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有的王造反是脏水
橙武橙装放游戏里是可交易的装备, 放现实里相当什么?
四舍五入相当于把重武器拉过来了啊!
世界上可能没几个人能拒绝摸重武器摸到爽的诱惑。
什么?摸一下?
这话和某些男人在床上说“我就蹭蹭不进去”有区别吗?两嘴一张就是放屁。
应容许一直撸轮椅撸到一点红都看不下去了,一把将他拎回来。
无情如释重负,转着轮椅离他远了四五米, 眼角瞄了好几下快秃噜皮的扶手。
“我再摸一把,就一把——!”应容许撕心裂肺。
“先办正事。”一点红小声劝, “办完再说。”
应容许道:“可办完师兄不就要走了么……”
“你想办法留他一夜。”一点红耐心道,“我给你偷。”
无情:“…………”
“那倒也不至于。”应容许缩回爪子, 清了清嗓, 总算从类人奇行种回归人类正常生态,扭头道:“无情大捕头,知道吧?这位绝对够分量……你们吃的挺开心啊?!”
姚老大见没人理会自己, 便把吃的递了阿信, 此时听了应容许的话,一耸肩:“食之有味,自然人人都想一尝, 小少爷要不要来点?”
意味深长的话, 让应容许脸色一冷, 暗自运气几轮。
这人没几天好活了, 和他生什么气。
阿信被姚老大瞥一眼, 一面向应容许笑一面从盘上捻了一块白玉糕点来:“小少爷一口不尝, 到时会错过许多美味呢。”
“呵。”应容许冷笑一声, 并不作回应。
吃?
希望你一会能吃的高兴。
姚墨打量无情两眼,视线触及那双腿时, 流露一丝讽刺:“大捕头, 久仰。还请进屋一叙。”
装得人模狗样, 可见他也不是没受到对方身份的影响。
应容许嗤笑一声,他没兴趣留下来旁听些不该他这个身份听的朝堂秘事, 和无情打了声招呼:“那我们就先不打扰师兄,小红,咱们走。”
“好了,碍眼的闲杂人等总算走了。”姚老大摊手一笑,对上无情审视的目光,“别那么看着我……好久不见啊盛捕头,风姿不减当年——您不会忘了我吧?我爹还是您给捕回去的呢。”
无情不答,径直开口道,“没想到,姚公子会在这里,干上这等见不得光的行当。”
见不得光?姚老大抚掌笑起来,前仰后合,嚣张至极。
“是了,是了,的确见不得光。”姚老大有心就他的腿伤讥讽两句,话到临头,还是转了个弯儿,“我爹刚入狱就横死其中,想必盛捕头也曾追查过,到最后被迫不了了之了吧?”
不行,不行,得罪了无情,他怎么留命?
无情默了默,道:“嗯。”
那段时间正是小皇帝根基不够稳,蔡京及其党羽在朝中搅动风云作妖作得最厉害的时候,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往外炸,无情轮椅都快跑冒火星子了,朝中各方极限拉扯,恨不能让整个六扇门,尤其是诸葛神侯的四个徒弟过载爆炸就地累死,也留不出更多时间让他去调查。
现如今小皇帝根基稳固下来,蔡京在朝中动作也逐步转为正常的制衡,无情才算抽出空来,打算把手头的案子查完,用空闲时间去翻一翻一些当初让他印象深刻的案件,其中就有这一例。
“不瞒盛捕头,此事——是南王所为。”姚老大一改面对应容许时嬉皮笑脸的模样,一副有口难言的表情,卖惨道:“南王探到我爹机缘巧合下发现一些私秘,为杀人灭口便故意栽赃陷害,我为保命被迫远走,以至于沦落为一个臭卖药的。”
他刻意避重就轻:“这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我藏入其中。反而能更好地掩藏自己行踪。”
无情却没被他骗住,一针见血:“你可知这药是无解的毒?”
姚老大内心悚然一惊,这无情不愧是四大名捕之首,洞察之力一绝,不仅没被骗,反而抓到重点。
“这——实话实说,药是否无解,我的确不知。”
无情心中顿时有了定夺,表面上不置可否,问道:“南王干了什么?”
“南王藏了一个人。”姚老大不紧不慢道,“那个人从不敢光明正大出门,因为他的脸太特殊了……可少年人嘛,到了年岁憋不住,偷偷跑出去玩就再正常不过了,我是这样,那个人也是这样,而不巧,我们偏偏选了差不多的时间,跑到了同一个地方,叫我撞上了他。”
姚老大语气轻佻,每个尾调都像是在挑动人的神经:“他长了一张让你我过目不忘的脸,一张……合该穿上黄色衣袍的脸。”
无情手掌一紧,扣住扶手。
他内心掀起惊天骇浪,面上依旧八风不动:“哦?”
无情不禁升起怀疑,据他所知,这位姚公子可从来没有进京面圣过。
“当然确定了。”姚老大一口咬定:“四年前我在京城见过两个人抓着纸鸢去爬树掏鸟蛋,其中一个就长这样,而另一个管他叫——小陛下。虽然只是口型,但不巧,被我看个正着。”
四年前,纸鸢爬树掏鸟蛋……无情太阳穴一跳,那不就是司空摘星偷跟蔡京干架干到压力爆炸的皇帝出宫的时候么?!
想到前段时间再次跟着某只猴离宫出走的小皇帝,无情不着痕迹吸了口气,道:“……好,你跟着我走吧。”
南王膝下仅有一子,和小皇帝的年岁差不多大,但可从未有人听说过对方和小皇帝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被藏了这么多年,说这位曾经跟先皇争夺过皇位、失败后立马缩在领土无缝衔接化为纨绔子弟的没有包藏祸心,谁信?
但是凭借一样的相貌就想要借题发挥的话……应该不会吧,听上去就很蠢啊。
不管会不会,有这个可能性,他们就还是要报以严肃态度去认真调查的。
想到手头的事情,再加上南王疑似想要造反……无情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人手不够啊!
好在蔡京那边消停多了——他们正忙着和新得皇帝青眼、被点明除去贱籍批准入仕的朝堂新贵顾惜朝对喷。
顾惜朝不愧是能写出《七略》大作的男人,开起麦来一人更比六人强,那叫一个含沙射影口蜜腹剑,精准点草把蔡京一党气得人仰马翻。
一手吸引火力让诸葛神侯一派的压力小了不少,按部就班的,总能把事情挨个处理完。
想到这里,无情忍不住在心里清点了一遍目前可用的人手,并思索:他们之下很有能力的非没打过几次照面的金九龄莫属,对方手头的事追查的时间不短,再加上有陆小凤协助……应该快结束了,嗯,这样子人手又增加了一个。
此时的无情还不知道,就是因为非要缠着陆小凤加入调查协助绣花大盗的事,这位意图祸水东引给红鞋子的真·绣花大盗金捕头,马上就要把自己作没了。
另一边,出门躲麻烦的应容许此刻表情凝重的蹲在一个糖摊前面,比比划划地做指挥:“哎对,那个须须长一点,飘逸一点!”
时隔小半年,在离江南十万八千里的地方,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简易版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小糖人。
应容许捧着帅气潇洒的大圣,指尖拨了拨举过头顶的金箍棒,情不自禁哼道:“刚降住了几个妖,又擒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他就那么多~”
大圣被捻着糖棍做了个腾云驾雾的翻筋斗动作,威风凛凛立在一点红眼前。
“嘿嘿!”应容许声情并茂,“俺老孙来也!”
一点红不理解为什么一只猴子能让他如此兴奋,但对方心情回暖,对他来说就是好事。
一点红敛眸道:“准备怎么做?”
应容许操纵糖人劈了三下,愉悦道:“让妖精现原形,再打他个魂飞——魄散——”
路人禁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脑子好像不太聪明的青年,大街上莫名其妙吊什么嗓子呢?这唱的哪折戏啊?
两人去采买了些食材拎回去,时间掐算得正好,里面人已经谈完应容许不想听的。
“来都来了,尝尝我做的菜吧?”应容许举了举手里的东西,维持着笑容转向姚老大:“好歹在你这住了这些天,你们是吃不上美味佳肴了,断头饭还是能吃一吃的。”
姚老大当即要拒绝,应容许意味深长地笑笑:“还是说……一个大锅盛出来的菜,你还担心我给你们下毒不成?”
他这么一说,姚老大反倒不确定起来。
转眸看到无情,姚老大心思顿时一松。
就是六扇门的一个帮手,难道还能越过大捕头去,在人家面前泄私愤?断头饭……哈,口舌之争罢了。
他有恃无恐:“怎么会,就是没想到小少爷还会下厨。”
“见识短浅了吧。”应容许话里有话,“少爷我不仅会下厨,还特别擅长一道特色菜……一会一定会让你尝到的。”
姚老大挑衅道:“拭目以待。”
无情不动声色看着两个人打机锋,将涌动的暗流统统看在眼里,思虑两秒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应容许的特色菜,绿茶弟弟亲情认证,魔头石观音弟子手下食用后零差评,你值得拥有。
应容许说到做到,菜里一点毒药没放,他单独在饭里下了泻药,而且是丧心病狂的直接下在煮饭的水里,煮出来的米饭粒粒莹白。
为了确保那两人会吃,应容许特意在三盘菜里狂放调料,闻着都齁得慌。
终于做了这段时间最想做的事,应容许心情好到飞起,嘴角就差咧到后耳根去。
一点红在旁边给他递擦手帕,默默透过窗户看了眼无情。
一点红欲言又止:“无情捕头……怎么办?”
这位要是跟着一起中药了,那场面可就太……他有点不敢想。
应容许也不敢想,他摸摸鼻子道:“我怎么可能那么折腾无情,不想过日子了?”
他把解药泡在茶水里,交锋以来,姚老大两人的性格被摸得差不多了,应容许把饭菜放桌上的时候动作十分随意,又将茶拿来,自己一一倒满。
姚老大试探着随便拿了一碗饭,冷眼看看手边被特意放过来的杯子。
不在饭菜里下东西,就在水里做文章?
姚老大心中呵呵,拙劣的文字游戏。
但他没放松下来,一边在应容许吹嘘新茶品质邀请品茶时嘴上应付过去,冷眼看着应容许忽悠他不成自以为隐蔽地撇了下嘴角,去和无情碰杯喝茶,一边跟着别人吃过的菜吃。
姚老大暗笑:这对他来说还是太明显了。
笑是笑了,可惜他注定不会成为笑到最后的人。
片刻后,无情看着砸了饭碗满脸狰狞冲向茅房的姚老大,和一脸扭曲被一点红点穴定在原地的阿信,陷入沉思。
应容许咯咯咯地把茶水往地上一泼,通心舒畅:“哈哈哈哈哈哈傻了吧崽种!你敢跟我斗?!”
第62章 贪婪是人
短短半个时辰, 姚老大跑了七趟茅房,每次一出来肚子就咕噜噜一片响,连句话的时间都不给他, 整个人都虚脱了。
完全浸入米饭中的泻药大发神威,阿信早在被一点红点穴定住时就被他顺手拉到院子另一侧站好, 省得膈应刚吃完饭的几人。
阿信的眼神已然变了。
被刻意收敛在木讷下的凶戾顿时藏不住了,但他没办法, 和一点红相较不过蜉蝣撼树, 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控制住了,再怎么心恨,也动弹不得。
姚老大最后一趟跑出来时, 整个人狼狈得不像话, 面皮抽动着,眼珠子猩红透血。
这个小兔崽子,真是找死, 他手指抽动一下, 又飞快握成拳, 控制住了杀念。
“别冲动。”应容许对他的杀气不屑一顾, 转手指了指身后, “咱们这可是有名捕之首坐镇呢, 你和我们可不一样, 仔细查一查,案底恐怕能淹了这院子。”
名捕之首看着眼前急转直下的事态, 问:“应公子想做什么?”
应容许的发难在情理之中, 无情并不意外, 更不会阻止。
追命曾和他聊起过这人,在江湖人里都算独树一帜的奇葩, 行为举止和行事作风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便是——他和楚留香一样,从不杀人。
要知道,一个精通医毒的人,杀起人来比寻常江湖好手更简单高效,神不知鬼不觉,应容许扬名至今参与过不少江湖事,却从未有人直接死在他手上。
姚老大深知秘密全都吐露出去的人才会死得最快,说一半留一半,故弄玄虚着留下句南王可不止那点手段来吊着,反正无情这种人,是不屑于严刑拷打那一套的。
他盘算得特别好,却没能想到,应容许居然敢在无情眼皮子底下动手,一时间牙都快咬碎了,终日打雁被家雀啄了眼,说的就是眼下呢。
还暗恨着,他肚子又是咕噜一声。
应容许肆无忌惮拉着仇恨:“赶紧回你永恒的家解决一下,不然咱们这紧张严肃的气氛就要染上奇怪的味道了,啧,忒熏。”
姚老大骂了一句,他出茅房都没几步,转头又进去了。
应容许顿时发出愉悦的笑声。
片刻,应容许琢磨一下,试探问:“大捕头,朝中对贩卖阿芙蓉并没有明确处罚,这两人应有的下场,你是否有定论?”
