?貌示人。站在含元殿内的众臣,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她动人心?魄的美丽。

    尤其是那点红唇,未施口脂嫣红而饱满,有种?独特的风韵。赵锦繁余光扫过那个男人,想到自己这红润微肿的唇是由何而来,唇微抿了抿。

    当?然?早朝之上,众臣感受到的不仅仅只有她的美,还有言之有物的谈吐,和凛然?摄人的气势。褪去厚茧,露出新貌。

    早朝过后,北狄国师慕真在鸿胪寺官员相送下灰溜溜地走了。他离京之前,还特意去拜见了赵锦繁,留下了一句:“我们会再见的,陛下。”

    赵锦繁笑着回道:“当然?。”

    *

    下朝后,初为人父的荀子微,亲自去了趟御医局见江清。

    江清看见荀子微来,一阵胆战心?惊,还以为他又?要看赵锦繁的脉案,却听他问:“照顾孕妇要看哪些医书?”

    这句话把江清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怕是信王猜到赵锦繁怀孕了,故意试探她,假笑着道:“您、您问这个做什么?”

    荀子微道:“你不是知?道吗?”

    江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啊?”

    荀子微发自内心?地笑道:“我要做父亲了。”

    他要做父亲了……做父亲了?做父亲了!

    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江清大怔,有那么一瞬感到灵魂出窍到了天外,好半天后回过神来。是他吗?竟然?是他!怎么会是他?不是楚昂来着吗?

    完了!上次她随徐御医外出去军营例行为那些功臣老将出诊时,偶然?碰到了楚昂,还多嘴了一句:“少将军最近红光满面?,一看就是好事将近。”

    要是他知?道……江清不敢想那个画面?会有多惨烈。

    荀子微问江清要了些跟怀妊有关的医书,又?把列好的菜谱给她看了,问:“你看饮食上有何要注意的吗?”

    江清愣了愣,接过他手上厚厚一叠的菜谱,仔细看了看,回道:“这都挺好的。”看得出花了许多心?思。

    荀子微满意道:“那就好。”

    江清对赵锦繁由衷叹服,到底是怎样才能让一个一心?谋反的大反臣,为她洗手作羹汤的?

    临走前,他还对江清道了句:“劳你为她做这些,多谢。”

    江清整个人都是懵的,连忙道:“……不敢不敢,这些都是微臣应尽之责。”

    新生?命的到来,总是让人欢喜。

    “恭喜您喜得贵女。”江清由衷道。

    荀子微眉眼舒展,笑了开来。

    *

    这日夜间,荀子微和赵锦繁靠在一张榻上。

    赵锦繁朝他看去,见他正专注在看一本与怀妊有关的医经。

    “赵臻。”荀子微忽唤了她一声。

    赵锦繁应道:“嗯。”

    荀子微道:“这本医经上说怀孕之时,你也许会变得很想要我。”

    赵锦繁:“……”

    荀子微问:“你有吗?”

    赵锦繁有一种?想要把他嘴巴缝上的冲动,道:“我……没有。”

    荀子微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吗?”

    赵锦繁咬着牙道:“没有。”

    荀子微道:“可是我记得,昨天你……”

    赵锦繁身体力行用嘴堵住了他接下去的话,但她很快就后悔了,这给了他错误的信号,让他以为:“你果然?很想。”

    “不是,不……唔……”

    嘴巴被他堵到发麻,赵锦繁趁他换气的间隙,道:“仲父,夜深了,该入眠了。”

    荀子微“嗯”了声,吹熄了烛火,躺在她身侧,如往常一般拥着她入眠。

    夜悄然?寂静,赵锦繁在他怀中睁着眼,睡意全无。身旁人的气息一下一下打在她耳侧,她抿着唇,紧了紧手心?丝绸毯。

    黑暗中,他察觉到她的变化?,唇贴上她的背颈:“赵臻,医书上说可以。”

    他抬手抚上她的小腹:“你想知?道我们的女儿为什么会在这里?面?吗?”

