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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因为夫郎想看我哭!

    元宵灯会次日, 桃李苑。

    “你没哭!”

    叙南星醒来之后才想起来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抓刺客什么的都是小事,最关键的是他昨夜几乎是热情无比, 各种细节也照顾得十分到位——只不过最后不小心爽晕过去了。

    可能还要加上喝了酒头晕的原因。

    醒过来时身上已经是干爽一片, 显然是沈明修为他清理过了,可他清楚记得自己失去意识之间, 没看见沈明修一滴眼泪!

    “……醒了?”昨夜闹到很晚, 沈明修醒得也比平时晚了一些,察觉到身上多了个人,手比睁眼还快, 先伸出手扣住小夫郎的腰, 免得他等会儿滑下去,“怎么不多睡一会……唔。”

    叙南星两指捏住了他的脸, 不服气道:“你昨天怎么没哭?”

    沈明修这才明白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骑自己身上究竟是为了什么,景王爷睁开一只眼睛瞥向叙南星, 后者脸上还残留着一副被狠狠疼爱之后的余韵,不光是眼角还带着隐隐约约泪痕,就连唇角都留下了激烈亲吻的咬痕。

    不想让这样的他被别人看见。

    “今天不出门好不好?”占有欲上头的沈明修搂住叙南星的腰将人重新带回被窝里, 小青龙试图乱蹬腿, 结果被沈明修三两下压制住,动弹不得。

    “不行不行,我今天还得找人去店里装修……起来!”叙南星推推男人宽厚的肩膀, 就听沈明修在耳边道:“你如果真的想挣开,像昨天晚上那样……不就行了?”

    昨夜的大青龙看上去简直势不可挡,若是叙南星真的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早就一脚将他蹬开了。

    叙南星猛地顿住,眼神闪躲缩回被窝里——还想要什么的, 欲拒还迎什么的,被说破就有些羞耻了!

    沈明修试图将小夫郎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结果他越扒拉叙南星就越往床边挪,在小青龙快要掉下去时,沈明修一把将人捞回了怀里,被窝里露出半张被捂得通红的小脸:“我要起床。”

    “想看我哭?”沈明修低头在他额上亲亲,这次没有再被躲开,“想不想现在看?”

    昨夜没能顺利把沈明修弄哭的失败让叙南星心中有些挫败,还有点不服气,这阵子一听这话,更是带上了赌气的成分:“我不信,哪有人能说哭就哭的?”

    沈明修拉起他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笑道:“我能啊,但需要你的一些帮助……愿意吗?”

    这家伙笑起来要人命——叙南星暗暗想道,嘴上却还是倔道:“帮就帮,但不许做到底!”

    “放心吧,不会做到底的。”沈明修坐起身来,把小夫郎整个捞起来让他面对面坐在自己面前,指尖在他后腰流连,“怕累着你,教你一个不用费力的方法。”

    叙南星还没想明白他口中“不费力的方法”到底是什么方法,就眼睁睁看着小明修和小南星亲密无间地碰了个头。

    “你……!”叙南星刚说出一个字就忍不住捂住了嘴,生怕口中溢出更多声音,另一只手却是无力地扶住了沈明修的肩,好几次都差点扶不住,从他身上滑下来。

    沈明修的指尖像是带电一般,生理上和视觉上的双重刺//激让叙南星只有咬牙才能坚持不倒下去:“你……你还没……”

    怎么还没哭!

    “你来。”沈明修握着他的手代替了自己的,叙南星伏在他肩头,小口小口喘着气,被他大手盖在手背上,带动着动作起来。

    小青龙正想问这样有什么用,哭的说不定还是他自己,紧接着就听见耳边响起了从未听过的低//吟。

    叙南星:“!!!”

    沈明修虽然不吝啬用脸和身体来诱惑小夫郎,可每次只有最后关头才能听见他情到深处的声音,到了那个时候叙南星也已经不怎么能听得清楚了。

    可眼下两人都是清醒的状态,那喘//声仿佛要在叙南星心中扎下深根,喘//得那叫一个情感饱满,叙南星忍不住红了脸,手上的动作也渐渐熟练起来。

    为了能听见更多沈明修的声音,叙南星也更加卖力起来,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些小技巧。

    不管沈明修是演给他看,还是真的到了这种境地,小青龙都必须承认一点,那就是——以后还是少提出这种要求比较好!

    倒也不是别的原因,主要是他受不住。

    一滴眼泪忽然落在手背上,叙南星愣了一下,他差点忘了这场情//事开始的起因到底是什么,小青龙缓缓抬起头,落入了一双能要命的琥珀色眸子里。

    那双眼睛之中的情深和专注,是他每天都在被注视着的,可今天这对眸子之中多了水光,就更显得沈明修这张脸无比犯规。

    “……好看吗?”沈明修向前与他额头相抵,小青龙眼睁睁看着他脸上划过两道清澈眼泪,当即看得都忘了继续动手了。

    那一句“好看吗”的尾音偏偏还带着沙哑哭腔与隐忍的爱意,叙南星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今天就不用起床了,然而口是心非使他内心的想法在沈明修面前一览无余:“好看。”

    他在沈明修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之中偏过脸,探出舌尖将那滴眼泪轻轻舔去:“……我错了,你以后还是专心致志把我弄哭好了。”

    沈明修忍俊不禁:“好。”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非常听话地翻来覆去把小夫郎弄得哭得停不下来。

    贪//欢的后果是小青龙在床上躺了一天,为了节省精力,他干脆变成了小青龙,来找爹爹的诵年和行舟也学着爹爹一起变成了小龙崽,老三是几只小龙崽之中最乖巧的一只,自然也跟着凑过去和哥哥们挤成一团,靠着爹爹睡觉。

    老四小冰龙在大龙和小龙之间徘徊良久,到底是跟着凑了回热闹。

    小冰龙从大哥和三哥之间的缝隙中钻进去,背后是大哥温暖的肚皮,前爪爪旁边是三哥的小爪爪,新上任的小太子就在这之中睡得忘记了保护小肚皮。

    叙南星睡意朦胧之间用尾巴将小龙崽们往身边拉拢,被窝顿时成了龙窝。

    五只龙睡得天昏地暗,沈明修伸出手指戳戳小冰龙的肚皮,被后者后爪蹬开,他也不恼,用被子在几人身上虚虚盖住,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出了门。

    桌上是叙南星不知何时画下的工图,上面细细地将店铺划分成了几个区域,条理清晰地列出了装修的要求和条件。

    叙南星的毛笔字其实写得并不怎么好看,他记账都是自己单独用一本账本,那上面的内容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鬼画符,但叙南星一眼就能看懂。

    他也有抽时间去练字,可怎么写都写不好,也就直接放弃,转身数钱去了。

    沈明修将那几张工图收进怀里,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被窝之中大大小小的龙,嘴角带上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转身走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

    宁殷处理那两人的速度简直是从所未有的迅速,昨晚上出的事,今日就已经派了人将文书送往蛮族,上面只传达了一句话——要么诚心和谈,要么诚心打。

    附赠的还有沿途传过去的,关于大辰龙神现世的消息。

    他不信蛮族的首领能坐得住,也不怕蛮族的首领坐不住。

    要打,他便打。

    打死为止。

    元宵后面的几天都是百姓们的事儿了,天子无事可做,索性拽上了大国师去溜达,大国师又拽上了呼延觉,只留下丞相大人对着空无一人的御书房发愁。

    “哎张大人,是……没错,真是龙神,不信我给您开个条子,您去祭坛那边看看……”

    “王大人,你别往里瞅了,皇上今天真不在……你把我推开也没用,来来来你自己看不就行了……”

    “宋尚书,太子今日也不在……什么,要在宫中扶养?不不,那是龙神的儿子,能给我们当太子就已经不错了,您还是别得寸进……不是,您还是请回吧……”

    宁殷丝毫不管庄茂言在那边忙成什么样,他此时正在努力消化老管家的话:“什么叫起不来?”

    老管家笑呵呵和他绕圈子:“许是喝酒喝的吧,毕竟皇上您的酒和我们的不一样,叙公子回来之后就歇下了。”

    “但现在已经快晌午了。”宁殷不解道,“这会儿也不醒?”

    “叙公子说过,只要雪没停,根本分不出晌午还是晚上。”老管家无奈道,“这大冬天的,皇上不如就让叙公子多睡一会儿?”

    “……哦,昨晚上折腾到多晚?”宁殷总算是绕过圈子来了。

    老管家脸上笑容不变,他从前也是在宫中管事的,见了天子也不打怵:“人老了,睡得早,起得早,也没有去听过,着实不知道折腾到多晚。”

    杨遇赶在宁殷闹脾气之前抢着问道:“我们晚些时候再来便是,那景王殿下也还在休息吗?”

    “这倒没有,”老管家伸手指指门外,“刚出门一个多时辰,朝着龙武街去了。”

    “多谢老人家。”杨遇笑笑,临走时几人手中都被老管家塞了牛乳糕:“这是叙公子前两天无聊时做的,几位尝尝鲜。”

    三人出了桃李苑的门,宁殷叹了口气:“罢了,就去龙武街看看吧,看沈明修到底在做些什么,这一早上也不见告假的折子,也看不见人……”

    他的话语在看见呼延觉将自己的牛乳糕递给杨遇时猛地止住,好半天才道:“杨遇,不要欺负呼延觉。”

    “我没有。”杨遇面不改色道,“他自己给我的。”

    宁殷看向呼延觉,后者冷哼一声:“我怕他长不高,将来传出去难听——大辰的大国师还没西树质子高,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杨遇吃了一半的牛乳糕突然有些难以下咽,拿在手上半天,一把塞回了呼延觉手里,咬牙切齿道:“我才十六,我还能长。”

    这倒是把宁殷看乐了,几人说话间溜溜哒哒也来到了龙武街上,宁殷今日出门没带侍卫,身边也没跟着庄茂言,即便如此,也因为龙武街这边住的都是臣子家眷,被不少人认了出来,但也没人敢上来打招呼,远远行个礼便低头离开了。

    呼延觉自打被当做质子送进大辰以来,不算昨天晚上,这还是他第一回在京城的大街上这么悠然自得地走着,看那些昨天还在元宵宴上说笑的大臣,今日见了皇帝也不过来跪拜,有些稀奇:“他们这样不算不合礼数吗?”

    “那是朕定下的规矩,只要见朕着常服出来,就不要来打扰——莫非在西树,见了天子不行礼,还要杀头吗?”

    呼延觉冷笑一声:“谁知道呢。”

    宁殷紧了紧身上的毛皮披风,总算是在前头一家正在动工的店铺门前看见了沈明修的身影,只是他看起来似乎……有点忙。

    这家店铺宁殷有印象,他在还是皇子时就知道变州庄家,后来认识了庄茂言,便又与这代代出太傅的庄家拉近了关系,自然也就知道这家云芳书铺是庄家现任的大当家庄山止开的。

    只是他一直忙于书院的事儿,店也就一直放着没动过——沈明修怎么会在这里?

    沈明修见到这三人过来也不惊讶,与刚找来的工人们交待了几句话,这才将手中的工图收好走了过来:“从桃李苑过来的?”

    宁殷刚要点头,忽然瞥见他眼角边上还没完全消下去的泪痕,惊愕道:“你不会是哭过了吧?出什么事了?”

    杨遇也震惊道:“南星哥没事吧?”

    景王爷:“……哭还需要理由吗?”

    “别人不需要,你需要。”宁殷道,“你不是从三岁起就没哭过了吗?这都二十三了,你哭什么?”

    沈明修摸摸鼻子,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南星没事儿,他昨天晚上累着了还没起,我便过来想给他一个惊喜。”

    “这个店被你们盘下来了?”呼延觉抬头看了一眼正被工人们摘下来的门头,“多少钱?”

    “没花钱。”沈明修笑道,“京城商会新上任的会长是茂言的爹,南星的亲大伯,这家店是大伯送的。”

    宁殷:“……”

    居然还有这层关系!他已经不知道该夸世事弄人还是该夸叙南星运气好了。

    “南星哥运气真好,我早就算出他是大富大贵的命。”杨遇嘴角扬上一抹弧度,“现如今看来我算得果然没错。”

    工人们进进出出,动作小心地将一箱箱书抬出来,检查过后才会送上一边早就等着的马车,准备送往书院交给庄山止,另一边还有几个工人负责将柜子冲洗干净,放在一边等待使用。

    几人站在这里光看着也帮不上忙,只好到隔壁点了两壶茶坐下等着,说笑间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回了国事上。

    “将来说不定还要和蛮人打。”宁殷将杯中的茶水饮尽,一脸正色道,“一切都要看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能和谈最好,免得劳民伤财。”

    “话是这么说不错,该打还是要打。”沈明修转头让老板替他打包了两份糕点,“带回去给南星还有儿子们吃。”

    宁殷到底没忍住,又问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哭的?”

    另外两人也看向沈明修,虽然不像宁殷那样好奇,但这会儿反正没事儿干,听听八卦也是好的。

    沈明修起身付了钱,这才拎着打包好的点心重新坐回桌边,抬手在眼角拂过,一本正经道:“因为南星想看我哭。”

    夫郎想看,自然要满足!

    第102章 尝试制作新甜点!

    元宵之后的第三天, 叙南星才终于恢复了精力,一早上先将还在睡着的小冰龙送进宫里去,宁殷说是今天会请新上任的太傅过来和小太子见个面, 沈明修陪着就行, 他已经耽误了一天,忙着去整理店铺。

    行舟和诵年在桃李苑也无聊, 也就被他带在了身边, 而老三则选择跟着父亲和小冰龙一起进宫——实际上他只是不想起床,被沈明修连窝一起端进了宫。

    老三老四刚出生没多久,正是像两只小火龙最开始那般天天睡觉长个子的时候, 有沈明修陪在身边守着, 叙南星也放心。

    这些天下来,行舟成了几个小龙崽之中变化最大的一个, 元宵灯会仿佛是一道分水岭,明明大家伙吃的都是一样的吃食, 他却像是迎风长,猛地蹿了个子,竟然有些少年人的模样了。

    叙南星甚至找不到适合他穿的衣服, 只能让老管家从桃李苑找出来快十年前沈明修改跟着沈老将军住在京中时留下的衣服, 行舟穿着竟然刚刚好。

    黑底金丝云纹的料子,是最适合做成练武服样式,穿在行舟身上却硬生生穿出了一股子文人风格。

    叙南星给行舟整理好临时配好的腰带和收紧的袖口, 笑道:“今天该带行舟去买新衣服了,可有想要的款式?”

    诵年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大哥怎么长这么快!明明本体还和他差不多大,吃的东西也都是一样的!

    “没有, 一切都听爹爹的安排。”行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跟着笑道:“原来父亲还有这样的衣服。”

    叙南星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 忽然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两把,行舟也不躲,倒是小青龙怕把他的头发弄乱,及时收了手——行舟现如今看上去已经是十四五的少年人模样,而坐在他身边的行舟却还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两人个子也差了一些。

    “我当年应该也是这样的吧。”他想着。

    和叙南星比起来,行舟已经算是成长比较慢的了,个子一长起来,心智也跟着涨水一般的成长起来,倒是真正有了一副兄长的架势了。

    带着两个小龙崽来到了云芳书铺门前,叙南星看着已经焕然一新的店铺陷入了沉思——若非一切太井然有序,他恐怕会以为自己被什么仇家找上门来,将店铺砸了。

    门头被取下来洗干净摆在了一边,临街的小窗户打开正通着风,里头地上的几大箱书都已经被送回了书院,几个空着的架子也早就冲洗干净,又趁着少有的阳光晒干后被摆了回去,不占地方地靠在墙边等待第二次安排。

    地上竟然是按照他在工图上的备注重做了一遍,冬天收潮快,这会儿早就已经干透了,踩上去根本不会留印子。

    ……对了,工图。

    叙南星想起他早上起来到处都找不到之前画的工图,还以为是被收在了哪里,临时找不出来,现在想来应该是被沈明修收着了。

    小青龙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诵年跑过堂屋,来到同样焕然一新的后院转了一圈:“爹爹,这里比虞州城的店还大!”

    “喜欢吗?”叙南星惊喜地看向墙角新种的几盆老桩牡丹,虽然距离开花还早,可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老根,看得出来沈明修很用心。

    “喜欢!”诵年双手捧起院子里新积下的绒雪,捏成了一个雪球在手上抛着玩,“我们今天该做什么?”