这种人死不足惜。
无情一听,心中了然,对应容许的想法明确了一些,回道:“阿芙蓉的害处,当然要公之于众,至于二人如何作罚,自要上呈后严以重罚,为首者当血流三尺,方可警示众人。”
“那我便等大捕头的好消息了。”应容许正儿八经对无情做了一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几天,我同他言语交锋中窝了不少火气,才作此下策。”
应容许可是在见到石观音的罂粟田后,瞬间就把苟命想法抛到脑后的人,让他面对一个无法立刻就地正法的贩毒者每天在面前晃悠,实在是对耐心的最大挑战。
要不是有他弟弟珠玉在前,他都不一定能忍下来。
无情略微一点头,示意此举并无大碍,只说:“应公子能当于我面发难,想来是心中自有成算。”
“还是师兄了解我!”应容许对无情的称呼快是逮到哪个叫哪个了,听无情谈及此事时,立刻发表意见:“姚老大肚子里那点浑水,我有办法使他一点不少的全吐出来,就是代价嘛……”
他恶劣一笑,语气里还有点跃跃欲试:“这位自诩聪明后路众多还想搭上您这艘船的二——咳,姚老大,可能要吃点苦头了。”
朝堂之事暗藏汹涌,一旦卷入便无法逃脱。
一头扎进去被当拨弄风云的棋子,应容许肯定是不肯干的,他也要提前和无情讲明白。
“但这一案,和我应容许从头到尾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无情的指尖再次点起扶手。
一下,两下,三下。
阿芙蓉,成瘾性极强的药物,食之如坠仙境,断之跌入地狱,令人成为野兽,让无数家庭家破人亡。
那一捻万金的阿芙蓉,记录在册的一串串数字,是多少人家破人亡,是姚老大双手洗不干净的血,是一个个因此陷入痛苦的百姓。
他本不会放过这些人,只是若等扯皮结束,还不知道要多久,应容许帮助六扇门是不争的事实,仔细算来,这也不是对方第一次和六扇门合作了。
对方有分寸,刻意同他提议,更多的是想让他亲耳听一听姚老大犯下的孽,免得他真为了和姚老大的交易如了他的愿,令其逍遥法外。
姚家的冤案他自会查清,但一码归一码……
无情抬眸道:“可。”
连同应容许不想在朝堂也亮一亮相的请求,他也一同应了。
被点了穴道的阿信目眦欲裂,杀气如有实质。
但院子里三个人,无情面对穷凶极恶的犯人多如牛毛、一点红杀的人比阿信见过的阿芙蓉还要多,应容许嘛……他什么恐怖的反派没见过?各个都想宰了他割了他的舌头,这点杀气就太小巫见大巫了。
是以,没一个人受影响。
姚老大被折腾地手软脚软,应容许的泻药石观音那些千锤百炼的弟子们用过都跟被割的韭菜一样一倒一大片,整个石窟零好评的存在,绝不是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能承受得住的,压根没力气逃跑。
可能是心知自己绝对跑不掉,他最后还是从茅房里出来了。
刚一出来,就被一点红按住,应容许把仅剩的两瓶含有诱供剂的奇趣药粉,挨个给他灌下去。
【林捕快提供的药匣】中一共有六瓶药,都是掺有诱供剂成分,当初在青衣楼三个杀手身上用了四瓶,剩下的应容许一直没动,如今也不打算留着它们下崽。
以前是他没想过往这方面发展,现在么……有备无患才是正道,他回头就做上百八十瓶诱供剂,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吐出点东西再走。
灌进肚子里和药粉洒在身上的效果一个天一个地,三个杀手被药粉当头洒下都难受的想一头撞死,遑论姚墨。
他哭着笑着喊着,满地打滚,嗓子都咳出血来。
“现在知道痛了?”应容许轻声嘲讽:“服下阿芙蓉之人,若无法得到‘解药’便会如此痛苦,当你蔑视那些痛苦时,可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如此?”
阿信一听,只想活撕了他。
这位打手兼情人脸憋得通红,似是在试图冲破穴道,应容许躲过往趁机自己方向滚来的姚老大,后者怀中利刃刺了个空。
应容许踱步过去,从怀里找出两包新配的药粉,在阿信面前晃了晃:“接下来要登场的是,前任丐帮帮主南宫某人吃过的药粉,无名小卒用上大人物同款,感动吗?嗳,哑巴,说句话嘛。”
哑巴哪里会说话,哑巴在用眼刀子试图杀人。
在应容许看不到的背后,一点红幽灵般到了姚老大面前,无声踩住那柄挥空的匕首。
他俯下身,一旁的无情将他的面色看得分明,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气势,曾经的江湖第一杀手露出獠牙时,格外可惧。
那是看死人的目光,无情逼声成线,传音入耳。
“他现在还不能死。”
一点红悄然出鞘的剑顿了顿,抬眸看了无情一眼。
他同样传音回道:“我不杀他。”
他很久没杀人了。
下一秒,那只握匕的手就单飞出去了,姚老大惨叫一声,可他吃了药后嘴巴里一直没停过嘶喊,一点都没引起应容许的注意。
但很快,应容许就从怪异的气味里闻到了些许血腥味,他眨了眨眼,往后撤了两步,那血腥味就变得明显了些。
他回首看去,刺目的红扑洒在地面上,应容许本以为自己会感到不适,但可能真是大场面见得多了,他出乎意料的平静,情绪稳定地仿若看到一地被打翻的番茄汁和一只猪蹄。
甚至带了点快意。
只是一只手,和姚老大犯下的罪孽相比,不值一提。
林捕快给的道具在游戏里生灰数年,跟着应容许换了个世界,它们终于全数完成自己光辉的使命。
药粉被淋在身上都让那三个刺客生不如死,何况全数灌入嘴里,应容许当初可没唬人,字字真诚,句句属实,这玩意儿喝进肚子里,药效迸发的效果不亚于在体内引爆一颗天星,当场把人变成痴呆也不是不可能。
奇趣药粉的消磨精神的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剧烈的嚎叫慢慢低下去,诱供剂的效用开始发挥了。
应容许蹲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来,看我,这是几?”
“……一。”
没破口大骂而是老实回答问题,应容许顿时满意,但想到接下来会听到的东西,刚翘起来的唇角就垂了下去。
“把你所知道的,关于阿芙蓉的全部都说出来吧。”他低着头,逼视对方,“全部,懂么?从进货卖货、辐射范围、药性、和买家反馈……全都要说。”
姚老大面色恍惚,迟钝两秒才点点头。
“这是无数人痛苦的哀嚎,无情捕头应该仔细一听。”应容许在对方开口前,郑重对无情说道,“当朝针对贩卖阿芙蓉并没有明确刑罚,但我相信无情捕头作为四大名捕,一定能还百姓们一个公道和警示。”
“相信无情捕头早已看出。”他停了停,做了个深呼吸,一字一顿坚定道:“若无法处死他们,那——我便会出手。”
如果连无情都无法实现他所愿之事……
应容许握紧拳。
那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对于罪大恶极之人,他不杀人的信念并非绝无回转余地。
无情望着青年坚定的眼,以同样郑重的姿态回应:“我会的。”
虽然即便应容许不这样说,他也会这么做,阿芙蓉的危害,没有人比调查这些事的捕快们更清楚了。
但眼下,他想,是该安安对方的心的。
在诱供剂的作用下,姚老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空洞的语调下,吐露出的却是无数家庭破碎的血泪。
账本上的东西果然不是全部,姚老大步步为营,职位不高,私下发展的下线可不少。
阿芙蓉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
并非寻常意义上的传染,而是……吸食这种东西的人,不管是认为快乐还是痛苦,总有人会想要分享出去,分享吸食时的迷幻、分享停药时的苦痛,一传十、十传百。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富人够掉坑的?
而穷人想要购买天价的阿芙蓉,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了。
变卖家产、偷窃抢劫、卖儿鬻女……这些钱财悉数流到姚老大手上,因为特意抬高许多价格,他截留至少一半藏了起来,将另一部分写入账里。
而在这人发觉风向不对后,就生了跑路的心思,陆续把分散的下家叫过来再杀死——毕竟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每死一个,他被抓的风险都会逐步降低,一点红找到另一个人名册上被划掉的名字,就是他们的名字。
老才本也是会这样死去,只不过姚老大得知他第二天就要进行一场交易,才勉强放过他一日,好等钱财到手再杀掉,这才叫他撞到应容许手里。
一时的贪婪,转眼就成为了刺向他心脏的利刃。
第63章 立冬记得
应容许送着无情离去, 他问完想让无情听的话,就自觉离开了现场,任由无情去询问南王之事。
问出的东西, 让无情都难免惊愕。
在姚老大费心的拐弯抹角算计下在今年也染上阿芙蓉的南王,曾在迷幻中与他的人手吐露了一个秘密:南王欲要去找一个帮手, 那暂定的帮手并非了无牵挂,威逼利诱, 他必能将其死死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飞仙岛, 叶孤城。
但这就和应容许没关系了。
阿芙蓉一事,有无情的担保,应容许便可静候案堂音讯, 前者得了不少信息, 足以让他们集结人手给予出沉重打击。
他开始思考起新的东西,一些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早晚不得不正视的事情。
一开始, 应容许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十分排斥这个命如草芥的江湖, 后来他融入江湖, 却自诩医者, 治人, 医人, 独独不想去杀人。
但……真的如此吗?
应容许想到了无花, 那个昔日妙僧,如今整个少林讳莫如深之人。
那是第一个激起他杀欲的人, 也是让他彻底正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 这个世界不是游戏, 无花怀中名册上的也不仅仅是名字,而是一个个姑娘的血痕。
名誉贞洁大过天的古代, 被玷污抛弃的女子,有几个能毫无芥蒂地活下去?不说古代,现代也不是没有遭到禽兽毒手崩溃自杀的。
应容许那时是真的想杀了无花,但底线和血性分别影响他的两种不同行为。
前者让他没有动手,后者让他托司空摘星给皇帝案上呈信,请愿施无花千刀万剐之刑。
这和杀人其实没有本质差别了,应容许一直刻意回避这一点。
而大沙漠一行,他将主要矛头对准石观音,难道他不知道,石窟里不全是好人,也有大把的助纣为虐之人吗?
不,他知道,但他分不清,分不出,于是他选择了闭目塞听,或者说……他把选择权抛给了曲无容。
该放,还是该杀,是负责收尾的曲无容考虑的事。
接着,是石观音死在他眼前的一幕,那不是第一条在他眼前逝去的生命,却绝对是第一个,死在他眼前,他只觉得快意的生命。
现如今,应容许扪心自问。
还要逃避吗?
还要坚持不杀吗?
这里没有他强盛繁荣的祖国的那套完整刑法,来针对犯罪分子层出不穷的想法。
你的想法很好,我国刑法很吊。
应容许停住步子,看向远处影影绰绰的码头上忙碌的人们。
一点红无言跟着他的动作,停在他身旁,他素来话不多,最近却格外沉默。
应容许倏然开口:“一点红,你认为,我是个江湖人吗?”
他叫过他仁兄,叫过他小红,却只有最初的时候,寥寥叫过两句对方“一点红”,熟稔起来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显然,这是个该认真回答的问题。
一点红对待这人的态度一直很认真,是以当下也不暇思索地给出答案:“你是。”
应容许释然地笑起来。
“好,我要对我最初的话反悔了。”他连日来蒙上沉暗的眼重新亮起来,那亮光更甚以往:“我不要当平民老百姓了,我要做一个有原则的江湖人。”
一点红咬字微重,似是承认着什么:“你已经是了。”
什么是江湖人?
以武犯禁,以杀止杀,快意恩仇,呼朋唤友。
什么是江湖人的原则?
须有可衡量的底线,亦须有对罪无可恕者刀兵相向、你死我活的魄力。
拨开重重云雾,应容许骤然轻松下来,他想,他找到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了。
一个世道有一个世道的活法,当见识足够多时,观念的转变只需要一个契机,从刻板一根筋的“不杀”,转为“什么该杀,什么不该杀”。
“我到底是彻底适应这个江湖了。”应容许长长叹了口气,面上却带着分明的笑意,“回头都不知道该怎么见楚留香了。”
【一定要保持住你纯真质朴的心,不要被江湖这乌漆嘛黑的大染缸染黑了啊,香!】
——当初的话言犹在耳,到头来,应容许反倒是先被乌漆嘛黑的大染缸给同化的那个,真是……
嗯,感觉还不赖。
他没有明说自己适应在何处,但一点红了然于胸,他想了想,道:“不要勉强自己,你知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做这个。”
“没什么勉强的,我早就该想明白的,不然也不必纠结这么长时间……”
应容许失笑,他此时心胸开阔,状态极度放松,嘴上说着话,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伸了出去捏了一把对方严肃认真的脸。
一点红表情一空,一下子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应容许:“……”啊。
两个男人,站在街巷旁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的手还捏着另一个的脸,这不能说是奇怪。
这特么简直是闻所未闻!