    第102章 第 102 章

    赵锦繁没?应, 他用指在熟悉的通道内侧抽了抽。赵锦繁睁圆了眼,倒抽了一口凉气,片刻后张嘴呼出了声。

    “你看,你很想知道。”荀子微把那只手放在她眼前。

    夜色幽深, 廊道上幽暗的灯火透过?屋窗, 赵锦繁在昏暗光线下?看清他手上晶莹, 眼睫抖得厉害。还没?缓过?气来, 忽觉腹下?一凉,她低头看去,惊呼一声:“仲父!”

    赵锦繁弓起身, 双手抓紧绸毯, 瞳仁里映出缓慢晃动的幔帐,慢得磨人。这不是在记忆里,而是真实可?触的,身体?一阵接一阵地瑟缩,像被?有力?的烈风所侵袭。

    过?往的记忆随那道有力?的风一起涌入她脑海, 将所有缺失的空隙全部填满。

    *

    那是在她离开沃城的百余天后。

    就在她以为他们各归各位, 不会再有任何越界的交集时,她收到了他从京城寄来的信。

    这是数月来, 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他用的信封是和公文急件一致的。赵锦繁急忙拆开信封, 从中取出折叠的信纸。这似乎不是一封公文急件,她拿信的手顿了顿,缓缓展开信纸,看见偌大的信纸上只写了三个字——

    我想你。

    信纸“啪嗒”一声从她手上掉落。福贵朝她望去:“您怎么了?”

    “没?什么。”赵锦繁装作若无其事, 俯身将掉在地上的信纸捡起来收好?。夜间,她辗转反侧, 连日来压抑的情愫在那三个字的催化下?决堤,心底升起隐秘的欢喜。

    她从榻上起身,小跑到桌案前,提笔想写点?什么回给他。想了很久,只写下?了“我也”两个字。她搁笔想去找信封把信装起来,抬眼却看见了挂在正前方的衮衣冠冕。好?半天后,她垂下?眼,将捏在手里的信纸藏了起来。

    她没?有给他回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没?有再寄信给她。日子又恢复到了往日平静,直到回京的日子将近。即将与他重?逢,她有些忐忑,担心再见面时彼此会尴尬,或许还有一些不该有的期待。

    出巡的队伍很快回了皇城,到了真再见的时刻,她发现自己?想多了。荀子微看上去很淡然,没?有她想象中的无措和……热烈。她怎么就忘记了,他和子野不一样,一惯是冷静理智的。

    礼貌疏离地寒暄过?一阵,赵锦繁与他别过?后,在宫人们随同下?回了紫宸殿。如意在旁收整箱笼,看见箱子里干枯的紫罗兰花束,道:“您怎么还带着这花?干成这样了,养不活了吧。”

    “啊……嗯。”赵锦繁垂眼弯下?嘴角笑了声,“说得对。”

    离他们在沃城分别那会儿?早已过?去很久了。

    赵锦繁收起心思,去了书房,将出巡在外所见所闻,官员利益往来,百姓耕地需求等等整理成册。整理完,见时辰还早,去了趟太液池散心。

    她靠在小船上,闭上眼随水飘了一阵,忽然听见一声:“赵臻。”

    赵锦繁怔了怔,睁开眼才瞧见自己?不知何时飘去了荀子微在岸边搭的瓜果藤边上。荀子微正在那择菜。

    她淡然地笑了声:“您在啊。”

    荀子微道:“嗯。”

    赵锦繁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道:“那您忙,朕先走了。”

    “赵臻。”她转过?身,听见荀子微叫住她。

    “晚膳来长阳殿用。”他道,“我还欠你一顿饭。”

    赵锦繁才想起他们在沃城那会儿?,她说过?想吃他做的。

    “算了。”她道,“不劳您了。”

    荀子微道:“我不会下?毒。”

    赵锦繁道:“朕知道。”

    荀子微盯着她问:“那你怕什么?”

