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皮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反攻[重生] > 160-170
    第161章 161

    沈飞面朝大海, 身姿静止,呼吸轻缓到胸膛几乎没有起伏,他保持这样的姿势站在海边足足有五分钟, 像是被一片无垠的虚空所吸引。

    一阵潮湿又凶猛的海风迎面吹来, 他的眼睛感到刺痛,渐渐回过神来。

    维舟说爱他

    这话带给他的冲击力要比想象的厉害,令他浑身战栗, 手指颤抖,那是内心深处难以抑制的悸动,可他却高兴不起来,维舟在说爱他时的眼神, 充斥着无望和怆痛, 就像一个对世界不再抱有希望的人临走前留下的一句话。

    沈飞不记得上次慌慌张张的跑出去追人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小时候, 反正自成年之后他从未这么失态过。

    他迈上石阶, 跨过安全栏, 两步并做一步跑到街边,道路上车流如梭,偶尔响起几声鸣笛,他环顾四周, 眼里的情绪被焦急和悔恨填满, 可惜搜寻半天也没看见维舟的身影。

    尽管不愿意承认,他内心深处的声音残忍地不断重复一句话:【你又失去他了。】

    又?

    沈飞微微蹙眉,不等他细想, 一抬头, 发现沈鸿站在五米开外的正前方。

    他摊开手,带着点不悦和不甘问:“人呢?”

    沈鸿冷静的面庞显出一丝为难和无奈:“走了。”

    沈飞失落地低下头, 一手叉着腰,盯着脚下出神。

    若是以往,沈鸿会问他要不要去追,这回却保持沉默。

    旁观者都能察觉出失态的严重。

    片刻后,沈飞缓步向前走,脸上挂着捉摸不透却显得失魂落魄的复杂表情,越过沈鸿时,低声说句:“联系何帆,要确保人的安全。”

    几分钟之后——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沈飞盯着桌上的礼物盒,里面装着没有机会送出去的名表,他回到游轮一直坐在椅子里没挪位,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整个过程既仓促又充满疑惑。

    他在跟沈鸿说话,后者安静地站在门口,竟然没有搭话的意思。

    “你怎么看?”沈飞抬眸望去,眼神中带点威慑力,“他跟我吵架,说我骗他,八字没一撇的事儿,算得上欺骗吗?”

    沈鸿低眸,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飞的语速稍稍变快,接着说:“我就是很奇怪,他至于为这种事跟我吵吗?我第一次见他那么激动,他竟然他说不是为了我,那是为了谁,还有谁能值得他流眼泪”

    沈鸿依旧不语,只想当个没有感情的倾诉桶。

    沈飞却不肯放过他,点名道姓地说:“沈鸿,你来说说,没关系,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在他的逼视下,沈鸿知道自己躲不过去,深吸口气,犹豫几秒才开口:“我认为他这种性格的人,不高兴是正常的。”

    “为什么?”

    “因为你确实没有跟他讲实话。”

    沈飞表情顿住,有些难以置信,在他的记忆里,沈鸿第一次反驳他的观点。

    沈鸿低头看着脚面,沉默片刻后又把抬起头来,语气不卑不亢:“沈总,你比谁都清楚你想要什么,你试探过傅伯勋,却没跟维舟提过一个字,因为你打心底知道他介意,所以才选择隐瞒,你一向勇于挑战,从未惧怕过什么,可你不敢面对维舟的答案。”

    “我没必要向他寻求答案,”沈飞沉下脸,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我和维舟是在交往没错,但这是我的私事,怎么处理只有我能做决定。”

    沈鸿扬起下巴,简直是语出惊人:“那您现在打电话跟他说清楚,告诉他没资格插手您的私事,就把您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您能做到吗?”

    沈飞瞬间眯起眼眸,五指不自觉收拢,像一头在发怒边缘的狮子审视沈鸿,对方保持冷静与他对视,似乎早已把他看穿,随后他松开拳头,自嘲地笑起来,眼里流露出悔意,压低声音苦笑着说:“我做不到”

    维舟没有回渔村的宿舍,他叫出租车来到当初和傅伯勋聊天的码头。

    依然是上次的渔船,这里几乎没有光亮,空无一人,他直接躺在甲板上,望向天空,并不在意身上的白衬衫会不会蹭到灰尘。

    晚上的夜空如一块巨大的黑绒布,细腻而柔软,星星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

    月光洒在维舟的脸上,他凝神回忆,心情意外的平静,想起很多过往和重新经历的事,他不再感到恨或怨,只有充满疲倦的伤感和类似解脱的松弛。

    上辈子死的潦草,至少这辈子知道了真相。

    有一件事他经常思考,关于前世解决问题的方式,重来一次,他不再冲动,他和沈飞之间本该有另一种结局,谈恋爱不是私定终身,结婚也不是,更没必要搭上性命。

    一阵“嗡嗡”振动声从胸口传来,维舟把手机从身上拿起举到眼前,看见一串熟悉的号码。

    他没犹豫,按了接听键。

    沈飞以为他不会接电话,有点惊讶,更多的是高兴:“维舟,你在哪里。”

    维舟的嘴唇微微开合,但没有说话。

    沉默让沈飞变得紧张,心里愈发不安,轻声细语道:“你消气了吗?”

    维舟望着璀璨的繁星,往事历历在目,不管好坏都在他眼前重现,他依然感到难过,却早已下定决心,说出一句迟到一辈子的话:“沈飞,我们分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对话的空隙被无尽的沉默填满,如同一块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通话中的微弱呼吸声像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流,横亘在两人之间。

    “分手?”沈飞的语气轻如羽毛,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下一秒就变得像重锤击打在心口,让人无法忽视,“我不同意。”

    维舟毫无波澜:“不需要你同意。”

    说完,这边直接挂断。

    安静不到两秒的手机又发出“嗡嗡”的响声,维舟下意识想拒接,看清楚是何帆,他慢吞吞地从甲板上坐起来,屈起一条腿,清了清嗓子,自认为状态不错才接电话:“帆哥。”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点鼻音,好像刚睡醒。

    “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帆好像头一次讲话这么温柔。

    其实在维舟拍《鱼饵》期间,何帆对他的态度就像大哥哥一样,时刻关心他的状态,只是现在的他比较敏感。

    “我在宿舍附近,现在往回走。”维舟边说边站起身,掸去衣服上的灰尘。

    “是不是受凉了?”

    “没有,这么热的天,不用担心,附近没有人。”

    “注意安全。”

    何帆听出维舟的语气不对劲,没细问,从沈鸿那里了解一些情况,已经猜出事情的大概。

    晚间九点多,庭院灯光明亮。

    维舟进去之前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李玫来了,正在和一个陌生人聊天。

    看见他后,李玫和陌生人同时站起身。

    李玫快步朝他走近,来一个大大的拥抱,摸着他的脊背,心疼又愧疚地说:“何铭这老犊子真不是东西,把我们维舟折磨成这样。”

    维舟哭笑不得:“还好,玫姐,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嘛!”李玫按住他的手臂,上上下下的打量,气急败坏道,“我听说你拍戏期间得了厌食症,担心死了,怎么样,现在感觉好点吗?”

    维舟握住李玫的手,安抚地轻拍两下,回道:“根本没事。”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李玫顺势牵住维舟的手,带他往院子里走,另一只手指向那位陌生人,“我的好朋友,是一位心理医生,不用有压力,随便聊聊。”

    维舟并没有抗拒,对着医生露出友善的浅笑:“好啊,很高兴认识你。”

    心理医生看外表四十出头,是一个身材微胖自带喜感的男人,第一印象很好,容易让人放下戒备,特别适合这个职业。

    维舟与其握手,表面保持微笑,心里却很沉重,总觉得有一股气憋在喉咙里,想吐不能吐,想吃不能吃。

    当天晚上,维舟和心理医生单独相处,他们聊了几个小时,话题围绕着《鱼饵》这部戏。

    接近零点时,何帆进来送些吃的,维舟像完成任务一样只吃一口就放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心理医生迫不及待地找到李玫。

    李玫正在跟何铭算账,数落对方把维舟祸害成这样,阴阳怪气地损了一通,就差动手了。

    何铭只会装傻打哈哈,不反驳,鬓角冒出白发,看样子也有点郁闷。

    两人是多年老友,互相了解彼此的德行,骂几句解气就拉倒。

    李玫后悔地叹口气:“我不该把他介绍给你。”

    何铭歪了歪嘴:“别马后炮了,老玫婆。”

    李玫狠狠瞪一眼,转身走出导演的休息室,恰巧在院子里碰上来找人的心理医生。

    她拉着人走到角落里,担心地问:“严重吗?”

    心理医生说:“现在不好确定是不是轻度抑郁,他只谈拍戏,生活中的事不说,看得出来,这部戏对他影响很大,从一个月前他就食欲不振,现在对食物更不感兴趣,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建议他换一个环境,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李玫皱起眉头:“用吃药吗?”

    医生思考片刻,摇摇头:“先不用,有时间我再跟他多聊聊,幸运的是他不排斥心理医生。”

    李玫露出苦笑:“只是表面,哎看看再说。”

    何铭听闻有心理医生来访,立马借花献佛,拜托医生为其他几位演员做一次心理疏导。

    医生欣然同意,一时间茶室变诊室。

    李玫懒得搭理何铭,回到维舟的宿舍,打算带人去吃美食,然后尽快离开这个糟心的城市。

    何帆告诉她:“维舟出去了。”

    李玫瞪大眼睛:“他自己?”

    何帆冷静地点头:“是。”

    李玫直接急了:“你怎么能让他自己出去呢,这是海港!上次的事儿忘了?”

    何帆等人平静下来,才不慌不忙地开口:“他不是小孩子,给他一点时间,有些事情必须由他自己去解决,尤其是心理的问题。”

    李玫抿了抿唇,一大堆反驳的话呼之欲出,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一定要让他知道,他并不孤独,家人和朋友都很爱他。”

    维舟在杀青之后没有离开剧组,因为他提前做了安排。

    M国著名的剧团世界巡演,正好来到海港大剧院演出,舞台剧是知名度较高的《西部女郎》,维舟害怕错过这次表演,提前预定两张票,原计划带沈飞来,现在只能他一个人观赏。

    他最早入场,坐在前排的位置,可以近距离观赏演员的表演,至于旁边的空位正好放背包。

    没多久,椭圆形的大剧场爆满,座无空席,随着一阵热烈却不喧嚣的掌声,令人期待的舞台剧正式开幕。

    在璀璨的灯光下,演员们的表演生动而难忘,效果极具冲击力,舞美设计的也别具一格,一群热情洋溢的舞者,一边唱一遍跳,用完美的身姿诠释生命的激情与活力。

    维舟看得入迷,眼中闪着亮光,仿佛在细心品味一本古老的书籍。他暗自下决心,既然没有机会出演舞台剧,那就演一次话剧。

    他偷偷给舞台拍张照片,发给李玫,将自己的心愿告诉对方。

    李玫满口答应,承诺一定让他如愿,见他愿意分享自己的行程,李玫悬着的心也稍稍落下来。

    维舟不止计划观看舞台剧,还有其他的娱乐项目,利用演员下台换装时的亮光,他从背包里翻出记事本,翻看之前定制的行程。

    他留出三天时间,每天都有不同的约会地点,一共写了十几条,他把‘一起观赏舞台剧’这条划掉,决定一个人完成下面的规划。

    大剧院下午散场,晚上还有一场演出。

    维舟按照记事本上的流程,先去预定餐厅吃饭,然后再回剧院。

    他在海港的知名度比A市高,大家先认出假霏霏,然后跟他打招呼,剧院散场时他用半个小时合影,后来到餐厅也是一样,包括用餐的过程都没停止过。

    不管走到哪里,有辆车一直跟着他,他心里清楚,而且知道是谁,只是没当回事。

    第162章 162

    几日后, 鱼饵摄制组解散,只留少数人员参加影片的后期制作。

    维舟随经纪人回到A市,感觉世界被重新唤醒一样, 终于不再被潮湿和闷热所困扰。

    周围的空气变得凉爽, 食欲自然也恢复一些,维舟专门去吃鄂萍菜,连着吃两天, 可身形还是见瘦。

    有人在餐厅和古巷拍到他,偶尔他还去公园遛狗。

    网上有关维舟的话题基本围绕着他的新戏和他喜欢骑单车这两件事。

    路人问:【感觉他状态还行,不是特别严重?】

    粉丝回:【维舟没有抑郁,玫姐已经澄清啦!大家不要再说维舟抑郁啦!】

    粉丝问:【哪位好兄弟知道维舟平时在A市什么地方活动, 看见别人偶遇好眼馋!】

    好心人:【我在富锦路见过一次, 他确实喜欢带霏霏骑车子,要看运气, 有姐妹随便在一个小吃店就能碰见他, 有人专门去郑王府(跳蚤影业)蹲一周都蹲不到。】

    理智粉:【能碰到是幸运, 碰不到也别专门去堵,他有自己的生活。】

    粉丝问:【经常跟在维舟身边的男人是谁啊?不会是】

    粉丝回:【那是帆哥,你个假粉。】

    在柔和的黄昏中,一辆商务车停在小区侧门。

    侧窗流泻进来的余晖勾勒出沈飞的脸庞, 形成一道金边, 他独自坐在后座,手中捧着超薄笔记本,原本在关注集团方面的信息, 没看几眼就控制不住地跳到有关维舟的页面。

    沈飞抽空就会翻看各种帖子, 浏览网友口中的维舟,他比维舟本人更爱关注网上的动态, 看见有人夸赞,他会跟着笑,若是有人骂的太脏,他会临时注册账号回敬一句。

    粉丝们在公共平台为维舟创建一个留言区,里面经常分享一些日常照片和视频,很多人专门去跟维舟偶遇,总能拍到他在路边行走或者是在某家餐厅。

    这里是一片净土,充分体现了粉丝的理智和素养。

    沈飞每天都会来留言区看一眼,不知不觉保存很多照片,自从维舟提出分手,他来的更勤,只要有空闲就点进去,希望能从粉丝群里收获一些有效信息。

    “沈总,到了。”

    沈鸿回头看向他,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沈飞闻言抬眸,透过挡风玻璃,看见前方几米远的小区侧门站着一个男人。

    他不等沈鸿帮忙开车门,便放下笔记本急于下车。

    当车门打开的一瞬间,何帆像是收到某种信号,迈着稳定的步伐朝这边走来。

    沈飞迎上去,两人很快在一颗香樟树下会面,沈鸿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我能见到他吗?”沈飞不废话,上来就问最关键的问题。

    何帆将插在外衣兜里的手拿出来,理了理鸭舌帽,声音不高不低:“我建议,最好别见面。”

    沈飞有预料,可还是感到不舒服,皱着眉头看了看街道,思索着说:“他还好吗?”

    “不是很好,”何帆实话实说,“前段时间在海上比较难熬,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他需要一点时间,还需要一点空间。”

    “见我,会让他的情况更糟吗?”