    叙南星摸摸腰侧许久没有带上的腰包,里面比起之前更加鼓鼓囊囊了些,他笑道:“今天该花钱。”

    使劲花钱。

    京城中大部分的店铺都在外城,云芳书铺虽在内城,每天也有不少百姓会像守城卫兵申请进入内城做生意,等到再过一阵子,宁殷甚至会取消这些条条框框,到那时候就再也没有内城外城之分,做生意也就会更加方便。

    只是今天时候未到,叙南星便带着行舟诵年叫了一辆拉货的马车,将三人送到了外城——叙南星直奔做桌椅板凳的摊子,他没有什么特殊要求,老板也恰好有现成的款式,当即敲定了价钱,等会儿就将桌椅送过去,叙南星原本还想在他这里定制一块牌匾,但他还没想好这家店要叫什么名字,只得暂且做罢。

    碗筷和各种制作甜点需要的工具在杂货铺就有,只是后者叙南星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他用得趁手的几样又都在虞州城……

    “我还记得样子,我来给爹爹做。”行舟在回程的路上突然道,叙南星只当他是说着玩玩,也就随口答应了下来。

    店里的装修其实已经很完美了,毕竟他这里又不做堂食,只做外带,只需要将门口这一块做好,后面的地方都是用来支持前头的——存放和准备原材料,制作甜点等等,在后院就能完成。

    送货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内城,东西摆设什么的摆出来就行,没一会儿店里就已经有了一副正经样子,只缺补充材料和开火了。

    叙南星一手叉腰站在门口,颇为满意地打量着花费一个上午的时间打理出来的店铺,刚决定要去找个做锅炉的师傅,就见诵年激动地从后院跑了出来,到了身前拉着他的手就把他往里拽。

    “怎么了诵年?出什么事了?”叙南星被吓了一跳,诵年却笑着不肯告诉他,一定要他自己去看。

    小青龙被二儿子一路带到了后院,就见行舟将几样东西摆在了他的面前,竟然是完美复刻了他在虞州城时习惯用的几样道具——都是用木头做出来的,上面却平滑无比,一点儿毛刺也没有。

    “做得匆忙,只用火燎了一下。”行舟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是叙南星头一回在小龙崽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再看看诵年塞到他手上的东西,叙南星腾出一只手将行舟搂进怀里使劲亲在了他的头顶。

    行舟更加不好意思了,却还是强撑着淡定,将嘴角快要控制不住的弧度压下去,就听叙南星突然问了一个人生大问题:“行舟和诵年长大想做什么?”

    诵年回答得很快:“想和爹爹一样赚大钱!做生意!”

    行舟却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就在叙南星以为他会说出一些和诵年不一样的话来时,他却笑了笑:“我也想和爹爹一样。”

    “做生意?”

    “不是,做甜点。”行舟道,“我喜欢吃爹爹做的甜点,我也想学着做。”

    “那我不和大哥抢生意!我做其他的生意!”诵年举起手高声道,“但我还没想好!”

    叙南星揉揉诵年的脑袋,却是从身上拿出一串钥匙,将其中一把钥匙交给了行舟,后者愣了一下:“爹爹这是……”

    “那个……我有时候不一定起得来……”叙南星挠挠脸,行舟却是已经领会了他言下之意,龙族的学习方式并非只是通过生活中的各种行为,更多的是直接继承记忆——小龙崽们继承的便是叙南星作为小龙崽到遇到沈明修之前的记忆。

    领悟这些事儿并不是什么难题,行舟点点头,从他手上接过了钥匙,随手捏出一条丝线,将钥匙串着挂在了脖子上,又将垂下来的钥匙塞进了里衣。

    叙南星看着颇为熟悉的“小孩钥匙佩戴法”陷入了沉思,这份思考很快被行舟打断:“爹爹起不来的时候,店里就由我来顾吧。”

    ……

    午后,沈明修带着两只小冰龙回到了桃李苑,却从老管家口中得知那父子三个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过,便知道他们定然是呆在云芳书铺那边了。

    原想将累了一天的小冰龙们放下休息再去找叙南星,然而老三老四今天一天没见到爹爹,都有些倔,若是沈明修不肯带他们去,这会儿都扒着父亲的手不肯松开——要见爹爹!

    沈明修只得作罢,将两个小龙崽用手帕裹了塞进怀里,免得自己没有被冰雪冻伤,反而被儿子冻伤了。

    老四对此很不屑,伸出小爪爪试图拍拍父亲的胸膛,被老三按着爪爪摁了回去。

    “嗷嗷!”老三将弟弟按在怀里——不许调皮捣蛋!

    老四看看比自己小了一圈的哥哥,决定还是少给哥哥惹麻烦了,却是拍拍老三的尾巴:“嗷呜。”

    ——你也不多吃点!长这么慢!

    沈明修听不懂小冰龙们在说什么,只听见一阵嗷呜嗷呜声,无奈笑笑,将身前的衣服收紧,带着儿子们前去寻找爹爹。

    上午没有落雪,到了晌午又开始了,沈明修肩上落上了薄薄一层雪花,小冰龙从他领口探出脑袋来,盯着雪花看了一会儿,在哥哥的催促下甩了甩小尾巴,便将雪花一扫而光。

    本以为他的动作天衣无缝,结果被沈明修伸出手指挠挠龙头:“多谢了。”

    小冰龙:“……嗷。”

    就不能当没看见吗!

    一人两龙路上还买了些吃食,打算和叙南星一起解决一下中午没吃饱的问题——沈明修万万没想到,宁殷会把庄山止抓来当小冰龙的老师。

    别的不说,光是庄山止在宫中和小冰龙见面时,脸上的震惊和死死忍住没问出口的问题就已经够让沈明修绷不住的了。

    他还以为小太子是行舟或是诵年,结果他死活没想到,叙南星和沈明修居然还有两个儿子。

    有天子在一边,他不方便问,所以沈明修估计他应该也会在这两天上门来拜访,但至少不会是今天,毕竟庄山止书院和春闱的事儿都还没忙完,肩膀上又多了个担子,估计还得忙几天才能想起来这回事。

    两只小冰龙从沈明修的大氅毛毛里探出头,顺利从他手中的鸡蛋饼上分得了两块小的,两个小家伙还挺爱干净,怎么也不愿意缩回去再吃,吃完了还要求爹爹抓一把雪给他们洗洗小爪子。

    眼看着前头就是云芳书铺,沈明修还没看清楚店里焕然一新的摆设,先看见了正在店门口蹲着围成一圈的父子三人。

    “爹爹,好了吗?”诵年闻着店里还没散去的牛乳香味,咽了咽口水,紧紧盯着眼前的小雪堆,“好香。”

    行舟也点点头:“嗯,好香。”

    今天叙南星给他们做了一点不一样的吃食,牛乳在锅里加热之后再加一点儿简简单单的白糖,居然会有这么香的气味,本以为能吃了,爹爹却说要在雪里冷一冷。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做法,都好奇地围在一边不肯散去,等到叙南星用小木棍将雪堆扒拉开,空气中顿时散开了一阵甜甜的香气。

    “在做什么?”

    沈明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诵年正紧张兮兮地等待着甜点,被这一声吓得跳了起来,看清楚是沈明修之后苦着脸道:“父亲你怎么吓唬人?”

    “哪里吓唬人了?是你们太专注了。”沈明修哭笑不得伸手给儿子顺顺毛,也跟着蹲在几人身边看叙南星小心翼翼将扣在一起的盘子从雪里拿出来,“这是什么?”

    “牛乳小方。”叙南星有些紧张,“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也是赶上了冬天,加上做锅炉的师傅现在还忙着没空过来,他才想起来还有一些甜点不需要开大火也能做。

    小小的一口锅,让行舟和诵年帮着点了一小堆火,慢慢地加热两样最简单的材料,缓缓搅拌,最后等待冷藏定型——刚刚落下的积雪就成了最好的“冰箱”。

    其实如果能有一些椰蓉会更好,可惜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见哪里有卖椰子的,只要有,他就能做出来。

    牛乳的定型是不用担心的——叙南星轻手轻脚掀开盖在上面的盘子,露出了下面的盘子之中被划分成小块的白色小方块。

    浓浓的牛乳香气伴随着糖的甜味,被冷藏过之后香味依然没有被彻底锁住,叙南星尝试用手指捏起一块——如果捏不起来就代表他调制的份量比例不对,根本无法成型。

    幸好,他顺利拿起来了。

    “那个,我先尝尝。”叙南星道,“因为我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他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沈明修身前使劲伸长脖子往这边闻的两只小冰龙的眼睛,犹豫道:“要么你俩先尝尝?”

    老三有些害羞地往后缩缩,老四却是毫不客气地接过了叙南星递过来的小方块,并且分了一半给哥哥。

    小冰龙咬了一口牛乳小方之后,整条龙都呆住了——他们俩出生之后还没有见识过叙南星的手艺,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叙南星看他们俩的反应就知道这个甜点做成功了,他将剩下的几块分给了众人,诵年咬了第一口,眼睛就亮了起来:“好吃,弹弹的。”

    沈明修正想说他就算了,嘴边就被小夫郎塞了一个过来,只好张口含进嘴里,结果就被甜而浓香的牛乳香味卷席了一切味觉。

    “怎么样?”叙南星笑嘻嘻等待着他的反应,沈明修勾起唇角,先将嘴里的牛乳小方咽下去,这才道:“你要自己来尝尝吗?”

    他明明说得很正常,叙南星却偏偏想到了“这家伙不会是要嘴对嘴让我尝尝吧”。

    小青龙:“……”

    他耳尖微热,只能缩起脑袋试图把耳朵藏起来,伸手捏起一块甜点咬了一口,也被这成果惊到了:“好吃。”

    “那个,你们剩下的这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犹豫靠近几人身边,“……能卖给我吗?”

    叙南星震惊无比,这就来生意了?!

    第103章 开张!恭喜发财!

    眼前的妇人身上所穿并非布衣, 头上也戴着相对来说看上去算是华丽的头饰,约莫三十岁上下,只是脸上一片愁云惨淡, 怀中抱着的孩子更是一脸病容, 一双眼睛却看着还放在雪堆上的牛乳小方块。

    “实在打扰几位,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会这么冒犯来惊扰几位。”妇人将孩子抱紧, 低声道, “我这孩子生病已经十几天了,什么也吃不下去,方才却是被几位手上的吃食吸引……公子, 两位公子!只要能让我的孩子活下去, 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说着竟是要跪下去,沈明修上前虚虚扶了她一把, 叙南星将行舟和诵年拢到自己身后,犹豫道:“这点儿东西倒是不值什么钱, 送你便是……只是一点儿吃的,也不能治病吧?”

    她怀中的孩子明显时日无多,小青龙不想戳人心窝子, 只好委婉道:“要么你先给他吃吃看?”

    牛乳小方弹性十足, 却也入口即化,给小孩儿吃也没有问题,这也是叙南星准备主打牛乳小方的原因之一——想要快速打开市场, 先找准客户群体。

    京城之中,富贵人家自然不少,吃的东西也比他这里昂贵上档次许多, 他能做到的吸引点便是新鲜稀奇,再加上味道好。

    而这牛乳小方针对的客户群体则是孩童和女性, 就和虞州城盛行的玫瑰糕一般,都是在夫人和小姐们之间流行,也只有她们能买得起。

    他也想过开张时将牛乳小方作为第一道甜点试试水,却没想到“试水”来得这么快。

    妇人几乎是感恩戴德地从叙南星手上接过了牛乳小方,毫不顾及形象地用帕子擦干净指尖,直接用手指将牛乳块儿捏碎,放在了孩子嘴边。

    浓浓的牛乳香气让她怀中半大的小孩儿口水直冒,牛乳块对于还没长牙的小孩来说也毫无问题,只需要用嘴轻轻一压。便能化成浓香的牛乳汁。

    那小孩儿一连吃了两三块才砸吧砸吧嘴闭上了眼睛,看起来颇为满足地往妇人身上一靠,竟是睡着了。

    妇人见状简直惊喜万分,想要道谢又怕惊扰这些天来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的孩子,小青龙看她竟然是又要跪下去,忙摆摆手,轻声道:“能帮上忙就行,我也是当爹的人了,能理解你的心情,这点儿要么也给你拿着?”

    “多谢两位公子,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妇人说着说着居然哭了起来,她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招呼一直远远等在马车边的丫鬟取了什么东西来,不由分说地塞给了叙南星:“出得匆忙,身上没能带什么贵重的,这算是一件信物,若是公子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请随时带着这个来城东方府找我。”

    “这……”叙南星犹豫的时间里,妇人已经弯腰又道了谢,转身在风雪大起来之前上了马车,缓缓离开了。

    沈明修好笑地捏捏小夫郎的侧脸:“怎么,呆住了吗?当好人的感觉怎么样?”

    小青龙将手中的信物举起来,惊愕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腰牌,竟然和这腰牌一模一样,只是叙南星手上的腰牌中央刻着庄字,而妇人留下的腰牌上只一个方姓。

    “……居然是上一任商会会长的腰牌。”叙南星喃喃道,“我这是什么狗屎运?”

    在门口吃点儿东西都能遇上前任会长的家里人!

    沈明修也有些吃惊,方才那位妇人他并不认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你的运气向来很好。”

    叙南星迷迷糊糊点了头,总觉得这事儿发生得实在是太过惊奇,他看了看两个腰牌,最后还是将两个腰牌都收了起来。

    万一将来有需要呢?

    头顶雪花飘飘扬扬,行舟已经被诵年拉着去堆雪人了,叙南星紧了紧衣服,将两个小冰龙从沈明修身上接了过来,赶忙拉着沈明修往里走:“走走,进屋,外面冷死了。”

    店里的摆设干净又整洁,并没有设下堂食的地方,毕竟甜点什么的都是打包带走,叙南星也有打算在京城开发送货上门的服务,本来想着最开始几天可以免费送,结果沈明修淡定道:“该收多少钱就收多少钱,这边儿贪官多,他们给得起。”

    小青龙哭笑不得,结果沈明修真的给他列了一张名单,从职业到住的地方都有:“他们贪的都是民脂民膏,你多收点也是为百姓做好事。”

    叙南星:“……”

    劫……劫富济贫?

    “对了,店名我还没想好,你有什么点子吗?”小冰龙们似乎对牛乳小方意犹未尽,幸好还留下一些原材料,叙南星打算再给龙崽子们做一份新的,他一边搅动手上的牛乳,一边问道,“我要那种一看就能赚大钱的名字!”

    店里整备非常快,再加上之前沈明修就已经照着他的工图将店铺装修好了,现在只要等待着挑选良辰吉日开张就行了。

    然而店名的确让叙南星很纠结,思来想去都想不到合适的,城中大多数的店名都比较普通,鼎盛米行什么的,或是用自家姓氏当做名头的。

    小青龙想要一个独特的,一眼就能记住的名字!

    沈明修盯着他加热牛乳时,被跳动着着的火光照亮的侧脸——背后是风雪万丈,面前是他此生所爱,景王爷心中涌上一阵满足,他抬手为叙南星将额前搭下来的头发拢到耳后,笑着道:“能赚大钱的名字?恭喜发财那样的?”

    叙南星眼睛一亮:“恭喜发财!”

    沈明修:“……我还要再恭维回去吗?”

    叙南星的笑容在火光后跃动着:“我的意思是,咱们的店铺,就叫恭喜发财!”

    不管是路过的路人,还是抬起头看向这家店的家伙,又或者是打算进来巧个明白呢客人,只要看见这家店铺的人,看见店名就会不由自主地念出心里话——恭喜发财!

    一听就非常财源广进!!

    沈明修没想到他竟然是直接将恭喜发财当作了店名,不过这也是小夫郎一向以来的作风——出其不意。

    “好,就叫恭喜发财。”沈明修赞同道,“一听就能赚大钱。”

    ……

    铺子的门头在第二天就有人做好送上门来,恭喜发财四个大字金灿灿的,叙南星高兴坏了,连忙让人将门头挂了上去。

    云芳书铺被买下之后的动静这两天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门头挂上时也有有人在旁边围观:“……恭喜发财?”

    “多谢多谢。”叙南星笑着在一边道,方才念出店名的人也跟着笑了:“这倒真是个好名字……不过这儿是做什么的?”