    也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今后需要相?处的时候还很多,这只是一顿晚膳而已。

    当晚,赵锦繁应邀去了长阳殿。长阳殿内还是和往常一样,不见内侍和宫人。荀子微在四面开阔的小厨房中切着菜,让她随意坐。

    院里摆了两张藤椅,其中一张像是新做的。赵锦繁坐在了那张藤椅上。不多时,荀子微端上来满满一桌佳肴。赵锦繁望着石桌上的菜肴,愣了愣。

    荀子微道:“有你喜欢的鲜味捞饭,另照着你的口味做了些我拿手的菜,你尝尝。”

    赵锦繁道:“我的口味……”

    荀子微道:“我都记得,你放心。”

    赵锦繁一怔,抬头看向?他。在她出神间,他已经开始举筷替她码菜。赵锦繁忙阻止他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荀子微道:“我来吧,你吃。”

    “嗯……”赵锦繁依言下?筷。

    “味道如何?”他问。

    她笑答:“好极了!”

    这个回答不掺一丝恭维,因为口味实在太好?,她不经意间忘了规矩,用多了些,稍觉有些撑。

    膳后,荀子微随她一起去了太液池旁散步消食。她从太液池一路往东,穿过?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漫长的步行,他一路无言地跟在她身旁。

    直到走到通往紫宸殿的一条岔路前,赵锦繁深吸了一口气,同他做最后的道别:“我们就走到这吧,您回去吧。”

    她离开他,朝紫宸殿走去。没?走几步,忽听身后人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她微愣一转身落进?了他的怀抱里。

    “我不回去。”荀子微道,“赵臻,我照你在告别信上说的都试过?了,我做不到。做不到不想你。”

    赵锦繁懵在他怀里,半天没?说出话来。

    荀子微道:“你小姑让我反省自己?,我反省了。”

    赵锦繁愣道:“反省……什么?”

    荀子微道:“我知道上次我们交吻的时候,我太用力?,咬破了你的嘴唇,让你感到了不适。此事需要多学多练,我们再多吻几次,我定能吻得你非常舒服。”

    赵锦繁:“……”为什么要反省这种东西啊!不是……为什么他们还要再多吻几次啊!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有宫人从对面过?道走来,赵锦繁从他怀里挣脱,跑回了紫宸殿。

    从前她还能借出巡的由头避着他,可?现下?没?法再避了,他们在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荀子微一点?不怕尴尬,次日他来找她,还敢提起昨日分别时的事:“昨日你走得太匆忙,我还有话没?说完。”

    “……”赵锦繁道,“别说了……仲父。”

    “我必须要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

    “不会,你肯定想知道。”

    “……”

    “你的兔子在我手上。”

    赵锦繁离开沃城走得很匆忙,兔子还留在刚到沃城时住的那家客栈托掌柜喂养,后来她写信托小姑代为照料,小姑回信说兔子已有了好?归宿,让她好?好?出巡,等她回宫就能看见。

    荀子微带她去了太液池边上一所空殿看她的兔子。大半年没?见,她的灵种兔已经被?荀子微养得从两只变成了一窝。

    赵锦繁捉起一只抱在怀里,笑了笑。从前得不到的,现在却有了很多。

    荀子微看着她道:“你笑起来很美。”

    赵锦繁:“多谢。”

    荀子微道:“不必客气,我说的是事实。”

    “……”赵锦繁道,“我是指兔子的事。”

    荀子微道:“午膳来长阳殿,备了你的。”

    赵锦繁:“啊?”

    荀子微道:“有何不妥吗?”

    想到他的手艺,赵锦繁抿了抿唇,道:“没?有……”

    吃饭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无数次。不知不觉间,赵锦繁成了长阳殿的常客。

    有时不止会在那用膳,荀子微处理公文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看和记,大多数时候他们的思路都出奇地一致,有次遇到和他想法完全相?悖的地方,她没?忍住问他道:“这里您为何要这么处理?反之?岂不是更好??”