    “我不敢保证,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你执意要见他,我不会拦着。”

    闻言,沈飞别开脸看向后面的沈鸿,眼里浮现一丝纠结,满怀期待的心灵瞬间被乌云笼罩,他感觉每一次的呼吸都带着苦涩。

    他有一周的时间没见过维舟,以前不觉得一周有多久,现在比度日如年还糟糕。

    “这件事怪我”沈飞低声自语,“那天晚上我不该放他离开,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我应该紧紧抓住他”

    何帆打量他的神情,想了想说:“沈先生不用自责,维舟情绪低落很大程度是拍戏造成,你和他的事占很小的一部分。”

    停顿一下,何帆放缓语气补充道:“这是维舟的原话。”

    沈飞倏然抬头,眼里迸出些许探究和欣喜,很快这束火焰便熄灭,被一抹讽刺的笑意替代:“我知道这话的意思,说明我不重要。”

    何帆抿了下唇,有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两人默默对视几秒,在对方眼里都看出一点诚意。

    沈飞的内心一直在挣扎,到底是见一面,还是听从何帆的建议。

    他考虑的因素很多,欲望驱使他现在就冲上楼,可理智劝说他冷静,要多为维舟的身心健康着想。

    最终理智战胜,也可以说是他心疼维舟的那份情谊打败一切私欲,沈飞招手叫来沈鸿,接过对方手里的礼物袋,只看一眼便递给何帆,再开口语气比刚才低落,显得异常友善:“帮我转交给维舟,顺便告诉他,我不同意分手,这种事不能在电话里草草了结,在我没有见到他之前,他依然是我的人。”

    “好,我会告诉他,”意外的何帆没有反驳沈飞的观点,接过黑色的礼物袋,脸上闪过一丝赞同,“再等等,说不定他会主动联系你。”

    沈飞直接笑了,并不是因为高兴,而是预见最坏结局的苦笑:“千万别,那意味着他要跟我说再见,永远不会再见的意思。”

    何帆忍不住调侃道:“谁说沈先生不了解维舟,我倒觉得你很了解他。”

    沈飞的嘴角慢慢收敛,望着某一处渐渐失神,发出可以被风带走的轻声:“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了解”

    何帆把礼物袋放在门口,按两声门铃便离开,走之前他给维舟发送一条信息,内容包含沈飞要转达的话。

    十分钟后,维舟洗完澡出来开门,低头一看,除了黑色礼物袋还有两瓶红酒。

    原计划他俩要小酌几杯,可惜何帆临时有急事不得不离开。

    维舟把东西收进屋,找到手机查看未读短信,自然而然地看见何帆的短信内容。

    他面色不改,回复一条“谢谢”之后便把手机调静音。

    刚要把手机放下,屏幕却亮起来。

    打电话的人是魏昕,刻意问何帆在不在,得知人刚走,这才敢上楼。

    等人的功夫,维舟坐在沙发上拆礼物,里面装着巴掌大的方盒,他放在手里打量,根据手中的重量,他已经猜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一块黑宝绿陨石,沈飞闲来无事喜欢收这类小玩意,令维舟感到意外的是,上面竟然刻了字:【维舟宝贝,爱你一万年,原谅我这个不会表达爱意的痴汉吧(哭哭)】

    陨石经过专业的维护,表面处理的很好,形状一点也不丑,石身散发令人着迷的神秘感,看得出是由大师的手过度到他手里,特意配备一个底托,无论摆在哪里都不会显得突兀。

    底托下面有一个白色信封,封面写着维舟的名字,是沈飞的字迹。

    维舟犹豫一下,终究没有拆开,他把信放回盒子里,随手拿起陨石,又看一遍令人眉头紧锁的刻字。

    “混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经质”

    他低声说完,门铃恰好响起。

    看见魏昕的第一眼,维舟就预感到对方可能是自己的队友。

    果不其然,魏昕一坐下来便红了眼眶,俊秀的脸蛋写满委屈,撇着嘴,随时要哭的丧气样。

    维舟进厨房为客人倒杯水,顺便递出一张纸巾,“擦擦鼻子。”

    “谢师哥。”魏昕攥紧纸巾,喉咙不停滚动,仿佛有上万句话要讲。

    “怎么了,心情不好?”维舟用关切的目光将人打量一番,抱起脚边的霏霏,揉着狗脑袋,摆出倾听者的姿态。

    魏昕翕动鼻子,先摇头又点头:“有件事告诉师哥,我打算考MFA,下个月开始学习,公司这边暂时辛苦你和玫姐了。”

    “这么突然?”维舟并没有惊讶,纯粹出于好奇,“我记得你拍的网剧在热播,反响还不错。”

    “可能我不适合做演员吧,”魏昕耸了耸肩膀,“我没有天赋,想换一个行业试试,或者去做幕后。”

    “决定了?”

    “嗯,不改。”

    维舟见人一脸坚定,露出理解的浅笑:“多去摸索挺好,你有这个资本,不过还有其他原因吧?”

    魏昕可怜巴巴地点脑袋:“是的,师哥,我失恋了。”

    说完,魏昕屈起两条腿,像受伤的小狗窝在沙发里,一手遮着脸,害怕被人看见湿润的眼睛,嘴里低声嘀咕着什么。

    维舟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魏昕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放下手,抬起一张红润的脸,带着哭腔说:“其实不算失恋,根本就没恋,是我一厢情愿,以为帆哥也喜欢我,回到A市的第二天,我鼓起勇气表白,天哪我真是社死,他竟然是直男,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当他是男神,他当我是弟弟,师哥我真的好想哭。”

    话音刚落,魏昕的泪水便夺眶而出,一滴接着一滴,每一滴都承载着无尽的委屈和情感。

    维舟安静地聆听,微微低垂着目光,一手轻抚霏霏的耳朵,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周围的气氛。

    “师哥,对不起我没忍住,”魏昕用纸巾擦脸,那双眼睛像是被晨露浸润过的花瓣,让人不禁心生怜悯,“我心里太难受了,不知道该跟谁倾诉,你一定觉得我不争气,竟然为这种事哭。”

    维舟缓缓摇头,抬起眸子,眼里露出淡淡的哀伤,不过笑容很温和:“我理解你,非常理解,想哭就哭,能哭出来是好事,我想哭都没得哭,天生泪腺不发达。”

    魏昕惊讶地眨动依旧闪着泪花的眼睛,愣愣地问:“你真的理解?”

    维舟带着点安慰说:“是啊,我和你正在经历相同的事。”

    魏昕猛地挺直腰杆,呼吸变得急促,震惊到结巴:“难道师哥也暗暗暗暗恋帆哥?”

    “”

    维舟先是无语,随即勾起嘴角,似乎想到什么趣事,整个人放松许多,慢慢地脸上笑容加深,他的肩膀在笑声中微微颤动。

    他伸出手在魏昕的脑门上拍一下:“傻瓜。”

    魏昕知道自己误会,窘迫地红了耳朵,也跟着傻笑起来。

    维舟的眼神在失笑之后逐渐变得柔和,仿佛内心的波澜已经平息,只剩下淡淡的笑意在唇边徘徊。他拿起桌上的红酒,饶有兴致地提议道:“帆哥花钱买的酒,要不要喝几杯?”

    魏昕站起身,气势十足地说:“师哥,咱俩就是失恋者联盟,今晚不醉不归!”

    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魏昕和维舟同样在船上憋了将近两个月,早就想找时间放松心情。

    两人叫了外卖,边吃边喝,用投影仪播放电影,霏霏在他们脚下快活地跑来跑去。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后半夜,维舟和魏昕都陷入一种飘飘然的状态,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讲话变得慢吞吞。

    魏昕拿起黑宝绿陨石,放到眼前细看,并且大声念出上面的字,念完就笑出声:“这是谁啊,写得这么肉麻哈哈哈”

    维舟不好意思地捂住脸,笑着说:“前男友。”

    “啊?”魏昕大着舌头,“弟弟吧,比我还幼稚。”

    维舟不停的点头:“是啊。”

    魏昕像是被戳中笑穴,笑得直不起腰,没多久又抱着石头坐在地上呜呜哭:“帆哥我喜欢你,想了你三年呜呜呜”

    维舟逐渐收敛神情,好像从来没醉过,他的目光停在魏昕颤抖的肩膀,微微叹口气,不慌不忙地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哄着说:“陨石给我,真乖,别哭了,等你走的时候,师哥去机场送你。”

    他半拖半抱地把魏昕送到次卧,确定对方不会滚下床,他闭灯走出来。

    回到自己的卧室,维舟直挺挺倒在床上,手里还攥着那块陨石,他拿到眼前打量,眼神变得迷离,瞳孔微微放大,感觉屋子里的一切都模糊而遥远。

    半睡半醒间,维舟摸到手机,可能是酒精让他产生幻觉,竟然误以为沈飞给他打了三十通骚扰电话。

    他要气死了,直接回拨,等待十几秒对方才接,他怒气冲冲道:“神经病!把你的破石头拿回去,再打电话我就报警!”

    沈飞:“???”

    第163章 163

    宿醉的滋味不好受, 维舟从深沉的梦境中挣脱,感觉头脑沉重如铅,视线模糊如同隔了一层薄雾。

    他知道昨晚又做些奇奇怪怪的梦, 似乎又梦见墓地和狼狈的沈飞, 具体的细节他想不起来,只有浅浅的印象。

    时间九点整,外面的阳光格外明亮。

    他从床上坐起来, 找到手机,翻了一圈通讯录,发现在凌晨三点多他给沈飞打过电话,通话时间只有11秒, 谈话内容他完全想不起来, 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拨过电话。

    结束通话后,沈飞发来一条信息:【不喜欢陨石, 下次送活物。】

    维舟轻微蹙眉, 关闭手机放在床头, 刚要下床,屁股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在身下摸到一块黑色的石头。

    “把字刮掉估计能卖个好价钱。”维舟给出客观的评价,拉开抽屉, 将陨石放了进去

    魏昕走的很急, 三天后的早晨便踏上求学之旅,走的那天,维舟兑现承诺去机场送别。

    他们惜别, 拥抱, 互相鼓励祝福,没用太多语言修饰友谊, 从彼此的目光里就能看出诚意。

    “走的这么急,到那边要报平安。”维舟照旧摸了摸魏昕的头发。

    魏昕笑得很甜:“放心,叔叔帮我安排妥了,早点去适应新环境。”

    维舟说:“一路平安。”

    魏昕又一次抱住维舟,语气充满遗憾与不舍:“师哥,我喜欢的人是你就好了。”

    闻言,维舟有点哭笑不得:“你们怎么都爱说这种话。”

    “至少你是弯的,我还有一点机会,”魏昕撇撇嘴,随后长叹口气,“不提这些,师哥,你对我的好我会记在心里,再见了!”

    维舟脸上笑意加深:“再见。”

    身边的人来来回回,总会有很多离别和相聚。

    维舟送走一个好弟弟,转眼间,迎来一个久违的好朋友。

    进入郑王府花园的那一刻,边许临停止舒展筋骨的动作,潇洒地转过身,面向维舟敞开怀抱。

    “瞧瞧是谁来了,”边许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得如同盛夏的向日葵,“哥们儿,听说你抑郁了?”

    维舟没想到会在公司碰见好友,先是意外地怔了怔,而后张开手臂朝对方迎过去,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就你会说话。”

    很快,两人抱在一起,互相拍了拍彼此的背部。

    边许临退开身子,脑袋一上一下地打量起来:“瘦了些,气色确实不如上次见面,不过依然很帅。”

    维舟与其击掌,好奇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边许临点了点腕上的运动手表,“本来打算吃完午饭去家里看你,想不到会在公司碰见你。”

    维舟想起来这里的原因,说:“来找玫姐,她给我安排了新工作。”

    “你现在可以吗?”边许临眼里的担忧掩饰不住,轻轻地碰一下维舟的肩膀,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网上有人说你拍戏得了抑郁症,我是个有良心的老朋友,很担心,特意从外面赶回来看你。”

    “谢谢你,许临,我没有抑郁,制片方为了宣传小题大做,他们的套路你懂的,过段时间流言会自动消失。”维舟握住对方的手表示肯定,很快又松开。

    边许临偷偷看一眼被他碰过的手,眸中透出一种深邃的犹豫,嘴巴微张却欲言又止:“那个”

    维舟等了几秒,没等到下文,疑惑地歪头:“怎么了?”

    边许临抿着嘴巴,仿佛内心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辩论,片刻后,重新露出笑容:“见到你没事我很高兴。”

    “我只是少吃几顿饭,能有什么事。”

    维舟摊开两手,做出无所谓的动作,表面看似没事,但不经意流露的神态表明他的心境确实发生变化,某种类似哀伤的东西像清晨的雾气,轻轻笼罩在他的身上。

    边许临低眸思忖,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

    午餐在院子里解决,前台姑娘帮他们从食堂打饭回来,维舟和边许临边吃边忙,一个看导演发来的剪辑,另一个戴耳麦捣鼓着什么。

    完事后,维舟让人把餐具收走,看见边许临依然沉浸在耳麦的世界里。

    他打个响指,十分感兴趣:“在听什么?”

    边许临抬起头,摘掉耳麦递给他,眼睛里闪着星星般的光亮:“我录的小样,你听听。”

    维舟将耳麦扣在头上,调大音量,凝神细听,正好是高潮的部分。

    “我爱你呼吸的频率,我爱你每一次的心跳,我爱你走路的样子,我爱你手掌上的纹路,我爱你我最爱你的眼睛,它比我见过的世界上任何一件东西都要美丽——”

    随着音乐舒缓的节奏,维舟的思绪慢慢飘远,曾经的话语和拥抱,如今化作心底的回忆。

    歌曲循环到第三遍,维舟才把耳麦还给边许临,赞许的竖起拇指:“歌写的真好,音乐才子,你打算自己唱?”

    边许临笑着摆手:“嗓子不行,我想让女歌手来唱,我觉得很适合女声。”

    维舟附和点头,破天荒地八卦一句:“你写给谁的?”

    “写给自己不行吗?”边许临的眼神闪躲一下,摆出傲娇的姿态,“看什么!自恋又不犯法。”

    “可惜我没有你的才华,不然拿歌曲当做表白的礼物送给喜欢的人,一定很浪漫。”维舟两手托腮,望向天空,不知道幻想出什么绝世浪漫的画面,竟然露出少男般的青涩笑容。

    边许临低眸浅笑,声音如若蚊蝇:“会的,是很浪漫。”

    “你说什么?”

    “我说你收到过什么比较浪漫的表白礼物吗?”

    维舟脑海闪过一样东西,扯了扯唇角,支支吾吾显得有点尴尬:“呃石头上刻字算吗?”

    边许临的表情很抓马,皱着眉头说:“初中的事?”

    维舟努力找补:“如果这块石头很值钱呢?”

    边许临直言不讳:“那也够土的。”

    “”

    维舟咬住拇指思考,觉得有道理。

    边许临渐渐瞪大眼睛,神情在狂笑的边缘徘徊:“所以是真的?真的有人送你刻字的石头?”

    维舟尴尬地挠了挠额头:“小时候的事,很久以前,你知道,那时候很流行”

    正当他琢磨用什么新话题挡过去时,救命稻草出现了。

    李玫从连廊走过来,迈下台阶,身影渐行渐近。

    多一个人加入,谈话氛围变得稍稍正经,维舟终于不用再为石头找借口,李玫专门来通知他录节目的日期。

    按照心理医生提出的办法,维舟想要快速走出角色,需要换一个环境,李玫在十几档综艺节目的邀约选中一档喜剧节目,希望维舟能够配合参加。

    维舟本来打算拒绝,架不住边许临和李玫合力劝说他,劝说的内容直戳喜好。

    边许临说:“我看过这个节目,真的很搞笑,你会喜欢的。”

    李玫更会抓重点:“台下嘉宾有老牌笑星,你比谁都清楚,喜剧演员的表演能力不容小觑,他们很会把控节奏。”

    维舟有些心动,点头附和:“确实。”

    李玫握住他的手,鼓励道:“就当去学习,我正在给你挑喜剧剧本,提前感受喜剧的氛围多好。”

    时隔两天,到了录制日期。

    即便是只录一期的飞行嘉宾,维舟也会提前做功课,了解节目性质和主持人的履历,还有数十名参赛的喜剧演员。

    这是一档新的竞争节目,类似歌唱比赛,六轮淘汰制,获得年度冠军的喜剧团队由金主爸爸出资拍一部短剧,这对新人演员来讲是难得露脸的机会。

    维舟心情复杂,既抗拒又隐隐期待,更多的是后悔,总觉得自己不适合参加综艺节目。

    地点在A市电影产业园最大的摄影棚,他提前半天到达场地,这时候主持人和常驻嘉宾还没来,只有节目组的人和舞台排练的喜剧演员。

    维舟第一次参加节目,没有经验,来了之后到处瞎逛,只看见学员休息室,没找到嘉宾休息室。

    后来,一个挂着工作牌的导演助理叫住他,细细打量他几眼,不太确定地问:“你是?”

    维舟礼貌地做介绍:“你好,我是维舟,来录制节目。”

    “啊?维舟!我以为是新来的摄影师,”导演助理满脸通红,极为不好意思地连连赔礼,“真抱歉,我没认出来,实在对不起,你现在”

    维舟没有换衣服,穿的很随意,头上带着渔夫帽,看着确实像工作人员。

    “我在网上搜你的照片,都是何铭导演的戏,跟你现在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导演助理边解释边打量,领着维舟往休息室的方向走,“你本人看着很年轻,最近传的都是戏里的花絮,不好意思,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其他嘉宾还没有到。”

    导演助理羞愧又紧张地说个不停,维舟全程表示理解,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小插曲过去,下午两点,本期录制正式开始。

    摄影棚的灯光亮起,主持人和常驻嘉宾先上台走过场,参赛的喜剧演员们聚集在第二录播室等候表演。

    作为特邀嘉宾的维舟被导演安排在最后上场,他表面镇定,心里却很不自在,为了缓解这种情绪,在工作人员为他带微型麦克风时,他说句:“我不会影响收视率吧。”

    工作人员笑道:“不会,大家很喜欢你,这一期的收视率指着你呢。”

    维舟根本没当真:“你这样说我压力更大,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副导演接过话:“来不及了。”

    下一刻,维舟听见主持人在念自己的名字,他按照导演规划的路线,迈上台阶,双脚落在舞台通道,缓步走向嘉宾席,他一现身,立马收获观众的掌声和欢呼。

    他微笑着打招呼,心想,喜剧节目的观众果然热情。

    “欢迎维舟!”