    “糕点铺子。”叙南星仰头看着门头,对那人道,“开张前三天买一送一!”

    “买一送一?”周围凑热闹的百姓们听见这话都愣了一下,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儿,“买什么都会送一个吗?”

    小青龙点点头,有人认出来他是之前从桃李苑走出来的那个小公子,也有人认得他是和前两天才被斩首的大块头起了冲突的年轻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就是在元宵之夜跃上夜空的青龙。

    众人窸窸窣窣讨论了一阵子,得知明日开业,便也散去了,却都已经打算好了明天要早点来抢个早尝尝鲜——众人都想看看这家店里卖的点心到底和其他的点心铺子有什么不一样的。

    凑热闹和看稀奇的心态谁都有,叙南星来者不拒,就算不买只是看看都能为他造势——围观的人多了,好奇的人也就多了,总会有人来买的。

    准备原材料和搞大扫除就花费了叙南星大半天的时间,地方不大,要精心做起来却依然要花费不少精力。

    他也提前备好了不少点心,像是昨日刚刚做出来的牛乳小方,他又做了一大锅,早就切好凉好放在一边,现在是冬天,这种东西根本不怕放坏。

    奶茶要等明天现场做,冬日里就不能再卖凉的了,这边也没有什么竹筒杯子,他倒是之前从虞州城带过来一些,看来明天奶茶只能做限量的基本款了——毕竟冬天水果也少,一切都是刚开始,要一步步尝试着来才行。

    围观的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叙南星自然是欢迎的,知道的人越多,明天来的人也就越多。

    今日跟在他身边的是行舟,这孩子似乎真的对甜点上了心,叙南星干脆就把那本食谱交给了他。在龙蛋里的时候受到了叙南星记忆的影响,行舟也是能看懂食谱上的字的,他对爹爹是百分百的信任,自然不会怀疑叙南星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行舟对一切上手都很快,叙南星忽然察觉到儿子这是到了学习期,什么东西都想模仿尝试……

    “爹爹,我有个想法。”行舟对着那本甜点食谱看了半天,忽然凑过来小声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虽然正在长身体,可和叙南星比起来到底是矮许多的,叙南星必须蹲下去才能让他扶着自己的肩膀听他说话。

    少年的想法给了叙南星很大的灵感,两父子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半天,最后兴奋地拍手决定下来,行舟负责去找材料,叙南星负责制作新品。

    只是让行舟自己出去买材料,叙南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行舟却是摆摆手道:“爹爹就放心我吧,又不会迷路,半个时辰内我就回来。”

    小龙崽言出必行,半个时辰内就将各种材料买齐回来了,只是回来时情绪有些激动,小青龙震惊地看着他眼角的一抹擦痕:“擦伤是怎么回事?你和人打架了?”

    行舟才刚刚把手上的材料放下,就被叙南星捧着小脸仔细检查起来,他也不说话,只是平缓着胸口起伏的剧烈,等到叙南星确定他脸上只有那一丁点儿的擦伤才轻声道:“嗯,刚刚的确和人打架了。”

    “怎么回事?”从宫中回来的沈明修一进来就看见这两父子一个面色凝重,一个紧张担心,蹙眉问道,“行舟脸上怎么回事?”

    被爹爹关心他还能逞能,被父亲看见,行舟莫名有些尴尬:“方才买完材料回来时,看见有人欺负一只半大的小鸡,我便上去说了几句,谁知那几个人二话不说就要上来打我……我就反击了一下。”

    说完又补充道:“没打死,就是挨个给他们打晕了,这会儿应该快醒了。”

    叙南星心疼不已:“那脸上是怎么弄的?疼不疼?”

    行舟脸上一顿:“那只受了惊吓的鸡飞起来的时候挠了我一下而已,没想到会被挠破。”

    叙南星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他指尖轻轻划过行舟的眼角,指下微光一闪而过,待手拿开时,那里便一点儿擦痕也看不出来了。

    沈明修拉着行舟坐下:“没有其他地方伤到吧?”

    “没事,那几个人应该也不会认得我。”行舟语气中带着些许犹豫,却还是继续说下去道,“就只有脸上划了一下……爹爹,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叙南星拉了张凳子在他面前坐下:“什么事儿?”

    “那个,有翡翠绿色的小鸡吗?”行舟问道,叙南星愣了一下:“应该是……没有的吧?你救下的那只小鸡是绿色的?”

    行舟点了点头,叹气道:“也许是看错了吧,对了,爹爹来看看我买的对不对?”

    两父子说着又凑在一起研究材料去了,沈明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片白雪皑皑,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

    次日是开张的好日子,老天爷也非常给面子,不仅没下雪,还难得晴天,虽说太阳不大,却也略微驱散了这些天来的寒冷。

    一大早出门来散步或是吃早饭的人们都注意到了新开的这家店,名字有些奇怪却也算得上喜庆,走过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或是直接念出店名。

    “恭喜发财……?”

    “这名字不错。”

    “卖的什么?”

    每个人心中都或多或少地对店里的货品生出了好奇心,门口摆着的桌子上一半热气腾腾,另一半则是琳琅满目地摆满了不少小玩意儿——看不出来是吃的还是用的。

    若是用的,平时都是胡乱扔在一个筐子里任君挑选,这样摆开来的……难不成是吃的?

    愿意尝试新东西的人毕竟是少数,但也总有第一个站出来——第一个过来问的看着像个书生,叙南星猜测他大概是旁边书院里的人,年轻男人手上拎着两份早饭,站在他面前将桌上的东西都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定格在叙南星手边四四方方雕花小木盒子里的白色糕点上:“这……这个是什么?”

    “牛乳糕。”叙南星昨天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把名字改得好记一些,他用长筷子捏起一块放在男人掌心,“尝尝?”

    书生还是第一次摸到这么软的点心,片刻踟蹰之后,缓缓低头吃进了嘴里……

    半刻钟之后,他手上多出了不少打包好或买或送的小点心,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周围人的打量离开了。

    有了第一个,就不愁第二个。

    小青龙顺利地忙了起来,等到最后一个客人时,桌子上已经不剩下什么东西了,那人也十分上道:“那剩下的都给我吧,谁让我来晚了呢。”

    叙南星总觉得面前的人有些奇怪,抬起头盯着这人看了一会儿:“……你昨天是不是丢了一只鸡?”

    这人愣了一下,觉察出来他身上气息也不是人,才小声解释道:“不是鸡,是孔雀……昨天我儿子弄伤的那个人是你?”

    叙南星:“……”

    翡翠绿色的鸡=孔雀。

    对上号了。

    第104章 原来是花孔雀!

    话已至此, 两人都觉察出对方的身份特殊,叙南星已经在边关海边小镇见过鹤芳川,见识过凤凰之后, 对于大辰可能会有其他和他一样的人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但他在看见这只骚包花孔雀之后顿时觉得鹤芳川简直就是好兄弟。

    此时叙南星半关了店门, 眼前这人比他大几岁,自称叫做白千景, 是从朱州过来做生意的:“我算是个宝石商人, 以前也来过京城,只是还没听说过你……这么说,京城传闻中的龙神, 是你了?”

    两人之间已经摆明了身份, 小青龙也就不再多加掩饰,承认了下来, 却是想起了行舟昨天说的事儿:“你儿子怎么会没人带着,被人欺负?”

    白千景脸上有些尴尬:“没看住, 那小子一层三尺高,估计是跳上房顶又掉哪儿去了,完事儿那群商人又觉得这小肥鸟能多卖几个钱, 想要抓走吧。”

    叙南星听得眉角一抽。

    “你认得芳川兄弟吧?”白千景放松了肩膀, 浑身没骨头似的靠在叙南星做甜点的桌子上,“他好像和我说起过你。”

    叙南星点点头,突然明白了过来:“等等, 你们之间是怎么认识的?”

    在遇见鹤芳川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非人类,难不成还有很多?

    白千景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 笑道:“怎么可能有很多?加上你,算上我, 也就四个人——我与他也是做生意认识的,就像我和你,一见面就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你是绿孔雀,我是龙,鹤公子是凤凰,”虽然不是同类,但要在人群之中隐藏身份的这个认知让叙南星顿时看眼前的人亲切了许多——毕竟大家都不是人,“还有谁?”

    “还有一只狐狸精。”白千景低声笑了起来,“他是个制香师,做的香膏很好用哦。”

    叙南星沉默下来,某些回忆涌上心头,他想起了庄茂言送给他的那盒香膏,距今为止也才用了那么一次,毕竟里面掺了东西,沈明修也不让他多用——虽说那一次叙南星很热情,但景王爷说平时的小夫郎也已经够热情了。

    “用过了?”白千景笑道,“好用吗?”

    叙南星不知道该说什么,白千景却是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还得赶时间回朱州,若是有时间就来朱州找我,我们几个聚一聚……对了,你身上的味道有些杂了,你成亲了?”

    “嗯,你都听说我是龙神了,还没听说龙神的夫君是谁吗?”叙南星挑了挑眉,绿孔雀瞳孔一缩:“……我以为是你娶别人。”

    没想到你是嫁人!

    叙南星:“……”

    对不住了啊,作为非人类一员,我是下面那个。

    “好像也不止一个人的气味……”白千景凑近闻了闻,小青龙挺起胸膛,骄傲道:“这是我家崽子的气味,四个混在一起当然不止一个人了!”

    白千景愣了一下,正要说你怎么这么多崽子,就听门板吱呀一声被人拿开,门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沈明修手上还拎着给夫郎带的饭菜食盒,脸上笑意在看见陌生男人对着夫郎闻闻嗅嗅时猛地僵住:“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过来买点心的!”白千景眼神在这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登时明白了所有事,敢情这就是叙南星的夫君,他连着后撤几步,和叙南星拉开了距离:“不管你在想什么,一切都是误会!”

    花孔雀转头拎起之前叙南星给他打包好的各种小点心,扭头就要往外走,结果到了门口又想起来什么,回过头迟疑看向叙南星:“我一路上过来,听说你医术也不错……哑病瞎病你能治吗?”

    叙南星愣了愣,白千景这样问定然是身边重要的人有这样的烦恼,可他的确帮不上忙:“若是出生之后受了伤生了病才导致哑了瞎了,我可以帮你……可要是一出生就带着的,我恐怕帮不上忙。”

    他只是能够用灵气疗伤,并不能用灵气为人改天逆命。

    白千景一顿,随即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店里顿时只剩下了沈明修和叙南星两人面面相觑。

    “他是……”

    “绿孔雀。”沈明修话才刚问出口,叙南星就抢着道,“昨日行舟救下的那只小孔雀,就是他的儿子。”

    沈明修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将手中的食盒放在空着的桌子上,正要将饭菜拿出来,腰上就被叙南星环住了,背后响起小夫郎带着笑意的声音:“方才在想什么?吃醋了?”

    “没有啊。”事情搞明白之后,沈明修也就放下了戒备心,叙南星能够信任的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还没来得及提防,哪来的吃醋?

    小青龙也知道他不是那种性子,也就没有再多问,却还是道:“好像还没见过你吃醋……嗯?今天饭菜都是我喜欢吃的!”

    “是皇上让宫中御厨做的,看着好看,你吃吃看喜不喜欢。”沈明修拉过两张凳子,带着他在桌边坐下,将饭菜一一摆出来。

    酱香小排,葱香炸豆腐,干煸蒜香小青菜,竟然还有一道驴肉火烧——也不知道御厨们听皇上说起这道菜时在想什么。

    “这有什么,厨子不就得什么都会做吗?”沈明修听了他的碎碎念,失笑道,“先尝尝。”

    御厨的手艺自然是不用说,叙南星腮帮子吃得鼓鼓,不忘问道:“儿子们今天怎么样?”

    “今日化雪,天气冷,都在家里睡觉。”沈明修撑着手看他吃饭,“倒是你,还以为你会叫上行舟一起过来,怎么就一个人过来忙活了?”

    “行舟还在长身体,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小青龙三两口把剩下的饭菜解决,满足地放下了碗,“今天开张第一天,赚了不少呢。”

    他说着将小腰包拿出来,有些碎银子堆在一起,大大小小面额的银票竟然也有不少,沈明修虽说见过他手上有过更多的钱,可看见他手中厚厚一沓,还是有些吃惊:“这么多?”

    “嘿嘿,这还只是一部分。”叙南星拍拍腰包,狡黠笑道,“还有一些得到银号去换呢。”

    两人正说着,门外突然响起了行舟的声音,叙南星转头看去,只见他手扶着门边,惊愕又不解地对着两个爹爹举起手上的小东西:“爹爹,这只鸡……呃,这只孔雀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手上一只花花绿绿的肥嘟嘟小毛球正试图将脑袋缩进翅膀底下,身上也有些冻僵,正在行舟手中瑟瑟发抖。

    叙南星猛地站了起来,这不是白千景他儿子吗?!他起身到门外找了一圈,已经完全看不见白千景的影子了,小青龙有些震惊——这花孔雀到底怎么看孩子的!

    行舟皱着眉头盯着这小东西看了会儿,到底不忍心让他冻死,将小孔雀塞进了自己怀里。

    小火龙的身上暖和得如同夏日,小肥啾一靠近温暖源就把自己一头撞进了行舟衣服里,努力汲取暖意。

    “我去找他爹,你们……”叙南星正要往外冲,这是在内城,出入都会有记录,找个宝石商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他刚迈出脚步,就被沈明修和行舟一边一个拽了回来,“怎么了?”

    “外面这么冷,爹爹你连大氅都不穿就往外跑。”行舟说话已经带着些大人模样了,“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沈明修则是把这父子俩都塞进店里,一人手上塞了杯热茶:“你们俩都不许出去,我去找他回来。”

    小青龙正想说我们两条龙出去不怕冷也就算了,让你一个凡人往外跑才是“冻坏了怎么办”,谁知沈明修一出了门就追不上了。

    行舟看着爹爹出门又回来,就知道他肯定没追上父亲,正想安慰他几句,就觉着怀里有什么玩意儿蹬了自己一下,低头拉开衣服一看,原来是那小鸡崽子缓了过来,正瞪着一双绿豆眼打量抱着自己的人,以及凑过来看热闹的叙南星。

    陌生人和陌生的环境让他紧张不已,可周围温暖如春的怀抱又使他不愿意离开,他看看叙南星,顶着呆毛的小鸟头往回缩了缩——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比爹要吓人!

    圆溜溜的小眼睛又看向头顶正盯着自己看的少年,觉着他看起来有些眼熟,等等,这不就是他要找的那人吗!

    昨天他走丢之后被恶人盯上,还是这个好心人给他解了围,为他打跑了坏人,可是自己却因为太过慌乱在他脸上蹬了一下,留下了伤痕。

    虽然现在在他脸上看不出来有疤痕或是伤口,可小孔雀确定自己不会找错人!

    小眼睛眨巴眨巴,就算伤口不见了,但这人当时被他蹬的那一下,绝对是很疼的!

    小孔雀刷的一下来了精神,在行舟怀里扭来扭去,像是在身上找什么东西,翻翻找找好半天,这才费劲地不知道从这么小的身体什么地方拽出来一块比他鸟头还要大的紫宝石,使劲用脑袋将这块宝石往行舟手上推。

    给!昨天弄伤你的赔礼!

    行舟不明所以地接过宝石,小孔雀眼睛亮亮的,用小爪子把宝石使劲往他手上推,叙南星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不是昨天你救了他,他来给你送谢礼了?”

    谁知道小孔雀点点头又摇摇头,叙南星被搞懵了,只好和行舟一起等沈明修把白千景找回来。

    外头簌簌又下起雪来,叙南星干脆在门口点了个炉子,一边收拾早上的残局,一边往炉火里扔了两个裹着巨大树叶的夹肉面团子,孔雀应该也吃肉,只是平时吃的鱼肉会更多,不过现在寒冬腊月的,就算告诉叙南星哪里有鱼,他也不会傻乎乎去抓来吃。

    小孔雀小爪子死死抓住行舟衣服,怎么的也不肯松开,眼睛还时不时瞄一眼行舟,又看一眼宝石。

    不知怎么的,行舟像是搞明白了他的意思,少年人捏起手上的紫色宝石对着门外算不得明亮的光线看去,宝石晶莹剔透,内里花纹堪称完美,他再低头看看有些紧张,却又在和暖意作斗争迟迟不肯睡去的小孔雀,低声问道:“这不会是你给我的道歉礼物吧?”