光天化日啊,朗朗乾坤啊!
注意到他们两个的过路人眼珠子差点瞪脱眶。
那些视线如有实质,就差给应容许手上烫出一个洞来,他堪堪魂兮归来,嗖地收回手,干笑:“你别介意,我不是故意的……”
一点红指尖跳了跳,忍耐住摸摸被捏过的脸的冲动:“……无碍。”
应容许看开之后心态回归正常,脑抽嘴欠的本质就忍不住往外冒头:“那我能再捏一下吗?手感挺好,真的。”
别看一点红面容轮廓是标准线以上的“刀削面”,捏起来的时候,居然还有点软……
——废话,又不是皮包骨骷髅头,面颊也是有肉的啊!
一点红竭尽全力才保持住毫无表情的表情,他艰难道:“有人在看着你。”
应容许后知后觉,往周围扫了一圈。
触及到他视线的人无不迅速扭回脸,往目的地竞走的、低头整理衣领袖子的、还有的直接往天上一看,试图将灼热的视线射往天外的。
每个人都突然变得忙碌起来,不多时作鸟兽散。
这破嘴怎么就是管不住呢,干脆和手一起切了锁起来算了!
应容许痛苦闭眼,很快转回来,再次干笑:“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比较喜欢开玩笑……”
一点红沉默地格外久,久到应容许有点心慌。
“……嗯。”一点红移开眼,闷声道,“我知道的。”
应容许还想解释,张了张口,又怕显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隔天,先前打过招呼的珠光宝气阁名下店铺来人传信,他要的东西有了消息。
栖梧桐铸造的材料,应容许当初为了试错特意多收购了一些,除了过于稀有的凤凰尾羽和同他天人两隔的剑身寒铁,基本都有备份,或者可在市面上买到。
能铸神兵的好铁在游戏里价值千金,现实中也稀少地只寻到捕风捉影的消息,没有实物拿出来拍,但有消息,总归是好的。
“银钩……赌坊……?”应容许战术后仰,“赌坊里现世寒铁?这种好东西不该都在世家或者矿商手里留着拍高价么?赌坊留着有什么用?”
“许是有人赌得动了气。”一点红对这些三教九流懂得比他多,解释道,“赌坊受死抵货物不少,偶尔有头脑不清醒的红了眼,珍罕物件也会拿出去换取钱财,大多大型赌坊都同黑市或拍卖场有往来。”
应容许抽了抽嘴角,不管怎么说,好歹东西是有信儿了,不是两眼一抹黑。
就是这赌坊的位置……是不是离大漠有点太近了?
“刚跑出来就又要回去。”应容许啧道:“我可能与西方有缘吧。”
等他骑上白龙马,原本的口嗨就变得既视感更重了些,应容许默了默,一本正经地立掌于胸前,神情悲悯:“阿弥陀佛……白龙马,载贫僧……为师走上一趟吧!”
白龙马打了个响鼻,圆润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语。
神经主人。
……
越往那一带走,气温变得越低,秋季也走到了尽头,拖着最后一丝尾巴被初现的寒流裹挟而去。
他们到的前几日,天空中已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
应容许并没有时刻运转内力避暑驱凉的身体意识,察觉到气温变化,他便添了一件银裘,不算厚重的绒毛在脖颈裹了一圈,平白增添两分稚嫩。
他哈出一口气,白雾蒙蒙飘散。
算了算日子,应容许有点恍惚道:“是不是立冬了?……今天先不赶路了吧。”
一点红没有意见,只道:“我去找落脚处。”
应容许点点头,寒风徐徐而过,带动绒毛扫过下颌,有点痒。
“我去买食材好了。”他慢慢道,“立冬合该吃点饺子才是。”
青鸟这好端端的信使早被开发出了寻人引路之用,一点红并不担心他找不到自己,他比较在意应容许的情绪。
发觉立冬开始,应容许就有些怪怪的,眉眼都飘忽着,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一点红不是多嘴之人,他把对方的反应记在心里,转首去寻住处。
合格的住处不难找,一点红在房里点好火盆驱散凉意,不多时,应容许就找了过来。
除了做饺子的东西外,他还带了一壶酒回来,一点红心里的疑惑愈发放大,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边接手东西一边看着那壶酒迟疑道:“你今日怎了,会想来喝些酒?”
应容许拍掉脑袋上的细雪:“没怎么……我的习惯而已。”
他笑笑:“我生在立冬,近些年生辰时都会喝一盅酒,暖暖身。”
一点红一怔,指尖蹭了下壶身:“生辰快乐。”
他不知自己生辰,以往接触的人大多同样如此,竟是没想过应容许的生辰到了。
可生辰喜事,不该开心些么?对方瞧着,怎么都不太像开心的样子。
雪还在往下落,少倾便在对方难得以玉冠束起的发上落了薄薄一层,一点红莫名觉得对方有些脆弱。
他道:“你……心情不好?”
应容许一怔,笑意凝实了些:“不算,就是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今年又有小红陪我过,是难得事——我之前都是一个人吃,次次都做了一大盘死活吃不完。”
一点红顿时想到对方提到过的那位过世的老人,默了默道:“我们可以多做些,能吃完的。”
习武之人嘛,饭量总是比常人大。
应容许一乐,道:“好,正好我买了不少。走,咱们包饺砸去!”
孤零零对着圆盘里胖滚滚的饺子和两个小蛋糕的日子,都被这一句“包饺砸”砸成了扁片片。
应容许看看天空,微笑。
——小许,生日快乐!今天来跟奶奶——
——……一定要说吗?
——立冬了嘛,合该的,快点快点。
——包↑饺↓砸!
第64章 狗拿耗子
每一个北方孩子, 都要经历从入冬开始餐桌上就容易时不时被饺子支配的恐惧。
立冬吃、冬至吃、或者家长心血来潮一拍脑门吃一吃,一天三顿换着花样包馅儿都能吃吐了。
自成年之后,今年的饺子大概是应容许吃得最心满意足的一次。
即便一点红算得上灵巧的手也没点亮包漂亮饺子的技能, 煮的时候顺道收获了一小盆肉馅面片汤,应容许也喝得很开心。
要不是这边离得远, 心情值稳步上升的应容许甚至想要搞上一大锅包起来,让青鸟快递给小伙伴们都送一份过去。
他最后也没有对信使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过节还要人家加班, 撸袖子给重要成员青鸟也做了几包香喷喷的鸟粮,两人一鸟度过了一个堪称温馨的夜晚。
……
银钩赌坊的外在平平无奇,甚至有点破烂, 内部却另有乾坤, 富丽堂皇地和外表形成鲜明且凶残的反差。
赌博这种事,应容许见得不少,前世国内有不少合法赌场, 应容许在圈子里混时, 也被狐朋狗友勾起好奇心进去过。
然后全程盯着人那提供的食物炫, 一点手不伸, 并在狐朋输成狗友时大肆嘲笑。
赌狗赌狗, 赌到最后一无所有, 对非酋来说更是如此。应容许对下海不太感冒, 游戏里的奖池都只□□的免费抽数呢。
——顺带一提,该奖池开放近五年, 某非酋只在狠吃保底的时候抽到了大奖之一, 高级装备洗练石。
还是不可交易的绑定物品。
对应容许来说, 路边的马草都比这玩意儿有用!
背靠江湖势力的赌坊接待的对象大部分也是江湖人,进入这里不需要卸下武器, 同样也代表赌坊有绝对的震慑力让上头后很容易不老实掀桌打架的暴脾气们不得不遵守规章制度。
他们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穿着富贵的败家子气急败坏地在跳脚,显然是输到心态爆炸,那人应是没了筹码,不甘心地下了桌,转头从怀里拿出一块玉寻了一个打手,似乎想去兑换钱财。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没人理会他,只有在那个非酋身上赢了不少钱的同桌人发出大声的嘲笑,招呼起其他人上桌继续。
不论是应容许还是一点红,对上桌都毫无兴趣,无视那些吆喝声直奔管事,想要见他们的老板。
这里的老板名叫蓝胡子,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个邪典童话里那个凶残的同名人士,当应容许见到本尊时,差点想问问对方家中深处是不是有个一直上锁的房间了。
无他,这位蓝胡子青面獠牙,看上去少说每顿饭要吃一对童男童女打牙祭,即便是易容,那也带着十足的冲击力。
毕竟开着这么大规模的赌坊,幕后老板不易以真面目示人,左右都是要易容,当然是凶残的相貌更容易震慑别人。
“公子想要买寒铁?”蓝胡子诧异地挑眉,他这里是赌坊,不是商铺,这样找上门来求购东西的可真是少见。
但……他眼珠转了转,找上门的生意可以抬价的空间就高了,有钱不赚王八蛋嘛。
他正要打探一下对方的心理价位,门又被敲响了,管事探头进来,表情有些紧张:“老板,有位公子……有位公子想抵押一块玉牌。”
突然被打断,蓝胡子不满地瞪向他:“那就给他抵,这点小事找我做什么?”
管事苦着脸快步走进来,应容许看清他额上布着细密汗珠。
他倾身在蓝胡子耳边说了什么,后者眼皮一跳:“当真?”
管事苦哈哈的:“是,不然……您亲自去看看?”
那玉牌一定不是个简单东西,应容许闻言主动道:“我们这不着急,老板你先忙自己的也行。”
蓝胡子语气中显出几分迫不及待和焦躁:“嗯,你招待一下二位公子,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他便大步走了出去。
管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干这一行的都是八面玲珑,态度不谄媚也不轻慢,应容许和一点红对视一眼,他们的时间并不紧迫,可以慢慢等。
蓝胡子没让他们等太久,不多时便大步流星地回来了,他走路带风,眉目中似有些惊疑不定,很快就收敛起来,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和应容许谈起生意。
寒铁可遇不可求,应容许对价额早有心理预期,看过那足需两个成年男性抬过来的寒铁品质后,只要对方不过分,适当的抬价也并不介意。
寒铁足有人头大小,密度极高,颜色是没有杂质的淡蓝色,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这么大块的铁打一把剑绰绰有余,还能剩下不少供应容许折腾。
这一块成色极好,下次再遇见,可不知道是几百年以后了。
两边一拍即合,钱货两讫,双方都对成交的结果很满意。
应容许早就抽空分次把包里半数元宝换作银票,也省了他打掩护在过后送几箱金子来,那就太打眼了。
这一笔入账的金额显然让蓝胡子满意,邀请道:“若是有兴致,贵客也可在坊里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玩上一玩。”
“我的运气比较糟糕,就不去不自量力了。”应非酋一点也不心动,打算撤退,“既然交易完成,我们就不做打扰了。”
蓝胡子没坑到他去给自己的流水多贡献一份力,也不在意:“二位可以留个地址,稍后我们遣人送过去便好,也省了二位劳累。”
应容许点点头,报了一家路上看到的客栈的名字——他们不打算在这多留,东西拿到手就准备去拥翠山庄,是以也不需要多花时间在住宿上。
夜长梦多嘛。
出了赌坊不远,一点红鼻子动了动,驻足看向一旁昏暗的小巷。
应容许跟着看过去:“怎么了?”
一点红轻声道:“血腥味。”
在气温降低积起雪来的冬夜里,这味道传播不远,很浅很淡,却没逃过对其格外敏感的一点红的感知。
应容许天生就是个狗拿耗子的命:“走,看看去。”
说是看看,也不可能光明正大从正面进去,从小巷里传出的血腥味,怎么想都不会是有人在里面没事闲的砍自己玩,大概率是爆发了什么冲突,要是胜利那方没有离开,说不定会攻击两人。
一点红不怕这个,应容许却不想打没必要的架,他只想看看人还活着没有。
他们无声跳到墙上往里看,曲折小巷里,黑暗中,一道人影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从穿着来看,正是他们进入银钩赌坊时看到的青年。
周围没有其他人,两人先后跳下去,应容许俯身看了看,对方嘴角带着血,双眼睁大,面上残留着震惊之色,像是没有想到会被下手。
他已经死了。
入了冬的气温毫不留情地加速夺取着他身上余留的温度,即便如此,身体也还没来得及僵硬。
“我记得……他在咱们进去时,手里拿了个玉牌要去换钱。”应容许摸了摸对方的身体,道,“没死多长时间。”
这方面一点红是行家,他检查了周围的痕迹:“死亡不超过一炷香,有三人动手,当场毙命——那三人很快就走了。”
不超过一炷香……
仅仅是一炷香的时间,生命的逝去永远猝不及防,应容许感慨地想,但经过蜕变,他不会想如果他早走一会儿就能改变什么。
如果,这两个字的出现总会伴随追悔莫及,可人各有命,应容许不打算把陌生人的命运担负在自己肩上,哦,求助过来的患者除外。
但就算是患者,真的不治而死,应容许也许会难过,却已经不会再自我苛责。
他不是神,他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力所不能及之事,哪怕他身怀系统,有各类神奇的药物,也不代表他能每次都能在和死神的拉锯战中获得胜利。
从痕迹来看,这是一场江湖斗争,行凶者于暗处发难,青年毫无还手的余地。一点红做出判断。
他在等待,等应容许做出行动,对方的行动代表之后要不要为了一个陌生人掺和进无关的事件中去。
应容许合上青年的眼,作出决定:“去告知银钩赌坊的人吧,毕竟人是在他们的地盘里出了事。”
显然,他不打算管这件事。
似乎察觉到一点红的诧异,应容许无奈地抬首道:“我看上去那么喜欢狗拿耗子?”