    这句话很敏//感,他们之?间似乎也不是能说这种话的关系。不过?荀子微很耐心地跟她解释了他这么处理的理由。

    次日,赵锦繁没?如往常一样收到去长阳殿用膳的邀约。她碰了那条不能越过?的线,他们之?间的约饭关系大概也就结束了。

    赵锦繁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日,但?没?想到这一日会那么快到来。

    这日,她过?了黄昏便?早早睡了,免得自己?胡思乱想。谁知道夜里忽被?如意唤醒说:“摄政王来了。”

    赵锦繁不解他为何夜里还来紫宸殿,套了件外衫出去见他。

    外头在下?大雨,他来时身上湿淋淋的,一见她便?道:“赵臻,你昨日说反之?更好?,我今日出城再次细探了一番,认为你说得更对。”

    他喘着气道:“原本来得及回来做晚膳,但?回程路上耽搁了,回来晚了。”

    赵锦繁怔怔地看着他,道:“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其实明日说也来得及,不用那么着急赶过?来。

    荀子微道:“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因为我也在想着你。”

    这本应该是赵锦繁该感到尴尬的时刻,但?不知道为什么心扑通扑通在胸口撞个不停。

    她看着他脸上不停滑落的雨水,从袖间取出素帕,替他擦了擦。

    他呼吸顿了顿,握住了她的手腕,放在唇边轻啄了口,道:“想起了在浮州时,你为我擦身也是像这样先从脸开始擦。”

    赵锦繁两颊“嗖”地通红一片:“……”

    这夜,赵锦繁睡得不太安稳。梦里那个男人单薄的衣衫被?水浸透,半透的衣衫下?是精瘦健壮的身躯,以及宽厚的肩背,有力?的臂膀一用力?就能分开她的膝盖。

    赵锦繁从梦中惊醒,额前满是细汗,问了守夜的如意一句:“你今晚用的是什么香?”

    如意答说:“是安神香。”

    听见这个答案,赵锦繁喉咙一噎,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103章 第 103 章

    赵锦繁低头平复着呼吸, 束带束紧过的地方?隐隐发胀,因为内心?积聚的情愫让身体生?出了特?别的需求,以至于做了那样?的梦。

    次日,她去?长阳殿时, 荀子微正在书房回复公文, 见她走来, 道:“赵臻, 书架左上?方?的《水经注》,劳你顺道替我取来。”

    “好。”赵锦繁应了声,几步走到书架前, 正要伸手去?取《水经注》, 余光瞥见书架右侧放着十?余册五颜六色的画本,在堆满公文和经书的书架上?显得格格不入。她好奇地凑近看了眼,看见离她最近的三册书上?,分别写着交吻篇,揉抚篇还有交合篇。

    “……”

    荀子微见她久久不来, 问了句:“找到了吗?”

    赵锦繁回道:“找、找到了。”她取下《水经注》走到他跟前:“给。”

    “多?谢。”荀子微从她手中接过《水经注》, 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背。

    “赵臻。”

    “嗯……”

    “再添件衣裳,你的手很?凉。”

    入冬时节, 寒意渐浓,皇城角落结起了白?霜。

    赵锦繁回京后, 联合荀子微布局多?日,终在入冬之后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围剿,将那群多?次刺杀她,想治她于死?地的乱党一网打尽。

    乱党背后主使成王妃及其党羽皆入了狱。年关将至, 除却一些不成气候余党出逃在外,乱党气数已尽, 狱中传来消息,成王妃在会审前夜自戕。临走前只留下了一句:成王败寇。

    不久成王世子因病身故,外界都知成王妃为了能让这个孩子在父皇离世前出世,用了大量催产药,以致孩子胎里?不足,身体羸弱多?病,没能撑过三岁。

    但有个只有赵锦繁与荀子微两个人知道的秘密,那个孩子还活着。

    赵锦繁找到成王世子时,他正发着高热,所有御医都说这孩子已经不行了。但那条小生?命顽强地撑着一口气,想要和天?意抗争,努力地活下去?。上?天?给了他奇迹,他度过了那次凶险的高热,在将养了一段时日后,身体开?始好转。