    小孔雀精神一振——是啊是啊,你快收下!不然等会儿爹爹那个小气鬼来了就给我收走了!

    “我不要。”行舟却是皱了眉头,将宝石塞回了小孔雀翅膀底下,“我救你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弄伤我也只是不小心,没必要道歉。”

    小孔雀整只鸟都呆住了,随后像是被戳破的沙球漏了沙子,缓缓地瘪了下去,像是一张平铺下来的面饼,趴在了行舟腿上。

    行舟:“……”

    叙南星手上拿着树枝做的一双长筷子,从他身边走过,准备去把火炉里的吃食夹出来,给两个孩子填填肚子,结果路过行舟身边时就看见了扁下去的小孔雀:“哇!鸟饼!”

    ……于是小孔雀更扁了。

    ……

    幸好的是沈明修很快将白千景带了回来,毕竟京城的宝石商人就他一个,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他下榻的是哪一家客栈。

    白千景风风火火冲进来,四下一看:“我家老二呢?”

    行舟正在和叙南星分吃一个肉团子,见状忙站起来:“在这里。”

    “我还以为你又被人抓走……了……”白千景担忧的话语说到一半,在看见儿子肚皮圆鼓鼓地躺在行舟手上呼呼大睡时戛然而止——为什么儿子看起来这么傻?

    “他饿了,一只鸟吃了一整个肉团子。”叙南星解释道,眉宇间也有些担心,“不会撑着吧?”

    白千景顿觉丢人,抹了把脸,想要从行舟手上将儿子拎起来,结果小孔雀睡梦之中也不忘紧紧抓着行舟的手指,那小爪爪竟然颇为有力,怎么也拽不下来。

    白千景:“……”

    这儿子还能要吗?

    幸好他有经验,等这小子睡熟了之后,小爪子自然而然就松开了,白千景生怕他再缠着别人的儿子不放,忙一把将小孔雀塞进自己怀里。

    “多谢几位,否则我等上路了才会发现没带上这小子。”白千景道,他这个时候才有时间打量行舟一番,察觉到行舟身上和叙南星截然不同的气息之后,他怔愣了一下:“水龙生了条火龙?”

    “还有冰龙呢。”叙南星试图掀开他的衣服再看一眼小孔雀,就被沈明修拎着后脖领子拽了回来,小青龙嘿嘿笑道,“一路顺风。”

    白千景也确实着急赶路,像几人又道了谢,正准备离开,衣服就被行舟拽住了:“这个还给你,应该是他偷偷带出来的吧?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收好比较好。”

    看着手心被放上一颗紫色宝石,白千景莫名陷入了沉默之中,行舟还以为宝石出了什么差错,忧心忡忡道:“怎么了吗?”

    叙南星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毕竟行舟以后要接触的人还很多,现在就当练练手了,然而等他听了白千景接下来的话之后就有些坐不住了。

    白千景看看手上还带着暖意的宝石,再看看怀里睡得天昏地暗的儿子,清了清嗓子,有些为难道:“这个宝石,是我准备将来给他俩娶媳妇儿用的……”

    当做定情信物什么的。

    这回换行舟沉默了,少年把撸袖子准备上去反驳一番的爹爹拉住,原本想说我对鸟没兴趣,话到嘴边又担心要是小孔雀没睡着听见这话伤心不肯走就更麻烦了,只好改口道:“他要娶,我也不嫁。”

    小青龙:“……”

    宝贝儿子,这句话好像更伤人了呢。

    第105章 有人上门谈合作!

    叙南星的店铺在元宵节结束后的第五天迎来了之前见过的几位客人, 说实话,他并没有想到这几个人还会再次上门来拜访他。

    看着眼前颇为眼熟的三个人,叙南星正在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有事?”

    “叙公子, 我等今日前来拜访, 是来商议商会的事儿的。”为首那人笑着上来道,只是那笑容多半都是强行堆出来的, “庄会长在忙, 只说让我们来找您。”

    叙南星这才想起来庄山止的会长腰牌还在这里这里,他现在是临时会长,得管事的, 只好停下手上的活, 一边擦手一边将行舟叫了出来:“爹爹出门一趟,你看着店。”

    行舟看了一眼这三人, 这才对着叙南星点点头,应了一声。后者绕过桌子走了出来, 在自己的小腰包里左摸摸右找找,摸到了一块坚硬的,带着些棱角花纹的方块儿腰牌, 便拿出来挂在了腰上。

    这三人看见腰牌竟然真的在他这里, 先是松了口气,又在心中提起了一丝警惕——庄山止这家伙能当会长,主要还是下面的人想要拉近他和庄茂言两人的关系, 一个书生对商家的事儿一窍不通是肯定的,下面呢人也就没有反对过。

    毕竟他什么也不懂,也好拿捏。

    谁知道庄山止竟然把腰牌和权力暂时交给了叙南星, 后者的新店早就在京城掀起了一大波“腥风血雨”。

    爆满的生意,排不过来的订单, 以及店铺老板身后堪称扑朔迷离的身世,都在京城中广为流传,一时之间,孩童们吃的牛乳糕,夫人小姐们喜欢的玫瑰糕,还有就连男人们都抵抗不了的,听说是恭喜发财新品的酒酿奶糕……

    所有人都在口口相传,内城龙武街外街上有家名叫恭喜发财的食店,里头卖的吃食几乎从未有人见过,越是稀奇就越吸引人。

    让人不知道,他们三个可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没多大年纪的年轻人,不仅仅是景王妃,还是庄山止的亲侄子,说不定和皇上也颇有渊源,才会在京城之中如此顺风顺水。

    叙南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在京城顺风顺水完全是因为他的运气好:“走吗?路上再说是什么事儿吧。”

    “哎,是是。”三人将他迎上了马车,只有为首那人与他一起坐了马车,等到马车行驶起来,这人才道:“我等与叙公子见面也已经是第二次,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是城中做酒楼生意的,叙公子叫我老李就行。”

    叙南星靠在马车壁上,点点头:“嗯,找我出来是所为何事?”

    “一些杂事,杂事而已。”老李赔着笑脸道,“只是这些事儿平时也是要报到会长这边来处理的,我等也不得越疱代疽,便过来找叙公子了。”

    小青龙听明白了,说是会长,实际上也就是个管杂事的大总管,怪不得庄山止说自己“没空”理会这些事儿,让他处理这些事儿,还不如在书院摆弄摆弄几本书。

    他虽然有些后悔,但出来都已经出来了,反正看看热闹又不吃亏。

    “对了,你们之前说想要从我这儿进货,还记得吗?”叙南星问道,老李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上门拜访叙南星时说的话,一拍脑袋,笑道:“哎呦我给忘了,进货进货……这段时间我看叙公子店里多了不少东西啊。”

    叙南星看了他一眼,看来这几个家伙最近也没有少关注他这边的动静——这一趟早就在叙南星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久才过来。

    “不知道叙公子想要如何与我们合作?”

    “是你们要来找我合作的,不如先说说你们的想法。”叙南星懒洋洋道。

    老李脸色一顿,叙南星比看上去更不好对付,他只好将之前和朋友们讨论过的想法再次斟酌后才道:“我和你另外两位都是有自己的酒楼的,早就听说叙公子在虞州城的食店在向梁洲和变州出售各种货物,这才想着要从叙公子这里也拿一些货试着卖卖看,也好吸引一些新客人,不知叙公子意下如何?”

    “可以。”让他有些意外地是,叙南星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我可以给你们让出利润,但我也有个条件。”

    老李先是欣喜,又是心领神会:“懂,我知道的,叙公子……我们这边一定会给您带来更多订购单子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叙南星也就跟着转移了话题:“这一次是要去处理什么事?”

    “这……不瞒公子说,这一趟是往汀雨阁去的,那边有位客人同老板起了不小的争执,让我们过去看看。”

    “汀雨阁?花楼?”叙南星疑惑道,“商会还管这种事?”

    “这不是……只要交了入会的钱,我们就都得管吗?”老李无奈笑笑,“像这种事儿也不常有,花楼算是特别省心的了,只是……”

    “只是这一次事情闹得有些大了,你们才想着来找——我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叙南星脸色严肃起来,不为别的,他总觉得自己得知会沈明修一声才行,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儿理清楚吧。

    老李这才将整件事娓娓道来——原来这汀雨阁并非让姑娘们接客的那种地方,而是京城之中文人雅客们听说听曲儿的地方,里面的姑娘们也都是迫于无奈才进了花楼,有能歌善舞的,也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在京城之中倒也是个有名的去处。

    “原本是没什么事儿的,只是京城之中有个不好惹的家伙,在花楼与花娘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将……将花娘打死了。”老李为难道,叙南星一惊:“这事儿不是该找官府吗?”

    “找了的,只是这人和官府之中的人沾亲带故……”老李话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下去,小青龙也听出了他言下之意——官府不管这事儿,但花楼要个说法,才让老李他们来找商会会长处理这事儿。

    “起因是什么?”叙南星头疼道,“要么还是找……”

    他原想说要么找宁殷来看看,但一想到宁殷最近似乎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庄茂言都没空来他店里看看:“算了,我去看看吧。”

    老李莫名其妙捏了一把汗,他完全不敢猜方才叙南星话里没说出来的那个名字是谁,不管是景王爷沈明修还是如今刚刚加封了太傅之位的庄山止,都不是他们能担得起的,忙应下来:“是是,我让马车快一些,莫要耽误了叙公子的事儿。”

    “不急,雪天路滑,慢慢来罢。”叙南星打了个哈欠,长出一口气,“老李你是在京城开酒楼的?同你一起来的另外两人呢?”

    他这些天突然想起呼延觉曾经和他说过的几个名字——“虞州城鼎盛布行的张老板,朱州海峰酒楼的许掌柜……京城的商队和锦衣卫分统领!他们都是西树的人!”

    这话让他有些在意,虽说西树现在已经和大辰和谈,也送了质子过来以表诚意,但这些钉子不拔出来,到底还是有隐患在的。

    老李能几次三番代表商会之中的其他人来找自己,应该也是了解一些事儿的,趁这个机会打听一下总没错。

    老李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起这事儿,愣了一下才道:“那个有胡子的,叙公子叫他老许就行,他的生意做得比我大,在虞州城边上有一家酒楼,在朱州也有一家……”

    “酒楼叫什么名字?”叙南星听到老许和朱州这两个词,顿时来了精神。

    老李下意识看了一眼马车外头骑着马正在和另一人小声聊天的老许,这才道:“海峰酒楼,他正打算在京城开第三家呢。”

    小青龙一颗心放了下去,勾了勾唇角,海峰酒楼的许老板——这就没错了。

    “还有一个脸上有颗痣的呢?”

    “那位倒不是做酒楼生意的,他只是在虞州城开布行的……”

    “鼎盛布行的老张?”叙南星不经意插嘴道,对上老李投来的疑惑目光,他笑笑道,“李老板忘了?我也是虞州城出身,自然也是听说过鼎盛布行的大名的。”

    老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早知道让张老板来当中间人了,叙公子与他还是老乡呢。”

    小青龙心中暗道谁要和奸细做老乡,嘴上却是不轻不重嗯了一声:“无妨,还是你看着比较顺眼些——我不喜欢长胡子的和脸上有痣的。”

    老李也跟着笑了:“叙公子倒也是个真性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方才在店里那位,是叙公子认的干儿子吗?瞧着与叙公子真是像。”

    “亲儿子。”

    “啊?这……那位小少爷瞧着也有十几岁了,叙公子看着年纪也不大呀……”老李听了他的话有些茫然,难不成叙南星只是看着年轻?可他的夫君沈明修今年也才二十三四岁,他总不可能娶一个比自己年纪大的吧?

    叙南星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狡黠笑道:“是啊,我比夫君年纪要大许多的。”

    大几千岁,可不是比沈明修年纪大吗?

    老李顿时呆住了,马车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外头有人敲了敲马车门:“两位,到地方了。”

    叙南星收起笑容,下车之前对这三人之中唯一无辜的老李道:“逗你玩的,别当真。”

    老李:“……”

    到底是哪一句在逗他玩!?

    ……

    汀雨阁比叙南星想象中要大上许多,几乎是两间酒楼加起来那么大,也没有他来之前幻想中的到处丝带飘飘,或是处处挂着花灯,若非门头上汀雨阁三个大字,不知情的人恐怕只会以为这里是个大酒楼。

    里面隐隐约约能听见丝竹声,还有动听的吟唱,一下车就有个中年女子迎了上来,一眼就盯住了叙南星,却是很快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了,对老李道:“李老板,会长人呢?怎么没看见。”

    老李笑着指指叙南星:“这不是在这儿吗?”

    女人瞪着眼睛重新看向叙南星,小青龙正要打招呼,就听她又转向老李道:“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在逗老娘玩?还不快去把庄会长找过来!”

    “别急啊,庄会长已经不管商会的事儿了,现如今一切交由这位叙公子来管了。”老李拉着女人让她看清楚会长腰牌现在挂在谁身上,然而等老李和女人都看清楚那腰牌上的字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叙南星看他们沉默下来,心想难不成他带错了东西?忙低头拿起腰牌来看,等他看清时,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之前他把庄山止的腰牌和那个来要牛乳小方的女人给的腰牌放在了一起,后来一忙起来就忘了这回事儿,一着急出门竟然拿错了!

    原本他该拿的是庄山止给他的,上面写着庄字的腰牌,如今他手上拿着的腰牌却是写着方字的——属于前任商会会长的腰牌。

    他缓缓抬头看向老李,后者回过神来,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这腰牌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京城之中别的腰牌都有仿制的价值,唯独商会会长的腰牌没人愿意仿——因为仿了也没用,还给自己找麻烦,毕竟谁也不想因为一块腰牌招来这么多事儿,还没钱拿。

    所以叙南星手上这一块方字腰牌,肯定也是真的。

    小青龙只得把之前发生的事儿和他说了一遍,老李听完半晌没说话,叙南星道:“要么我回去?换了腰牌再过来?”

    “别呀,来都来了。”说话的是那位中年女人,她仿佛刚刚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叙南星的袖子,“我才不管你姓方还是姓庄,腰牌在你这儿,你就得管事!”

    叙南星:“……我姓叙。”

    女人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拉着他往里走:“那个混账玩意儿让我扣下来了,老娘的姑娘们个个都是清白身,只卖艺不卖身,狗日的王八蛋!”

    小青龙听得一愣一愣的,回头看了一眼老李,后者也咽了口唾沫,悄声道:“这位是北边过来的,性子泼辣是正常的,再加上这又死了人……”

    “官府也都是一群没用的家伙,来了还敢说是我的错!要不是他们跑得快,老娘阉了他们!”女人带着叙南星等人进了汀雨阁,里面也没有扑面而来的香粉味,反而是一阵花香。

    小青龙看了一眼墙边在冬日里也依然盛放的粉色百合花,再看看处处都有的暖炉,对女人的能力有了更上一层的认知。

    女人带着他们一路来到了二楼的雅间,这里不比一楼的整洁,到处都是翻倒的桌椅板凳,甚至是摔碎之后一地土和碎片的花盆和高脚桌子,几个年轻女子抱着琴或是琵琶正在一边细声哭泣,显然还没有从之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在这里。”老李已经来过这边一趟,轻车熟路地上前拉开屏风,将还保持着原样的女子尸身给叙南星看。

    那女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此时脸上已经没了血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可见之处都是伤痕,显然被人殴打过。

    汀雨阁的老板娘转过脸去不忍再看:“她才十六岁,家中双亲都不在了,才找我来寻求一处容身之所,没想到……对了,凶手在这边,和我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叙南星从几人之间穿过去,几步来到了尸身旁边,抬手就摸上了女子的颈子,老板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人都死了,你居然还……”

    老李赶忙拉住她,就听叙南星沉声道:“还没死,还有救。”

    第106章 通敌叛国是死罪!

    手下的脖颈皮肉之下还有着极其微弱的脉搏, 只是女子脸色惨败,再加上半天都无法动弹,才被误解为已经没了气息。

    中年女子名唤祝娘, 此时听了叙南星的话, 忙上前来跪在了女子身边,小青龙怕她不相信自己, 便指引着她来试脉搏, 祝娘感受着手下的跳动,险些直接哭出来,之前一直强装镇定的她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才结结巴巴道:“现……现在要什么办?请大夫吗?”