一点红不答,眼神却很明显:你不是吗?
好吧他偶尔是。
应容许没好气道:“他要是没死我还能救一救,但给他报仇雪恨什么的,我也不至于啊!”
当他是什么,耶稣?救苦度厄真君?虽然他也死过一次,但人格也崇高不到哪去啊。
哪家圣母天天造口业气死人不偿命的。
他开始思考自己在一点红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了。
得知刚典当一块很有故事的玉牌又很快输光的青年死在附近,银钩赌坊的人出来的很快,应容许为了给一点红洗洗圣母滤镜,毅然带着他溜了。
而跟着出来看到尸体的管事两腿一软,人都傻了。
他欲哭无泪:这个拿着西方魔教罗刹牌抵押的疯小子,死哪不好死这啊!
和死在他们门口有区别吗?
想到西方魔教的作风,管事两眼一黑,这是要完的节奏。
他让人赶紧收尸,自己哆哆嗦嗦去找正在打量罗刹牌的蓝胡子,把事情说了之后,蓝胡子却不仅没担心,反倒笑出了声。
管事差点以为自家老板疯了。
蓝胡子大笑:“对了,这消息还没传出去呢……玉罗刹已经死了,西方罗刹教自顾不暇,有什么可怕的!……但眼下来说,这罗刹牌的确是个烫手山芋。”
在教主死后,有野心的人都会来争抢罗刹牌,有了它,便可以成为下任教主。
谁能想到,它居然会被少教主抵押出来?
玉罗刹真是养了个好儿子,蠢得让人不忍直视。
他幸灾乐祸地感慨一阵,接着开始想,要如何利用罗刹牌做一个局,坑谁来帮他扫清障碍呢?
一场以罗刹牌为中心的另类大逃杀即将开始,应容许对此毫不知情,与腥风血雨相错而开……大概。
第65章 坑爹者
一对交易结束就想快速离开这里去办事的人, 显然不是最好的栽赃对象。
最重要的是,至少表面看上去,他们没有被栽赃的价值。
栽赃坑人也是个技术活儿, 落入陷阱的人需要聪明,也需要有能力, 这样才能让苦主相信其能做到此事,也能帮助陷害者扫除障碍。
至于会不会太聪明让陷害者遭到反噬, 有能力制造陷阱的人都自认是聪明人, 自认聪明的人,都会很自信。
也就是应容许的行踪一向飘忽,来买寒铁的操作又让人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他是那个以医术出名的人, 连带着, 蓝胡子也不会想到他身边那个男人是一点红。
一点红许久不曾杀人,不代表他疏了剑术,心无旁骛练剑、身边还有个不插科打诨逗人玩就会憋死的家伙, 他身上的气势被磨得内敛, 看上去和杀手早已没了半点关系。
他现在站在那里, 已经没有狠辣锋锐的气息了。
环境会潜移默化性格, 日渐平和的日子让一点红稍显沉寂, 并非不利, 不过是宝剑入鞘, 就像薛衣人,不执剑的时候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 谁也看不出他曾经的凶残。
这种变化, 通常都代表着心境更上一层楼, 实力也会水涨船高。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称之为一位内敛的剑客了。
应容许和一点红, 传闻和现实中相差在这里,蓝胡子没有发现他们的身份,也就不会想着坑他们来做局——万一这两个人武力有余智商不足咋整,其中一个脚步还那么虚浮,看着就不会武功!
于是,像过往每一个都很自信的聪明人一样,蓝胡子将不怀好意地目光投向了某个倒霉蛋。
对,没错。
又是陆小凤。
天字第一号倒霉蛋,各路人马眼里的背锅首选,第不知道多少次被盯上了。
主要层层考虑下来人选实在很有限,陆小凤又是出了名的麻烦缠身,去找他的话,哪怕不情不愿,最后还是会掺和进来,虽说是个浪子,有心的话也不是找不到。
最重要的是,和他一样容易卷进麻烦里的楚留香……他住得太远。
若是让陆小凤知道,他说不定会悲愤地嚷嚷要直接住到海岛群里去。
虽说就算如此,他遇到的麻烦事说不定也不会少到哪去。
暂且不论陆小凤邪门的体质,另一边,蓝胡子的人上门速度还挺快。
应容许随意报上的客栈住的人寥寥,十分清静,让人把寒铁搬上去之后,应容许跟着一起上楼,和一个白衣公子擦肩而过。
对方眼尾微红,像是刚哭过似的,应容许下意识多看了两眼,觉得那人走路的动作有些不对劲,像是受了伤,习惯性集中精神往他头顶看了眼……
应容许一脚踩空,要不是一点红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他差点滚下去。
他动静不小,下楼的白衣公子闻声抬眼看过来,应容许强撑着起身,对一点红道:“没事,不小心踩空了而已。”
表面稳定下来的应容许,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能把世界淹没。
——任谁看到有人脑袋顶上戳着一行内容基本都被系统识别为【屏蔽词汇】的一串包括【受虐倾向】、【受伤流血】、【高速自体修复】、【一本满足】等图标……都不会比应容许的反应更平淡。
应容许头次见到一本满足这种图标,某种情绪的过于高涨的确会有图标表现,但……和其他的图标列在一块,这和现场还原有什么区别?!
习惯害死人,他本意可不是去探寻别人的个人隐私……罪过罪过。
他眼观鼻鼻观心,认认真真走楼梯上楼。
白衣公子眯了眯眼,慢吞吞走下楼,客栈大堂只有掌柜和小厮在,他越过昏昏欲睡的掌柜,旁若无人进了对方身后的门。
片刻后,掌柜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脚步虚浮的也进去了。
“九公子。”
“嗯。”宫九慵懒道,“玉罗刹走火入魔死了?”
“玉天宝身亡,西方魔教毫无动静,看来是真的。”掌柜道,“九公子,那这玉石生意……还要继续和他们做下去吗?还是说……咱们也去分一杯羹?”
“分一杯羹?”宫九一笑,骤然冷下脸,“怕是会被这杯羹噎死吧!我的胃,可还没大到能装下西方魔教的程度,你说呢,玉教主?”
在掌柜骇然的表情下,门口传来一串笑声。
令人更加悚然的是,那里竟走进来一捧人高的黑雾,不得见其内面容。
玉罗刹道:“很敏锐。”
宫九完全感觉不出来夸赞的意思,就连他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玉罗刹没死,还把他的那番话听了进去。掌柜汗如雨下,恨不能倒转时间,把方才那些话重新吃回去。
教主未死,罗刹教的一切动荡都变了个味儿,即将变为众人争抢对象的罗刹牌也没了意义,玉罗刹假死的目的并不难猜,无非就是想借此机会把发展得过于壮大乃至有些臃肿的魔教清洗一番,而插手进来的外部势力……估计过后就难逃一劫了。
“不过我可不是特意跟着你来的。”玉罗刹轻笑道,“‘儿子’死了,第一现场又有人发现,当爹的是该看看。”
儿子?谁,那个被推出去当挡箭牌的玉天宝吗?
虽然平常表现得不太聪明的样子,又记不得路又容易被诓算数也算不准,但宫九本质并不傻。
相反,他洞察力相当高,有的人站在他面前,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他就能看透对方在想什么。
按照正常进度,玉天宝的死不会被发现得这么早,传出的这么快,这是因为有预料之外的人恰巧撞见了现场……在发现人死到有人来这家客栈,显然就是那个上楼不看路的人了。
寥寥对视几秒,对方的表情好似透过他衣衫和愈合的肌肤看到了些什么似的,宫九对他还真起了点兴趣。
宫九对玉罗刹明显扯淡的说法嗤之以鼻,他道:“那人是谁?”
有什么利用价值么?
玉罗刹老神在在:“他是谁都无所谓,知道他的朋友有哪些可用,就够了。”
宫九顿时了然——哦,这人打算把水继续搅浑,能坑几个进来就坑几个进来。
宫九饶有兴致:“你现在假死,魔教里没有能用的人手……哦,你想让我加入,一起当搅屎棍?”
好粗鄙的语言,和他光风霁月的外表完全不搭边。
玉罗刹对此接受良好:“不好玩么?魔教需要整顿,碾死某些蝼蚁之后,有些势力我没兴趣接手,但你不一样。”
比如快速崛起的新兴势力黑虎堂那个什么什么玉虎,跟玉罗刹合称西北双玉的——玉罗刹不能说是不爽,对方也不配他生出这种情绪。大致形容一下他的心情的话,大概就是:哪来的野鸡给自己加戏,这玩意儿也配和他平起平坐?
一听有利可图,宫九就更感兴趣了。
两人的利益交换外人不得而知,即便是即将被拖入水里的应容许也不会知道。
应容许做梦都没想到,坑爹者恒被爹坑之,兄弟捞捞那么多次,如今轮到他因兄弟被插两刀的时候了。
他心足够大,一晚安眠过去就基本忘了给他幼小心灵给予冲击的白衣公子,转天就想要出镇。
结果走到半路眼一瞥,某个白衣公子在不远处晃过,顿时把还算新鲜的记忆翻了出来。
对方在街上驻足,淡定地左右看看,脚步一转,钻入右边的巷子里。
发现对方没看见自己,应容许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别的什么,就是……意外窥探到他人隐私,他见到对方有点尴尬。
即便那人不知道,也不认识他。
一点红对他的情绪向来敏感,往宫九消失的位置看了看:“怎么了?”
“没事。”应容许摇摇头,“就是看到和咱们投了一家客栈的人……嗯,没什么,咱们继续走。”
三分钟后,应容许一脸懵逼地看到同一个人,从另一条岔路钻出来,还是那么淡定地驻足两秒,左右看看,又找了一条小巷钻进去。
应容许:“……?”什么情况?
一点红显然也发现了:跟踪?
两人果断换了一条路走。
十分钟后,宫九跟阴魂不散似的又出现了——他依旧没看到他们。
应容许有了点预感,他眨眨眼,迟疑道:“那个人好像……在找路啊?”
一点红不解,找路能找这么半天?
应容许寻思要不然去搭把手算了,这人钻巷子钻个没完,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谁知还没张口,对方显然找到了想要走的方向,脚底一抹油……转回刚出来的巷口里了。
像是一只方向感出了错的蚂蚁。
片刻后,对方又从远处出来了。
隔着老远,应容许都能感受到对方茫然懵逼的气息,他嘴角抽了抽,确认了:“他好像,真的迷路了。”
他上前去招呼了一声:“你在找哪里?我可以帮你问问啊。”
“不用了,我在找人……”宫九一边说着一边回头,见到应容许的模样一顿,高兴地一拍手,“哦,找到了!”
第66章 被迫害
宫九话音落下, 两边人骤然升起了对峙的感觉。
在街上做买卖的小摊小贩永远是最敏感的,发觉这边动静的人看到一点红腰上的剑,不约而同开始收拾东西, 尽可能在没打起来之前抢救抢救。
打起来之后,他们就得丢掉摊位逃命了。
熟练的令人心疼。
电视剧里经典场面就是两拨人一路打一路掀摊子, 应容许很有这方面的保护意识,他闭了闭眼, 心平气和道:“介意换个地方说话么?”
宫九:“嗯?不介意, 你领路?”
废话,让你领路这辈子都走不出方圆五百米!
应容许心累得要死,不抱希望的在心里祈祷不要再是特别麻烦的事……虽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愿望很傻很天真。
被老天爷折腾到没脾气的应容许态度堪称平和的找了一块没什么人又开阔好施展的地方, 手里扣着一包软筋粉, 这边避风,随时都能糊人一脸。
他甚至还有多余的一根神经顺带心疼一下同样过于熟练的自己。
和严阵以待的一点红不同,应容许平和中带着一丝消极, 提不起半点气性地在宫九开口前一口气道:“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说吧, 你是亲戚朋友手下哪个在我手底下遭过殃?还是想要坑我入什么局当什么饵?”
宫九笑容灿烂地一拍掌:“听上去你干过不少遭人恨的事, 经历的事情也很倒霉嘛。”
“……虽然是事实, 但你以这种语气说出来, 我觉得你比我还遭人恨。”
比这个杀伤力强的攻击言论宫九听得不少, 浑不在意,好奇道:“若是想拉你入局作饵, 你会怎么做?”