    主持人夸张的大叫。

    维舟颔首示意,从左到右,与在场的常驻嘉宾握手问好。

    完事后,他坐进自己的位子,很快又站起来,向后面的观众打招呼:“大家好,我是维舟,很高兴来参加XXX喜剧大赛。”

    主持人顺着话问:“维舟是第一次参加综艺节目,导演通知我的时候真的很惊讶,一点也不夸张,我想大家都很好奇,节目组是怎么说服你来的。”

    维舟语气温和道:“没有说服,接到邀请就来了。”

    主持人哈哈笑,接着问:“为什么来参加。”

    维舟实话实说:“来学习,我一直觉得喜剧演员的表演非常多元化,可以轻松驾驭各种不同的角色,是我学习的榜样。”

    主持人望向第二演播室的镜头,用调侃却不讨人厌的语气说:”听见了吗?影帝要向你们学习,我估计这帮家伙要乐开花了。来吧!让我们再次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维舟的到来,希望维舟玩的开心,感谢XXX对本节目的大力支持”

    一长串对金主爸爸的感谢之后,现场唯一的女导师开了口:“维舟,放松下来,没关系,来这里就是玩。”

    这位是李玫的好姐妹,维舟心里清楚,做出一个感谢的手势。

    主持人又问了句什么。

    维舟说:“我笑点低,可能会很大声。”

    然而他全程没发出声音,只有节目结束后,主持人点到他,他才简短地夸赞几句。

    中场休息时,导演希望他补录笑掉脑袋的镜头,他发挥三分之一的演技,补一些看上去很高兴的画面。

    “你觉得不好笑吗?”导演悄声问。

    维舟纠结地说:“呃边许临骗了我。”

    “什么意思?”

    “就是很好笑的意思。”

    晚上十点多,节目录制完毕。

    维舟回到休息室换衣服,感觉坐在那里比拍戏三天还累,心情谈不上糟糕,这次参加节目有收获,某位演员令他眼前一亮,而且现场气氛不错,不管是导演组还是嘉宾都没有闹出幺蛾子。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维舟找到手机,第一遍没接,第二遍、第三遍等他穿好衣服,才选择接听:“你好。”

    “这么客气,”沈飞的声音一如既往富有磁性,低沉而缓慢,自带一种身居高位的气质,“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你肯接我电话。”

    维舟不冷不热地回道:“有事直说。”

    “见一面。”沈飞怕他不答应,赶忙又补充,“有些事应该当面讲清楚,你说对吗?”

    “什么时候。”听语气维舟并不排斥。

    沈飞暗暗松口气,声音变得柔和:“现在,产业园侧门,我没有跟踪你,问了何帆才知道你今晚录节目。”

    “等我五分钟。”

    维舟说完利落挂断,戴好渔夫帽,拿起背包走出休息室。

    另一边。

    沈飞握住手机放在胸前,抬眸看向前面的沈鸿,压低声音期待地问:“你觉得好还是坏?”

    沈鸿露出为难的表情:“沈总,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我在这方面的经验少的可怜。”

    沈飞的身体往后倒,不安的目光瞥向车窗外,轻轻喘着气:“这话我只跟你说,我从小到大没像现在这样紧张过,如果他执意跟我分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164章 164

    “沈总。”

    沈鸿从后车镜捕捉到熟悉的身影, 立马开口提醒沈飞,随即打开车门快速下车。

    沈飞的反应慢半拍,心跳却不慢, 多此一举地整理下仪表才推门下车。

    他站直身体, 看向车子后方,在灰暗而静谧的夜色中,他可以清晰地看见维舟的眼睛, 并且从中读出些许的冷漠。

    每次维舟露出这种淡漠的神情,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沈飞放缓心跳的频率,告诫自己别慌,从他们认识到现在, 一直矛盾不断, 说不定这次也会像以前那样互损几句就能结束冷战。

    维舟愈走愈近,步伐稳健有力, 夜幕下的身影格外显眼, 就像一颗璀璨的星辰引人注目。

    这颗星星或许携带着炸|弹。

    等人走到近处, 沈鸿识趣的离开。

    维舟在汽车的尾部驻足,身着一袭薄薄的黑色卫衣,他没有戴渔夫帽,露出光洁的额头, 细软的短发随意的梳理却不显凌乱, 他的眼睛尤为深邃,似乎照亮了高挺的鼻梁。

    熬过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再次见到令自己心动的男人,沈飞的嘴角上扬, 本想表现的沉稳些, 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做出紧张的小动作,仿佛回到青春时期, 欣喜又不安地看着喜欢的人,他打开后车门,用手示意一下:“上车聊。”

    这种地方确实不适合站在外面聊私事,一不留神就会造出供大众吃瓜的话题。

    相较沈飞的情难自禁,维舟异常冷静,几乎没什么反应地弯腰上了车。

    沈飞绕过车身,从另一侧开门上车。

    车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风声和杂音,只留下车内轻轻的呼吸声和偶尔的轻微响动。

    一时间,两人的身体距离拉近,心却被一座大山隔着。

    “何帆说你在喜剧节目做嘉宾,我开始还不信,想象不出来你参加节目会是什么效果,”沈飞用轻松愉悦的话题作为开场白,这些话跟预先设计的不同,完全是出自下意识,“什么时候播出,我会第一时间看。”

    原定的开场白是属于成年人之间颇为深意的一段话,用来压住维舟的怒火,可他表现的太过平静,沈飞不得不换一种语气。

    维舟转过脸,冷峻的灯光下,他的神态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透出一股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被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沈飞没办法继续装无事发生。

    “你还没消气,”沈飞无奈又妥协地叹口气,“好吧,维舟,你想我怎么做。”

    维舟薄唇轻启,语气和表情一样无澜:“不需要你做什么,今天来见你,是想把话说清楚,你认为在电话里说分手不合适,那我就当面告诉你。”

    闻言,沈飞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脸色也跟着沉下来,彰显着内心的失落与不甘:“我不理解,你竟然真的因为这种小事跟我分手,天塌下来了吗?维舟,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何必在气头上说分手,又不是小孩子。”

    维舟安静地听着,目光饱含深意,确定男人暂时说完,才悠悠开口:“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不是。”

    沈飞眉头紧锁,侧过身子,一脸气势逼人:“你很在意这种事吗?在我看来,你的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成熟,我以为我们能够彼此理解,有些时候在某件事上必须做出让步。”

    “你要继续跟我说这些废话吗?”维舟露出困惑的神色,有点失了耐心,“不好意思,我不想听这些,可能我不够成熟,没办法接受你的思想。”

    说罢,维舟的手摸到车门,打算下车。

    沈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声音沉重又带着一丝恳求:“别走。”

    维舟感到不适地蹙眉:“松手。”

    略微纠结几秒,沈飞心有不甘地松开手,并且举起双手,做出让步的姿态:“没问题,我沈飞这辈子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维舟的唇角扯出第一个笑容,带着十足的嘲讽:“我谢谢你,我很荣幸。”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飞忙着找补,眉宇间尽是苦涩和无力,“我只想留住你,答应我,先别走,留出一些时间敞开心扉聊聊,好吗?”

    “你想聊什么。”维舟的手从车门移开,表示可以聊聊,但身上的疏离感不减反增。

    沈飞问出内心的疑惑:“你真的只是因为结婚的事跟我分手,还是有其他原因?”

    维舟明白对方的心思,嘴角形成一抹苦涩的弧度:“你觉得我小题大做,是的,在你看来没必要,可是对我来说不单单是事情表面,我发现了更加残酷的真相,没办法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你和我的问题不单单是结婚,本质不改,在其他事情上你也会自行其是、先斩后奏,你就是你,这点永远不会改变,我不能和你继续纠缠,我还想多活几年,好聚好散,这是我能够给你的最好结局。“

    沈飞先是感到好笑,差点反唇相讥,幸好在最短时间内沉静下来,开始细细品味这番话的含义。

    “我的这些话一定让你觉得很奇怪,”维舟的眼里浮现一丝疲惫,也有些许的理解,“可你不会知道,我独自承受什么。”

    “我们可以一起承担,”沈飞放柔语气,试探性地想去牵维舟的手,“你介意我逢场作戏,这件事可以商量。”

    维舟将双手放进口袋里,不给一点机会,“到现在你还想跟我商量。”

    “为什么不可以?”沈飞微微扬起下巴,语气依然温柔,“本来这些事我不想告诉你,既然聊开了,那我就直说,制药集团我势在必得,虽然没有其他产业赚钱,但它本来就属于我母亲,在我小的时候,集团的发展远不如现在,甚至因为官司差点破产,是我母亲靠实力挽回局面,我是为了她才”

    “别拿你妈妈当借口,”维舟受不了的打断,目光逼人,语气十分笃定,“是你自己想要。”

    沈飞微微怔忡,不悦地眯起眼眸,眼神对峙片刻,似笑非笑地点头:“是,我想要,九岁就定下目标,我一直想要,不管我母亲有没有离开,卫家的产业都会属于我,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路过一栋金光闪闪的大厦,指着它说我长大要赚钱买下来,当金钱没办法帮我实现,那就换一种方式,我不在乎外公,包括几个没用的舅舅,我在乎的是把他们掌控在手里的感觉,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对于这种执念,维舟表示好奇:“是什么感觉?”

    “会让我很爽,”沈飞的眸中流露出类似狡黠的快活,仿佛揭露了内心的邪恶,“非常爽,掌握他们最在意的东西,相当于掌握他们的命运。”

    维舟淡定地看着男人,不慌不忙地说:“你同样被掌握,被你的执念掌握。”

    沈飞并不否认,面容变得深沉:“你认为我错了?”

    “没有对错,立场不同。”维舟无声地舒口气,别开脸看向前面,眼中偶尔闪过一丝彷徨,“感情很复杂,不是谁对谁就赢了。”

    “那你告诉我,分手的理由,逢场作戏的婚姻有那么难以接受吗?”沈飞始终觉得没那么简单。

    维舟心里清楚,只是点头解决不了问题,于是换一种说辞:“假如换成我,为了更有名,我跟女星炒作,我们不分场合的秀恩爱,现在流行恋综,我们还可上综艺赚钱赚热度,我们有很多事可以做,面对镜头拥抱,接吻,我是演员嘛,这种事对我来说很容易,为了我的事业更上一层楼,请问沈先生,你能接受吗?”

    沈飞很想说能,奈何太违心,实在说不出口,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足以让他大动肝火。

    沉默已经替他回答。

    维舟冷笑:“你没办法接受的事,凭什么认为我就能接受?因为你有钱,你社会地位高?”

    沈飞彻底哑口无言,好像说什么都找补不回来。

    熟悉的沉默又在两人之间蔓延,持续好几分钟。

    维舟认为谈话到这里已经结束,刚要打开车门,手腕再次被人握住。

    “你后悔吗?”沈飞话锋一转,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无声诉说着心里的愧疚,“跟我交往。”

    等待维舟录制节目的那段时间,沈飞在车里看完维舟的一次采访,女主持人最后提出有关爱情的问题,维舟的回答令人意外,却让沈飞深深动容,并且抱有一线希望。

    现在,他想抓住仅存的一线希望。

    “不后悔,”维舟的回答又一次让人意外,只是不给半点希望,“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快乐。”

    他看着沈飞说完,声音低沉而清晰,没有情绪色彩,就像读一份毫无感情的报告。

    沈飞头一次体会到伤心的感觉,胸口发闷,好像千言万语都卡在嘴边:“维舟”

    “我问你一个可笑的问题,希望你能认真回答,”维舟停顿一下,声音里带着不明显的颤抖,“你爱我吗?”

    沈飞的嘴唇微微张开,犹豫之色在脸上徘徊,最后用真挚的语气说实话:“我不知道是不是爱,你说过爱我,能告诉我是什么感受吗?”

    维舟对他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也不见失落,低声回道:“飞蛾扑火,明知道会受伤,还是想试一次,就是这样的感受。”

    沈飞的表情十分微妙,脑海中回荡着维舟回答主持人的那段话,犹豫着问出口:“我伤到你了吗?”

    “是,”维舟大方承认,“但我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这句话比所有对话加起来都要让沈飞感到挫败和无望,他用力握紧维舟的手,似乎想用蛮力把人牢牢抓住,他的呼吸加重,声音有点急促:“不如我们打一架,像以前一样,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够解气,我站在原地不还手,直到你满意为止。”

    维舟挣脱自己的手,冷冷道:“我不想碰你。”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沈飞瞬间怔住,好像被人扼住喉咙,久久无法平息内心的波澜。

    维舟推开车门,对他客气又疏远:“再见。”

    五分钟后——

    维舟已经走到了街对面,接他的车子停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

    车里下来一个人,不是预想的何帆,而是一身橙黄特别扎眼的边许临。

    “帆哥呢?”维舟走近开口问。

    边许临把胳膊搭在驾驶位的车门,捋了捋被风吹起来的头发,说:“玫姐找他有事,我送你回去,施万渝在家等你呢。”

    维舟开启副驾驶的车门,疑惑不解地扬起眉毛:“小狮子找我做什么,又被女朋友扫地出门了?”

    “还不是关心你,”边许临戏谑道,“施编剧怕你心情不好,跟女朋友请一个月的假专门陪你。”

    维舟努着嘴巴思考,一本正经地点头:“这个想法不错,爱干净又会做饭,没有比小狮子更合格的室友了。”

    这边话音刚落,另一边又响起一道声音:“维舟!”

    沈飞追了过来,站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看见维舟转过头,做个两人都懂的手势。

    边许临眯着眼眸看向这个男人,天太黑,巷子无光,很难看清楚长相。

    维舟没想到沈飞会来,那道模糊的身影令他有些出神。

    还是边许临敲着车顶提醒他:“你朋友?我在车里等你。”

    说完,边许临戴上耳麦,弯腰钻进车里。

    维舟缓过神,先将背包放进后车座,然后朝沈飞的方向走去。

    走近后,维舟不解地问:“你还有事?”

    此时的沈飞不再满目失落,往日的果敢自信恢复大半,他盯住维舟的眼睛,面带一丝笑容:“我永远不会结婚,思来想去,我还是舍不得,形式上的东西可以丢掉,但你不能丢。”

    维舟听得直皱眉:“你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我不在乎了。”

    沈飞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不羁的洒脱,完全不在乎维舟的态度,自顾自地说:“江山和帅哥我都要,外公手上有百分之五的股权,想要拿到手,形婚确实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但不是唯一的选择,我会用了另一种方式得到,你也一样,我不会放手。”

    维舟仿佛听到很荒谬的话,勾起一抹冷笑:“你真自大,你听好,去你的,滚,你爱跟谁结婚”

    话语突然断在半空中,未说完的话被另一张嘴堵在喉咙里。

    沈飞像流氓一样,面带暧昧的笑容倾身向前,用极快的速度按住维舟的后颈就这样吻了上去。

    时间非常短暂,沈飞放开了维舟的嘴唇,但没有放开他的身体,夜幕下,他们的额头抵在一起,彼此的呼吸缠绕。

    “冷静一段时间没问题,不要分手。”沈飞的心怦怦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用这种方式把人留住。

    维舟抬起眼眸,眼底的疏离淡去一些,藏起来的痛苦却显现出来:“我做不到,至少现在不行,我没办跟你继续,你不懂”

    “早晚会懂,我会认真思考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沈飞捧起维舟的脸,动作细腻而温柔,“我等你转好,有勇气再给我一次机会的时候。”

    维舟一点信心都没有,拔开他的手,声音沉重:“你等不起,时间会很长,一年两年,或十年,我不敢保证。”

    沈飞不甘地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下决心道:“没关系,多久都可以。”

    维舟不带开玩笑地说:“我会爱上别人。”

    沈飞表情瞬变,一抹阴沉从眸中转瞬即逝,随后轻轻笑起来:“我打赌你不会。”

    维舟的眼神晃一下:“如果是真的呢?”