    在一个寻常的冬夜,赵锦繁将孩子托付给了一户可靠的人家。那户善良的人家不知孩子身世,但很?疼惜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他们不日就将离京奔赴西南,不出意外此生?都不会回京。

    送完孩子,回宫的路上?,天?上?下起了细雪。荀子微站在宫道旁的廊下等她:“处理好了?”

    “嗯。”赵锦繁点头应了声。

    无人知晓的角落,他悄然牵过她的手,穿过厚实的大氅,放进自己?胸膛。

    “你的手很?冷,我这里?热。”

    赵锦繁冰凉的手贴在他心?口,感?觉到了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和身上?的热,被寒风浸润的身体迫切想要被这样?的热填满。

    她呼吸快了几分,从他胸膛把手收了回来。又被荀子微重新捉了回去?,他很?是体贴地告诉她:“这里?没别人,我们不必忍。”

    赵锦繁:“……”

    是夜,她未点安神香,但荀子微还是出现在了她梦里?,束带勒得难受,小腹跟着一阵紧缩。

    次日午后,她坐着小船飘在太液池上?,凛冽的寒风刮散心?间挥之不去?的热意。

    就在她觉得自己?清醒多?了之时,荀子微不知何时划着小舟来到她身旁,他站起身纵身跃进她船里?。

    赵锦繁愣了愣:“仲父……”

    荀子微道:“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就猜你在这。”

    他说完倾身上?前抱住了她。他身上?的热意裹紧了她,赵锦繁睁圆了眼,怔住:“为什么……抱我?”

    荀子微道:“我想你现在很?需要安慰。”

    “安慰?”

    “你每次心?里?难受就会来这里?。”

    可这次不是。赵锦繁垂眼,她是为了躲他,才来的这,可他又找了过来。

    荀子微抱了她很?久才松开?,跟她提起正事:“过几日我要离京一趟,还有些乱党余孽逃去?了北方?,我答应过你会将他们彻底铲除。”

    赵锦繁问他:“要去?多?久?”

    荀子微道:“月余足矣,我会尽快回京。”

    赵锦繁盯着他看了很?久,道:

    “等乱党一除,我们之间的交易就算结束了吧?”

    荀子微默了很?久,回道:“嗯。”

    这意味着他们之间某种牵绊的结束,没有了彼此依存的借口,重新回归原有的立场,成为彼此最需要铲除的敌人。

    太液池的水,载着一船静默。

    天?上?飘落几滴雨丝,未过多?久雨丝渐密。荀子微脱下大氅罩在赵锦繁头顶,划船靠岸。

    他送她回了紫宸殿。如意见她湿着身子回来,赶忙出去?备热水。

    静谧的内殿,只听见雨水顺着荀子微衣衫滴答滑落的声响。他身上?湿透了,眼睫、鼻尖、喉结挂满了水,和梦里?一模一样?。

    荀子微对赵锦繁道:“你先换件衣裳,我出去?。”

    他说完转身欲走,但没走成。

    赵锦繁伸手从他身后抱住了她,他猛然一怔:“赵臻?”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主动拥抱过他。

    赵锦繁应道:“在。”

    荀子微很?久没有说话,赵锦繁听?见他呼吸声很?乱,他转过身反拥住她,把她紧扣在怀里?。

    雨水浸染了彼此的衣衫,他看着她微张的唇,问:“我研习了如何交吻,你要试试吗?”