此话一出, 他堪称捅了马蜂窝。
几乎是话音刚落, 一点红的气势就上去了,看上去会随时拔剑跟他打一场的样子, 应容许也暗中拆了药包一角,打算后面谈话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先下手为强。
谁都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态会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滑铲到另一个赛道上去。
宫九,太平王世子,作为一个小小年纪就踹了没长嘴不会沟通任由误会丛生的爹跑出去拜师学艺的武学天才,他学什么都是进境神速,但不知是不是小时候的一些心理阴影还是常年压抑自己内心的问题,越长大,这人的受虐倾向就越重。
即便后来回京城意外和神侯府搭上线结下交情得知过去的一些真相解开心结,宫九的体质还是没有得到改善,或者说,他也不想改善。
虽然平常看上去和常人一般,但宫九一旦面对刺激,头脑就容易不清醒,他很容易被杀气或剑意刺激得兴奋起来,大多数时候,这种兴奋都不会太浓重,除非……刺激源很强烈。
换句话说就是,他面对的杀气和剑意越纯粹越强烈,他就……越容易兴奋。
而后果嘛……
看着脸颊越来越红眼睛越来越亮的宫九,应容许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顾不得别的,他迅速点开对方头顶突然蹦出来的图标。
在一连串马赛克和寥寥方块字中迅速拼凑出来什么的应容许表情瞬间惊恐,抓着一点红就往后退了几步,和宫九拉开距离。
一点红剑猝不及防,手下意识一拔,剑已经出鞘了:“他……”
“走什么?”一道白影追上来,眼珠子冒光,堪比见到无情轮椅的应容许,这副模样在一点红认知里和直说“我不演了开打吧”没区别。
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发疯,但一点红从来都是个你出招我就接招的人。
“好强的剑气——来,打我!”
一点红从没见过这么离谱的要求,当即就要满足他,他剑太快,应容许想拦都没来得及。
出乎一点红意料,宫九竟是不躲不避,“刺啦”一声,布帛连同肌肤一同被丝滑破开一条长口子,鲜红血液喷洒而出。
观察到对方头顶图标又多了个简介不堪入目的东西、且眼睛都有红眼病趋势后,应容许简直想尖叫出声。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要打去练舞室里打……呸,练舞室也不行啊!
一点红还在诧异对方为何不闪躲,那一剑不过是为了逼退宫九,以对方追上来的步法来说,应该是能躲开的。
下一秒,他因专注而紧缩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圈。
宫九他完全就是在往他的剑上撞,而且嘴里面还、还……总之那动静叫得一点红罕见地从头皮麻到脚底板。
一点红:行刺多年,我什么地方没蹲过,什么东西没见过?
这他真没见过。
有那么一瞬间,一点红觉得手里的剑脏了,他喉结滚动一下,当机立断扯回手中剑,往后噔噔噔退了数步。
连他都这么懵,遑论应容许。
白衣浸血的宫九倒在地上,嘴里还让人家不要停——“有鞭子吗,有鞭子吗!抽我——”
应容许缩到一点红身边,满脸写着:这是我这个年龄能听能看的吗?!
他精神受到严重冲击,六神无主。某人满地打滚洒了一地血的样子分外渗人,应容许好多年都没被吓成这样过了,上次还是他大半夜缩在被子里看伽椰子突破被子结界的时候!
不论是血腥场面还是神经病应容许都不是没遇到过,心理素质是不可同日而语,但……但眼前这个完全是两码事啊!
对大多数人来说,眼前场景都足以分类为高强度精神系攻击。
一点红脸色不太好看,道:“走?”
这一声让应容许回过神,他一拍自己脑门:“走走走,快走!”
此地不宜久留,再留下去,对方指不定还要做什么掉节操的事儿,应容许不想长针眼,也不想让一点红长,两人立马丢下宫九上马跑路。
应容许也是找了个好地方,这么半天都没人听到动静被吸引过来,两人走了没多久,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愈合结痂的宫九抹了一把额上汗水,面无表情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满脸冷静,除了粗重些的呼吸和脸颊上仍漫着的红晕外,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宫九舔舔嘴唇,看向周围在他眼里长得都一个样的路。
嗯……人呢?
对于有兴趣的人,宫九从不吝啬自己的死缠烂打。
他虽然容易迷路,但耐力体力也恐怖得过分,武功还高,多走一走总能遇到想遇到的人。
他甚至可以把这场你逃我追当成一场游戏,不管他追不追得上,他都可以享受这场游戏——因为对面那两人是他感兴趣的人,而不是他需要杀死的人。
不需要杀死,就不用费心去谋划追赶,可以很放松的追赶。
他是放松了,别人可不一定。
应容许和一点红很快发现,他们莫名其妙招惹到了一块狗皮膏药。
还是不能打、骂也没用、一点红想直接宰了都会被千钧一发溜走的属猹的狗皮膏药!
宫九会的武功太多,他师父手上失传的武功很多,宫九又学什么都很快,各类诡谲步法层出不穷,应容许气了个仰倒,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扭头找了个野外的小破木屋落脚,用手头工具做了个陷阱房守株待兔。
然后眼睁睁看着一路迷过来的宫九在眼皮子底下错过木屋六次。
应容许抓狂:“……他是不是故意的?!”
谁都不知道。
宫九第七次路过的时候,应容许彻底没脾气了。
他有气无力地凑近窗户:“在这儿呢。”
鬼打墙好一会儿的宫九一愣,欣然进入小木屋……还是从门口进来的。
然后一脚踩进陷阱里被网兜网了起来。
应容许:“……”
一点红:“……”
他们真的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宫九眨眼就破开了网兜落到地上,旁若无人拍拍衣裳上的灰尘。
应容许累了:“你穷追不舍到底想干嘛!”
“嗯?我没说吗?”宫九茫然道,“拉你入局,以身作饵啊。”
应容许闭了闭眼,从来都是他把人气到脑溢血,这下子算是遇到对手了。
他心平气和指着埋了一堆药包的地方道:“你过来,站这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买个橘子。”
宫九不动弹。
这个人表现得很矛盾,表面光风霁月,癖好不同常人,他路痴呆笨到天下无人出其右,又有着强如野兽的直觉。
简直是颗蒸不烂、煮不熟、锤不扁、炒不爆的铜豌豆。
应容许麻了,对付这家伙,一点红的剑简直是下下之选,现下只好先弄明白对方到底想做什么,要是……那他用从石观音那顺来的冰蚕丝练就的毒物就有首秀现场了。
“行,好。我们谈谈。”应容许做了个辩论赛时他老师常用的手势,“请开始你的演讲。”
宫九从善如流:“你们那日不是发现了一具尸体?西方魔教的少教主死亡现场是你们发现的,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么?”
一点红也烦了他了,主动说道:“你不是西方魔教的,为何要来找我们。”
应容许自动翻译:少来前情提要,赶紧把话说完,我们没空听你多絮叨。
宫九道:“我看你们顺眼,当然要提醒你们一下啊。反正你们都入局了,顺便可以帮人钓一钓凶手吧?把自己摘出来也好。”
窒息。
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袭上应容许,好像有人把脸基尼的材料换成了塑料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
“按照你的意思。”他慢慢的,艰难的呼吸,“我们来都来了,与其被魔教没完没了的追杀,不如跟着一起找凶手?”
宫九想了想,这么理解也没毛病,反正留下来搅浑水就对了。
他点头。
诡异的死寂。
应容许静静走到散发着腐朽味道的桌旁。
猛然掀桌:“但他妈从之前到现在不就只有你在死缠烂打追着我们不放吗?!开什么玩笑啊要不是你我们早就跑到魔教伸不过去手的地方了啊混账东西——!!!”
人类是有极限的。
但人类的脑残脑回路是链接外太空的!
向来只有应容许把人气到疯魔的时候,现在好家伙的倒反天罡,气人祖宗被人快气死了。
一点红开始考虑重操旧业的可行性。
先前宫九一直没死,固然有武功高强到变态的因素在,还有一点就是……他们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不明确必须杀死的情况下,一点红不想再面对一次脏剑的膈应。
他看看自己的剑,心情有些沉重地握住剑柄。
回头好好洗洗吧。
第67章 他的朋友很多
一点红最后还是没把脑袋里的坑链接外太空的九公子细细地切作臊子。
宫九在真正谈论正事的时候, 深不见底的坑眨眼就会被他填得平平整整:“你可不要小瞧了魔教在锱铢必较方面的程度,也不要小瞧了少教主之死引出的乱子。魔教虽位处大漠,但其他想借题发挥的势力可就近在眼前。”
他定然是个谈判的好手, 也是个恐怖的操心师,能轻而易举挑动别人的情绪, 也能让上一秒还想抡圆胳膊炫他十个巴掌的人瞬间冷静下来。
应容许很快便察觉出话题和情绪都在被他带着走,奈何他完全抢不回主动权。
一方面信息情报他两眼一抹黑, 另一方面……他确实很少接触这类人, 要是能开打也就算了,挑衅骚话那么多,总有一款能气到对方, 但眼下别说开打了, 应容许还真得掂量一下对方话里的真实性。
他狐疑:“你是怎么知道那人是魔教的少教主?这儿可是关内,魔教不是在大漠深处么?”
“我不但知道他是少教主,还知道他在银钩赌坊抵押出去了一块玉牌……哦, 看你表情, 你也知道。”宫九心说挺好, 现在你更逃不掉了, “那块玉牌可没那么简单……”
应容许一脸菜色, 不好的预感直冲顶峰, 疯狂敲击他的小心脏:“我能不听么?”
宫九微笑, 目露怜悯:“你确定?”
“……你先说吧。”应容许竭力维持镇静,“只要不是什么镇教之宝的交易我就还能受得住。”
如果是镇教之宝的程度, 他好死不死在那短短时间去银钩赌坊见了蓝胡子……这要是被魔教知道, 他很容易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宫九:“镇教之宝?应该不算。”
应容许松了口气——
宫九:“也就是教主死后, 无论谁拿到那枚玉牌都可以成为下任教主的信物吧。”
松到一半的气卡在了喉咙里。
西方魔教,传说中宁杀错不放过超级凶残神秘据说全员发动甚至能统一大漠的罗刹教。
传言几分真几分假他不得而知, 但既然冠以“魔教”之名,就算传言夸大了,应容许也不敢赌。
毕竟《侠梦》的某个被称为魔教的教派,换算下来规模还没有西方魔教展露出来的大,就在数个版本里一度掀起了腥风血雨呢,那叫一个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应容许没全信对方的话,但……他双眼无神地问一点红:“你说,我们不被连坐怀疑的概率有多大?”
应容许去找蓝胡子的时间太巧,留得太短,出来后就马不停蹄往外跑,又是第一个发现少教主身死现场的人,在不知全貌的人看来嫌疑大到无法忽视他们,就凭这个,魔教都得掘地三尺挖出来吧?
一点红沉思片刻,他对西方魔教的认知不比应容许多太多,毕竟离他活动范围实在远,况且他们的教主好像是个奉行神秘主义的,魔教内部很少会有消息透露出去,仅有的情报也真真假假辩不分明。
他把已经顶出一寸的剑按了回去,冷静道:“两成左右吧。”
他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血腥味有就有,别人斗殴关他屁事?非要凑过去看需不需要救人。
应容许强颜欢笑,在心里唾弃自己。
想是这么想,俗话说狗改不了……呸,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有类似事件,他估计还是会钻小巷。
万一抵消了个七级浮屠呢。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他们是想掺和也得入局,不想掺和……也跑不掉了的样子。
罢了。
应容许:躺平接受命运.jpg
凭借宽如鸿沟的信息差,宫九删删减减,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多带人进来搅浑水的目标,而对于应容许“既然你不是魔教的为什么想要找凶手”的疑问,宫九自认非常诚实。
“西方魔教乱来的话,我的生意会受到影响。”
嗯,他和玉罗刹之间的生意影响。
这边乱得越久,他把自己的产业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进度也会受到影响,毕竟……宫九可是想要接手黑虎堂的产业的。
既然选择入局,如今最好且唯一的切入点就是手头持有罗刹牌的银钩赌坊,应容许打算回去从长计议,还未动身,又被宫九挡住了。
他道:“还有事?”
宫九眼睛发亮,稍带兴奋地看着一点红……手里的剑:“你的剑意很——”
应容许离他不过一臂远,闻言勾起和蔼的笑容,一手抄起破烂的板凳:“剑没有,鞭子也没有,但有埋里吧汰但足以在你头上扎一堆木刺的破板凳。”
不犯病的时候还是很爱干净的宫九:“……”
应容许目露凶光,亲切劝导:“不要把你奇怪的癖好随机散发到路人身上,好、么?”
宫九看看他,又看看满脸防备的一点红,思索两秒,握拳砸掌,恍然大悟:“哦,你们是一对?”