    “那就”

    沈飞忽然侧头,视线越过维舟看向不远处的车子,一种强烈的冷酷和压迫感朝着黑暗袭去,等他的视线回到维舟脸上时,眼神已经变得无比温柔:“放手,你的幸福最重要。”

    “不像你会说的话。”维舟感觉不太真实,整个表情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古怪。

    沈飞做个无奈的手势,开玩笑道:“你教我成长。”

    维舟忽然感觉嘴里很苦,舔了舔嘴唇,想尽快离开这块令人窒息的空间,他保持距离地向后退,指向身后的车,说:“你不用等我,下部戏玫姐帮我定了,我很快会离开。”

    沈飞没有回话,站在原地看着他,眼神依旧温柔。

    维舟转身往巷子里走,月光洒在他的背影上,如同一幅水墨画的剪影。

    车子启动,灯光照亮整个狭窄的道路,不消多时,载着维舟的汽车从小巷的另一个出口驶离。

    沈飞目送车子渐行渐远,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沈鸿从阴影里走出来,略显迟疑地开口:“沈总,你是认真的吗?”

    沈飞不悦地紧锁眉头,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你指的哪句?放手?怎么可能,这话是说给维舟听的,证明我大度,其他人不能信。”

    沈鸿心领神会:“明白。”

    沈飞的视线依旧盯着维舟离开的方向,招了招手,等沈鸿走到他身后才出声:“我和维舟可能在短时间内不会再见面,他身边的人你盯住,至于我的事是该赶一赶进度。哦对了,我既是星时代的股东也是尚娱的股东,如果我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是不是有一点影响力?”

    “是的。”沈鸿干巴巴地回道。

    沈飞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笑得有点坏:“至少这个圈子里的人不敢动他。”

    第165章 165

    汽车以稳定的速度奔驰在宽广的马路上, 等完一个二十秒的红灯,正在操控方向盘的边许临忽然开口:“我看见了。”

    维舟坐在旁边的副驾驶,低头看手机, 头不抬地说:“什么。”

    “天太黑看不清长相, ”边许临的嘴角扯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笑,“不过看身形,应该是个帅哥。”

    维舟没搭茬, 始终低着头,看似在认真玩手机,可显示器里的画面好长时间都没换过。

    边许临暗戳戳观察一眼:“难道是吹了?”

    “嗯。”维舟的声音低到听不见。

    “我看见你们搂在一起,”边许临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收紧, “现在分手都这么和谐吗?”

    维舟无声地呼口气, 关闭手机,将脑袋靠在椅背上, 语气中带点无奈:“抱歉许临, 我没心情开玩笑。”

    边许临的眼里闪过惊讶, 立马变换语气:“你看着不太好。”

    “确实,我有点累,”维舟纠结地抬了抬手,皱着眉头说, “这种感觉有些闷, 让我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难得你会示弱,看来那位帅哥伤你心了。”

    “不是因为这件事,是因为这么说吧, 我已经三个月没吃肉, 看见还是想吐。”

    语毕,维舟轻轻闭上眼睛, 两只胳膊防备似的交叉放在胸前。

    边许临想摸摸他的肩膀,忍住了,低声说:“睡吧,到了叫你。”

    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施万渝在冰箱上留了字条,告诉维舟第二天早上来。

    维舟和边许临匆匆洗漱后便各自回房休息,好像谁也没有聊天的欲望,维舟是不想讲话,边许临是害怕说错话。

    大概夜里两点左右,维舟从梦中醒来,先是梦见在船上拍戏,后来又梦见气氛压抑的墓地。

    他坐起身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陨石,忽然想起还有一封信没看,于是在客厅的书柜上找到黑色礼盒。

    白色信封很薄,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他和沈飞在蔚洲游玩时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日期和名字。

    那时候他们很开心,似乎幸福触手可及。

    维舟慢悠悠后退,坐在沙发上,仰起脸看向灰蒙蒙的天花板,眼中偶尔闪过一丝迷惘。

    霏霏跑到他身上,蜷起身体窝在他怀里,他抚摸着菲菲的脑袋,就这样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施万渝背着行李闯进屋,看见沙发上留宿的好兄弟,毫不避讳地用大嗓门把人叫醒。

    “谁能有我心疼你。”

    施万渝对维舟挤挤眼睛,拎着几袋食物进入厨房,开始菜艺展示。

    维舟的双眸还带着几分睡意,头发像被风吹乱的杂草,他看着施万渝忙碌的身影,露出古怪表情:“你还真来了。”

    厨房里的人含糊着说句什么,维舟没听清,听见卧室里传来手机铃声。

    他快步走进卧室,及时接起李玫的电话。

    李玫让他查看邮件,新戏剧本到手,导演和演员已定,一部喜剧片,总导演是专门拍商业片的鬼才,刚刚获得金秋奖。

    主演两男两女,讲述两对欢喜冤家在跟团旅游的路上不小心误入异地,寻找出路的过程中发生很多笑料百出的事,拍摄地点在邻国XXX大沙漠,出发日期暂定下月中旬。

    维舟饰演一名刚刚步入社会的毕业生,性格文静,有一本正经在搞笑的特点,暗恋同行的女神,至于最后有没有成功,剧本还没写到。

    “这不就是施万渝嘛”维舟一边查看邮件一边讲电话,“还有其他要补充吗?”

    李玫开玩笑地说:“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变白。”

    维舟扫一眼自己的胳膊,苦笑道:“我尽力。”

    “不用有压力,我随口胡诌,”李玫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强调,“你放心,这部戏的导演很年轻,有才华有良心,绝不是何铭那种有才无德的老变态,合作的演员都很棒,我相信你很快会从上一部戏里走出来。”

    “我会的。”维舟收到新剧本和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角色,这给他很大的信心。

    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他便迫不及待地进入工作状态,有一种终于来活分散注意力的轻松感。

    接下来的一个月,维舟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施万渝帮忙准备三餐顺便收拾卫生,边许临负责遛狗加陪聊,三人过上和谐的同居生活。

    维舟每天查阅大量资料,详细了解即将合作的演员和导演,用心琢磨角色和剧情,他很想约另外几位主演见面,奈何几位都是大忙人,有拍不完的戏和上不完的综艺,只有导演组有足够的时间和他细聊,由于在不同地区,每次聊天都是视频通话。

    除了工作上的需要,维舟每日坚持锻炼,喜欢听音乐,边许临新写的歌曲他已经循环无数遍。

    时间悄无声息地从指尖滑过,很快到维舟进组的日子。

    临出发的前几天,在施万渝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维舟吃了一口牛肉,没有产生恶心的感觉,也没有下意识想到船戏的画面。

    吃完第一口,马上又吃第二口,维舟竖起拇指:“好吃。”

    简单的两个字引得施万渝和边许临击掌庆祝,甚至大声欢呼起来。

    “噢噢噢!维舟开荤了!”

    施万渝找来一瓶香槟,不要命的喷来喷去。

    维舟觉得好丢脸,一手扶住额头,忍俊不禁地吐槽:“救命,我身边的男人都好幼稚”

    三日后,进组的通知传到公司。

    休息一个月的维舟情况明显转好,眉宇间淡淡的忧愁散去,焕发出一种全新的光彩,他看上去年轻几岁,显然已经为新角色做足准备。

    这段时间他推了很多采访和前剧组的邀请,但要空出时间来公司开会,毕竟他是重要的合伙人。

    贷款筹资拍摄的《郝先生》后期还未完成,片名也没有确定,这就是贺笙的龟速。

    维舟早有预料,并不心急,他相信贺笙的能力。

    公司的人知道他要去邻国拍戏,纷纷来道别,每个人的语术都差不多,希望他保重身体或注意安全之类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傅伯勋也来了。

    “维舟。”

    傅伯勋象征性地敲两下敞开的门,颀长的身影立在办公室门口,含着温柔笑意的目光落在维舟的背影上。

    维舟正在冲咖啡,闻声回头:“进来坐,刚好有咖啡。”

    “谢谢。”

    傅伯勋在实木椅里落座,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好,眼睛晶亮,很像刚刚结婚的新郎官。

    投资的电影上映,票房和口碑双丰收,不开心都难。

    “你看上去”傅伯勋打量着维舟,露出欣慰又纠结的神色,“恢复的不错,上次见面还是在海港,我当时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因为即将开拍的船戏受折磨,我应该早点来看你。”

    “说实话,确实折磨的够呛,”维舟走过来坐在另一张木椅里,将两杯咖啡放在桌上,做出解脱的手势,“我到现在也没办法接受猪肉,以前很喜欢里脊,我妈妈也很会做,现在只能想想。”

    傅伯勋惊讶:“这么严重?”

    维舟抿一口咖啡,声音悦耳:“过去了,现在满脑子新角色,如愿以偿接到喜剧,而且剧本不错,不是很俗套的那种。”

    傅伯勋表示欣慰地轻轻点头,脸上神色微敛,换成低沉的语气:“你是受到拍戏影响,才跟他分手吗?”

    维舟执起杯子的手一顿,转过头说:“贺笙告诉你的?”

    “是,”傅伯勋很快笑起来,“他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也不知道你的男朋友是谁,只是说你好像失恋了。”

    维舟放下杯子,目光里的笑意渐渐淡去,用一种漠然的眼神看着窗外,沉默片刻才道:“你来找我,是想确定我和沈飞的关系,对吗?”

    傅伯勋有些紧张地抓住椅子扶手,态度倒是很真诚:“没错,我想知道。”

    维舟把脸扭回来与其对视,神色淡漠得如同冰封的湖面,完全没有上次对峙时的尖锐,只剩些许的冷意:“我们的确分手了。”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傅伯勋接话很快,好像等很久一样,“你们交往我不会介入,但只要有一点机会,我就不会放弃。”

    “记得。”维舟忽然笑了,好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傅伯勋感到奇怪,困惑地皱眉。

    来之前已经做好面对冲突的准备,哪成想维舟的反应不在意料之中。

    “我和他已经分手,当然没有权利阻止你追求幸福,不过”维舟略显顽皮地眨眨眼,“我曾经说的话不变,就算没有我,你也很难得到他。”

    傅伯勋又气又想笑:“你这么自信?”

    “不是我自信,”维舟象征性地指了指窗外,“是他自信。”

    “我会记住今天的谈话,不好意思了朋友,就像你说的,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至于结果是好是坏,让我们拭目以待。”

    语毕,傅伯勋喝完杯里的咖啡,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上仿佛泛着金光,一副对未来充满期望的模样。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转过身来,语气是讨人喜的温和:“听说你要去邻国拍戏,最快也要三个月能回来,倒是给了我可乘之机。”

    维舟仍旧坐在椅子里,静默地回视,没有搭话。

    傅伯勋的眼里掠过一丝伤感,礼貌地点头:“注意身体,早去早回,期待你的新戏,我永远是你的粉丝,也是竞争对手。”

    维舟还是保持沉默,嘴角紧闭,没有笑意也没有悲伤,好像在凝视着无尽的空虚。

    他确实在思考问题,回过神时,门口早就没了傅伯勋的影子。

    “就当是一次考验,听说爱情最经不起考验”——

    出发当天,随行人员除了何帆多加一人,对旅行和冒险充满向往的边许临,既能享受异国风情又能陪在维舟身边,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三人驱车前往国际机场与制片方会合,路上,车厢后座的显示器播放着XXX喜剧大赛最新一期节目,开头就是维舟在走廊里闲逛的场景。

    维舟张了张嘴,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这种片段也会播出来,我当时在找嘉宾休息室。”

    旁边的边许临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综艺效果,你的样子又懵又萌,观众喜欢看,不信你开弹幕。”

    边许临随手点一下屏幕。

    密密麻麻的弹幕映入眼帘,确实像边许临预料的那样,大家都在笑维舟,但不是取笑。

    “这就是节目效果,”边许临摊开手,一副专业人士的样子,“这么一看你挺适合上综艺的。”

    维舟翻着白眼摇头,戴上耳麦,打算用音乐打发剩下的行程,闭眼睛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本人不喜欢看,身边的人却踩着点不肯错过。

    比如沈飞。

    同一时间,郊区的半山别墅。

    沈飞接连失眠好几天,此时正窝在书房的躺椅里看节目,有点迷迷糊糊的。

    直到维舟出场,他的眼睛逐渐睁大。

    他觉得这段‘走秀’过于帅气,适合反复观看,他滑动进度条,倒回去看十遍,这还不过瘾,一定要开弹幕看别人夸才行,一行行的“维舟腿好长”和“为维舟而来”的字眼哄的沈飞格外自豪。

    除了这些夸夸,还有一些活跃气氛的弹幕,例如“维舟的表情好像上了贼车”或“节目尬到影帝都招架不住”之类的话题。

    沈飞看的很开心,只要有维舟的画面,他的嘴角便噙着浅笑。

    慢慢地,他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沈总。”

    沈鸿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

    沈飞睁开眼,心跳快几拍,有点迷惘的说:“什么事”

    “维舟要走了。”沈鸿说完抿下唇,非常紧张,体验到办事不利的下场。

    沈飞瞬间坐直身子,平板电脑还在播发节目,他随手放在一边,思绪一时凌乱:“不是后天吗?”

    沈鸿满脸愧疚:“提前了,抱歉,我没有及时跟何帆沟通。”

    沈飞快速站起身,疾步走向门口,忽然又停下来,眼里显出犹豫:“我去找他会不会影响他的心情,你觉得可行吗?”

    沈鸿实在没有经验,简直是恋爱小白,根本没办法帮忙出主意。

    “车已经备好”沈鸿只能这样说,“维舟正在去国际机场,离这里很近。”

    “我去送他。”

    沈飞打定主意,一张俊脸变得尤为沉重,脚下不再犹豫

    半小时后——

    维舟一行人抵达机场,在候机室跟制片组的人会合。

    两伙人相互介绍,有了初步的认识。

    距离登机还有一些时间,维舟坐在后排的按摩椅,捧着笔记本电脑,正在跟新朋友分享公司的特技视频。

    外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嗡嗡”响起,拿出来一看是沈飞。

    维舟出神地盯着瞅几眼,选择拒接。

    对方不依不饶,连着三遍。

    就在他想关机时,何帆走了过来。

    “在外面。”

    何帆指向候机室的入口。

    维舟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手指微微弯曲,仿佛在紧紧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如果你不想,我去跟他说清楚。”说着何帆转身要离开。

    在最后一刻,维舟合上电脑,从按摩椅里站起身。

    候机室旁边有一间VIP服务室,沈飞就在里面,有些不安地来回踱步。

    片刻后,服务室的门被推开,维舟清冷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沈飞立马露出欣喜的笑容:“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

    维舟暗暗打量男人,在穿着上找出蛛丝马迹,知道对方来的很急。

    沈飞也察觉到了,笑着摊开手:“机场追人,偶像剧的桥段,是不是有点傻。”

    维舟点头:“确实不聪明。”

    沈飞向前走一步,难过的神色在眼底溢出,嘴角的笑容变得苦涩:“最近过得好吗?嗯,这句话也很俗套。”

    “挺好的,”维舟看一眼腕表,“你找我有事吗?”

    “送你,顺便想告诉你,我为之前的不坦诚向你道歉,”沈飞左右看两眼,确定周围没人,他的目光回到维舟的脸上,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一个月不见,我想明白一件事,你说的对,我自负又傲慢,从小的生长环境让我习惯凡事由自己做主,我失去了父母,唯一的亲人是外公,他只喜欢我的经商能力,不在乎我是不是他的孙子,我不是在卖惨,也不是在找理由,只是想把这些话告诉你,这是我的心里话,有时候我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造成伤害,从现在开始我会改变,尽量变好,抱歉,我会等你回来。”

    维舟安静地听完,感觉每一句话都发出沉闷的回响,“沈飞,你现在说这些话太晚了。”

    沈飞眼里闪过失落,面上依然保持沉稳:“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把这些话告诉你,没指望你会跟我复合。”

    “谢谢,我听完了。”

    维舟指指腕表,不再做逗留,转身拉开服务室的门走出去。

    沈飞快一步拉住他的胳膊,等他回过头,满脸的欲言又止:“还有请你不要爱上别人,因为这句话,我失眠一个月。”

    “”

    维舟甩开男人的手,表情有些怪异,躲瘟神似的加快步伐往候机室走去。

    与此同时,手机收到一条消息:【不要拉黑,谢谢。】

    第166章 166

    六个月后——

    鄂萍市, 第三十二届金秋国际电影节颁奖典礼现场。

    璀璨的灯光照亮了偌大的舞台,无数双眼睛紧盯着前方,期待揭晓令人心潮澎湃的奖项。

    身穿白色长款裹身裙的美女演员, 用她那热情洋溢的专业播音腔宣布结果:“获得本届最佳男主角奖的是——维舟, 恭喜!”