    问完,害怕她拒绝似的,迫不及待贴上?她的唇。她抱着他,轻轻张唇,让他吻了进来。她的回应,让他惊喜万分。他们向垫了丝绸毯的榻上?退去?,凌乱的脚步踢翻了榻边桌几。

    紧勒着她的束带,在他手上?松开?。他的手很?热,唇也很?热,融化了积聚在她心?口附近的所有凉意。

    她听?见他道:“赵臻,你的喊声很?好听?。”

    他的话让她有了一瞬清醒,现在她还能推开?他。他吻了会儿,克制地从她身上?挪开?,又被她拉了回来。

    荀子微跟她说,她这么做,后果很?严重。

    “你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赵臻。”

    赵锦繁回了他一句:“我知道。”她抿着唇闷声哼了几下,告诉他:“可是我想要。”

    “我很?想要。”她再次确认。

    想要跟她的敌人做最放纵的事,在最后的日子里?。

    等事毕已经入夜,他们睡在一张榻上?平复。他搂她在怀,拍着她的背安抚。他很?高兴,笑说:“我才知道和你做这种事会那么舒服畅快,这感?觉好极了。”

    赵锦繁回他:“嗯。”

    荀子微看见他们缠绕在一起的发,吻了吻她的额头:“下次你喜欢怎样?的?我可以学。下次我可以做得更好,让你更快乐。”

    赵锦繁没有回答他只道:“夜深了,您回去?吧。”

    荀子微拍着她背的手一顿。他很?聪明,也很?了解她,很?快明白?了她话里?藏着的意思。事后翻脸来得太快,他蹙眉,好像有些生?气,松开?了一直紧搂着她的手,起身穿好衣衫,推门离去?。

    赵锦繁从来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这是第一次。

    寝殿空落落的,只剩她一人。赵锦繁低头看了眼未着寸缕的身体,里?外满是他留下的痕迹。

    她静坐了一会儿,正想起身洗去?这一身粘意,如意忽来禀说言怀真有要事求见。

    她来不及清洗,情急之下随意遮掩了一番出去?见他。言怀真找她是来说关于十?四年前议和金被盗一事,谈话间他似乎察觉到了她身上?的不适,脸上?有了一抹尴尬之色,长话短说,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番,就匆匆离殿而?去?。

    没过多?久,楚昂冲进了殿里?,盯着她纤长白?皙的脖颈看了眼,怒道:“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

    赵锦繁没有否认。不光他对她做了,她也对他动了手。

    楚昂问:“你喜欢他?”

    赵锦繁沉默许久,告诉他:“我心?悦他,已经很?久了。”

    第104章 第 104 章

    楚昂涨红了脸, 握紧双拳:“所以你?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跟他欢好吗?”

    赵锦繁连忙道:“不是,今晚的事发生?得很突然,是个意外。”

    楚昂忍了忍:“意外?”

    赵锦繁一噎, 顿了顿如实道:“好吧, 我承认这不是个意外, 是我故意的。”故意撩拨了他, 和?他做了最不该做的事。

    楚昂瞪大?了眼,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极反笑, 怒而冲出殿外, 走得头也不回。

    见完客,书房内又只剩下了赵锦繁一人。她低头看了眼正坐着的那张圈椅上留下的粘连水迹,脸上又热又红。这样下去不行,得赶快把留在?小腹深处的东西弄出来。她扶着椅子缓缓起身,并着腿走到门前。刚把手放在?门边上, 抬眼却见门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眼睫一颤, 缓缓打?开了门,荀子微出现在?了她眼前, 他被雨水浸透了,衣衫上的水珠一滴一滴滚落在?青石地砖上, 她抿唇:“您不是走了?”

    荀子微走进门内,抬手锁上房门,道:“我出去取了药。”

    “药?”赵锦繁才看见他手上捏着只小瓷瓶。

    荀子微回道:“去肿药。”

    赵锦繁微愣:“去肿药?”