    “我来就行。”

    祝娘显然不怎么相信叙南星的医术,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经验, 可也是他发现的人还活着,祝娘只得犹豫着退开了些许:“可要准备什么东西吗?热水?”

    小青龙轻手轻脚地抬起女子的头, 在她脑后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个肿包, 他余光瞥了一眼身边倒在地上碎裂一地的桌子,想来女子应该是被扔了过来,后脑撞上了桌子, 才会导致深度昏迷——这应该是最后一击, 看周围这杂乱的架势,很难想象动手的那人到底下了怎么样的毒手。

    他掌心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冒出淡淡的青色光亮,那光从女子沾着血的发丝之间穿过, 萦绕在肿包上,肿块缓慢地消退下去。

    叙南星不敢用过猛的灵气,害怕起了反作用, 只能一点点地为她治疗,听到祝娘的话, 却是皱眉问道:“老李,你们说凶手与什么人沾亲带故来着?”

    老李正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闻言愣了一下才道:“他是京城锦衣卫分统领的亲侄子,平时就没什么人敢惹他,只是身上没有职位……”

    “那就烦请几位替我跑两个地方。”叙南星低头看了一眼依然没有什么动静的女子,手下还是控制着力度,不敢用力,却是朗声道:“去一趟桃李苑,替我将夫君请来……”

    祝娘焦急担忧之间不忘朝老李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老李差点咬了舌头:“是,我这就去请景王爷过来。”

    于是祝娘的目光从疑惑变成了惊愕。

    “另外两位老板若是有空,便替我去一趟宫中——你们进不去的话,就去我店里找我儿子,让他去请皇上过来。”

    祝娘已经很难消化他话中的各种消息,只能眼睁睁看着老李慌不择路地往楼下跑,喃喃道:“官府都不处理这事儿,皇上怎么会管?”

    “会管的。”叙南星轻声道,他要在今天把西树的几个眼钉子全都拔出来——就算宁殷听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定然会去找杨遇,杨遇身边随时随地跟着呼延觉。

    只要呼延觉听到或是见到那两个老板之中一个,就会明白小青龙想要做什么了。

    他没有注意到,幸运值满点的自己,就连抓奸细,都能碰上所有奸细都聚在一起的时候。

    女子脑后的肿包已经被他小心翼翼消去,只是他不清楚她身上其他的伤势,只好让祝娘拿来软垫,垫在了女子脑下,这才挪动快要僵硬的腿脚,起身活动了一下。

    肉眼可见的是手臂和腿上几处明显的扭伤,小青龙重新蹲下去,隔着衣服轻轻摸上那几处伤,用灵气探过一遍之后才松了口气——幸好没骨折,不然要花费的时间就更多了。

    他倒是不怕消耗灵气,毕竟自从成长期过去之后,身体里的灵气便盈盈不断,根本不怕用完。

    祝娘看他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女子的手腕握了半天,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也不敢开口去问,只好站在一边看着。

    “那个,请拿一面屏风过来挡着……罢了罢了。”叙南星正打算给她来一个整体的治疗,想要用屏风挡住自己,可他一抬头对上祝娘和另外几个姑娘的目光,又改了口——虽说这地方平时也会有男客人过来听曲儿,但这里也刚刚因为男人而遭遇变故,差一点就闹出了人命,自己一个大男人又在干着“奇奇怪怪”的事儿……

    小青龙无奈,原本还想着能隐藏身份就尽量隐藏身份,可现在看来,说不定身份摆在眼前才能更好为人处世——至少在他为伤病之人治疗时,不会有人用看登徒子的眼神看着他。

    叙南星能理解,所以也只能他来做出改变——不用屏风,那就直接来,反正也不打算掩藏身份了,这事儿他在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暴露身份说不定还能让一些在背地里虎视眈眈的人滚远一点。

    只听他打了个响指,女子周身便盈起一圈水青色的光亮,那光亮温柔将其笼罩,仿佛是春日里柔软的风,轻柔抚过每一处伤痕。

    围观的人忘记了哭泣,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有人响起了元宵夜看见的空中青龙,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震惊已经占据了所有思绪。

    祝娘更是目瞪口呆,她看着女子衣裙上凝固的血色被青色光亮揉走,身上的淤青也肉眼可见地消退不见……

    这副场景持续了好一会儿,小青龙越是为她治疗,脸色神色就越凝重——那个混蛋到底下了多重的手,才会导致伤势如此严重?

    他之前所试到的脉搏,也许并非是女子还活着的象征,而是仅有的一口气在即将咽下去之前被叙南星抓住了。

    若非如此,他现在就是在治疗尸体。

    身后一楼通往二楼雅间的楼梯上响起了阵阵脚步声,叙南星没空去看是谁来了,可身后靠近的气息是他日夜熟悉的:“还好吗?”

    是沈明修。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听起来像是着急跑过来的,小青龙想到此处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召唤”沈明修呢。

    小青龙点点头:“很快就好。”

    青色光亮被他收回手中之际,宫中的人也赶了过来,叙南星长出一口气,先扭头对祝娘道:“已经好了,你们先带她回去休息,不要让旁人看见——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她已经死了。”

    “……这,这是为何?不是已经治好了吗?”祝娘忙叫旁边的几个姑娘过来将女子扶起来,准备带回房间去,闻言不解道。

    “想要为她报仇的话,就照我说的做。”叙南星正色道,“坐实罪证,才能让凶手无法翻身。”

    祝娘鼻子一酸,应了下来。

    看着她们暂时离开,叙南星才终于转头看向身后来人——沈明修一把握住他微凉的手指,景王爷身上没有穿朝服,叙南星才想起来今天是休沐,不用上朝。

    而另一边宫中来的人竟然不是宁殷,而是还没来得及换下大国师衣服的杨遇和黑着脸道呼延觉。

    杨遇之前的衣服早就穿不下,送给了叙南星,只是小青龙也找不到机会穿,便暂时留存了起来。宁殷应该是又让宫中给他做了一套合身的,样式也略有改动,看起来的确有一副大国师的模样了。

    “南星哥,你没事吧?”杨遇上前两步,解释道,“皇上今日在宫中招待外来使臣,怕是没空过来,恰好我有空……”

    “你来了就很好。”叙南星话是对着杨遇说的,目光却扫向他身后的呼延觉,后者显然已经察觉到他想做什么:“锦衣卫分统领等一会儿会带人过来——是大国师的命令。”

    叙南星总算是露出一个笑容,沈明修扶起倒地的一个凳子,擦干净让他坐下休息,小青龙扒着二楼的栏杆往下看,就看见老李和另外两个老板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虞州城鼎盛布行的张老板,朱州海峰酒楼的许掌柜……还有马上就到的分统领大人。”他抬手点了点楼下的几人,呼延觉闻言走过来朝楼下看去:“我不认得他们,毕竟只是听我的探子说过。”

    叙南星胸有成竹道:“无事,我认得就行——走吧,现在先去看看那个凶手,否则待会儿分统领来了就没好戏看了。”

    ……

    对女子下毒手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众人找过来的时候,他被绑在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屋里,看得出来祝娘并非一般人,她绑的绳子,这男人已经挣扎了许久,也不见松动半分,反而是把自己身上折腾出来了一堆绑痕,加上灰头土脸满脸汗水,看起来颇为狼狈。

    只是就算如此,他听见有人过来还是非常有活力地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给老子松开!狗娘养的王八蛋,就凭你也敢动我,你知道我是……”

    他的话在看清楚眼前的人不是祝娘之后戛然而止:“你……你们是谁!我表叔可是锦衣卫分统领!别想动我!”

    叙南星笑嘻嘻地蹲在他面前,身后是门神一样站着的沈明修,以及脸没有那么黑了的呼延觉。小青龙听了他的话,点点头:“我知道你叔叔是锦衣卫分统领,别着急呀,他一会儿就到了。”

    男人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真的只听见了他最后一句话,一听见自己的靠山要来了,顿时有了底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点把我松开,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你为什么要动手打人?”叙南星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脸上笑容也逐渐消失。

    “呸!不就是个小贱蹄子吗!都到这种地方来了,还装清高,说什么只唱曲,摸摸又能怎么样!又没少块肉!”男人中气十足地嚷嚷着,“我就是教训了她一下,让她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叙南星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她死了。”

    他以为男人至少会怔愣一下,或是表现出一些震惊慌乱,没想到他竟然是非常不屑地又呸了一声:“该死!竟然敢不认识我!还敢反抗我,我点她是给她面子,死了也活该!”

    叙南星呆住了,他没想到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混蛋——于是他当场把男人按着揍了一顿。

    看着鼻青脸肿还得被绑着直起身子不能倒下去的男人哀嚎不停,呼延觉看了一眼从一开始只是伸了一下手又缓缓收回来的沈明修,小声问道:“你方才不是想拦吗?怎么不拦下来?”

    沈明修挑了挑眉:“我只是怕夫郎摔倒,何时要拦下来了?”

    呼延觉哑口无言,他扭头看向正在小声骂骂咧咧,看起来随时都能把方才的一套动作重复一遍的叙南星:“……我不觉得他是会摔倒的人。”

    沈明修还没来得及理会他,身后门口就响起了扑通一声膝盖与木质地板重重接触的声音,男人还以为是自己的表叔终于过来替他撑场子了,挣扎着抬起头,然后就看见表叔正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向方才同打自己的那家伙一起来的其中一人磕头。

    “微臣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大国师在此……”分统领两手都在颤抖,身后跟着他一起来的锦衣卫们也连忙放下手中的刀剑,齐刷刷跪拜下去,齐声高呼大国师。

    杨遇已经见过了比这还大的场面,见状也没有急着让分统领起来,而是慢悠悠道:“万大人这么急匆匆过来,还带着兵戎,是替谁撑腰来了?”

    “没有!没有的事儿!”分统领忙道,“小的只是带人路过此地,例行巡逻……”

    “例行巡逻,进这花楼来做甚?”沈明修转身来到杨遇身边,沉声道,“来找花头?”

    分统领听见这声音,整个人都不好了,在心里将方才来通报消息的家伙和到处招摇过市,给自己惹是生非的侄子在心里骂了几百遍,咽了口唾沫才敢继续道:“回,回景王爷的话,是有人报案,小的们才……”

    “报案什么时候轮到宫中当值的锦衣卫来管了?”杨遇道,“我可记得你是皇上手下直属的统领。”

    “是,的确如此……”分统领话还没说完,里面听不清外头说话声音,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男人拉开嗓子喊道:“表叔救我!救我哇!不过是个小妮子的命,我知道表叔能替我搞定的!表叔——”

    还在屋里的叙南星几乎有些佩服这个凶手了,他看了一眼呼延觉,后者了然地抽出腰侧的匕首,反手划开男人身上的束缚,将他拎着扔在了门口。

    男人还没爬起来,一抬头就和惊魂未定的表叔对上了视线,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他知道表叔脸上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们两个今天都完蛋了。

    呼延觉看了一眼前头跪着的分统领,忽然道:“嗯?这个我认得,他曾经从宫中往西树写过密信。”

    “我没有!绝无此事!”分统领整个人都慌了,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楚方才说话的人到底是谁,只顾得上膝行几步上前来想要抱住杨遇的腿求饶,还没到跟前就被呼延觉一脚踢了出去,后背撞在木栏杆上才堪堪停下来。

    紧接着耳边就听大国师道:“锦衣卫分统领万甫勾结西树,押送回宫待皇上审过,其他人回宫再作处罚。”

    其他的锦衣卫应下,将自己的统领抓了起来,正要走,又被叙南星叫住:“别忘了这个,也一并带走,说不定他还知道些什么。”

    “是,龙神大人。”锦衣卫们是知道叙南星身份的,这一句龙神大人把男人听得如遭雷劈,浑身没了力气,软泥似的被拖走了。

    小青龙踱步来到栏杆边,叫住了锦衣卫,伸手指了指老李身边正想着找借口溜走的张老板和许掌柜:“这两位也一并带走,谢谢。”

    “等等,叙公子!这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老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我与这两人已经认识二十几年了,他们可没做错过什么事啊!”

    沈明修一手揽上小夫郎的腰,靠在他身边的栏杆上,沉声道:“通敌叛国,当处死罪。”

    小青龙正想把在自己腰上作祟的手推开,闻言又松了手——好吧,这句话很帅,就让你摸摸吧。

    第107章 刺绣生意扩大!

    “叙公子……叙公子!”老李跌跌撞撞上了楼梯, 慌不择路找到叙南星,焦急道:“一定是弄错了什么吧,老许和张老板怎么可能会是奸细?这么多年, 他们可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啊!”

    “李老板, 没有人会把‘我是奸细’挂在嘴边,也不会轻易让你看出来。”叙南星说这话时瞥了一眼没有言语的呼延觉, 这事儿他是完全出于对呼延觉的信任才做出决定的, 一切还得再看宁殷定夺。

    老李失魂落魄地被人扶着坐在了一边的桌边,他没想到与两个朋友相聚一趟,竟然会给他们招惹来杀身之祸。

    小青龙本想让他冷静冷静, 呼延觉却在他惊愕的目光中走上前去, 低声问老李道:“他们一个远在虞州城,一个远在朱州, 你没想过他们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找你叙旧吗?”

    老李愣了一下,他还处于震惊和不敢置信中, 听了呼延觉的话半天都没能顺利反应过来:“商会会长换届,他们过来祝贺顺便同我聚一聚……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怎么就成了奸细呢?”

    “除了他们,附近的大商人可有远道而来祝贺的?他们有催你带去见新会长吗?”叙南星忽然想起这一茬, 凑过来问道。

    “……没有。”简简单单两个字回答了两个问题, 也彻底将老李心中的惊讶和疑惑疏解,“他们只想着要我带他们来见叙公子。”

    他当时还在想为何要越过会长,来见景王妃, 方才他也听见了旁人称呼叙南星——龙神大人。

    现如今什么都解释得通了。

    “西树盟主与我有点恩怨在身上,自然会让人千方百计地打听我。”叙南星嘟囔着呼延骨心眼子可真小,又对老李道:“这事儿与你无关, 说起来若不是今日出了这些事,等到来日东窗事发时, 你说不定也会被牵连。”

    “李老板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在?”呼延觉的话刚落地就被叙南星用手肘戳了一下,他并不在意,只是看着老李。

    被盯着的人后背顿时起了一阵冷汗,鸡皮疙瘩半天都平复不了:“我……我家中上有六十岁的老娘,下有刚出生没多久的双胞女儿……这……”

    如果真的如同叙南星所说那般,从老许和张老板踏进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走进了对方设下的天罗地网。就算今日风平浪静,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就和叙南星说的一样,将来总有一天他的家人会被他的天真和疏忽连累的!

    再加上方才老许和张老板被带走时,脸上除了一瞬间的慌乱,居然没有求饶喊冤,如果不是身份败露被吓傻了,就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近,已经无力辩解了——一切的一切,都在坐实叙南星的话。

    “别太放在心上了,已经没事了。”叙南星有些不忍,安慰道,“接下来就没事了。”

    老李后怕地点点头,随口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了汀雨阁,叙南星看着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沈明修上前来捏捏他的手:“别想太多了,你做的都是正确的。”

    小青龙嗯了一声,这时身后祝娘拎着裙子跑了过来,对上叙南星的视线时眼底有些不适应:“龙,龙神……”

    “还是叫我名字吧。”叙南星心想龙神大人什么的,也太大场面了,但他也的确体会到了暴露身份却更好办事儿的感觉,“那位姑娘醒了是吗?”

    祝娘连连点头,识相地没有去问他问题:“醒了醒了,这会儿想要向叙公子当面道谢,还想问叙南星可有时间,不如我设下饭菜……”

    “这就不必了,我急着回家看儿子。”叙南星摆摆手,确实想起了一件事,“祝老板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叙公子直说便是,你我之间的恩情,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呢。”祝娘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她的店铺差一点就背上人命了,还遇上一个比地痞流氓还混蛋的王八蛋,若非叙南星到来,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叙南星迟疑道:“汀雨阁中可有不愿意卖唱卖艺的?”