不然没道理这么护着嘛,看对方那模样,活像被一脚踏入领地炸毛的野猫。
应容许哽了哽:“……不是。”
“?”宫九奇怪道,“那你这么护着干嘛。”
应容许恼羞成怒:“你不应该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么?!”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洒毒药的手,再也不理宫九,防狼一样用身体隔着两人,带着一点红走了。
宫九则若有所思地在木屋里呆立片刻,再次一锤掌心:“哦,害羞不肯说。”
他点点头,仿佛在自我认同,下意识往前面走了两步。
“砰”!一声爆响,一蓬蓬白色粉状物从脚下炸开,宫九一凛,条件反射地闭住气,运转内力就要拂去粉尘。
下一秒,他闭着气的鼻子不受控制地痒了起来——
“啊嚏!!”
“啊嚏!啊嚏!啊嚏!!”
【喷嚏粉:愚人节活动赠礼,可作用于npc或玩家,令其打满一整日的喷嚏。奇趣药粉生效期间,目标因喷嚏困扰,移速-20%,战斗状态下不可使用。当面对非红名追击者时,你就该知道——该出奇兵了!】
应容许此时还没走远,听到动静顿时一拍手,发自内心的快乐:“噫,好,他中了!”
……
过后要真是会陷入麻烦中,带着一箱价值不菲且沉重的寒铁显然不太现实,累赘不说,这东西要是丢了,应容许能当场把所有涉事人员沾着甜辣酱活吃了。
但有一点红在身边,他又不能直接把寒铁收到背包里,应容许想了想,先和一点红继续往另一个镇子走,在那找到了一家珠光宝气阁名下的店铺,将寒铁保管起来。
说来奇怪,银钩赌坊所在的镇子,不知是竞争太激烈还是另有隐情,卖玉石的店应容许也看到了几家,可几乎开遍店铺的珠光宝气阁竟是一家小店都没有。
稍作打听,他才得知那里的玉石店大多掌管于一个名叫黑虎堂的江湖帮派下,心说怪不得。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人家背后还有江湖帮派撑腰,抢生意的话很容易出事情,不如放弃在银钩赌坊旁边开店的大蛋糕。
一来一回用了小两日,不知是不是被喷嚏粉劝退一波,宫九再没出现过,让应容许和一点红不约而同放松了点。
不得不说,宫九带来的冲击力是真的很大。
回到小镇后,两人打算直奔银钩赌坊,没走过两条街,眼观六路的一点红捕捉到一抹鲜艳的红色。
他眨了眨眼,指着那边道:“你看。”
“嗯?怎么……啊。”应容许看着那边酒肆里坐着的两人,表情微妙,“奇怪的组合……”
好像看到了奥特曼和假面骑士坐在一起似的,虽然二者都是特摄剧里的角色,但碰到一块怎么看都觉得有种打破次元壁的美。
但楚留香和陆小凤坐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这种感觉,可能是气质相性比较合的原因?
酒肆里,已然有人注意到了他。
“应容许?”
应容许以和地铁老人看手机表情包微妙重合的表情走过去:“你们两个……是怎么凑到一块去的?”
打招呼的人——陆小凤摸着他的胡子笑道:“凑巧相遇于此,本想着都是独行,便一同拼个桌,却没想到遇到的是闻名遐逸的小李飞刀!”
小李飞刀笑容略显尴尬:“应大夫。”
以这人的性子,对林诗音心有愧疚,不暗中护着他表妹,怎么跑来这边了?
应容许随手捞了两把椅子,问道:“表妹她一切可好?”
一点红:“……”不是说了那不是你表妹了么?
正牌表哥李寻欢嘴角抽了抽,但提起林诗音,嘴角的笑不由自主真诚了些:“诗音……咳,表妹对教书先生一行格外应手,很快便适应了。花公子亦有所提携看护,还要多谢应大夫为表妹的打算。还有我的病也好上许多,也要多谢应大夫了。”
陆小凤来回看了一圈:“原来你们认识啊。”
应容许微笑:“认识啊,怎么不认识,说来话长,还要从兴云庄断袖奇谈开始讲起……”
陆小凤:“……什么奇谈?”
“病好上许多”的李寻欢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
应容许挤兑完一句便大度的放过李寻欢,转而道:“你们怎么都来这儿了?”
李寻欢还在咳,陆小凤笑着递给他一杯酒顺气,提到来意眉开眼笑道:“我自然是受朋友邀请了!”
啊。
这是倒霉蛋要被坑惨了的前奏吧。
应容许古怪地问:“这是你哪个朋友?”
陆小凤笑道:“他叫方玉飞,请我来这儿玩上一玩——你可知这里的银钩赌坊?”
这下子,一点红看他的眼神也古怪起来。
应容许:“……嗯,我知道。”
陆小凤没注意到一点红的眼神,他和应容许说话的时候就看着应容许,这个人总是会让人感受到一种尊重:“朋友邀我来银钩赌坊玩耍,我又怎么会拒绝?尤其最近手头正好宽裕,就更要来奢侈一把了!”
陆小凤的口袋里总是留不住太多钱的,他也总被调侃说是穷光蛋,事实上他来钱并不难,只是花钱同样如流水,手里的钱像是烫手山芋,多留一会儿都不行,总要去玩一玩,世上好玩的东西那么多,他又是个酒鬼,是以每次都能很快挥霍一空。
而现在,他显然是应了方玉飞的邀,要在银钩赌坊里赌上个爽,直到把钱赌光,做回他的穷光蛋。
“我也是刚到,找他之前先被这里的酒香迷住,今朝有酒今朝醉,若是等到明日……那可能就没有银钱去醉了。”陆小凤很有自知之明。
闻言,应容许的表情更怪了。
陆小凤发现了这一点:“你这是什么表情?”
“看倒霉蛋的表情。”应容许同情又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银钩赌坊最近出了事?”
陆小凤一愣:“什么事?”
“有人在那里抵押了东西,出去之后就死了。”应容许道,“你再猜猜,他是什么身份?”
陆小凤愉快的表情几经变换,定格在了一张苦瓜脸上,他艰涩道:“我猜他的身份一定很离奇,离奇到足以引出一大串的麻烦。”
“哇,不愧是四条眉毛的名侦探。”应容许的吹捧十分浮于表面,他棒读道:“也不愧是朋友遍天下,谁有点事情都想找你的陆小凤。”
陆小凤:“……”别吧。
吃喝玩乐也就算了,他由衷并不抱希望的祈祷:方玉飞找他来,别真的是要把他扯进麻烦里的吧?!
第68章 共轭父子情
如果是以前的话, 陆小凤是不会觉得方玉飞想做什么文章的。
或者说,就算是屡次被朋友坑的现在,他也不觉得会是方玉飞在酝酿阴谋, 顶多认为对方被牵扯进来,想拜托他一起帮帮忙。
而应容许手握公式, 已经开始怀疑方玉飞就是杀害魔教少教主的凶手之一了——但这点还不能说,毕竟在外面, 人多耳杂。
李寻欢惊天地动鬼神的咳嗽终于结束, 虚弱地加入话题……不过是上个话题。
他离开江南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说来也挺简单的,但要是了解全貌的话……好像也不算特别简单。
生活安定的林诗音如今对很多事都看开了不少,因为不再对李寻欢抱有爱慕之情, 她自然也不会像还是未婚夫妻时计较束缚对方的江湖人身份。
在时不时能看到李寻欢出现在周围后, 聪明的姑娘就知道他是为何留下的,然后又认认真真找他谈了一次,表示他们仍是家人, 她会支持他的选择, 即便李寻欢想要去进行江湖事业。
然而这善解人意的话在李寻欢听来就是另一种意思了——比如林诗音还是怨他不想看到他之类的。
李寻欢不想因为自己再给林诗音带来压力, 只好和已经成为朋友了的花满楼打了声招呼, 收拾收拾包袱就出来走走, 到这边来也算是偶然了。
他的理由说完后, 陆小凤立马投过来隐有同情的目光:被妹子嫌弃让他走的么?
这点他很有共情点, 毕竟陆小凤的红颜知己们也不都是能忍受他花心风流的一面的,有些总是会抱着自己肯定会成为风流终结者的信心……然后在连番打击下让他从此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应容许同样带了点同情:被林姑娘嫌弃也就算了, 还一下子扎进了这个事态逐渐复杂的地界里……就算他不太待见李寻欢, 也要感叹对方的运气了。
知道这边有命案发生, 陆小凤便清楚应容许他们大概率是已经被搅和进去了的。
如果不是的话,以他对应容许的了解, 对方这时候肯定扯着一点红先跑路了才对。
虽然也不是很喜欢被扯进麻烦,但朋友有难……尤其是这个向来不太让人放心的朋友有麻烦,陆小凤从来都不是会作壁上观的类型。
“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陆小凤拍板道,“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谈吧。”
所以说,他容易被牵扯进麻烦这一点,有时候也不能全怪罪到老天爷上。
该说不说,意料之外的野爹出现,也给了应容许很大的安全感,至于对方会被自己坑入事件中的罪恶感……应容许表示:又不是第一次了。
和从前区别只在于,是中途来捞他,还是一开始就准备捞他而已。
让人意外的是,李寻欢没有过多由于,也准备跟着他们一起。
“应大夫的诊费我还没有支付呢。”李寻欢笑道,“如果有能帮忙的地方,我亦在所不辞。”
他都这样说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应容许也没有拒绝的想法。
……
“西方魔教的少教主死了……”陆小凤喃喃道,“确立下一任教主的罗刹牌在银钩赌坊的老板手里?”
李寻欢苦笑:“这可真是……听上去便是个不得了的麻烦。”
他在关外待过一年,西方魔教的威名与凶名在关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对这件事的麻烦程度最有概念的人。
“更不得了的是,你们是第一现场的发现人!”陆小凤一个头两个大,“这要是被西方魔教知道,你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跟随你们的白衣公子也不知是谁,”李寻欢分析道,“听上去他并不是魔教之人,难道是敌对的势力?但这样的话,他又为何想要拉应大夫进来一同查清少教主之死?”
“不但如此。”一点红这时候也道,“那人死的时间太过蹊跷,像是有意栽赃。”
迷雾重重。
但至少有一点是大家都确定的,那就是应容许在接下来绝对会被迫处在漩涡中心地带,除他以外,那便是收了罗刹牌的银钩赌坊了。
喊陆小凤来的方玉飞不知道在忙什么事情,一直没有出现,他们决定先去银钩赌坊看看。
在那之前,对罗刹教了解比一直在中原活动的几人更多一点的李寻欢为他们科普了一遍罗刹教,这个连石观音都远远躲开不敢招惹的庞然大物。
个人的力量在一整个魔教的阴影下显得过于渺小,关外出产宝石美玉极多,和中原的贸易往来也大多是这类,罗刹教占了那么大的地盘,有那么多教众要养活,手底下必定有许多相关产业和中原通贸。
也就是说……他们的手,不一定伸不进中原,至少神不知鬼不觉让几个江湖人消失,做得低调一些,只要范畴还处在江湖事内,朝廷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管的。
应容许麻木道:“从今天开始,我要把我的一切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全数扼杀在摇篮里。”
李寻欢和陆小凤表示赞同。
把你的同情我的同情串一串,串一个同情草串一个同情圆……
……
银钩赌坊处在一条长长的阴暗小巷里面,这里在夜晚仿佛蛰伏着择人而噬的野兽,按照规矩,这里不到天黑绝不开门,车马都要停在巷外不得入内,要靠双腿进出危险的长巷。也是因此,那日心情颇好的蓝胡子才说遣人将寒铁给应容许送出去。
如果说应容许和一点红这两人出现在银钩赌坊,里面的人还不会觉得有奇怪的地方,但现在四个男人结伴出现,其中两个人还长得像书生,那就有点点奇怪了。
但更多人的视线集中在陆小凤身上,他向来是个发光体,丢进泥潭子里打好几个圈也是如此。
很快就有人认出他来了:“陆小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他旁边的是谁,他的朋友们?”
“应该是……咦,那两人我认识,前两日来过这里。”
赌怪们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在这窃窃私语中,几人找到了蓝胡子。
对方依旧戴着青面獠牙大胡子的易容,他显然认出了陆小凤,却先看向了应容许和一点红。
“想不到你们和陆小凤认识。”蓝胡子感慨道。
这句感慨是发自内心的,如果早知道他们和陆小凤认识,很多事都会变得简单些,容易些。
若不是在发现陆小凤进镇后跟着他们一起吃了酒,蓝胡子都不会想到他们会有关系。
眼下这两人的身份也算是呼之欲出——已知的陆小凤的朋友中,结伴同行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用剑,就只有他们了。
“想不到应容许和中原一点红会来到我这里购买寒铁。”蓝胡子道,“你们此次过来,想必不会是我卖的寒铁出了问题。”
“你的寒铁质量很好,值得给个五星好评。”应容许说道,“我们来是为了那日死的人,你知道他是谁吧?”
“原本是不知道的。”蓝胡子叹道,“那人姓玉,叫玉天宝,在他拿出玉牌抵押之前,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他是西方魔教玉罗刹的儿子。”
陆小凤道:“但你后来知道了。”
“是啊,我后来知道了。”蓝胡子苦笑道,“所以现在,我和你的两位朋友一样,惹上了洗不去的麻烦,甚至比他们还要严重。”
因为罗刹牌在他手上?因为玉天宝是在出了银钩赌坊之后死的?不,都不是。
因为他把罗刹牌给弄丢了!