    当获奖者的名字被宣布时,掌声雷动,欢呼声此起彼伏。

    维舟从座位上站起身, 面带宠辱不惊的浅笑走向象征荣誉的舞台,他的身影极具吸引力,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步伐既不匆忙也不拖沓, 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显得从容不迫。

    来到舞台中央,他身着一袭黑色西装, 站姿挺拔, 手里拿着刚刚到手的金色奖座, 朗声开口:“感谢金秋电影节和广大观众对我的支持,这不仅是我个人的殊荣,也是对整个《鱼饵》创作团队的最高赞誉,这个奖属于每一个成员, 谢谢。”

    简短的感谢词说完, 维舟对台下微微鞠躬,在主持人的示意下,从另一侧走下舞台。

    很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向他道贺, 他一一回礼却不做逗留, 迈着和先前一样的步伐快速回到席位。

    坐在他旁边的人是文斌,半小时前获得最佳男配, 见他回来赶忙拉住他的胳膊低声说:“别急着走,晚点尚娱有局,人不多,到时候一起去。”

    “嗯。”维舟轻轻点头,知道是尚娱的几个投资人组织。

    文斌忽然把脑袋凑过来,露出特有的文质彬彬的笑:“你先在拿奖拿到手软,是不是没感觉了?”

    “还是很开心。”

    维舟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里很亢奋。

    虽然在此之前他已经凭借《鱼饵》这部电影获得国内时代电影节最佳男主和大众电影最佳男主,还提名了亚洲亚太电影节最佳男主,但是在心里最看重的依然是金秋奖。

    除他个人荣誉之外,这部影片在H国也荣获年度最佳外语片,票房尽管不是很理想,包括大尺度镜头被删减,但能在短时间内上映已经很好,而且该拿的奖都拿到了,以影片水准客观来讲几乎是不留遗憾。

    维舟有一个奇怪的特点,他在本土的名声不温不火,到外面却很容易迅速走红,他在H国受欢迎的程度让他本人都感到莫名其妙,据说H国的观众很吃他的颜

    “维舟!维舟!给个镜头,谢谢!”

    外场大厅聚集着一堆记者媒体,人流攒动,闪光灯此起彼伏,一个被拦在警戒线外面的媒体工作者用超高嗓门喊着维舟的名字。

    维舟转过身,对着镜头摆下手。

    不等他有其他动作,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把他领到专访区,来自数十家传媒公司的记者纷纷围了上来,无缝衔接地抛出各种问题,他秉持着一贯温和又疏离的态度回应。

    最后一个人问的问题有些刁钻:“上届金秋的影帝是傅伯勋,来之前有没有一点压力?这次获奖有什么新的感受吗?”

    面对这种刻意制造的话题,维舟避重就轻地回道:“压力一直都有,每次来到典礼现场我都会紧张,金秋奖给我最大的感受是它对电影艺术的包容性,入围的作品更加多元化。”

    “为什么不参加路演呢?是不喜欢跟观众互动吗?”

    维舟没有回答,已经退开身子走下台。

    一些媒体依旧跟在他身边,咔嚓咔嚓拍照,一直跟到被安保拦下来为止。

    两天前的这个时间,维舟一个人来到鄂萍市参加活动,没有落单,他始终跟文斌在一起,两人都是那种不习惯身边带太多助理的艺人,有些误会解除后,能聊的话题挺多,至少在拍戏方面有共同点。

    维舟在地下停车场与文斌会合,他们坐上一辆商务车,前往尚娱组织的聚会点。

    车子刚启动,文斌就打开了话匣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维舟想了下日期:“上个月初。”

    “怎么样,沙漠那种地方拍戏难熬还是在海上拍戏难熬?”文斌露出会意的神色,放低声音自顾自地说句,“我还没去过沙漠呢。”

    “身体上是沙漠难熬,心理上是船戏难熬,”维舟边说边摸兜里的手机,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沙漠是真的干燥,需要时间适应,不过心情很愉悦,合作的几位演员戏里戏外都很幽默,我天天免费看相声表演。”

    “哈哈哈确实。”那几位演员文斌也认识,能够想象出互动的画面。

    维舟张了张嘴,想跟前辈感慨一番去沙漠拍戏的心理历程,却被手机接二连三的消息制止,他暂时闭嘴,低头查看信息。

    边许临:【我刚到鄂萍。】

    维舟:【OK,我要去参加尚娱的活动,晚点回酒店。】

    边许临:【我知道,玫姐跟我说了,我去接你。】

    维舟:【不用麻烦,你先休息,我是你就不会瞎折腾,回A市还有工作,有你忙的。】

    边许临接了一档音乐节目,不露脸,做幕后音乐导师,节目组三顾茅庐才请到,工作时长一个月。

    维舟以为谈话结束,刚把脸抬起来,手机提示音又响一声。

    边许临:【我不放心你(坏笑),有坏人!】

    维舟:【(白眼)你就不像好人。】

    边许临:【认真的,玫姐让我看着你,不能再被人药了。】

    维舟:【不会有事,尚娱的小局。】

    大概几个月前的某天,李玫从别人那里听到风声,维舟被一伙人盯上,想找他玩玩,之前被这群败类玩的男明星进了医院,报道是交通意外,实情在圈里传开,稍微长相好点的男生都避之不及,不敢惹只能躲。

    李玫找朋友调查,确实有人在背地里打听维舟的情况,后来这件事被人摆平,没再听见什么风言风语。

    尽管如此,李玫还是担心,维舟去任何场合她都不厌其烦的叮嘱。

    维舟大概了解一些,不屑理会却心存戒备,今晚没必要,他清楚自己会见到什么人——

    郊外有一片宁静之地,酒庄依山而建,周围是广袤的葡萄园,环境优美令人流连忘返,今晚尚娱的聚点便安排在这里。

    车子停在别墅门前,维舟和文斌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他俩因为参加典礼来的比较晚,派对已经进行一段时间。

    现场布置的十分精致,音乐声、欢笑声和碰杯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轻松愉快的氛围。应邀参加的客人多半是尚娱集团内部的高层,还有本市商人,艺人倒是不多。

    文斌来是为了见新戏的制片人,维舟则是受到魏景钧的邀请。

    两人一露面,马上有不少人过来打招呼。

    维舟说话还不到十句,手里就多了五张名片,好在他社交能力不弱,完全应付的来,甚至想为公司合作的平台勾搭一个赞助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些许骚动,有脚步声靠近。

    “维舟。”

    一道自带温柔属性的男性嗓音响起。

    维舟闻声转身,迎上魏景钧带有笑意的目光。

    魏景钧从侍者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香槟递给维舟,笑盈盈地说:“恭喜,每次见到你都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谢谢魏总,”维舟接过香槟,一副淡然又随和的样子,“这里环境真好,魏总是怎么想到在酒庄开派对。”

    “拖我老板的福,他买下来的地,愿意借给我招待客人。”魏景钧很小幅度地耸下肩膀,脸上的笑容透着一丝不同寻常,半是忧伤半是欣慰。

    “老板”

    维舟低声重复,瞥一眼窗外的夜景。

    尚娱变天早在业界传开,至于幕后的操纵者,就算没有指名道姓,维舟也知道是谁。

    “他也在,”魏景钧用一种随意又带点隐晦的语气说,“你或许认识他。”

    维舟闻言脸色微变,有种意料之外的惊讶,他来这里是不想驳魏景钧的面子,顺便给社恐的文斌做个伴,并不知道那个人会来,确切地说他有些惊讶对方会在鄂萍市。

    “魏总,你先忙,文斌老师在叫我。”维舟岔开话题,找个合适的借口走开。

    魏景钧没拦着,目送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看得有些出神

    另一边,三楼会客厅。

    沈鸿推开休息室的门,态度恭敬地对里面的男人说:“沈总,人来了。”

    话音落,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走出来,灯光下,他的五官线条清晰而冷峻,俊美得如同雕刻家精心打磨的杰作。

    无论相处多少年,男人偶尔的出现仍然能带给沈鸿一种视觉上的震慑。

    “怎么样?”沈飞敞开手臂,将身上的剪裁西装完美地展现出来,“这样可以吗?”

    在沈鸿看来,精心打扮过的他和平时没什么区别,长的都一样,但走过场的话还是要说:“非常好。”

    沈飞摸了摸领口,认真地问:“这条领带不花哨吧。”

    沈鸿说:“不。”

    “我信你。”

    沈飞抬起步子往外走,表情和语调非常稳重,心里却压不住的紧张,脑子里闪过无数开场白,纠结该采用哪一句最妥当。

    “沈总,这边”沈鸿发现男人走错路,赶忙出声提醒。

    沈飞立马调整方向,脸上不见尴尬,倒是堆满克制的笑意,他的心情如同摇曳的烛火,既明亮又略带颤抖。

    忽然,他摸着胸口,神情异常微妙:“这种感觉好像重新认识一样”

    空气凝固几秒后,沈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讲话,语气干瘪地回道:“是的,沈总诚心诚意,一定会如愿以偿。”

    沈飞闻言敛了敛眸色,瞬间把所有情绪藏起来,沉声说:“不见得。”

    半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算短。

    他在维舟离开A市的第一天就尝到相思之苦,度过很多难熬的夜晚,他忍不住用手机联系维舟,每天都会发一条消息问好,可惜这些文字犹如石子沉入大海,得不到半点回应。

    维舟没有把他的号码拉黑,实际表现却跟拉黑没什么区别。

    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而且是一条都没有回过。

    最让沈飞难以忍受的是,他有近半年没听见维舟的声音,这种感觉像锋利的刀刃在心上反复切割,每一次的心跳都伴随着隐隐刺痛。

    沈飞不是没找过维舟,他两次扮成沙漠专家,一次扮成水源专家,混在专业团队里去邻国沙漠,可每次都赶维舟不在的时候到达剧组,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总之没得逞。

    半年来他一直忙着‘整顿’制药集团内部结构,许多事需要他亲自监督,不能在沙漠逗留太久,待上两三天就要回来。

    苦日子可算熬到头,终于迎来希望的曙光,他的维舟回来了。

    沈飞心想,彼此冷静这么久,选在这种日子见面应该不算唐突,不需要太过热情或高调,像朋友那样打声招呼也是合情合理。

    不合情也没办法,他等不及了。

    上月初维舟回A市,他可是留出一个月的时间才计划重逢。

    眨眼间,沈飞和沈鸿已经来到派对现场。

    沈飞的出现引起阵阵骚动,一张张堆满笑容的脸凑过来,有装矜持的笑脸,也有毫不隐饰着谄媚的笑脸。

    自从他被曝光是收购尚娱加上星时代幕后大股东的身份后,深刻体会到这个圈子的部分人群有多势力,他游走商业见过不少势利眼,但跟娱乐圈的性质不同,有些人为了出名,可以做出毫无下限的举动。

    记得有一次,沈飞应邀参加饭局,其中一个男演员明明很有名气,可还是毫无尊严的作践自己,几杯酒下肚,竟然跪爬到沈飞面前,笑着说要帮他Tian,当对方的手碰到他的裤子时,他脸色阴沉,厌恶地伸出脚。

    只听“嗷”的一声,那些推杯换盏的人瞬间安静。

    没错,他把对方的肋骨踢断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沈飞的眼睛倏然一亮,他和维舟的视线在人流中交汇,刹那间的对视,仿佛能穿透彼此的灵魂。

    “让开。”

    沈飞沉声开口,对着周围的人做出手势,似乎被烦到了。

    大家立马噤声,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想凭本能直接走到维舟面前,说出练习几百遍的开场白,幸好他足够稳重又老练,及时对身边的人掩饰自己异常的反应,不露声色道:“看见了我很喜欢的演员,我和大家一样,见到偶像会激动。”

    身边的人以为这位大老板在活跃气氛,纷纷附和地点头。

    不远处,维舟原本在跟文斌聊天,因为沈飞的出场谈话戛然而止。

    他听不见沈飞说了些什么,但敏锐地察觉到一些目光朝这边射来。

    每次在这种场合遇见沈飞,都能让维舟想起上辈子的流言蜚语,他不想惹麻烦,放下酒杯,轻声开口:“文斌老师,走吗?”

    文斌的眼睛还黏在沈飞身上,出于某种好奇和尊敬,“这个人不得了,长的真够帅的。”

    维舟不易察觉地勾唇,对这个话题明显不感兴趣,重提刚才的话头:“朋友来接我,老师,我就不陪你了。”

    “现在就走?”

    “嗯,就走。”

    维舟只跟文斌打招呼,趁没人注意,他低调离场。

    他一边往出走一边给边许临发消息,询问对方有没有把车开进来。

    “维舟。”

    毫无意外,总是在最后一刻被人叫住。

    维舟停住脚步,收起手机转过身,整个过程从容不迫。

    沈飞缓缓走近,脸上交织着激动与复杂的情绪,一双比碎星还漂亮的眼睛牢牢锁在维舟身上,将人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一番,早就忘记设计好的开场白,直接说出第一感受:“你很帅,感觉不一样,离开我,真的会让你变好。”

    相较半年前的维舟,现在的维舟意气风发,身姿挺拔如松,充满力量和稳重,给人一种优雅而威严的感觉,他的目光坚定又不失柔情,是那种在人群中看一眼就想结交的人。

    【难怪会被人盯上】

    沈飞来不及去琢磨没用的,只想多看几眼,希望能从维舟的眼里窥探出不寻常的东西。

    以夸赞和诚实作为开场白是维舟没有想到的,不过无所谓,他似笑非笑地点头:“嗯谢谢。”

    沈飞又拉近一点距离,没有丝毫的退缩,上来就问:“你一直没有接我电话,为什么?”

    维舟镇定自若的回道:“没时间,不想。”

    “真无情啊”沈飞笑着摇摇头,很快抿紧嘴唇,神色有些伤感,“过了这么久,再见到我,你的心情还像之前一样糟糕吗?”

    “没有,”维舟停顿一下又补充道,“会扫兴是真的。”

    “”沈飞深吸口气,压下想要爆发的情绪,努力保持绅士该有的姿态,装成大度的样子,“我明白,这种事不能急,咱俩之间的问题不可能只见一面就轻松解决,我都明白,我之前说的话不会改变,我会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在等待的过程中也要争取。”

    假如身边没人,沈飞一定会挥拳捶墙。

    嘴上说着明白、等待,心里疯狂呐喊:你竟然半年不肯与我联系!如果不是我追出来,你还想继续不跟我联系!

    他真想冲过去搂住维舟,质问对方是不是变心了。

    事实上他像一颗白杨树似的立在那里,表情是令人羡慕的稳重自持,透露出不可撼动的气势。

    “我的话也不变,你不用等我。”

    说完,维舟转身离开,绝不拖泥带水。

    沈飞又一次追上前,身体之间的距离拉近后,声音不自觉颤抖:“不接电话没关系,回短信行吗?”

    维舟瞥一眼,眼神意味不明,有点不屑,有点冷漠,还有点笑里藏刀的意思,总之很复杂。

    不等沈飞把这个眼神读懂,维舟的身影已然走远,只留下一串轻微的脚步声。

    一辆车刚好停在台阶下面,车里下来一个人。

    边许临是个称职的司机,帮忙打开车门,对着愈走愈近的人笑着摆手:“恭喜,今天是个好日子。”

    维舟不置可否:“确实,哦对了,我的奖杯还在文斌老师的车上。”

    “联系他司机或助理。”边许临给出最有效的建议。

    “好,等我一会儿。”

    维舟摸出手机找号码。

    边许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侧颜,眼神中闪着赞赏和温暖的光:“最具实力的青年演员,不得了。”

    维舟无语地警告:“闭嘴。”

    边许临毫不介意,抬起手帮维舟整理一下衣领,动作迅速又自然。

    维舟专注地找号码,心里惦记着小金人,根本没注意到。

    这一幕却被沈飞看在眼里,本来看不见,谁让他走到门口还偏偏往台阶下面瞅。

    沈鸿习惯性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沈飞身后,看不见他的脸,但能察觉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许久之后,沈飞才悠悠开口:“那个人是不是他的前男友?”