    前些日子陆燕托人带书信来,信中说起边关的布店同虞州城的织娘们已经顺利搭成了一条商路,只是路上时间,加上织娘人数不够,怕是供应不上。

    他就想着这段时间多招收一些织娘,奈何忙起来之后就忘记了。汀雨阁说到底也是祝娘的生意,他无权插手,便想着先问一句。

    祝娘有些为难,叙南星看她表情还以为她不愿意,没想到听她说:“在汀雨阁的人,哪里有愿意的?都是生活所逼罢了,赚点钱维持吃喝而已,都是没嫁人的闺女,谁会心甘情愿出来卖唱呢?”

    她当年开起汀雨阁,也是为了安顿身边她收留的几个孤儿,没想到后来闻名找上门来的人越来越多,汀雨阁的名气这也才打了出去。

    “咳咳,其中可有会刺绣的?”小青龙清了清嗓子,“若是她们愿意,我倒是有一个去处,只是比起在汀雨阁,恐怕会辛苦一些。”

    “刺绣当然会,每个人都会。”祝娘愣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也带上了笑容,“叙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就去问问姑娘们去!”

    叙南星:“……”

    啊?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明白啥了?

    事实证明,祝娘心领神会的能力比他想象中要厉害许多,没一会儿就领了十几个姑娘过来,大多数都是年纪比较小的,也许是为了给叙南星展示一下能力,每个人手上多多少少都带上了自己平时做的绣花帕子。

    “这几个都是还不能出台的,年纪又小,我也不忍心让她们到那群男人面前去,便一直让她们住在后面院子里。”祝娘道,“我也问过了,她们也都是不怎么情愿的——毕竟我也不会逼迫她们……”

    “祝娘,我们……我们愿意回报你的恩情,若是需要,我们随时可以……”人群之中有小姑娘怯生生道,却被祝娘点了脑袋:“闭嘴,老娘收留你们可不是为了拿你们赚钱!这位叙公子手上缺织娘绣娘,你们几个可愿意去帮忙?”

    叙南星忙摆摆手:“不是纯帮忙,我也是会付工钱的……可能,可能一开始没有你们在这边赚的多,但只要愿意坚持,日后工钱自然会提上去的。”

    他说完又补充道:“绝对不是给你们画大饼!”

    看见俊俏小公子的慌乱解释,有小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祝娘回头瞪了一眼,叙南星摇摇头:“无妨,毕竟都还是孩子……你们意见如何?”

    “我不愿意给那群男人表演……”

    “他们的手和眼睛总是乱飘,根本不是来听姐姐们唱曲儿的!”

    “……我也不想一辈子都在这里。”

    沈明修招手叫来下面几个侍卫,让他们负责安排这些小姑娘到空着的别院先去休息安顿,杨遇则是道:“在京城设下绣院的钱我来出。”

    叙南星原以为从祝娘手中带走这么多人,她多少心里会有些不高兴,可当他看见祝娘趴在栏杆上,看着收拾好了细软的少女们满怀期待地走出汀雨阁的大门时,祝娘竟是又哭又笑。

    “哎呀,让叙公子和诸位大人看我笑话了。”祝娘抬手抹了把眼泪,笑道,“我当年也是这么小年纪,就在街上卖艺为生,后来收养了几个妹妹,才想着要有一处安身之所,才有了汀雨阁……这些姑娘都是苦命之人,有失去所有亲人的,也有被亲戚卖了换钱,被我从半路截下来的,大家都是命途多舛之人。”

    她说着低头朝楼下看去,最后一个小姑娘走出去之前回头看了她一眼,朝这边挥挥手,转身走进了落雪之中。

    祝娘长出一口气:“能从叙公子这里谋一份差事,也算是走上了正途——我这里,说出去到底不光彩。”

    叙南星半晌没说出话来:“……祝娘,你是我最佩服的人。”

    “这可真是折煞我了。”祝娘捂着嘴笑道,她收起了之前张牙舞爪,气势汹汹要保护姑娘们的模样,款款鞠了个躬,转身带着不打算离开汀雨阁的姑娘们开始收拾残局。

    沈明修看他眼神犹豫,知道他定然还有话想要和祝娘说,拍拍他的背,将他缓缓推出去:“去吧,说完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青龙握住他的手,紧紧一握又松开:“那你再等等我。”

    他说完跑到祝娘面前,帮着几人将翻倒的桌椅扶起来摆正,祝娘有些惊讶:“叙公子怎么还没走?”

    “那个,以后若是汀雨阁这边不方便接收流浪人或是孤儿,就到龙武街上找一家叫恭喜发财的食店。”叙南星道,“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说完他便摆摆手,转身跑回了沈明修身边,祝娘回头看去时,只看见那几人从另一边楼梯离开的背影。

    “祝娘,等我将来有一天唱不动了,也没力气弹琵琶了,我若是也跟了那几位公子去,你可会怨我?”身边之前在哭的女子轻声道,祝娘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怎么会怨你?我恨不得你离开时,多带走几个妹妹,也好让我多省点饭钱。”

    汀雨阁中歌声被轻笑声代替,在雪中传出很远很远,竟是比曲声悦耳许多。

    ……

    从汀雨阁带回来的那群少女被杨遇安顿在了内城一处空着的别院之中,这处别院本是庄茂言置办下的,当年他带着祖母进京寻艺治病,是打算长住的,便买下了一处宅子。

    如今听说杨遇和叙南星要用,他便遣人将一切需要的都置办好,又让人将地契送了来,只说如今他住在宫中,要这地方也没用,还不如为国祈福,做些好事。

    恰好这宅子就和龙武街隔了一条街,从店里到别院也很方便。

    为了保证不会有心怀不轨之人盯上这个地方,又不会让人起疑心,叙南星并没有让杨遇安排很多的侍卫,而是在宅子周围施下了一圈小小的法术——只要心存邪念之人靠近此处,便会觉得气血不顺,头晕脑胀,要么逃离此处,若是还有人坚持要闯进去,没一会儿就会晕倒。

    “晕了就没事啦!”叙南星叉腰检查着自己的成果,确定都有作用以后,这才去找夫君。

    沈明修正在和别院的管家交待一些事儿,见他过来便很快结束了谈话,迎上去道:“好了?”

    “嗯,都好了。”叙南星抬起头看看已经修缮好的别院,“这地方让她们住住绰绰有余,我方才翻墙看了后院,有一个大房间可以用来放织机,只是还得找人来教她们用,其实手动的刺绣也能卖上更高价,只是花的时间更长,恐怕供应不上……唔!”

    沈明修竟然在外头街上亲了他一口!

    “该回去吃饭了。”沈明修舔舔嘴角,“吃什么了,嘴里这么甜?”

    小青龙面红耳赤,只好拉高大氅将自己裹进去,沈明修伸手钻进他的大氅里头,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正要带人回去吃饭,就听身后有清脆女声响起:“叙公子,沈公子留步!”

    两人扭头看去,原来是其中一个小姑娘,她脸上有些因为激动飞上的红色,人也比之前在汀雨阁精神许多:“姐妹们让我来谢谢两位,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更好的谢礼来,到时候来活了,我们一定会好好做的!”

    她说着将手上的几个小香包塞进了叙南星手里,转身一溜烟跑回了别院里。

    小青龙低头看看还带着花香的粉色或是红色紫色的小香包,上面多少带了些少女心思,有鸳鸯戏水,也有大雁齐飞……

    叙南星总觉得这些东西拿在手上烫手,他抬眼看看沈明修,小声道:“你应该不会吃醋吧?”

    “这是她们给你的心意,再说了我看上去像是会随便吃飞醋的人吗?”沈明修哭笑不得道。

    小青龙想想,一本正经点头道:“像。”

    沈明修笑着揽过他的腰,将自己的大氅分了他半边,把小夫郎笼罩住:“那回去我可得装一装,演演戏了——毕竟夫郎想看我吃醋,我得满足是不是?”

    “你……”叙南星踩了他一脚,“你何时学得这般油嘴滑舌了?”

    “这不叫油嘴滑舌。”沈明修低头蹭蹭他的脑袋,将他带上了热闹的大街,“这叫喜欢你。”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叙南星不得不在买菜时还得应对老板们的各种疑问,告诉他们自己脸红不是因为生病,而是有其他的原因。

    到了后来,他也懒得解释了,干脆承认下来,竟然被老板多送了一些食材,叙南星又羞又臊地将送的东西还回去,赶紧拉着沈明修回了店里。

    沈明修原本说是要带叙南星出去吃,叙南星却说干脆买些菜回家自己做:“火锅听说过吗?保证好吃!”

    店里这个时候没什么生意,行舟正在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跑过来的诵年在一起玩石子棋,听叙南星说要做好吃的,都凑过来帮忙洗菜。

    小火龙们冬天洗菜也不怕冻着手,小爪子往水里一伸,那水就变得温热了,一点儿也不冷,叙南星本想去把买回来的肉处理一下,结果被沈明修拽着按在拐角处亲了个结实。

    深深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动情,奈何孩子们都在身边,耳边还有行舟和诵年说笑的声音,小青龙将越靠越近的夫君微微推开:“你这是怎么了?”

    “演戏。”沈明修淡定道。

    叙南星这才想起来他回来之前那句“夫郎想看戏我就得满足”的话语。

    小青龙:“……你顶着我了,收一收?”

    沈明修:“收不回去,你也顶着我了。”

    小青龙:“……不如晚上回去再说?”

    “也行,你在上面。”沈明修勾勾唇角,“可以吗?”

    叙南星欲哭无泪,为什么还要求上脐橙了?!

    第108章 爹爹你不许看我!

    那群小姑娘们报恩心切, 叙南星请来的师父教会她们怎么使用器械之后,她们就连夜给叙南星做好了一件成品。

    别院的布匹生意随着这群小姑娘的加入正式开启,叙南星甚至把和陆燕联系的方法教给了她们, 彻底放手让她们自己去做。

    这还是叙南星第一次拥有这么多的“员工”, 出于对她们的信任和对祝娘表态的决心,第一个月的工钱他并没有抽成, 可还是有人将银钱送了过来。

    “姐姐们说, 她们现如今也有了住处,不用付租金就已经是公子顶天的恩惠了,我们只拿自己本分的工钱就够了。”来送银票的还是上次送香包的小姑娘, 她也是这群女子之中年纪最小的。

    看着小姑娘送完了钱, 蹦蹦跳跳离开之后,叙南星下意识掂了掂手中的小钱袋——份量还不轻呢。

    “爹爹, 外面太冷了,快些进来暖暖吧。”行舟撩开帘子, 只露出一个脑袋,微微提高些声音对叙南星道。

    店里搭上了厚厚的布帘子,帘子外面堆放了许多原材料, 面粉或是各类调料——从京城路过的商队之中有人愿意帮他搭成一条商路, 进货什么的方便了许多——当然,钱也没少给,用钱换便利也是最不欠人情的方法。

    小青龙钱多, 付出这一笔钱,也只是为了赚更多的钱。

    他闻言应了一声,用门板将店关了起来, 这才搓搓手回到了厚帘子后面,今天是难得一家人都聚在一起的时候, 毕竟平时白日里老四都是要被送进宫里去的,哪怕现在还不能让太傅庄山止来教他什么,就算天天被宁殷带在身边也能稳固民心。

    老四一进宫,老三大概率也要跟着,两个小冰龙看着并不怎么亲近,实际上除了最开始的两天没有反应过来之外,后来就是老四到哪里,老三就要跟到哪里。

    宁殷自然是来者不拒,只是苦了每天把他孩子送回桃李苑的庄茂言——因为这两个小冰龙凑在一起,就算用多厚的布隔开,都还是会让人觉着冰凉刺骨。

    今天叙南星在后院支起了大锅,之前做过的小火锅非常受小龙崽们的欢迎,刚好趁着今日沈明修也不用上朝,四个小家伙也都在家里,他打算做一锅大的。

    京城中能买到的蔬菜他都买了一些,早就被百无聊赖找事干的行舟和诵年给洗干净摆在一边了。

    而各种的肉类他也买了不少,都切成了片方便下锅,而在征求过所有人的意见之后,今天这个火锅和之前那一锅清汤并不一样——光是看看上面漂浮着的辣油和花椒,就知道今天这顿有多香了。

    小冰龙们比之前看起来长大了不少,此时正在地上撒欢。说是撒欢,实际上也不然,因为大多数时间都是老三用尾巴拽着老四到处溜达,老四天天在宫中耳濡目染,竟然也有了些贵气在身上——虽然叙南星很难说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一只小龙崽身上看出贵气这种东西来。

    这边两个不怕冷,甚至是越冷越喜欢的小家伙玩得停不下来,另一边诵年也没有缩在大氅里,他本身作为小火龙,越冷身上就越暖和,此时正搬了小板凳坐在火堆边,期待万分地盯着锅里辣椒翻滚。

    “爹爹,能吃了吗?”诵年有些等不及了,回头去看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爹爹和父亲,果不其然又看见父亲从后面搂住了爹爹,正在被叙南星不耐烦地往后推。

    “马上好……哎你别往这摸!”叙南星无奈地用干净的筷子将沈明修不安分的手夹开,手疾眼快地调制好了手上的几个小碟子,今日他可算是“服务到位”,光是蘸碟就准备了七八种。

    行舟本想在旁边学习一二的,但父亲这架势他根本不方便上前,只好和诵年一起负责看锅,顺便把差点跑进火堆里的小冰龙给连串抓了起来,将老三往诵年怀里一塞,老四早就熟练地爬到了大哥肩膀上,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这才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来准备休息,却在看见叙南星端过来的碟子时整只龙都好奇起来。

    “好啦,可以来吃了。”叙南星笑着将老三拎起来放在自己怀里,诵年知道爹爹怕冷,赶紧捏了个诀往他怀里一丢,叙南星顿时觉着整个人都暖和起来:“谢谢诵年啊。”

    诵年嘿嘿笑着坐了回去——他是几个小龙崽之中运用能力最强的一个,也许行舟比他更厉害,可行舟总是不怎么愿意把能力展现出来,就像他当时和叙南星说的一样,他更喜欢安安静静地制作甜点。

    据诵年所知,爹爹已经把珍藏的那一小本“菜谱”交给了大哥,行舟也非常给力,每天都在研究新品和改良旧品——前一段时间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玫瑰糕改良成了粉色和紫色两种,粉色的是原味,只是更好看了,紫色则是加入了一些果粒,两者都非常受欢迎。

    光是看爹爹数钱时的笑脸就知道行舟的能力赚了多少钱。

    叙南星拉着沈明修在火堆边坐下,用小勺子在锅里搅了搅,火红的颜色看得人食欲大开,就算是小青龙也许久没有尝过这样鲜辣的滋味,闻着辣味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好啦,可以开始往里面加肉和菜了,里面分了小格子,记住不要和别人的搞混哦。”

    诵年欢呼一声,拿起筷子看叙南星将第一筷子肉放进去,过了一会儿夹出来时肉已经软烂,上面还带着诱人的辣椒红色,在小碟子之中蘸一蘸,吃得爹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诵年学会之后,也有模有样地学着爹爹的动作,吃上了第一口火锅肉:“好吃!”

    他一定要把所有的调味料都试一遍!

    小冰龙们拥有自己的小碗,叙南星本来还备下了供他们涮肉用的凉开水,怕这两只小龙崽不敢吃辣,结果他完全想多了。

    沈明修给他们俩烫好肉之后,第一次吃这种东西的小冰龙们早就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一边一口咬住肉,用力一扯,各自享受去了。

    根本没有一点儿怕辣的样子。

    “慢点吃。”沈明修又给他们烫了一些蔬菜,结果这两个小家伙只盯着肉看,很快就被父亲警告了:“吃菜。”

    老四有些不服气,但还是被老三按着脑袋吃了一口菜,然后整只龙都惊呆了——肉只是沾染上辣味,而蔬菜竟然是吸饱了汤汁的!

    小冰龙们愣了一下,低头迅速吃完了那两块萝卜,凑在沈明修腿边继续等待着——再来点!再来点!

    叙南星看沈明修光顾着喂小龙崽,自己都没来得及吃上几口,拍拍他的肩膀:“我和你换个位置,我来喂他们吧。”

    “我来!”诵年拍拍手,将两个弟弟抓了过来,他吃得最快,下肉下菜动作也最快,面前的小盘子里早就有了一堆已经烫好的肉菜,他给小冰龙们分出一半,小冰龙们也发现了——跟着二哥不愁没饭吃!