在关外待过一年的李寻欢闻言,好了许久的胸闷气短此时竟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应容许人都傻了:“你说你把什么丢了?”
蓝胡子:“……罗刹牌。”
此话一出,他杀害玉天宝的嫌疑顿时加重。
比起丢了,怎么看都像是他故意藏了起来。
蓝胡子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开始大吐苦水,表示罗刹牌是他原来的大老婆偷的——这人为了迎娶新欢遣散了原来的四个老婆,按他所说就是,他的大老婆李霞怀恨在心,把罗刹牌给偷拿走了!
应容许闭了闭眼,忍住骂人的冲动,为了给自己情绪分散一下,转头教育道:“看到了吗?这就是花心的下场。”
“……”一点红顿了顿,低声道,“我不会这样。”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并不是故意在撩对方,在感情上格外纯粹的一点红没有那方面的意识。
就算如此,应容许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觉得自己被撩到了一下。
蓝胡子继续说了下去:“当务之急是寻回罗刹牌和找出杀害玉天宝的凶手,这一点也适用于你们,在应容许和一点红发现玉天宝的尸体时,我们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所以,我们不妨合作。”
陆小凤道:“合作?怎么合作?”
“经过数日追查,我已经有了些关于凶手的线索,很快就能知道他是谁。”蓝胡子道,“只要你们帮我把罗刹牌从李霞手中带回来,我就帮你们找出凶手,交给三大护法!”
而李霞的位置,就在北方的拉哈苏。
应容许一开始听这个地名的时候还很茫然,直到他们回去后谈起那里,他才有了概念。
应容许睁大眼:“松花江南部的拉哈苏?!”
其余人望过来,陆小凤道:“是,就是那里,天寒地冻的地方。”
李寻欢叹道:“那里的气候,比起大漠的恶劣程度也相差不远了。”
那确实难分高下。
松花江南部,那不是哈尔滨吗?
他老家啊!
应容许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人比从小生活在那里的应容许更知道入了冬之后有多冷,这么说吧,大部分东北人对四季的概念通常是——春、夏、冬。
短暂的秋天停留不了多久,体感上前不久还吹着小风感受清凉,没几天一觉睡醒,外头已经是一片银白。
东北,一个一年四季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下雪的神奇地方,在全球变暖的时代,那里的五月都能下一场大雪来体现自己的与众不同。
而现在这个时代,没有全球变暖,没有曾经世界的暖气,应容许在一瞬间,就回想起了小时候被外面零下四五十度的恐怖低温支配的恐惧。
“李霞疯了吧,这时候跑到拉哈苏去,她找死去的啊?!”
在那边,“冻死了”可不是比喻,而是真的会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保暖措施比较落后的这里。
应容许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她是不是找死去的,他们都得找到她,应容许都考虑好天亮就去找几家成衣店买他几十斤棉花自己动手做上几套保暖棉服了。
陆小凤却道:“我们不全去,蓝胡子……我觉得他有所保留,在凶手这种事上,我们还需要留人自己查。”
反正他们的人手足够,四个人呢。
“李兄身体刚养好,不宜去拉哈苏,应容许和玉天宝之死的关系更大,你也留下来。”陆小凤顿了顿,道:“红兄保护应……”
一点红打断道:“你想自己去?”
陆小凤默了默,没说话。
拉哈苏太冷,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找到人,不如让他们留在这边。
见状,李寻欢和应容许的表情都不赞同。
一点红看了看应容许,还是说道:“我跟陆小凤一起去。”
应容许在他的心里很重要。
但陆小凤,他同样认可对方是朋友。
应容许沉默片刻后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别急着走,等我明天给你们做两套衣服。”
虽然他也很想去,但陆小凤说的没错,玉天宝的死还是迷,况且……那个宫九一直没再出现过,也让他有点在意。
第二日,应容许雷厉风行扯了厚布和棉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等他出来后,手里拿了两套略显臃肿但绝对防寒的厚重棉衣。
“以目前的材料只能做到这样了。”应容许把从时装柜里翻出来的两条厚斗篷一起递过去,那叫一个儿行千里母担忧,“千万别冻着,知道吗?”
陆小凤:“……这个就有点太厚了。”
现在还没过三九呢吧……
第69章 闪耀的灯球
现在当然还没过三九, 残秋过得不久,即便是冰封的松花江畔,也断用不着这么厚的衣服斗篷齐上阵来保温。
但毕竟是应容许的拳拳爱护之心……好像哪里不对劲。
看着一点红拎走属于自己的棉衣斗篷, 陆小凤还是伸出了手。
他收到的手帕不少,倒还是第一次被人送亲手做的衣裳, 还是同性的朋友亲手做的衣裳,这感觉很新鲜。
一点红比他还新鲜。
手上的布料很厚实, 带着一股子新裁出来的味道, 还有一点药味,那是属于应容许的味道,和药材打了太久交道, 这味道萦绕在他周身, 早就洗刷不去,几乎渗进骨血里。
一点红摩挲着布料,认认真真看着应容许的眼说:“我会早些回来。”
“那就再好不过了。”应容许嘱咐道, “保护好自己, 注意野兽。”
拉哈苏的威胁不止有极端天气, 还有凶猛又狡猾的野兽。
一点红颔首, 又道:“这里没有野兽, 但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应容许笑道:“放心吧, 要是有人来招惹我, 我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绝命毒师!”
翻来覆去摸衣服的陆小凤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手,疑惑地看着他们。
场面和气氛有点怪, 陆小凤觉得把眼前的画面代入进情人惜别也毫无违和感。
关系好到走时相送的不是没有, 陆小凤自己也经历过那样的待遇, 但……没有这种类型的。
江湖儿女大多洒脱,一句“再会”便足够, 多了就有些累赘,就像他们之前和应容许道别的时候,对方所表现出来的也是这类洒脱,顶多说一句下次见面请他们吃饭之类的插科打诨。
陆小凤忍不住用口型问李寻欢:“你觉不觉得他们太黏糊了?”
他实在是问错了人。
从龙啸云那件事就能看出来,李寻欢对友情界定的度和陆小凤根本不是一个概念,或者说他的概念在普世认知中都算比较炸裂的。
况且李寻欢还不是彻头彻尾的江湖人——人家出身可是书香世家,父兄往来的朋友都是同类型的,相处之间依依惜别也是关系好的体现,他看得多了,并不觉得有不对的地方。
黏糊吗?李寻欢看看那边两个人,迟疑地回给陆小凤一个“好像没什么问题啊”的眼神。
陆小凤不禁出现了动摇。
四个人只有他觉得有不对劲,那可能就是他想多了……吧?
……
陆小凤和一点红一走,没了前者当润滑剂,应容许这边的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主要是一向话痨的应容许陷入沉默,李寻欢碍于之前被怼得哑口无言的事,拿不清对方现在的态度,就只好再观察一下。
不知在想什么的应容许很快回过神,随口问道:“对了,之前事情太多都忘了一件事,你把李园拿回来了吗?”
“拿回来?”李寻欢愣了愣,摇头:“那里如今已经是兴云庄,不必要回了,况且……若是真的要回,也会令大哥……龙啸云的名声受损,太过难做。”
应容许突然想扇自己一嘴巴,脑抽了吗问这种问题。
看,被噎了吧。
没记错的话,李园不是林姑娘的嫁妆吗?为什么要顾忌着龙啸云的面子不把人姑娘的东西拿回来啊?
应容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放弃说啥。
他就不该多嘴一问,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又是人家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戏”,还是别继续掺和了……他怕再问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胡来的双手,或者直接给李寻欢做一盒脑白金。
何必呢。
李寻欢在感情方面拎不清,但在感知情绪方面还蛮敏锐的,差不多明白过来对方因为什么无语的他顿了顿,又道:“表妹她也是同意的。”
应容许疲惫一笑:“没关系,我就是嘴欠顺便问问而已,你们开心最好了……走吧,我们该去调查了。”
两人沉默前行,他们的首要目标既不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一定和事情有关联的宫九,也不是藏着东西没说的蓝胡子,而是……把陆小凤钓来之后就隐身了的方玉飞。
陆小凤和其虽然是朋友,但关系算下来比较倾向于一见如故的狐朋狗友类,看对方是邀请陆小凤去赌坊就知道了。
对于家世,因为陆小凤从来不看重这个交朋友,所以也没有问过,说到底,这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属于那种一年不一定联系一次,浪子偶尔随波逐流到附近后,见面了就是玩的模式。
所以要找他的话,还需要他们自己去寻。
李寻欢虽然也觉得方玉飞有问题,但他对应容许把对方的调查优先级排这么高还是有些不解:“为何先去调查他?”
人家是过来帮忙的,凭这点就能让应容许收敛过分的攻击性,并不吝啬分享“看陆小凤朋友识嫌疑人”的经验,当然,他也没有把话说得那么绝对,但按照之前几次的规律,也足以让李寻欢也生出点认同与警惕之心了。
完全隐藏在水面之下没有露过面的方玉飞,也的确更加惹他们怀疑。
另一边,陆小凤也在想方玉飞。
他对方玉飞不仅有名侦探习惯性的怀疑,还担心对方是出了什么事。
事实上,方玉飞只是觉得陆小凤已经有了足够的掉坑条件,不需要自己再带着他入坑,在事情最开始消失,也不过是让整件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也更能让自己随机应变。
到时候不管是被陆小凤找出来,还是他自己跳出来,一直隐藏在暗处,能看到的和能做出的计划都更多。
陆小凤和一点红的路途也不是一帆风顺,不如说,要是真的一帆风顺两人才会更觉得不对劲。
身后又是跟踪又是美人计,尤其是后者,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陆小凤说不定还真能忙中偷闲度过几个香艳的夜晚,但……
一点红才不管美人美不美。
他警醒得很,在发现照着陆小凤投怀送抱的美人和事情有关联后,在陆小凤震惊的目光下二话不说把人给绑了,冷着脸就要逼供。
发现事情完全不按计划走的丁香姨:“!!!”
怜香惜玉人都麻了的陆小凤:“等等!住手啊!!”
且不论那边的鸡飞狗跳,应容许这边……进行的也不能说很顺利。
方玉飞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根本找不到人。
但也不能说毫无所获,比如他们知道了蓝胡子遣散四个妻子求娶的女人,就是方玉飞的妹妹,这人竟是蓝胡子的小舅子。
线索又回到了银钩赌坊,这次李寻欢和应容许打算兵分两路,前者去银钩赌坊看看能问出什么来,后者么……
应容许走到一家门可罗雀的客栈里,掌柜的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被他敲了两下桌子敲醒了。
“客官打尖儿……哈欠……还是住店?”
“我找人。”应容许道,“之前住你们这的,长得不错穿着一身白衣看着高冷一张口神经病味儿贼冲的公子,他还在不在?”
掌柜的:“……”好长的定语……不对,这人是在说他们九公子吗?!
掌柜的尴尬一笑:“不好意思,那位公子前些日子就退房了……”
“什么时候退房的?”
他报了个日期,应容许顿时陷入沉思。
从出去找他们那天开始一直没回来……那家伙不会还在野外鬼打墙吧?
可那人明明在追赶他们的时候一找一个准啊!
思索间,客栈又进来一队人。
今天大概是这小客栈进来的人最多的一天,只不过全都不是来照顾生意的。
——哪有客人是扛着个堆满菊花的木板来住店的?
从菊花的隆起程度来看,那里面显然埋了个人,还是个死人。
伴随着如泣如诉的笛声,领头的嘴里还神神叨叨的念着咒。
“几天十地,诸神诸鬼,惧入我门,唯命是从!”
应容许眯起眼。
嚯。
来者不善啊。
领头的老人穿着绿袍,阴冷看着他,嘴里还在继续:“……诸神之子……”
应容许气定神闲地整理了一下袖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叫一个正气凌然!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应容许气盖山河,顿时把那串神啊鬼啊的咒语盖了过去,“自由!平等!公正!法——”
一只干枯尖锐的手擦着他的发丝切过来,“笃”地一声响,插入柜台里。
神神叨叨的领头人一身绿袍,干枯瘪瘦的手破开木柜抽了出来,面有不虞地盯着应容许。
这一下似是个警告,但他没想到对方真这么不怕死。
“——治!”应容许坚强地高声喊下去,诡异的笛声几乎都要被打乱。
客栈二楼,在野外兜了十几个圈子还跑错了两个镇子才费劲找回来的宫九挑眉看着底下的battle,差点没忍住喷笑出声。
别说,比起罗刹教那神神叨叨适合慢悠悠讲的玩意儿,应容许喊的更简洁利落,也更有气势。
眼看着应容许滑不留手,嘴里还不停,岁寒三友中另外两个人看不下去了。
他们跟着出了手。
终于喊完核心价值观以正压邪的应容许脸色一变:“以大欺小也就算了,怎么还三打一?!”