    “嗯。”

    沈鸿应声,心里补充:你才是前男友。

    沈飞忽然又摇头:“不对,是假男友。”

    可谁又能保证不会成为真的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沈飞的内心像是被冷雨淋过,冷得刺骨,痛得难以名状。

    他突然后悔,不该与维舟分开这么长时间,无疑是主动给情敌让床位。

    第167章 167

    昨晚下了一场雪, 对于四季不那么分明的A市来讲能赶在冬季的末尾下雪属实难得,温度忽然骤降,街上行人步履匆匆, 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维舟也不例外, 翻出一件羽绒服套在身上出了门。

    冬天的城市显得格外宁静,加上是周末,街头车辆稀少, 维舟驾驶一辆绿色皮卡车,一路畅通无阻到达公司。

    进入郑王府服务中心的前院,光秃秃的枝干下,施万渝缩在躺椅里, 闭着眼睛晒太阳。

    “你在这里做什么。”维舟的声音在空旷的四合院里回荡, 听起来十分悦耳,为银装素裹的庭院增添了些许暖意。

    施万渝慢悠悠睁开眼:“等你啊。”

    维舟往前走几步, 打开东屋的正门往里瞅一眼, 谁也没看见。

    “贺笙没来。”施万渝知道他在找谁, 打个哈欠,然后从躺椅里起身,缩着肩膀跺了跺脚,“今天好冷, 你和边许临几点到A市的?”

    维舟把房门关上, “昨天下午回来的。”

    两人自然而然地靠近,顺着游廊往西院走,一边走一边闲聊。

    “鄂萍没这么冷吧。”

    “那边二十几度。”

    “像A市这么操蛋的天气找不出第二个, 冷的突然, 热的下火。”

    施万渝在控诉时不停地拢外套,样子像个小老头。

    维舟打量他的姿势, 低笑道:“你体质不行,怨不得天气。”

    施万渝立马把脊背挺直,“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闲扯到这儿,他们一前一后地进入办公室,维舟打开空调,施万渝迫不及待地煮一壶白茶。

    俩人手捧冒热气的茶杯坐在工作台前,桌面上摆满了各种文稿、剧照、小零食等物品。

    维舟大手一挥,堪称桌面清理大师,简单粗暴地挪出一块空地。

    施万渝把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上面,点开文档,调出新剧本的页面。

    “贺笙让我改的本子,你去大沙漠之前我就拿到原剧本,说是原剧本,不如说是一个框架,”施万渝喝一口热茶,放下杯子时顺手拿起开心果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转眼珠,“他要让你演,早就跟你说了吧。”

    “嗯,新戏杀青的时候他就联系我。”维舟掰过显示器,从头开始看。

    “你是他的真爱,”暧昧的笑容在施万渝唇边徘徊,语调贱兮兮的,“每次跟我聊剧本,他把故事的主人公直接叫成你的名字,心里认准你,而且笃定你不会拒绝,他说是你欠的人情。”

    闻言,维舟笑笑不语,现出思考的神色。

    施万渝睨着他的侧脸,嘴里停不下来:“我不知道你俩有什么约定,反正我看来,你如果再拒绝他一次,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维舟的眼睛盯着显示器,淡然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的高低:“你认为我适合这个角色吗?”

    “当然了,你可是维舟!”施万渝激动地拍打维舟的肩膀,很快变得正经,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我们认识这么久,一起成立公司,一起奋斗,上次合作还是拍《光降》,那时候的我们籍籍无名,现在贺笙成了业界独一档的导演,你是直奔大满贯的影帝,至于我勉强称为一个合格的影视编剧吧,还有笑莺,她刚刚拿了亚太影后,就我个人而言,特别希望重聚一次,我怀念那段时光。”

    一番真情流露的表述,好像并没有触动维舟的内心,他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电脑上,看见一些不错的情节还会点点头。

    施万渝委屈的撇嘴,伸手推一下他,瓮声瓮气道:“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吗?”

    “不是,”维舟终于有了回应,“我也怀念。”

    “那还磨叽什么,准备开干!”施万渝的脸上瞬间涌现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贺笙要拍一部绝对艺术性的商业片,人物、剧情、视觉、动作包括配乐,他想追求不同以往的美学风格,美的同时又不会脱离大众,你和贺笙,如果再加上笑莺,强强联手所向披靡,原班人马共创辉煌!”

    维舟听笑了,做个安静的手势:“你别这么激动。”

    “你不会还要考虑吧,角色问题根本不用担心,你就是最好的。”

    “你在捧杀我。”

    “不是我说的,这是贺笙原话。”

    见维舟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施万渝感到惊奇,立马拿起手机搜索相关内容。

    “看看这段采访,傅伯勋就坐在他旁边,”施万渝把搜到的视频递给维舟,“你竟然不知道,前段时间在网上传来传去的。”

    维舟面带疑惑,低眸查看视频。

    主创专访的快问快答环节,画面中的主持人问贺笙,选择维舟还是傅伯勋,贺笙毫不迟疑地说出维舟的名字,身边的傅伯勋眸中闪过异样,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秒,很快恢复笑容。

    主持人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答,为了缓解尴尬,笑着说:“拜托,傅伯勋就在这里!你还选维舟?”

    贺笙面色不改,态度极为认真:“在我心里,维舟就是最好的。”

    主持人看向傅伯勋,问了句什么。

    傅伯勋笑着回答:“这就是贺导身上最迷人的地方。”

    视频到这里结束。

    施万渝收回手机,啧啧出声:“换一个人绝对被喷死,还好贺导人设立的稳,他不是在开玩笑,你绝对是他心中挚爱,而且我觉得他在变相的拒绝傅伯勋。”

    闻言,维舟露出‘此话怎讲’的表情。

    施万渝用下巴指向电脑,别有深意地说:“你回来之前,傅伯勋向贺笙争取过,确实好,设定迷人,有机会耍帅又不失深度,很多男演员都垂涎这种角色,贺笙说是为你量身定做,专门等你三个月。”

    “我真是受宠若惊。”

    维舟半开玩笑,执起杯子喝茶,长睫在蒸汽中轻轻颤动。

    放下杯子时,他的笑容轻柔而细腻,声音变低:“说来也奇怪,我们给外界的印象是最佳组合,可真正合作的影片只有《光降》,你说的对,是时候重聚了。”

    时间如流水,眨眼过了中午。

    维舟和施万渝聊的太入迷,赶在公司食堂关门前取到午餐。

    餐厅里静悄悄,除了他俩没别人。

    施万渝边吃边玩手机,似乎刷到什么新消息,意味深长地瞥一眼维舟,用一种随便的口吻开启话题:“多嘴问一句,你和财神爷真的结束了?”

    维舟戴手套剥虾,脸上毫无波澜:“他找你了?”

    “没有,”施万渝悻悻地耸肩,“别把我当间谍,你在大沙漠的时候,他确实联系我两次,只是通过我确定你的安全,别的没多说。”

    “那你无缘无故提他做什么。”

    “刚刚刷到儿童基金的动态,祝贺沈总生日快乐,是真的吗?”

    “什么。”

    “他生日。”

    维舟微怔一下,眼中闪过不确定,随后缓缓点头:“是今天。”

    他把剥好的虾塞进嘴里,对自身的一些改变感到复杂,不难过也不开心,像是一种感慨。

    曾经的他可是把特殊的日期牢记在心,不管是生日还是忌日,只要跟沈飞有关联他都不会错过。

    现阶段,他已经变得不再刻意。

    “好歹处过,要不要发个生日快乐?”这种玩笑话只有施万渝这个发小才会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维舟没搭茬,目光凝视前方,仿佛在脑中构建某种逻辑链条,他放下餐具拿起手机,手指落在屏幕上操作一小会儿。

    “晚上我约了朋友,就不陪你跟贺笙改剧本了。”

    A市制药集团总部——

    总经理办公室的两扇门被秘书推开,如果不是沈鸿捧着一束花进来,沈飞压根不想提‘生日’两个字。

    尽管从昨晚开始他就接到很多祝福和礼物,但他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两天内推掉的应酬数不胜数。

    他为许多朋友办过生日派对,自己却从未有过一次,总觉得这种事放在他身上很尴尬。

    “这是什么意思?”沈飞指了一下沈鸿怀里的花束,露出莫名其妙又些许玩味的神色。

    他坐在一张皮椅里,姿态随意而优雅,在他现有的朋友圈里,想不出谁会送花,好朋友知道他喜欢低调,客户或合作伙伴不可能送这种东西,除非想跟他进一步发展。

    沈鸿那张冷硬的脸庞充满暗示的意味:“没有写名字,配送员告诉秘书,订花的顾客由于身份特殊,不方便透露姓名。”

    沈飞收到某种信号,不自觉的坐直身体,视线牢牢锁住鲜艳的花朵,轻声问:“玫瑰吗?”

    “是的。”沈鸿抱着花往前走,放在了沈飞面前的桌上。

    “什么样的人不方便透露姓名,”沈飞宛若喃喃自语,扯住花束的扎带往前倾,闻到了淡淡的香气,“一定是知名度高的人,竟然送玫瑰”

    理智告诉他,这不像维舟的作风,可私心战胜了所有,他的嘴角快压不住了。

    沈鸿把他的微表情看在眼里,知道他在伪装镇定,于是主动提议:“沈总,需要我找商家问清楚吗?”

    沈飞一摆手:“不用麻烦,我自己问。”

    沈鸿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识趣地转身离开,出去时不忘把门带上。

    只剩沈飞一个人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两手杵在桌面,整张脸埋在层层叠叠的花瓣中,吸取着阵阵芳香。

    “维舟,维舟”

    他不自觉念出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手心控制不住的发热。

    如果真的是维舟,是不是代表愿意重新接受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沈飞就不止是手心发热,他觉得脸也有点烫,心跳加快几拍,他摸着脸颊感到不可思议,低声嘀咕:“你好像个傻子”

    沈飞拿起桌上的手机快步走到落地窗前,清了清嗓子,找到号码拨了过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边接通的很快,快到沈飞猝不及防。

    “你好,”属于维舟独有的声音梦幻般传来,“哪位。”

    后面的两个字使沈飞刚亮起的希望之光瞬间熄灭,整个表情都凝固,语气难掩失落:“我是沈飞。”

    “哦”电话那头传出轻微的窸窣声,维舟好像在忙碌,“洗澡呢,没看见。”

    怪不得会接电话。

    沈飞抿了抿唇,心里万般不愿意,嘴上不敢太造次:“先别挂断。”

    “什么事。”维舟的语气不冷不热,仿佛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才没有挂断。

    沈飞的心凉半截,可仍旧抱有一线希望。

    他回头看一眼办公桌上的玫瑰花,喉结因紧张而滚动,声音变得低哑:“花,是你送的吗?”

    接近一分钟的沉默突然降临,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电话里悄无声息,连轻微的鼻息都听不见。

    沈飞对这种沉默有点不解,试探性地开口:“你还在吗?”

    维舟的声音回来了,没带一点情绪:“不是我。”

    “啊”沈飞下意识地应声,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听到否定的回答还是禁不住失望,“那应该是客户,我就知道,这不像你的作风。”

    又是一阵沉默,这回维舟是真的要挂断了。

    “维舟!”沈飞调高一点音量制止,“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一面。”

    维舟冷冷道:“没空。”

    “你一定要”沈飞又气又无奈地摁住眉心,“这样跟我讲话吗?”

    维舟冰冷的语气里夹带一丝困惑:“你指望我用什么样的语气跟你讲话?”

    “我去找你,现在就去,可以吗?”

    “我没有时间招待尊贵的沈先生。”

    “维舟,我非常的想你,从你离开的第一个晚上开始。”

    回应沈飞的是一串电话盲音。

    通话被中断,沈飞盯着手机出神,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摔手机。

    他压下这种冲动,背过身靠在玻璃墙上,低着头轻轻喘气,一时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以前面对这种情况,他会愤怒或不安,但始终坚信自己会成功,被冷落半年后,他有了严重的危机感,维舟的每一句话都会刺痛他的心脏,他越来越能体会什么叫做伤心和绝望。

    这时候,刚安静不到两分钟的手机在他手里振动起来。

    沈飞惊喜地抬起手,看清楚来电显示,又慢慢地垂下嘴角。

    “沈总,生日快乐。”

    打电话的人是傅伯勋,声音透着欣喜和温暖,与维舟的冷漠是两个极端。

    沈飞心里不是滋味,面上不露声色:“谢谢。”

    “沈总什么都不缺,我不知道送花会不会显得奇怪,”傅伯勋变得慌张,尾音略微发颤,“如果这样做很唐突,希望你能原谅。”

    “原来是你,送花什么意思?”沈飞不解地皱眉头,信步走回办公桌前,低眸打量着娇艳欲滴的玫瑰。

    得知这束花不是出自维舟之手,他瞬间觉得不香了,亏他刚才跟痴汉一样把脸凑过去。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傅伯勋还没有适应沈飞偶尔袭来的压迫感,每当听见男人用这种语气讲话,都会下意识的回避问题,“只是想不到更合适的礼物,很抱歉。”

    沈飞沉默一瞬,缓和了语气:“不需要道歉,谢谢你的好意,我只是觉得送男人玫瑰不太常见。”

    “沈总不喜欢,下次不会了。”

    “嗯。”

    沈飞本想就这样结束,可胸口聚集着一团郁气始终散不去,他稍微迟疑一下说:“晚上有时间吗?陪我喝几杯。”

    第168章 168

    五年前的一场晚宴, 那时候沈飞刚回国,没人知道这个凭空出现的俊美男人到底什么来头,外表看上去很年轻, 接触过的人都说不简单, 因为出众的长相和神秘的气质,大家的目光不自觉地被男人吸引,傅伯勋就是其中一员。

    他对沈飞一见钟情。

    这件事像一颗带毒的蜜糖被他埋在心底, 只有自己知道。

    后来他不得已向维舟袒露心声,得到的回答让他心如死灰。

    得知维舟和沈飞分手的最初阶段,他充满希望和热情,推掉两部戏, 接一档A市本地的综艺节目, 留出更多时间争取幸福。

    当傅伯勋真正行动起来后,发现事情没有预想的那么顺利, 像沈飞那样的人, 如果对他没有同样的意愿, 他是很难有机会靠近。

    半年来,他通过廖霆骁制造机会,各种饭局和富人消遣的场子他不会错过,可沈飞太忙了, 十次有九次缺席, 就算有机会碰面,也只是简单的聊两句。

    傅伯勋开始尝试主动约沈飞,经历过几次失败后他终于抓住机会, 他和沈飞的关系有所改善, 可以像朋友一样聊天,只是聊天的内容经常围绕着维舟, 这让他感到痛苦。

    他想象过很多种表白方式,每次见面之前都下定决心说出口,可一见到沈飞又立马退缩,他对沈飞又敬又爱又怕,相较于失去沈飞,他更害怕得罪沈飞,害怕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失去爱情的同时又断送演艺生涯。

    廖霆骁就直言不讳的提醒过他:“不要轻易去碰,沈飞狠起来连他外公都搞,如果你看中他的身份和长相,给他操可以,千万别动心。”

    晚了,心已经不知道动过多少次。

    胡思乱想之际,车子停在巴洛克风的会馆。

    迎宾帮忙打开车门,傅伯勋顶着一阵寒风下车,不自觉地收紧大衣。

    一路畅通无阻。

    傅伯勋有类似通行证的高级会员卡,第一次来沈飞送他的,最近几个月,他和沈飞经常到这里喝咖啡或小酌几杯。

    依然是熟悉的环境,椭圆形的吧台中间坐着一个男人,全身被暖橘色调所笼罩。

    沈飞的两只手臂搭在吧台,一手拖着杯子,傅伯勋来之前他已经喝过两轮,正处于微醺状态,脸颊稍稍挂红,凌厉的气场却丝毫不减,因为心情不佳,看着更不好惹。

    “坐。”沈飞瞥一眼进来的男人,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空位,然后移开视线,喝净了杯里的酒。

    傅伯勋依言落座,熟练地从杯架取出杯子,放一片柠檬,倒入半杯威士忌。

    “生日快乐,”傅伯勋轻声开口,将一份礼物放在吧台上,“时间有点赶,希望你会喜欢。”

    沈飞先是费解,而后笑了,笑容显得无所谓:“我在电话里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用不着送礼物,不过还是谢谢你。”

    他看也没看,拿过礼物袋放在不碍事的地方。

    倒不至于失望,傅伯勋早就知道他不在乎,可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说起这方面”沈飞有意拖长尾音,“送陨石是不是不太常见?”

    傅伯勋眼眸一亮:“沈总喜欢陨石?”