    相较于诵年,行舟就吃得文雅许多了。

    沈明修这边总算是闲了下来,自己端起盘子准备放一些下去,结果叙南星直接给他夹了一大筷子,放在了他的空盘子上:“给你烫好了。”

    “多谢。”沈明修笑笑,小青龙低下头去继续烫菜,没有注意到沈明修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上次亲近之后,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每次只要他靠近,叙南星总是有意无意推开他。

    就像今天一样。

    他不是没有问过叙南星到底出了什么事,小夫郎却只是支支吾吾不肯说,被子一蒙就睡觉。

    所幸他还能在晚上搂着小夫郎睡——沈明修叹了口气,夹起辣呼呼的菜吃了一口,结果被呛得咳嗽起来,小青龙吓了一跳,忙帮他拍背,见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干脆把人拉起来,一边往后院小屋里走,一边对小龙崽们道:“行舟诵年看好弟弟们,别掉锅里去!”

    小冰龙嗷呜嗷呜两声——我们又不是笨蛋!掉锅里去做什么!

    “喝这个。”叙南星把沈明修带进小屋里,转身在桌子上摸过一杯水递给了他,这是行舟今天才榨出来的雪梨汁,正好能解辣味。

    沈明修喝下去之后才终于缓过来:“没事,是我不小心。”

    小青龙还有些不放心,蹲在他面前用干净的帕子给他擦干净之前咳出来的眼泪,却被夫君一把握住了手腕。

    他并没有用力握,只要叙南星愿意,就能随时挣脱开来。

    “能和我说说,最近怎么了吗?”沈明修语气中带上了委屈,握着他手腕的手指却是松了又松,把叙南星看得心里非常愧疚,但他又不好意思解释,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沈明修心中叹了口气,心想也许今天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好时机,只好松开了叙南星的手腕,正要把话题拉回火锅上面,小夫郎就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指,整张脸红得就像是外面锅里行舟刚刚放下去的番茄。

    “那个……因为说出来会有些羞耻,就一直没敢说。”叙南星结结巴巴道,“上一次做过之后,我身体上出现了一点……呃,变化,怕你接受不了来着……所以才……”

    所以才一直没敢让你接近。

    小青龙垂下脑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说出来有点丢脸。”

    “我们儿子都有四个了,我还有什么能接受不了的。”沈明修空着的那只手搂上他的腰,将人拉过来,自己脸埋在了他软软的腹部,轻声道,“说给我听听吧。”

    叙南星却是微微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沈明修还以为小夫郎今天又要拒绝他,还没来得及失望,就见叙南星红着脸解开了裤腰带。

    沈明修:“……?”

    “那个,你看了就知道了。”叙南星羞耻万分,感觉自己肯定没眼看这个“美丽”的场面,干脆闭上了眼睛,将裤子拉开些许,紧接着留感觉到腰带又被沈明修拉开了一些。

    呜呜他在看了。

    好半天耳边都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外头院子里几个小龙崽们吃火锅时偶尔欢快的嗷呜声,以及安静的屋里两人找的颇为突兀的呼吸声——主要是叙南星的呼吸声。

    他太紧张了。

    “……这不是挺可爱的吗?”沈明修低头看着小夫郎两腿之间乖巧呆着的两根——没错,是两根。

    白白嫩嫩,和之前看见或是揉捏时没有两样,只不过多出来一根而已。

    叙南星睁开一只眼睛看向他,轻声道:“都怪我最近使用灵气的次数太多了,可能力量有些暴走,之前都是专门隐藏起来的……现在好像有点藏不住了。”

    沈明修给他把裤子整理好,又捡起之前掉在地上的腰带,掸干净才给他重新系上,做完这一切他才道:“差点以为你不要我了。”

    小青龙心里顿觉愧疚万分,主动抱住夫君,一句对不起刚要说出口,就被沈明修在唇边偷了个亲亲:“回家再给我看看。”

    叙南星:“……?!”

    还要看?

    “嗯,要看的。”沈明修得寸进尺道,“我还想摸摸。”

    小青龙快要变成了小红龙,沈明修好不容易才让他冷静下来:“出去吃饭?”

    “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叙南星拉住了他的手,将人重新按回了凳子上,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坠子,用红色丝线穿了,底端坠着一个看上去很是眼熟的小东西,薄薄的,透着水青的色泽。

    沈明修想起来这好像是他的龙鳞,顿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生病了吗?鳞片怎么会掉下来?”

    “我没事,这是我自己弄下来的。”叙南星说着耳尖又飞上一抹红色,“龙族成年之后会送给配偶一枚自己的鳞片,这个我早该给你了,只是一直在打磨着,怕划伤你,才……才花了那么长时间。”

    他轻手轻脚给沈明修将坠子带在脖颈上,水青色的鳞片轻轻坠在夫君的锁骨上,小青龙抿了抿唇:“凉不凉?”

    “不凉。”沈明修起身抱着他晃晃,收紧手臂紧紧抱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去吃饭?”

    小青龙应了一声,和他拉着手出了门。

    诵年正在将抢一块肉的两只小冰龙分开,行舟笑着在一边看热闹,手上的菜都忘了吃,见叙南星两人出来,问道:“父亲好了吗?”

    “已经没事了。”沈明修上前来坐在了行舟身边,揉揉儿子的脑袋,叙南星则是坐在了他对面,帮着诵年给小冰龙们劝架,结果两个小家伙谁也不肯先松嘴,最后竟然真的把一块牛肉扯成了两半。

    老三还算站得稳,老四用力太大,反作用力把他弹了出去,沈明修赶忙伸手去接,结果摸到的并不是小龙崽毛绒绒的背毛或是光滑的小肚皮。

    而是小婴儿一般的皮肤。

    小青龙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大得都带倒了凳子:“什么时候化的形!”

    在众人眼前的是正借着沈明修的手站起来的,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儿,头上是带着青花瓷纹路的龙角,身后则是同样花纹的龙尾巴,似乎是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也没穿,小冰龙连忙用尾巴挡住自己,开口也不是嗷呜了,而是奶声奶气的威胁:“看什么!”

    小青龙:“第一句难道不该叫爹爹吗?爹爹好伤心哦。”

    老四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伤心,然后把话语重新组织了一下:“爹爹不许看我!”

    叙南星:“……”

    儿子,好霸气。

    第109章 就凭你们也敢想!

    幸亏之前给行舟和诵年准备的小衣服也都被他们带了过来, 方便路上换洗,谁知道小火龙们长得这么快,现在几乎是半个月就得换一次衣服的尺寸, 以前的衣服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不过到了现在, 又有了用处。

    老四不情不愿地被叙南星抱着回了房间,冬日天冷, 后院的小屋里多放了几件大氅, 叙南星先把他用大氅裹起来,才转身去给他找衣服。

    现在正合适老四穿的只有诵年之前穿的一套红色毛绒绒还带绒的小棉袄,结果老四见了之后怎么也不愿意:“不要!”

    “这件衣服不可爱吗?”叙南星把衣服在他面前抖一抖, 结果老四更往后缩了——就是因为太可爱了才不想穿这件!

    小青龙正色道:“要么穿上, 要么明天你光着去宫里穿你父皇给你准备的小龙袍。”

    小龙袍对小冰龙的吸引力是巨大的,但叙南星的话也让他很在意, 他才不要光着身子进宫!小冰龙顿时纠结起来,最后还是在叙南星期待的目光之下伸出了一只手。

    穿就穿!

    叙南星笑着给他把衣服套上, 这衣服当时就专门留出了放尾巴的洞,轻轻一捋,就能把小龙尾巴从洞里穿过去, 小冰龙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喜庆的年娃娃, 只是一张和年龄不符的臭脸让他看起来不太对劲。

    “笑一笑。”叙南星伸手在他嘴角戳戳,带着他笑起来,结果小冰龙的脸更黑了, 把叙南星逗得笑停不下来。

    火锅才吃到一半,叙南星将小冰龙抱了起来,一手撩开门口的厚帘子, 外头依然热气腾腾,老三正在等待二哥的投喂, 奈何诵年刚刚下进锅里的是他点名要吃的小丸子,还要等一会儿才能捞起来,老三正百无聊赖地左右看看,结果就看见了弟弟的新装扮。

    老三:“嗷呜嗷嗷嗷!”

    听着他欢快的嗷呜声,不用猜都知道他是在笑,具体是在笑什么,只需要转头看看叙南星怀里一张臭脸的小冰龙就知道了。

    “好了好了,先吃饭。”经历过小火龙们化形之后,对于小冰龙的化形,叙南星和沈明修已经淡定了许多。他从沈明修面前走过,将老四塞进了他怀里——变成人形之后,小冰龙身上就没有那么冷了,而是和常人略低的体温,即便如此,被衣服一隔开,也就没有什么寒气了。

    老三笑得停不下来,老四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从沈明修怀里跳下来,在他的指引下开始学习用筷子——他要在明天向父皇炫耀!

    都说小孩儿的学习能力最强,小龙崽也不例外,没一会儿小冰龙就能熟练使用筷子从火锅里面自己捞肉吃了,把老三看得着急不已,在诵年腿上来回打转转,然而就算他这样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叙南星见状忙把老三从诵年怀里接过来,小冰龙有些失落地抬起爪爪抱住了叙南星的脖颈,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叙南星浑身一僵,幸好之前诵年捏给他的暖身诀还没有失效,他很快就适应了,任由小冰龙从他肩膀上爬上去,就算紧贴着他的脸侧,都不觉着冷。

    火锅很快见了底,诵年是四个小龙崽里头吃得最多,却也是最有活力的:“我来收拾!”

    “慢点慢点。”叙南星看着他抬手就要去抓锅把手,忙制止道,“还是爹爹来吧,我怕你等会儿掉锅里去。”

    “我来吧。”行舟擦了擦手和嘴边,起身和沈明修一起搭着手收拾了火锅和火堆,火堆只是稍作整理,诵年将火苗点得更旺,好让几人继续烤火。

    看着行舟和沈明修并肩往厨房去的身影,小青龙忽然察觉到什么——行舟好像……快和沈明修一样高了。

    “哥哥是不是长得有点太快了?”叙南星戳戳诵年的小手,父子俩立刻凑到一起叽叽咕咕起来。诵年语气之中尽是羡慕:“我吃这么多都比不上哥哥吃那么一点,怎么他长这么高,我才到他肩膀!”

    “没事,你还会长高的,别急。”叙南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独自坐在一边的老四看了一眼二哥,再回头看看刚从厨房回来的大哥,忽然道:“我也要和大哥一样高!”

    诵年苦着脸道:“为什么不能是和二哥一样高?”

    小冰龙一句“因为你矮”还没出口,就听外头沈明修似乎正在和什么人说话,听着声音有些熟悉,等到沈明修带着 庄茂言进来时,小冰龙早就跑到了叙南星身后躲着,只伸出一个小脑袋好奇地往这边看过来。

    龙族的记忆是小龙崽们学习的根本,在叙南星留给他们的记忆中,下意识隐藏身份的行为是对他们影响最深的——不过叙南星并没有要纠正这一点的意思。

    小龙崽们毕竟都还小,不隐藏身份,随时随地会被有心之人盯上,他们还没有强大的自保能力,还是小心为上最好。

    “还以为能蹭上一口饭,没想到你们都已经吃完了。”庄茂言笑着走了进来,空气中还弥漫着辣味,勾得他就算不饿,本来只是嘴上恭维,现在看来完全被勾起了食欲。

    “我去给你弄一份小的吧。”叙南星看他直咽口水,知道火锅这股辣味对于没怎么吃过辣的京城人来说还是颇为刺激的,想着让表哥尝尝也好,而且小份的火锅本就是他接下来打算推出的新产品,冬天不吃火锅的话,等到天热起来,吃的人又会少了。

    刚好趁着这个时候多赚钱。

    他起身将怀里的小冰龙交给了庄茂言,走过沈明修身边时被他勾了勾手指,小青龙面不改色心狂跳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往厨房去做小份火锅了。

    ——夫君真是勾人啊。

    小青龙一边感慨,一边接过了行舟递过来的小砂锅,行舟指尖生火,想要在厨房点火,被叙南星拦了下来:“把要用的东西备好再到外头做,在里面的话人会不舒服的。”

    室内点火可不是好玩的,虽然叙南星没有解释,但行舟平时是最听话的,闻言也就将指尖火收了起来,点点头,转身去外头生火去了。

    叙南星很快准备好了小份的食材,毕竟他们都已经吃饱了,只需要准备好庄茂言的份量就够了。他这边刚从厨房出来,就见庄茂言正在和老四面面相觑,而诵年在一边捂着嘴笑,沈明修则不知去向。

    “明修人呢?”他疑惑地看看四周,根本没看见他都身影,庄茂言本想回答他的问题,结果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是你家老三还算老四?”

    老三不服气地摆了摆尾巴,趴在了诵年怀里——算了,看热闹吧。

    “丞相大人。”老四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小娃娃,一开口却是大人的说话语气。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虽然说话像大人,声音却还是小孩子的,奶声奶气的哼哼在庄茂言听见简直可爱至极,当即大不敬地将小太子抱起来在怀里揉捏了一番。

    老四一边推他,一边控制着自己不要用尾巴去揍他——毕竟尾巴真的力气非常大,万一把庄茂言揍傻了,他不仅没法和父亲爹爹解释,更没法给宁殷交待。

    “要不是宁殷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真想把你带去给他看看。”庄茂言总算大发慈悲地将小冰龙从怀里放了下来,老四气鼓鼓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用睥睨天下的眼神瞪了庄茂言一眼,结果回头就一把抱住了叙南星的小腿。

    叙南星哭笑不得将儿子抱起来,行舟则是从他手中将小份火锅接了过去,在火堆上架起了锅,很快就听见锅里咕嘟咕嘟声,熟悉的辣味又在周围蔓延开去。

    “明修被传召去宫中了。”庄茂言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回答小表弟的问题,“蛮人那边派了正式的使节进京,点名要见明修。”

    “……还没被打够?”小青龙听他说夫君进宫,心里才终于放松下来,又听到蛮人,不解道,“三年前明修还在和他们打,三年之中也没有放松过边关,现在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反正不是继续打。”庄茂言笑道,“大辰已经不是以前的大辰了,觊觎大辰的人比比皆是,蛮族不过是其中之一,但他们有贼心没贼胆——你要知道,解行也不是好惹的。”

    原来这三年里,在沈明修还没有消息时,蛮族边关驻守着的大辰将士都以为沈将军战死沙场,坚信他的尸身还在蛮人手中,几乎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不停歇地往蛮人部族之中推进,只为给沈明修“报仇”。

    今年得知沈明修还活着之后,解行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得寸进尺”了。

    “听说快要占领蛮人一半的地盘了。”

    听了庄茂言的话,叙南星默默在心中为解行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解将军!

    干得好!

    “所以我今天过来也就是来叫明修进宫的,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庄茂言看了一眼正在叙南星身边挨着的小太子,小冰龙明显对方才被这人抱着揉有了阴影,见他看过来,便狠狠瞪回去。

    “庄叔,火锅好了。”行舟将小火锅转移到庄茂言面前,后者忙道谢,从他手中又将筷子接了过来:“谢谢行舟,我今天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真香。”

    他这边刚要下筷子,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要不要跟着一起进宫?明修那边也不知道能不能谈好——毕竟对方今天过来,是想要寻求龙神庇护的。”

    小青龙愣了愣:“什么意思?”

    “他们想要一条龙?”诵年在一边插嘴道,见几人看过来,他不好意思道:“我就是猜猜。”

    “诵年正好猜对了。”庄茂言揉揉他的脑袋,诵年也在他掌心蹭蹭——比起两只小冰龙,诵年和大哥对庄茂言更加亲近一些,毕竟他们之中其中一个就是在庄茂言身边化形的,小时候也总是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叙南星沉默下来,就在庄茂言以为他不太想去的时候,小表弟突然站起来一把将小儿子捞在怀里,轻轻一跃跳上了墙头,庄茂言惊愕道:“你做什么去?”