    荀子微打?横抱起她,惹得她一声惊呼。他告诉她:“因为?你?今晚会被我弄肿。”

    赵锦繁被他这话一激, 脸烧得慌。

    “赵臻,如果没有以后, 那今晚就彻底尽兴。”荀子微低头在?她唇畔啄了口,“来吧,我们继续。”

    赵锦繁怔怔地望着他:“你?不生?气了?”

    “生?气?”荀子微承认道,“是有点气,气我自己。”

    “如此宝贵的机会,我并没有表现得很好。”

    赵锦繁一惊,还不够好吗?她都已经……

    荀子微贴在?她耳边问:“再给个机会吗?”

    好吧。

    赵锦繁轻声回了他四个字:“如你?所愿。”

    下一瞬,她被他放到了书桌上,字帖书卷滚落了一地,前半夜那场让她此刻像能掐出水似的,无需任何准备轻易就能被他所占。前夜那场他还算克制,下半夜这场,他不是很老实,开始耍起了花招。

    他们在?窗旁时,荀子微在?她身后问:“是不是换个位置感觉很不一样?”

    赵锦繁扶着窗框,仰起头颈,难以启齿:“你?不说?话不行吗?”

    “不行。”荀子微道,“我要知道这样子你?喜不喜欢。”

    过了会儿,书房响起了琴声,西南第一琴手的琴技着实让人不敢恭维,时而气势磅礴,时而断断续续,乱糟糟的响成了一片,曲不成调,赵锦繁腹中满了又满。

    琴弹累了,荀子微抱着赵锦繁到了躺椅上,让她舒舒服服地仰躺在?上面?。

    “赵臻,我觉得你?想?得不对,我们一定还会有下次。”

    赵锦繁瞳仁里映着他在?上方的样子。

    “你?看我们是那么契合。”他扣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握,往前冲了冲。赵锦繁蹙眉“唔”了声,喊他名字:“荀子微!”

    “我在?。”荀子微抬手按了按她的小腹,“在?这里。”

    赵锦繁头皮一阵发麻,盯着他:“你?耍赖!”说?好不会有下次的。

    “不算。”荀子微道,“因为?……”

    他默了会儿,笑了声,告诉她道:“无论何时何地,立场如何,我都爱你?,跟我对待信仰一样,永远都不会改变。”

    “所以只要你?想?要,我们就会有下次。”他很肯定地告诉她。

    赵锦繁有一瞬断片,脑袋里“轰”一声有烟花炸开,五光十色,绚烂迷人。血液在?那一瞬迅速涌上心脏,身体?猛地绷直,她睁圆了眼,灵魂在?深处摇震,如奔上了云霄。

    她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以后,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女儿会在?爱意里萌芽。

    绵长而完整的记忆在?此起彼伏的心跳声中结束。

    *

    夜色浓深而漫长,赵锦繁从回忆里醒过神来,抬眼去看那个将她搂在?怀中的人。眼前的一切似乎跟记忆中一样,又不一样。她启唇在?熟睡的他额上轻轻啄了一口,看着他笑了笑。

    没笑多久,对方睁开了眼。

    赵锦繁:“……”

    四目相?对间,有一丝微妙的尴尬。对方开口道:“赵臻,你?不必偷亲我,你?可以……”

    他余下的话被她用?嘴堵了。

    “光明正大地亲。”她替他补完了那句话。

    荀子微看着压在?自己上方的赵锦繁,轻轻抬手托住她的肚子,仰头让她亲了个够。

    赵锦繁亲着亲着忽然一顿。

    荀子微问她:“怎么了?”