    “个人收藏,”沈飞把酒杯倒满,执起杯子微微晃动,低声自言自语,“不想搭理一个人的时候,送什么都没用”

    傅伯勋听见了,瞥一眼被冷落的礼物袋,无比赞同。

    吧台上有比礼物袋更显眼的东西,两只威士忌的空酒瓶摆在那里,说明沈飞来了很久,而且酒量不错,至少在傅伯勋看来,此时的沈飞头脑清醒,话语流畅,一举一动不见醉态,唯独脸上的皮肤有点泛红。

    这时,沈飞执起杯子,又一次喝光杯里的酒。

    不是第一次陪沈飞消遣时间,但傅伯勋头一次见他喝的这么爽快,很像传说中的借酒消愁。

    “沈总,心情不好吗?”傅伯勋陪了半杯。

    沈飞半晌没搭话,盯着酒杯出神,过了足足一分钟才开口:“不太好,希望落空。”

    傅伯勋想问为什么,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感到一阵轻微的窒息。

    已经猜到答案,残酷的不愿意揭露。

    “维舟回来了,你见过他吗?”沈飞的声音低沉,夹杂着一丝不明显的悲伤,他看着前面的酒柜,好像在注视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他真的太狠,自从去沙漠拍戏就再也没联系过我,一次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的眸中燃起一束火焰,充斥着委屈和不满,特意放下酒杯,对着傅伯勋竖起食指,一字一顿的强调:“一条信息都不回我,一条都不回。”

    沉稳皮表下的醉态在这一刻突然显现出来,傅伯勋看的明明白白,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刺痛,像是被冰冷的箭矢射中,痛苦之余,他又感到嫉妒和失落,即便这么久不联络,维舟在沈飞心里依然占据重要的位置。

    “你不懂”沈飞忽然笑了,嘲讽似的摇摇头,“你们可以见他,谁都可以,就我不行。”

    傅伯勋低声说:“我懂。”

    “是吗?”沈飞接话很敷衍。

    “我和沈总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傅伯勋的脸有点苍白,嘴角的笑意非常牵强,“我懂你的感觉,被忽视的感觉。”

    沈飞若有所思地点头,拿过酒瓶往杯子里倒酒,尽管喝的不少,动作和语气仍能保持体面,“事情被我搞砸了,还记得我当初问你的问题吗?有关假婚的例子,我们谈崩了。”

    傅伯勋的瞳孔微微放大,不免有些惊讶:“是因为这件事才分手吗?”

    “无所谓,我已经决定换一种方式解决,”沈飞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低着头喃喃自语,“可他还是不肯接受我,你无法想象,他看我的眼神”

    “沈总,你有点醉了,”傅伯勋的语气小心翼翼,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视线在屋子里环顾一圈,“我叫人送来一些吃的,好吗?”

    “我知道自己的酒量,”沈飞用余光扫一眼,话语中透出漫不经心的随意,“你不喜欢跟我谈论维舟,为什么?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你还说过是他的粉丝。”

    傅伯勋立马变得警惕,眼中闪烁着忐忑又失落的光芒,踌躇不定地说:“没有不喜欢,我想讨论开心的事,想让沈总心情变好。”

    沈飞半眯着眼睛,审视着眼前的男人,片刻后,眼神里的戾气消散,被一层朦胧的醉意笼罩。

    他晃荡着杯里的酒,发出意味不明的低笑:“失去维舟所带来的痛苦,比我想象的要多十倍,幸亏你没有像我一样爱上他。”

    “沈总,沈飞”傅伯勋再也忍不住,猛地侧过身子,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喉咙,他的一双眼睛亮的吓人,紧紧盯住沈飞的脸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颤动。

    沈飞扭过脸看着他,不明所以。

    “有没有想过”傅伯勋激动又紧张,暗暗地捏紧拳头,停顿一会儿才说出后半句,“试着放下他?”

    沈飞的反应不在意料之中,竟然平静的扯出苦笑:“试过,做不到。”

    傅伯勋刚刚定下的决心再一次动摇,露出和沈飞相同的愁容,拿起杯子灌一口酒。

    沈飞倒是借机倾诉起来:“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有过这种想法,经过几次尝试,反而对他更着迷了,说来有点魔幻,你听了可能会笑,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尤其是半睡半醒的状态,总有一个声音提醒我,千万不要放开维舟的手,可是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常常引起我深思,可我始终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或许是执念,野心,欲望,男人之间的征服,是他的拒绝让你变成这样,”傅伯勋稍稍加快语速,带着一丝安慰和渴求,“沈总,是不是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沈飞缓慢地掀起眼帘,长睫下的眼睛异常黑亮,用温柔而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他本来就是最好的,除了对我狠之外,我找不到他的缺点。”

    闻言,傅伯勋瞬间笑了,整张脸写满苦涩,呼出的气息也带着浓浓的苦味,好像打了一场败仗,输的心服口服。

    沈飞执起杯子往前递,态度多少沾点强迫:“你不认同我的话吗?”

    傅伯勋跟他碰了碰杯子,笑道:“作为同行来讲,我认同。”

    话落,两人一起举杯,喝完杯里的酒。

    时间就这样从指缝溜走,沈鸿事先准备的酒也被两人一点点灌进肚子。

    晚上十一点,沈飞和傅伯勋走出休闲清吧,从三楼的螺旋楼梯来到二楼的长廊。

    他们依旧能够保持得体的状态走路,只是眼里的醉意难以掩盖,沈飞双手插兜走在前面,傅伯勋紧跟其后,微微低头思考,腕上搭着大衣。

    忽然,沈飞停住脚步,一手摸向胸口,不易察觉地蹙眉。

    傅伯勋差点撞在他身上,定了定神,关心地问:“沈总,还好吗?”

    “没事。”

    说完,沈飞的手自然垂落,继续往前走。

    傅伯勋暗暗观察他的神态,害怕他跌倒或发生其他意外,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想去扶他的手臂,一瞬间,激动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们走的很慢,二楼的长廊仿佛没有尽头。

    【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

    傅伯勋这样想着,酒精给了他勇气,他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到男人的小臂,见对方没有反应,心中更加澎湃,不由得加重一点力道。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又充满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当他们走到楼梯口时,对面的房门被打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转过身时,一张熟悉的面孔毫无预兆地闯入沈飞和傅伯勋的视野。

    三人不约而同地微微一怔。

    沈飞的酒瞬间醒一半,双眼逐渐睁大,有些不可思议:“维舟?”

    男人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剪裁合身,显得身形挺拔而优雅,难得在平日里穿正装,这副模样勾起沈飞的回忆,联想起上次见面。

    害怕是醉酒出现幻觉,沈飞挣脱傅伯勋的手,径直往前走,仔细地打量起来。

    确实是维舟没错。

    维舟也有点意外,可转念一想,在这种地方遇见沈飞又不奇怪了。

    他来这里为了见朋友,会馆老板是兰淞的表哥,一周前兰淞失恋,想找他聚聚改善心情,正巧赶在今天。

    傍晚六点他和边许临准时赴约,玩到十一点他们决定离开,上车之后,兰淞忽然发现手表落在包间。

    维舟让两人在车上等,他帮忙取回,就这么会儿间隙,遇见了沈飞和傅伯勋。

    他的目光从对面两个男人身上淡淡扫过,眼里现出几点不明显的冷意,没有刻意停留,他仿佛没看见一样顺着楼梯往下走,步伐稳健,颀长的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会馆门口。

    酒精让沈飞的反应慢半拍,确定不是梦,他不管不顾地追出去,完全忘记身后还有一个人

    “维舟!”

    一道急切又沙哑的嗓音在停场车猛地炸开。

    维舟不慌不忙地看过去,沈飞就站在不远处,飘雪的冷风中只穿一件黑色衬衫。

    “你俩到车上等我。”维舟回过头对两个朋友说话,语气忽然变得陌生,带着一种冷静式的命令。

    兰淞微微惊讶,好奇地朝那个男人看,可惜离得不近,加上天黑灯光不明,实在看不清长相。

    边许临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塞进车里,随后也上了车。

    车门关上,挡住外面的风声和杂音。

    兰淞说:“那是谁,维舟好像不高兴了。”

    边许临沉下眸子,没有吱声,透过挡风玻璃紧盯着外面。

    维舟缓步走向沈飞,鞋子踩在薄薄的雪地上发出窸窣声,向前几步后,他停住脚步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

    这个距离刚好能看清楚彼此的五官,还有眼里的情绪。

    尽管衣着单薄,沈飞却一点也不冷,在看到那个‘假男友’的身影时,浑身血脉偾张,一股夹带热气的怒火直冲头顶,恨不得手撕对方。

    “你几个意思?”维舟率先开口,冰冷的语调微微上扬,好像可以穿透千言万语,“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话可谈,藕断丝连不像是沈总的风格。”

    “谁跟你藕断丝连!你一直都是我的。”

    尾音还未消失,沈飞已经两个箭步冲过来,没有任何预兆,像阵风袭近维舟,双臂紧紧把人环抱住。

    一股龙涎香混杂威士忌的气息涌入维舟的感官,瞬间就让他理解了这种突兀的行为,但不代表会欣然接受。

    还没来得及享受久违的拥抱,沈飞就感到眼前的画面匆匆闪过,与此同时,手臂和后腰以及后颈的部位传来这一阵钝痛,迫使他呻|吟一声。

    “呃唔”他的莽撞行为被维舟迅速化解为自投罗网,只是眨眼的工夫,他的身体失去掌控力往后倒退,恰巧撞向庭院灯的灯杆,后背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视野回归稳定时,沈飞低下眸子,视线落在维舟的手上。

    “一般情况下,我不想和醉鬼计较。”维舟将人抵在灯杆上,仅用一只手摁在男人的胸口,足以牵制对方,他的语气和眼神十分逼人,透出如寒星般冷漠与孤傲,周围的空气都被凝结。

    他和沈飞的身高相仿,此刻,他却给沈飞高出一头的错觉。

    “疼”沈飞半天挤出一个字,苦着脸充满暗示,“后背,好像有螺丝。”

    维舟无动于衷,声音比方才还要冷冽:“离我远一点,我不是很想碰你。”

    这句话有足够的杀伤力,不喝酒的情况沈飞还能忍一忍,携带醉意的他绝对忍不了,他抬起手臂想要抗议,不成想维舟的反应更快,原本按着他胸口的那只手,以极快的速度转移到他的头部,迫使他的脑袋歪向一边,他的左脸与冰冷的铁器相贴,除了闷哼,他说不出一句话。

    车里看见这一幕的兰淞身体往后一耸,露出吃瓜才会有的夸张表情:“呜呼~”

    边许临则是紧张的把手放在车门,意欲下车,可联想到维舟的性格,他又把手垂下了。

    第169章 169

    三瓶高度酒所带来的后劲不容小觑, 视觉上的模糊勉强可以忍受,思维和身体变得迟缓却使沈飞打心底感到羞耻,早知道会偶遇维舟, 他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醉成这样。

    当维舟把他摁在灯杆上时, 他很想还手,至少要在对方的肩膀来一拳,像从前那样有来有回, 可他试图抬起手,悲伤的情绪瞬间融化他的力道,让他不忍心这样做。

    错的是他,已经伤了维舟的心, 难道还想在肉|体上补刀?

    他痛恨的是自己这副酒鬼样子, 没办法像平日里那样与维舟有效沟通。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喝醉的状态, 他好像没机会和维舟有肢体接触, 这样一想, 心底的羞耻感逐渐消散,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不要脸精神所代替。

    “维舟,算你狠”

    沈飞低声念着魂牵梦绕的名字,摸了一下刺痛的脸颊, 表情变得难以捉摸, 一会儿目露凶光,一会儿又扯出难以名状的微笑,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维舟眉头紧锁, 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手依然抵在沈飞的胸口,很想移开, 可他清楚如果自己放手,对方的身体可能会倒下去。

    习惯性的担忧和维护,似乎很难改掉。

    一股难言的寒意和惆怅袭上维舟的心头,使他心烦意乱,他不想继续僵持下去,完全在浪费时间。

    “站稳了。”维舟警告一句,试探性地往后退,那只手慢慢收回来。

    沈飞开始还能靠在灯杆上站住,随着维舟的手渐渐离开视线,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差点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维舟看他这样就来气,真想助他一臂之力,不过在关键时刻,还是出手去扶,确切的形容是用蛮力把人拽起来。

    “我站不稳了”沈飞委屈地嘀咕,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毫无伪装,醉态显露无遗,话语都变得不太连贯,“你这个无情的混是我想念的人,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回短信?我尝试用各种办法联系你,包括发邮件,可你始终不肯理我,这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

    “你不理我,是真的吗?”

    “你在说废话,现在开始闭嘴。”维舟在极力压抑内心的不悦,一再克制才没有一拳把人打晕,他受够了与醉鬼周旋,很想不管不顾的把人扔在这里。

    趁他纠结之际,沈飞抓住他的手腕,整个人朝他倒过来,仿佛身体失去平衡,烂泥一样跌进他的怀里。

    维舟下意识用手臂把人抱住,不可抗力地向后退半步。

    熟悉又温暖的气息瞬间将沈飞包围,他的后腰还有些疼,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三十六计中的苦肉计,立马加以利用,他紧紧搂住维舟的腰,脸贴在对方的颈窝,低声说:“后背疼”

    维舟黑着脸:“别装。”

    “真的,”沈飞把身体剩余的力气全部用在手臂上,说什么也不肯松手,“我不舒服,维舟,你带我走。”

    “你说什么?”维舟都要怀疑自己出现幻听,脸色变得一片阴沉,那种神态让人不寒而栗。

    沈飞丝毫不惧,低吟的声音像潺潺溪水,“我跟你走,怎么惩罚都行,只要你能回心转意,好吗?”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凝重的沉默,忽然间,他们的互动只剩下心跳和呼吸声。

    维舟看着前面,如同凝视深渊,面庞比冰霜还要冷,他站在原地,脊背挺直,好像沈飞挂在一座冰雕上。

    “不好,”他的手敷在沈飞的臂膀想把人推开,“我办不到,沈飞,你喝醉了,我帮你联系沈鸿。”

    沈飞觉得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很好听,抱他抱的更用力,还很亲昵的蹭了蹭脸颊,就好像他们从未分开过。

    “沈鸿不在”说完,沈飞闭上眼睛,一副随时要睡着的模样。

    “我送你上去。”

    这是维舟的最大限度,耐心已经耗尽,他不管沈飞答不答应,先把对方的手臂从自己身上强硬地拽下来,然后让人倚靠在庭院灯站稳。

    确定男人不会倒下去,他转过身走向自己的车。

    见他越来越近,车里的边许临把车窗降下,探出头看他。

    “再等我十分钟,”维舟指向后面,“喝的不少,脑子都不清醒了。”

    边许临往那边瞧一眼,一抹异样的光在眼里转瞬即逝,露出理解的表情:“需要我帮忙吗?”

    “我能解决。”

    维舟跟朋友们打完招呼,很快又回到沈飞身边。

    沈飞低垂着头,眼神迷离而深邃,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出去多远了。

    维舟先是冷冷地注视男人几秒,随后上前一步,动作利落地架起对方的胳膊,半拖半赶地带着人往会馆的门口走。

    没费多少力气和时间,他就把沈飞送进大厅,本想做到这一步走人,可会馆的安保和经理都不敢碰沈飞,一个个都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他只好送佛送到西,跟随经理的脚步,带着沈飞乘电梯上三楼。

    一路上,沈飞醉汉的状态一半真一半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只要维舟的手稍稍松力,他就虚张声势的要栽倒。

    “幼稚”维舟用只能自己听见的蚊子声吐槽。

    进入电梯后,沈飞转过脸,忽然开口:“你要走吗?”

    维舟不搭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

    “能不走吗?”

    依然得不到回应。

    沈飞不乐意的轻哼,语速慢吞吞:“你以前是不会这样对我的我真后悔,应该跟你去沙漠”

    “闭嘴。”维舟警告地斜一眼。

    害怕把人气走,沈飞努力抿紧嘴唇,将控诉的话通通咽回肚子里。

    知道沈飞会借酒消愁,沈鸿颇有先见之明的在楼上预留出一间休息室。

    进入房间后,维舟架着沈飞直奔卧室,用脚推开门,迅速把人放到床上。

    沈飞面朝下趴着,这时候不需要伪装,吹过冷风回到室内的他酒精上头,已然醉的不省人事,当他的脸颊挨到床单时,发出嫌弃的嘀咕:“别脏死了。”

    维舟恍若无闻,手中动作一贯利落,他掀起沈飞的衬衫露出光洁的背部,凑近一点仔细观察,发现后腰处有一块紫红色的淤青,稍稍有点泛肿,应该是磕在小的凸起物造成。

    确定人没大碍,他把衬衫放下,扯过一旁的薄被盖在男人身上。

    就在他欲要离开时,手腕被人用力握住。

    沈飞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微微侧过脸,喘着气说:“别走”

    维舟轻而易举地挣脱那只手,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先别走,你听我说,”沈飞特别想坐起来好好说话,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的他力气被抽空,连抬胳膊都费劲,他绞尽脑针的想挽留维舟,思来想去想出一个最拙劣的借口,“我现在一身酒气,你帮我洗澡,洗完再走。”

    维舟面无表情的评价:“不要脸。”

    沈飞努力撩起眼皮,决定换一话题:“你真的打算要跟我彻底决裂吗?”