    叙南星在墙头上站定,变成大青龙之前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我去教育一下某些人。”

    看着巨大的青龙爪子上拎着小太子,冲天而起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去,庄茂言呆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行舟将他按了回去:“叔,再不吃就凉了。”

    “你不担心你爹爹?”庄茂言转头看向颇为淡定的兄弟三人,诵年打了个哈欠,一头埋在了老三肚皮上,闷声闷气道:“放心吧,爹爹有分寸。”

    “都说了是教育,又不是教训。”行舟往火堆加了把火,轻声道,“能出什么事?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庄茂言:“……”

    不愧是叙南星的儿子,和他一个性子!

    ……

    另一边,内城宫中。

    宁殷看着因为沈明修没穿朝服就来会面而被气得脸通红的蛮族使臣,怎么也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皇上,大辰众臣皆着朝服,是为礼节,为何沈明……沈将军不穿朝服?这分明是对蛮人的挑衅!”蛮族这一次来了三四个使臣,原以为自己还会像从前一样被忌讳着,结果今天竟然是被士兵看守着进宫的!

    站起来说话的使臣身材矮小却颇为强壮,一身腱子肉,然而头脸又很小,看起来就像是壮汉身上长了个小孩儿头,颇为可笑。

    杨遇坐在宁殷下首,闻言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反而是在他身边站着的呼延觉仿佛能听见他心中所想一般,开口道:“众臣着朝服是因为今日公务繁忙,未曾来得及换下衣服,并非是礼节——沈将军是被你们的恳求请过来的,来得匆忙,自然没时间换衣服。”

    那意思是今天根本没人愿意给你们面子,没给你们脸色看就已经算好了。

    使臣脸上差点没绷住,竟然下意识地要去摸腰侧,伸手过去才想起来在进宫之前身上所有的兵器都已经被收缴了,他们身上除了这身衣服,什么都没有。

    “还是说回正题吧。”那使臣之中有一人似乎认得沈明修,对他颇为忌惮,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他,对宁殷道:“天子龙恩浩荡,我等小小请求,想必皇上不会吝啬。”

    宁殷眉头一皱,沈明修勾起唇角:“皇上不必在意,蛮人说话就是直接。”

    在座的大臣们险些没绷住,差点笑出声来——景王爷不愧是和蛮人打过仗的,最知道怎么戳他们的痛脚。

    说话直接,说白了就是说话不过脑子,一根肠子通到底——傻子二字即可概括。

    偏偏蛮人那边还不怎么懂大辰话中有话的意思,方才说话那人竟然应道:“的确如此,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杨遇在无人注意之处拽拽呼延觉的袖子:“别笑。”

    呼延觉:“……”

    不行,完全憋不住。

    沈明修来得晚,庄茂言也忘了和他说这边的请求到底是什么,还是宁殷给他重复了一遍,沈明修听完之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蛮人寻求龙神庇护,竟然是直接想带一只龙回去!

    相当于直接要带走他一个龙崽子。

    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发难,就听宫门外有重物落地声,众人齐齐转头看去,只见龙神大人身着黑衣,丝毫不掩饰龙角龙尾,手上拎着个奶娃娃,悠悠然走了进来,也不看使臣眼中的震惊和恐惧,走到宁殷身边将小冰龙扔进了他怀里。

    “这是……”宁殷惊讶道,就听怀里奶娃娃喊了一声父皇。

    天子懵了。

    “想要求龙神庇护,怎么不直接来问我?”叙南星转身看向那几个使臣,余光瞥见沈明修淡然坐了下去,这才继续道,“问这话之前,怎么不想想你们自己干了些什么混账事?”

    他抱起双臂,嗤笑道:“我不干!”

    第110章 爹爹你这个坏蛋!

    “我不干!”

    三个字稳稳当当落在朝堂之上, 掷地有声,既没有用敬语,也丝毫没有把在座任何人放在眼里——凭他头顶水青色莹莹龙角, 以及身后随时可以绞断某些人脖颈的龙尾, 他的确有这个资本说这句话。

    这也是蛮族人头一次亲眼看见龙的存在,在这之前他们和大多数的大辰人一样, 不过是听说罢了, 并没有见到过。

    毕竟叙南星不可能满大辰飞一遍。

    大辰对于龙神的崇拜是西树或者蛮族比不上的,西树还好一些,毕竟有传说称两国曾经同源而生, 蛮族光是从名字上听来, 就知道根本不信奉任何神明,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蛮族只崇尚武力。

    眼前明摆着的龙神,和常人或是话本传说中提起的妖怪根本不同, 而且他的龙角龙尾也不像是假的,尤其是那条尾巴——若不是小青龙怕把宁殷的宫殿打开花还要赔钱,估计尾巴早就把脚下地板打得四分五裂, 以示气愤了。

    哪有一上来就点名道姓要人家儿子的!

    为首那个小矮个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叙南星在几人面前来回走动, 再抬起头颇为大不敬地看看正在天子怀中站起来,试图往地上跳的小冰龙,后者似乎察觉到他不怎么善意的视线, 朝他这边冷冷瞥了一眼。

    明明只是个奶娃娃,那眼神比起叙南星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小矮个子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比起之前的能说会道,此时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尤其是当几个使臣看见小娃娃身后和叙南星虽有些不同却能说清楚血脉的尾巴时, 更是一动不敢动——小冰龙的龙角太小了,衣服后面带着兜帽,一带上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诸位,大辰尊重蛮族的习惯,也尊重你们此行的目的,但当事人已经发话了……”杨遇悠悠然站了起来,从台上走下来到叙南星身边,绕着这几个使臣一边踱步一边道,“……这可是我大辰供奉的神明,神意违背不得,几位若是还想要达成你们的目的,那就只能明着抢了。”

    叙南星嘴角一抽,差点笑出来,比他反应更大的是周围的大臣们,窸窸窣窣的谈话声中时不时飘出几句“蛮族莫不是尽是傻子”,又或是“真是不识好歹”,更为难听的话倒是也有——只是小青龙注意力不集中,有些没听清。

    他正顾着偷瞟一边坐着的夫君。

    这家伙在朝堂中笑个什么劲儿!小青龙被他勾得心里痒痒,恨不得上去亲一口,可在这里又不能这么干,还有外人在场——于是再看向这几个使臣时,眼神莫名其妙更加恼怒和不耐烦了。

    他一尾巴抽在地上,虽然已经克制着力气了,可这一声依然让人震耳欲聋,就连小冰龙都被第一次看见的,这样的爹爹吓了一跳,原来爹爹平时都是装出来的!

    叙南星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儿子现在对自己有多么崇拜,他正忙着欣赏被吓倒在地的使臣们:“龙不可能给你们,但和谈必须和谈,又或者说你们今天过来就是来挑战皇上的耐性的?”

    他指尖一抬,无数海水凭空涌出,将小青龙托了起来,他坐在海水形成的团垫之上,衣服却没有丝毫的濡湿。

    小青龙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众臣的面,翘起了二郎腿,明显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喂,说话,是和谈……”叙南星沉声道,“还是我在这里把你们揍死之后再去将蛮族搅和个天翻地覆?”

    “你……你简直不讲道理!这是逼迫!这是威胁!”使臣被吓傻了,这一开口竟然忘了此行的目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叙南星,下一刻就被海水缠上,小冰龙在暗中使劲一点,从他指尖飞出的细小光芒根本无人注意,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将那海水冻成了冰。

    父子组合技!第一次用就成功!

    小冰龙心中暗爽不已,却是伸手去扯父皇的衣服——我要换衣服!我的小龙袍呢!

    “啊啊啊啊啊——”使臣捧着冰冻手指跌倒在地,根本不敢动,生怕下一秒手指就会变成冰碎块,周围的人也被这一幕惊到了,龙神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

    杨遇缓缓蹲在这人面前,大辰的大国师还有一个多月就满十六岁,气势却丝毫不减,他一双明亮的眸子沉静盯着使臣的眼睛,似乎是非常喜欢这些人被他俯视的样子,大国师微微笑了起来:“没错,这就是不讲道理,这就是逼迫,这就是威胁哦——不是你们先提出的和谈吗?我们作为礼貌的一方,自然是要推进进展的。”

    剩下的几个使臣也是三缄其口,比起被弄成这副样子,还要在别国的大臣面前丢人现眼,还是少说两句比较好。

    被冻住手指的使臣捧着自己的手大气不敢喘一声,听了杨遇的话,虽然心中还有些不服气,但为了自身安危,他还是选择了点头:“听见了,听见了,我们和谈!”

    “你根本就没打算和谈。”慌乱状态下的人心最容易被入侵,小青龙轻而易举地探听了使臣的内心想法,手中海水凝聚,随时准备打出下一击,“你想的是反正那只小龙也就这么点儿,回头找个机会绑了带走就行……我的儿子你也敢碰?!”

    已经被吓傻的使臣猛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心中所想……不不不,我没有这么想!”

    杨遇缓缓起身,眉头紧蹙,若非叙南星在这里,恐怕他们也就会被使臣的暂时认输牵着鼻子走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地时再发现小太子不见就完蛋了……各方面的完蛋。

    叙南星以前不是没有发过火,可到底都不是动真格的,哪怕那一次在边关,沈明修瞒着他夜里动兵,最后也都归于温情。

    朝堂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叙南星这一番话勾了过去,臣子们关注的是这人居然想对太子下手——因为宁殷到现在为止宫中都没有纳妃,也就没有任何的子嗣,臣民们看重血脉不错,可当连个影儿都没有的皇家血脉和守护神碰在一起的时候,谁都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小冰龙虽年幼,却也已经张口闭口称呼宁殷为父皇了,宁殷的想法不用想都知道,更何况小太子的册封礼都过去许久了。

    敢动叙南星的儿子,就是对大辰图谋不轨……这使臣莫不是脑子里塞满了稻草?

    相比越靠越近的叙南星,那使臣已经可以完全无视周遭投来的鄙夷或是厌恶,又或是仇恨的视线了。他连连后退,手上也止不住地颤抖,偌大宫殿之中,偏偏能让他有所依靠的桌椅板凳一个也没有,最后还是同他一同前来的使臣不忍心,站出来想要为他辩解几句,却被旁边一人拉到了身边。

    “陆庆他罪不至此,只是心里想想……”

    “嘘,别说话了。”拉住他的那人压低声音道,“龙神明摆着会读心,你莫不是也要同他一样吗?”

    宁殷身边的呼延觉看向沈明修,后者脸色阴沉,丝毫没有要出来阻止叙南星的意思,他也就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皇上,皇上!”使臣根本没想到今天会是这么一个场面,他也顾不上会不会碰到冰冻的手指了,爬在地上连连朝宁殷磕头:“我等愿意和谈!不不,大辰提什么要求,我等都同意!请皇上饶了小的!”

    宁殷没有作声,蛮人的确需要一个教训,可是否要由叙南星来动手,还有待商榷……不过看眼下这情况,恐怕龙神并不会给他们商议的机会。

    和谈是必须的,教训也是必须的。

    而在叙南星看来,两者并不冲突。

    于是这一天的宫中,上到天子阁老,下到照料花草的小宫女小太监,都有幸围观了一场龙神的“空中起舞”。

    只不过龙爪上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

    小青龙在天上飞了十几圈,他在抓起使臣飞起来之前就已经为他的手指解了冻,并不会对其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一切只是为了保证大辰在别国看来,依然是礼仪之邦。

    不能随便伤人,尤其是“友好的”使臣。

    但为了让使臣“欣赏”一下大辰的冬日美景,把人飞到吐就没问题。

    看见被丢下来的使臣还在呼吸,甚至还有力气爬起来吐的时候,另外几个使臣都重重松了口气,其中一人连忙上前来对杨遇道:“大国师,事不宜迟,我等还是快些商量和谈吧。”

    “几位有急事?”杨遇好整以暇道,摆明了是要和叙南星站在一起,幸好剩下的几个使臣都还算是明白人:“我等还要赶回去,好让盟主知道这个好消息——能同大辰建交,是我蛮族之幸。”

    毕竟和身后那位同僚比起来,他们几个还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杨遇答应下来之后,只留了一人在宫中商议,另外两人赶忙带着已经吐晕过去的那人回了驿馆,再不走,难不成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这一场闹剧说大不大,没有伤及性命,说小也不小——宁殷挥退众臣之后,看着黑着脸站得笔直的叙南星:“还生气吗?”

    “生。”叙南星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字,“要不是我听见他心中所想,到时候儿子丢了都不知道!”

    西树再大胆,手也没有伸到这么远,蛮族简直就是目中无人,被打成那个样子,还想在别人的地盘上说三道四。

    “所以说是蛮人啊。”杨遇给小青龙顺着气,“除了野蛮行事,也不会其它的事儿了。”

    沈明修适时递过去一个东西:“吃。”

    叙南星下意识塞进了嘴里,甜味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弥漫了整个口腔,就连舌尖都被甜蜜卷席。

    “这什么……”宁殷看叙南星脸上表情猛地停滞,惊奇道,“给我尝尝。”

    沈明修有些犹豫,但还是掏出一个放在了他掌心,那是一颗方方正正的小糖块,里面似乎有夹心:“行舟做的小玩意儿,里面加了不同的馅料,有的味道还挺……带劲的。”

    宁殷闻言正要往嘴里扔的动作一顿,立马去看叙南星的脸色,小青龙明显已经吃到了里面的夹心,用舌尖抵着后槽牙,腮帮子鼓了起来:“豆沙。”

    他不太喜欢豆沙。

    宁殷这才放下心来,暂时的松懈却让他吃了亏——当莫名其妙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什么味的?”杨遇刚刚从沈明修手中拿过两颗糖,及时止住马上要往呼延觉手上送的动作,看向宁殷,“皇上你还好吗?”

    “麝香猫果?”宁殷用手挡住了嘴,招招手,明林公公立刻捧了漱口的清水上来,连着漱了三遍,宁殷才终于放下心来,哭笑不得道:“不会是朕前两天让明修带回去的那两枚吧?”

    麝香猫果也就是俗称的榴莲,只是这个时候刚刚从西树流进大辰不久,宁殷不喜此物,也就悉数让沈明修带了回去,没想到会在今天中了榴莲的计。

    “忘了,大概全都一股脑丢给行舟了。”叙南星不好意思道,被这么一打岔,他也就没有方才那么生气了,杨遇手中的糖被呼延觉拿走一颗,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地去找留下来的那个时辰议事去了。

    “放心吧,龙崽子们一个也不会少的。”原本只是想让沈明修来撑场面,没想到直接把正主招了过来,不过有了今天这么一出,想必蛮人那边也会消停下来了。

    宁殷将几人送到一心堂前头的亭子下,作下了保证,叙南星本来就没有和他过不去的意思,闻言也只是点点头:“无事,我会用自己的方法保护他们。”

    “雪天路滑,回去的路上一切小……等等,太子人呢?”宁殷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似乎有一会儿没见到小冰龙了,还是明林公公反应快:“小殿下许是去换衣服了。”

    正说着小冰龙就被明林公公的小徒弟带了过来,他高高抬起下巴,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展示给叙南星看:“爹爹看!”

    小龙袍专门也做了能够让尾巴露出来的开口,本就备下了许多套,身上这套穿起来刚刚好,小冰龙又白又嫩,在玄色太子衣袍的衬托下,看起来更讨人喜欢了。

    然而叙南星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他俯身将儿子抱起来,掀开他后面的衣摆一看,顿时笑了:“开裆裤?”

    原来不仅仅外面的衣摆做了开口,就连小裤子都做了一样大小的开口,那条青白色花纹相间的尾巴在听见了叙南星的话之后缓缓停止了晃动。

    “爹爹。”

    “嗯?怎么了儿子?这裤子勒不勒尾巴?”

    “爹爹你这个坏蛋!”小冰龙嗷呜一口咬在了叙南星的手上,留下了一个圆润的小牙印。

    叙南星狠狠揉了两把小冰龙的脑袋和尾巴,这才将快要炸毛的小冰龙塞回宁殷怀里,还不忘再扔下一句“真可爱”。

    沈明修无奈地将两父子都捞到手上,这才向宁殷告了假:“明后日虞州城会有人过来,我和南星还得回去收拾,就不在宫中多留了。”

    “今天还得谢谢你们。”宁殷轻声道,“打扰了你的休沐日。”

    小青龙挥挥手,和沈明修并肩回去了。

    “皇上,您看那边是要怎么处置?”待几人一走,明林公公低声问道。

    宁殷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要继续下雪还是将要放晴的天幕:“派人盯着陆庆那边,蛮人估计没那么容易老实,在和谈谈成之前,一切不得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