    赵锦繁从他身上下来,抬手摸向四个多大的肚子,回道:“她好像动了。”

    “是吗?”荀子微急忙贴上前听?,但?什么也没听?到。

    赵锦繁也不确定是不是,轻轻的像小鱼吐泡泡般的那么一下,之后就没有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相?视而笑。

    次日一早,如意掀帘进来,又看见榻前并排放着的两双鞋履,这几日她已经习惯了摄政王来留宿。

    记忆全部恢复后,赵锦繁大?概明白?了,为?何那晚沈谏并未来过紫宸殿,如意却说?她跟沈谏切磋了琴技。

    荀子微的身形远观与沈谏略像,那晚他的穿着恰巧和?沈谏平日的风格有些撞,夜里天黑又有雨,她很容易看错。

    再加上书房里传出的琴声实在?是杂乱无章,不像是昔日西南第一琴手会奏出的曲子,让她误会了那是沈谏的杰作。

    如意大?概也没想?到,那晚荀子微还会去而复返。

    *

    朝中诸事顺宜,唯有沃城之事迟迟未决。两方互不退让,眼看着就要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入夏后,北狄王亲自写了封函过来。原本收复沃城的主使定了沈谏,但?函件上说?,他希望能在?灵州亲自会一会大?周陛下,关于?沃城之事,他要与陛下面?谈。

    对于?北狄王的要求,薛太傅劝赵锦繁慎重三思。若是谈成了,把沃城收回来了自然是好。可她刚恢复女子之身,外界本就对她质疑颇多,若是没谈成,别人不知会如何对她口诛笔伐。

    赵锦繁回复薛太傅:“先生?忧虑之事朕都明白?,不过朕已决意前去。您是知道的,十四年前是朕亲自将沃城送出去的,如今也该由朕亲自将其收复。”

    薛太傅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位学生?从小就倔,劝是劝不住的,不过还是提了句:“您要去灵州,那位怎么说??”

    太傅口中的那位,指的当然是荀子微。

    赵锦繁笑道:“他都听?我的。”

    薛太傅懵了好半天,道:“他……听?你?的?”

    为?什么?

    赵锦繁决定亲赴灵州,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正是怀孕的第四个月,腹中胎儿胎像极稳,她身体?各方面?都很好,走官道路途平顺,且中途有许多驿站能够歇脚,离与北狄王相?约之时,尚有一月,也不至于?急着赶路。

    不过为?稳妥起见,荀子微请了江清以及一众能信重的御医同行。

    楚昂近日得空,自告奋勇护送赵锦繁前往灵州。

    荀子微对此表示:“子野武艺高超,有勇有谋,进退有度,有子野一路相?随,陛下此行必定平顺。”

    楚昂对荀子微的了解和?信任十分感动,一时视他若知己。

    行程很快定了下来。七月初,荀子微在?皇城丹凤门前送别了赵锦繁。

    他站在?百官前,牵着她坐上御辇。

    “愿陛下此去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赵锦繁抬指撩开辇车车帘,看着他道:“你?我很快会再见的,仲父。”

    荀子微应道:“当然。”

    御辇起驾,车轮滚动驶离皇城,没动几圈,荀子微忽道:“且慢。”

    “我有几句话要交代陛下。”他请辇车旁的侍卫臣子暂且退后,纵身上了辇车。也不知道在?里头做了什么,好一会儿后,才掀开辇车车帘下来。

    定国公站在?薛太傅身旁,看着这一幕眉毛直跳,心中感慨:男人啊,男人,血气方刚的男人!

    辇车重新起行,车轮轧过宽阔的宫道,赵锦繁抬指摁住尚还留着他温度的唇,唇畔漾开笑意。

    黄昏时分,天色暗了下来。赵锦繁一行,在?陵州驿站暂歇。

    楚昂从马上下来,走到辇车旁,接赵锦繁从车上下来。赵锦繁缓缓从辇车上走下,站稳后稍扶了扶肚子。

    楚昂瞄了眼,起先对这个动作不以为?意,仔细一想?觉得哪里不太对,看了赵锦繁一眼,皱了皱眉头,又看了一眼,瞪大?双眼惊道:“你?、你?你?的肚子……”

    她平日身上的及胸襦裙不显腰身,不凑近了仔细看都不知道,她肚子已经隆出来了。

    “你?看出来了?”赵锦繁笑笑,“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