    维舟交叉着双臂,没吱声,光是表情看不出真实情绪。

    沈飞继续低语:“你舍得吗?”

    维舟轻微挑眉,回了一句:“有什么舍不得的。”

    “你说爱我”沈飞感到一阵熏晕袭来,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我记得你说话的样子,我不信你能轻易放下,还是说你找了一个冒牌货,认为可以代替我。”

    “冒牌货?”维舟不解地眯起眼眸,感觉男人已经醉到胡言乱语的地步。

    他还是第一次见沈飞醉的这么彻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通过别人的形容他是不会相信的。

    “边许临!”沈飞忽然恢复一些气势,抬起手指向维舟,充满质疑的意思,很快又把手耷拉在床边,“你跟他现在是什么关系,在交往了吗?为什么总是形影不离。”

    “我和许临是朋友,关系很不错的朋友,”维舟脸上写满不悦,盯着沈飞的后脑勺看半晌,越想越不舒服,他弯下腰,一手按在对方的脸庞,好像在数落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沈飞,你不能叫我的朋友是冒牌货,不尊重也不礼貌,你是这样的人吗?我知道你不是,以后不要说这种讨人嫌的话,听见了吗?”

    沈飞缓慢地眨动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这双眼睛显得格外水润,他迷惘地蹭蹭脸,低吟道:“听见了”

    话音落,男人再也抵不住睡魔的诱惑,沉沉地闭上眼,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

    “你说我找冒牌货,可你的洁癖也是因人而异,我应该把你扔在外面。”

    维舟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倒是很好听,很像一位播音主持人在读报纸

    走出会馆大门,维舟抬腕看表,发现自己让朋友等了四十分钟。

    边许临和兰淞都让着他,谁也没打电话催促。

    他理了理外衣,怀着一丝愧疚,抬脚朝停车场走去。

    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挡在前面。

    看清楚是谁,维舟心想,又该让朋友多等五分钟。

    傅伯勋一点点朝他靠近,身上的黑色大衣积攒了些许雪花,看样子在这里待了很久。

    静静地互视片刻后,傅伯勋先出声:“他还好吗?”

    维舟直接忽略这个问题,笃定道:“你在这里等我,一定是有话想说。”

    傅伯勋不由失笑,点了点头:“是,我不想放弃他,他也不想放弃你,这种感觉真糟糕,我以前拍偶像剧的时候从来没想过狗血三角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事实就是如此,有时候我会想,你到底是我的目标还是我的克星?我很难讨厌你,也不想讨厌你,可无论是拍戏还是感情,我好像都很难赢你。”

    维舟向前一步,身姿挺拔的矗立在傅伯勋面前,两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和淡然,取而代之的是不常见的冷漠和疏离:“有一点我们相似,我不想讨厌你,不过你要想跟我比个输赢,就算出于一种尊重和友谊,我也会奉陪到底。”

    这样的回应让傅伯勋感到兴奋,双眸一下子变亮,毕竟在拼搏的道路上有强者作为对手是一件既有挑战性又充满刺激的事,也是一种荣幸。

    “他们都说你是最好的,我还真有点儿不服。”傅伯勋低眸思索几秒,很快又抬起脸,“金榈奖输给你,并不意外,我甘愿认输,但是下次有机会再碰上,我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维舟露出会意的神色,似笑非笑道:“我很期待。”

    “贺笙那里没争过你,”傅伯勋随意地往后一指,仿佛贺笙就站在身后,“我接受,沈飞不行,他当然不是赌注,他是我放在心上的人,我一定要试试,如果你对他没感觉,不如主动放手,别再吊着他。”

    如果前面的谈话可以让维舟保持一张无绪又冰冷的面孔,那后面这些话绝对触到他的逆鳞。

    “先不说我有没有吊着他,作为局外人,轮不到你来放话,”维舟边说边朝傅伯勋逼近,脸上露出对方从未见过的神情,眉宇间凝聚一股狠厉之色,声音越压越低,“你这么在意,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傅伯勋不是沈飞,没想过维舟还有这么阴鸷的一面,好像第一次认识,先是惊讶,随后沉下脸,没防备地保持沉默。

    维舟不再言语,径直从对方身边走过,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暗夜里。

    第170章 170

    沈飞一边冲澡一边回忆昨晚发生的事, 不完整的记忆就像零星的碎片堆在脑子里,努力拼接后却不连贯。

    他记得在停场车和维舟拥抱,不记得后背的淤青是怎么造成, 记得回到房间后的对话, 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幸运的是最重要的话他没有忘记,维舟和边许临只是朋友,并没有在交往, 这极大缓解了他焦虑又担忧的心情。

    十几分钟后——

    沈总裁披着黑色浴袍来到前厅,半干的头发随意散落,手中拿着一杯冰咖啡,每走一步都透出尊贵的气质。

    出来之前, 他没想到会客厅除了沈鸿还有另一个男人。

    傅伯勋第一次见他这副打扮, 目不转睛地怔了几秒才站起来问好。

    沈飞微一点头,径直朝沙发走去, 语气低哑又随意:“不好意思, 昨晚喝酒过量, 很多事记不清了,你是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嗯,我担心沈总,”傅伯勋指了指旁边, 示意昨晚在隔壁的房间过夜, 盈满柔情的双眼闪躲一下,似乎不敢盯着沈飞看太久,低头又抬头, 极力掩饰紧张和生理性的躁动, “你没事吧?有没有头疼?”

    沈飞站直身体,侧头观察傅伯勋, 嘴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心里想,要是眼前的男人变成维舟就皆大欢喜了。

    他对傅伯勋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在沙发上落座,双腿自然叠起,悠闲地喝一口咖啡,看样子心情还不错。

    打过照面后,傅伯勋就在沈鸿的礼貌相送下离开会馆,只要沈飞不开口挽留,好像很难找到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不出片刻,沈鸿回来了,手里多一份文件。

    沈飞坐在原来的位置,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浑身散发着疏懒的气息,他已经喝光杯里的咖啡,眼睛盯着房间的某一处思考,不知道心里琢磨什么。

    沈鸿大概猜得到,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顺便帮他重新倒了一杯咖啡。

    “准确吗?”沈飞一边翻看文件一边问,“会不会临时改变行程。”

    “有可能,维舟每部戏的合同都不包括宣发,时间比较灵活,”沈鸿停顿一下,用坚定又可靠的语气说,“我会提前联系何帆,确保无误。”

    “何帆愿意帮忙吗?”

    “不是帮忙,是简单的沟通,他那样的人,不喜欢把事情搞得太复杂。”

    沈飞了然地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除了去公司,维舟最近一次会出席什么活动。”

    沈鸿已经提前把文件上的内容背熟,毫无停顿地回道:“周三参加一场主演专访,很多记者媒体会去,他的新电影在月末上映。”

    “尽量把我和他的时间错开,这件事你来安排。”

    话落,沈飞用一只手合上文件,嘴角上扬,形成一个微妙的弧度,仿佛在诉说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既然寻常方法见不到人,他只能不按常理的主动出击。

    沈鸿收走文件,准备出去办事。

    刚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沈飞低沉的声音:“老爷子还没签字吗?”

    沈鸿回过身,不明显地点头:“他不肯看。”

    “身体怎么样?”

    “还好。”

    沈飞一手摸着下颌思索,眯起眼眸,从缝隙里迸出一道锐利的光:“不急,过几天我去卫家看望他,维舟的事不能再拖了,那个边许临很危险,”他执起冰咖啡喝一口,若有所思盯着前面的装饰品,“他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不是砸钱就能解决的人,魏景钧和他比起来不值一提,可他是维舟的朋友,我又不能动他”

    沈鸿静默地站在门口,听着他的声音忽高忽低。

    他像突然回过神一样,转头说:“你先去忙。”

    两场雪过后,A市不再刮风,天气自然而然的回暖,不过出门还是要穿外套。

    维舟披着一件棕色长款大衣,手捧一杯熟普洱热茶,穿过服务中心的四合院,来到郑王府前花园。

    阳光普照的庭院,贺笙和施万渝坐在一颗海棠树下面,正在探讨新剧本。

    维舟很快加入其中,拽过施万渝手里的稿纸,认真看起来。

    “你里面穿的什么?”贺笙忽然跑题,扒拉一下维舟的大衣,“服装的风格还没想好,这点很重要。”

    施万渝嘲笑一句:“导演,考虑太早了。”

    维舟则是掀开大衣,露出里面的黑色打底衫,“肯定不合适,下午有采访,咱们最好上午就把人物背景定下来。”

    施万渝歪着头打量他,嘴边笑容扩大:“穿它接受采访吗?”

    “对啊,特意找的黑毛衣,简单一点嘛,”维舟抚平毛衣,破天荒的开起玩笑,“穿的太帅会惹麻烦的。”

    “”

    贺笙和施万渝一人送他一个白眼。

    三人目光相互交错几眼,不约而同地哈哈笑。

    留给他们闲扯的时间不多,人手一份新剧本,话题很快进入正轨。

    贺笙的新戏名称暂定《少主》,后期改的几率很大,时代背景民国期间,讲述一个留学归来有理想的年轻男人,在家族传承与新理想之间挣扎最后选择挑战新生的传奇一生。

    男主人选已确定,意向女主是笑莺,编剧顾问非小狮子莫属,摄影指导包烨,动作指导预计花高价聘请业界最优秀的人,整部戏的制作方几乎是《光降》的原班人马。

    取景地点定在鄂萍市的影视基地,等到月末,贺笙和维舟约好一起去看场地。

    除此之外,维舟有更重要的工作,那就是熟悉人物背景,提前进入角色找感觉,贺笙留给他一个月的时间,预计下月中旬开机。

    好消息是新戏角色不再是内耗型,是一个身心强大的传奇人物,坏消息是这位传奇人物依然以死亡作为结局——

    下午两点多,影视产业园。

    维舟按照约定时间到达活动现场,由十几家大型传媒公司组成的‘主创专访’和‘主演专访’,录制的采访内容会在电影频道和各大网络平台播出,主要是作为新电影的宣传。

    大沙漠拍摄的喜剧电影叫《临时计划》,上映日期定在月末,维舟作为主演之一,有空闲的情况下不会拒绝宣发,当然,对导演印象好也是原因之一,他很配合,不仅接受必要的采访,去往鄂萍之前他还会参加A市的首映典礼。

    不需要换装或补妆,他和策划导演对完几个提问后便坐在采访席,身上是那件特意准备的黑色毛衣。

    本次采访模式一对一,漂亮的女主持人和维舟在台上,下面是六排媒体记者,当女主持人问完问题后,下面的记者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自由采访。

    维舟接过麦克风,找一个得体又舒服的坐姿,先是说一些为电影宣传的话,夸赞导演和合作的演员,介绍自己饰演的人物,然后连着回答主持人提出的五个问题。

    全部跟《临时计划》相关,很容易应对。

    快到自由采访阶段,女主持人趁还有一点时间,问一个题外话。

    近期总有人拍到维舟和兰淞以及文斌聚在一起吃饭饮茶的画面,三个不同类型的演员,诡异的凑到一起,难免会引起网友热议,大家都好奇,他们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主持人自然而然提起《鱼饵》剧组全体抑郁的事情,用很温和的语气询问维舟,有没有网上传的那么严重。

    提起那段灰暗时期,维舟眼里闪过一抹苦涩,面带浅笑,语气正经道:“杀青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和兰淞见面,我以为只有我自己会这样,后来文斌老师打电话告诉我,他也有这种困扰,我又联系兰淞,询问她的情况,发现她也不太好,我们仨一商量,总不能一辈子不见面吧,最后决定以毒攻毒,试过之后效果不错,我们现在是很好的朋友。”

    维舟回答的很认真,可台下却发出一片笑声,他也跟着笑了笑。

    忽然,他朝台下一扫,不经意间与坐在第二排的一名记者对上目光,那个人手拿专业设备,胸前挂着星时代娱乐报道的工作牌,戴着棒球帽和口罩,还有一副用来伪装的黑框眼镜,镜片下的眼睛似笑非笑,明亮而深邃,让人难以忽视。

    其实从坐下来开始,维舟就预感到有人在用不同寻常的目光盯着他,但在场的所有记者全部看着他和主持人,他便没多想,此时,他在人群里精准地找到那个人,对视两秒后,他不露声色地移开视线。

    接下来是自由采访环节,台下的媒体记者争先恐后的提出问题,按照规定,只能提出和新电影相关的问题。

    可偏偏有人不走寻常路,坐在第二排的星时代媒体人,接过旁边传递过来的话筒,目光紧盯着维舟的脸,用宛若天籁的声音开口:“维舟,贺笙导演说你会跳街舞,能不能现场给我们来一段?”

    话落,立马引起一阵骚动,有人低笑,有人低声起哄,显然大家都很乐意遇到这种意外情况。

    维舟淡定地朝下瞥一眼,轻声说:“他说的是傅伯勋。”

    那位声音好听的男记者笑着回道:“不好意思,是我记错了,那你会跳吗?”

    “跳大神可以,跳舞真不行。”维舟总是一本正经的开玩笑。

    “哦,维舟还会说方言。”

    “我是会说方言,而你是话多。”

    又是一阵低低的哄笑在台下蔓延。

    女主持人也忍不住笑,拿着话筒刚想把话题拉回正轨,却接收到后台导演的指示,暂时别插话。

    星时代的媒体人不肯放过维舟,相较旁边有些急切的记者,他的气场十分突出又稳定,再次提出毫不相干的问题:“维舟,听说你最近在健身,能不能展示一下你的腹肌?”

    男记者的语气悠扬悦耳,不带一丝敌意,反而给人一种幽默友善的感觉。

    这才是最可怕的,如果不照做,可能会显得维舟小气。

    台下由窃窃私语转变成高低起伏的呼声,联想到维舟的性取向,不管直男弯男都想看看。

    女主持人也想看,双眼放亮,立马接话:“维舟,要不展示一下呢?”

    下面炸了锅,后台的员工也都跑到摄影机后面,挤成一排等待福利。

    这个发展确实是维舟没想到的,他有些哭笑不得,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浅浅的弧度,面对大家不带恶意的起哄,他感到无奈,但不想扫兴。

    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维舟都不是一个扭捏害羞的人。

    就在他欲要站起身撩开衣服的时候,那个话多的男记者忽然话锋一转,及时制止了他的行动:“不如这样,镜头前不方便展示,隔着衣服感受一下怎么样?”

    女主持人带头吃瓜,忙不迭接话:“我看你最活跃,就你了,让我们先问问维舟,愿意吗?”

    已经架到火上烤了,这时候拒绝,肯定会冷场。

    维舟意味深长地看一眼男记者,只有两人才会懂的眼神,随后他收回视线,对主持人小幅度地点下头。

    男记者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设备从座位上站起来,迈着不慌不忙的步伐登上采访台,在靠近维舟时,他不忘压低帽檐遮住样貌,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近距离和维舟对视。

    维舟从容不迫地站起身,侧身面对台下,男记者伸出胳膊,一只手落在他的腹部,不易察觉地用拇指使劲按两下。

    完事后,那只手顺势抬起,好像在研究一件艺术品,将目标转移至维舟的手臂,又捏一捏那线条流畅的肌肉。

    台上和台下,包括演播厅后台,所有人都露出暧昧又快活的表情,好像他们也亲手摸到一样。

    男记者对维舟说声“谢谢”,随后往台下走。

    主持人替大家问:“什么感觉?”

    男记者边走边回答:“很硬。”

    重新回到座位,男记者低头掩笑,拉了拉口罩,整理手中的设备。

    很多人想搭话询问细节,尤其是隐藏其中的小GAY,他们很快发现一个问题,这位星时代的娱乐记者好像是头一次出现,六排同行中竟然找不到一个熟人,包括星时代的另几名媒体人。

    欢快的小插曲过去,场内气氛被调节的轻松愉快。

    经过这件事,维舟给记者们的印象很好,至少全程没黑脸,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影帝。

    单独的主演专访结束,维舟走下采访席。

    男记者拿起设备也准备离开,起身时,听见后面有人小声嘀咕:“这哥们儿估计看上维舟了,趁机占便宜,防火防盗防色狼。”

    “哈哈!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在专访见到维舟,说实话,我也想上去摸两下,手感肯定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