孤松冷笑,三打一怎么了?当他们魔教三大护法是那种“你手无寸铁我也放下武器、来来来我们一对一公平决斗”的光伟正大侠吗?
如此冒犯他们,是合该得个教训的,却见应容许不知看到了什么,趁他们没有用全力、包围圈并未完全形成时找了个口子窜了出去,在空中一个变向,就窜到了楼上。
“嗨好巧又见面了。”应容许好似全然忘记之前怎么吐槽对方的了,亲切道:“看在大概是一个阵营的份上,你有兴趣出手么?”
宫九收起表情:“没有。”
显然对方没忘。
小气。
应容许撇撇嘴,岁寒三友已然追了上来,毕竟这里又不是没有别人,如此冒犯魔教,他们不可能不作出措施,让应容许这么轻易的逃掉。
应容许大喝一声:“看暗器!”
话音未落,就丢下一只圆头圆脑的东西,寒梅谨慎地挥袖,鼓动内力将其打开。
下一秒,一阵浑厚的低音炮炸响:“哦哈哈哈哈!”
那声音仿佛响在耳边,笑得特别魔性,三人下意识看过去。
“哦哈哈哈哈哈!”那滚动着还不住发出笑声的好像是颗没有头发的头!三人脸色一变,随即发现不太对。
那颗“光头”滚动着露出简笔画的五官,大张的嘴巴处被挖空木料,五颜六色地闪着动感彩光:“哦哈哈哈哈!”
【家具-弹力舞池球(万圣节图纸覆盖):在昏暗的舞池中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惊悚效果,搭配上永不停息的魔性笑声,来吧!让我们戴上头罩,动次打次摇起来!】
被“暗器”分了神的岁寒三友……以及宫九,一回神发现应容许已经没了影踪。
岁寒三友脸色难看,慢慢看向了和应容许说了话的宫九。
这人他们认得,和教里做着玉石买卖。
“九公子。”老大孤松道,“看来你认得这杀害诸神之子的凶手。”
宫九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特别高冷无情,他睨了对方一眼,张口——
舞池球:“哦哈哈哈哈哈!”
在背包家具分类里无人问津许久的舞池球,坚强不息的在角落里闪烁着五彩的辉光,笑声浑厚有力。
然后在下一句扰民笑声发出前,这位完成转移注意力的伟大使命的舞池球被青竹暴力破坏,含笑而终。
第70章 我们是一个
俗话说得好, 只有没想法的人,没有用不上的道具。
自从某次在野外处理猎物用上了庖丁术,被一点红点出可以在打斗时用上它来自保后, 应容许活像是被点化了。
后来无聊的时候,应容许仔细清点了一遍自己的背包, 边边角角都没有放过。
很快,他把目光放到了一直不太关注的家具栏。
这一点需要特别介绍一下, 正如有不少游戏的背包都会分出单独的道具页面、家具页面、作物页面一样, 《侠梦》的背包界面也很随大流。
应容许对做家具打造温馨家园并不热衷,就像他懒得给角色捏脸一样,家园系统只在他为了领奖励的时候随便打了一堆东西胡乱堆放提升数值, 剩下的区域全是功能区, 供他打造做菜搓药丸。
那些东西都跟着消失的家园系统一起消失了,家具页面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基本都是后期参加活动拿到的系统奖励, 零零散散装不满两行格子。
饶是如此, 应容许也坚信它们会在某一日派上用场, 比如今天。
用舞池球吸引注意力是应容许早就给它定好的命运, 毕竟在这个没有电力系统的世界, 五颜六色会发光还会大笑的诡异玩意儿, 胆小些的指不定能吓尿了, 胆子大的也会不可避免的分神防备,在不能用药的场合下, 它绝对是个脱身利器。
至于为什么应容许判断不能用药……
抬着棺材目标明确来找他的人, 还是三个人, 除了罗刹教的三大护法,应容许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干, 严格来说人家是苦主,听那个死动静听得头大呛回去也就算了,但用上药……
那还找什么罗刹牌抓什么凶手了,他直接给陆小凤那边去个信,告诉他们不用干了各回各家吧,小红也别回来了该干嘛干嘛去,他应容许已经洗白白准备好受死了。
其实按理来说,他是不应该呛他们的,架不住应容许从小就被神神叨叨的“克父克母天煞孤星”的批命折腾得不轻,还为此陷入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怀疑,岁寒三友又格外像跳大神的,那死动静一出来就相当于在他的神经上嘣嘣弹棉花。
还特难听。
问题不大,这种程度还不到得罪死的地步,应容许命苟得多了,早已练就一手弯道超车的本领。
反正凶手不是他,那群人要是真的想为少教主报仇的话,应容许就有办法让他们听进去自己说的话。
人都进局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试着扮演一下狗头侦探了。
狗头侦探暂时放下不安全的宫九那边来到银钩赌坊找李寻欢汇合,结果……他不仅看到了李寻欢,还看到了一群……
来抓人的捕快。
蓝胡子死了。
为首的捕快跟勾魂的无常似的手里拿着粗硕的铁链,指认他们是嫌疑人,因为蓝胡子正是和他们谈完话之后才死掉的。
“……这就有点超出狗头侦探的业务范畴了。”应容许喃喃着,诚恳道,“这位捕快,我知道了。”
捕快:“知道了就一起跟我们走一趟!”
“不,不是知道这个。”名侦探应小五郎笃定道,“我知道了,他是自杀的!不关我们事啊!”
捕快一脸“你糊弄鬼呢”,脸色顿时黑了一个度。
李寻欢:“……那个,虽然确实不关我们事,但蓝胡子并不是自……”
“你不要说话。”应容许揉了揉额角,快被各类事态搞迷糊了,由此可以看出侦探行业真的不是碗好吃的饭,陆小凤和楚留香平常到底是怎么破案的啊?!
他学不来。
眼下也不是可以供他慢慢学习的时候了,当务之急是脱身……也不能逃跑,镇子总共这么大,他总不能把所有参与进来和没参与进来的势力全都得罪了,尤其对方还是官府的。
到时候真成过街老鼠就麻烦了啊!
“等下先不要抓我,我真的知道线索!”应容许大声道,“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个人更有嫌疑!官老爷,我要举报!”
拎着锁链上前的捕快一顿,决定再给这个家伙一次机会:“哦?”
不想被抓走严刑拷打的应容许震声道:“这个人就是——真正的蓝胡子!”
李寻欢:啊?
捕快也瞪大眼睛。
“对,就是这样。”应容许越想越觉得这好像没毛病,语速飞快道:“蓝胡子一直戴着易容,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他现在惹了大麻烦,就想要假死,不仅能够脱身,还能够赖掉答应给我们的报酬!”
应容许渐入佳境,逐渐理直气壮,一把抓住捕快的手,恳切道:“官老爷!我们也是受害者啊!您想啊,蓝胡子只有活着才能给我们帮他调查前任的报酬给我们,现在他死了,我们不就是打白工了吗?我们怎么可能会来杀他!您想,您往细里想想!”
捕快被他一顿抢白,差点晕乎过去,下意识问道:“帮他调查前任?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李寻欢见事情好像被控制住了,犹豫着放下飞刀,把舞台让给应容许尽情发挥。
“我们……是一个侦探团队!”应容许越说越顺,还想到了自己面对捕快阵营的人有一样天然优势,“还和追命出生入死过,给铁手的业绩添砖加瓦过,还给无情帮过忙呢!”
捕快们这下是真的被震到了,那可是四大名捕,捕快中顶尖的存在——紧接着,就是不可避免的怀疑。
侦探一词没听说过,却也能理解大致意思,无非就是在民间接活儿侦查案件的探子。
民间有真本事的大多会进公门,捕快们不太相信他的话,更何况,民间的探子和四大名捕一起办案?
为首的杨捕快斥道:“休要胡乱攀谈,四大名捕也是你们能……”
一张盖了戳的纸展在他面前,杨捕快瞬间截断话音。
不论是哪里的捕快都有自己的一套辨认方法,那的确是六扇门的印,作不了假,除了方印和六扇门的落款外,下面还有一行狂放不羁的草书,大咧咧的表示“如果不忙的话就跟着帮帮忙”……杨捕快倒吸一口冷气。
应容许把信纸收起来,这还是当初他在拍卖行等寒铁消息时,就举报阿芙蓉一事六扇门的回执信呢。
还好他留下了,这时候居然能当一个佐证。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人情社会,离中心城市越远越偏,这种现象就更加明显,不加掩饰。
捕快们只是根据观察的死亡时间将他们列为嫌疑人,而没有决定性的证据,银钩赌坊老板遭害是件很麻烦的事,他们本打算将嫌疑人抓捕先安抚银钩赌坊的人,但现在……人家上头有人啊。
其他捕快一看杨捕快的表情心里就有数了,各个都迟疑起来:这……还抓吗?
他们迟疑了,应容许可没有。
他反而自信从容起来:“放任嫌疑人逍遥也不好,这样,把你们之间破案能力最好的留几个人手给我,就像我们之前和四大名捕那样,咱们来官民合作吧!”
合作中自然也包含了监视的意味,也算是个办法。
杨捕快当即点了两个人:“好,那我们三人就和……怎么称呼?”
应容许道:“在下姓应,这位姓李。”
“那我们就和应公子李公子一同行动。”
在旁观摩全程的李寻欢陷入沉思。
三言两语反客为主还拉到了能用的人手帮忙,应大夫他……怎么比在官场混迹过的自己还要会啊?
应大夫纯属狗急跳墙……呸,急中生智。
不得不说,他跳墙跳的很成功。
蓝胡子的尸体已经被送去仵作那里验尸,两人自然要跟着一起去看看。
去掉易容后的蓝胡子是个青年模样,因为蓝胡子易容得相当彻底,连身形都是符合狰狞面容的,凭借体型并不能认出他是不是应容许见过的蓝胡子。
李寻欢蹙眉看了看尸体,视线落到对方手指上时停了停。
他将布盖回去:“他不是我们见过的蓝胡子。”
正在懊恼系统为什么不能给别人名字都亮在头上,这样更方便他当侦探的应容许精神一振:“怎么说?”
“手。”李寻欢道:“他们的手不同。”
李寻欢练得最多的就是手上功夫,自然能辨别出手上的细微不同,手茧、皮肤、骨骼,这些都是可以辨别的,哪怕是戴上手套,眼力强悍又精于此道的人也能发现。
如此一来,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找到蓝胡子。
一个时辰后,应容许两眼空洞的坐在路边石头上,两手交叉抵在唇下,摆了个经典的碇司令poss。
别说蓝胡子了,白胡子他们都没找到线索,完全是无头苍蝇。
侦探……真不是他这等凡人能驾驭的工作啊……
这样想着,应容许放空的意识渐渐回笼。
既然蓝胡子不仁给他添乱,那就不要怪他不义搞些盘外招了。
捕快们也没想到整件事一路山体滑坡到了银钩赌坊老板自导自演的方向上,此时都有些焦头烂额,有些顾不上他,应容许的脱队申请刚出口就被同意了。
李寻欢本想跟他一起走,但两个人都离开的话,讲道理就有点不像话了。
应容许想了想,出一趟门掏出了他的大雁。
后者大概还记着应容许在某个月圆之夜拔了它崽崽毛的事儿,一张鸟脸看上去格外凶悍,要不是不可攻击宿主,估计早就把应容许的脸抓成蓑衣黄瓜了。
应容许把大雁放到李寻欢手里,郑重交代:“到时候要是它突然暴走往外飞,你一定要跟上来带人救我啊。”
李寻欢比较好奇另一点:“它是一直跟着我们的么?”
“是啊。”应容许面不改色:“一直跟在后面奶孩子呢。”
李寻欢:“……奶孩子?”
奶孩子还要奶宿主的英雄母亲转动脑袋,明明是只雁,一双眼却锐如老鹰,“歘”地对应容许示威似的亮了亮爪子。
好像在说——最好不要有让我暴走的情况出现。
应容许干咳了声。
嗐,待机动作而已,他还是脑补太多。
如果可以,应容许也不想逮着这么几只鸟往死里薅。
问题是……有技能的宠物并不多,牵情雁还是专业对口,就算不提这点,其他有技能的宠物……那也不是能在人前放出来的啊!
豺狼虎豹,被普通人看到这玩意儿闯进人类镇子里,不吓死几个都算好的,他包里甚至还有一只冰清玉洁的蓝凤凰,拖尾绚丽,不算尾羽的体型从游戏界面换算过来比他都大,那是能播的吗?
放出来应容许就等着不怀好意的人盯着他逮凤凰吧,更有甚者,说不定还会直接把他逮起来。
就像他死都不会把坐骑系统里的鬼火摩托和七彩神鹿九尾狐掏出来骑一样,他也不想变身德鲁伊,让别人看到这辈子也算是有了。
他没跑多会儿马,待会儿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应容许正了正衣襟,大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