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霍芸跟郑良的前来让店铺好生热闹,更让周围邻居都知道小红娘的实绩又添了一件。
而且看这两人,都是身强力壮的,身后提着的兽皮极多,一看就是真正有本事。
如此般配的两个人,合该走到一起。
霍芸郑良来的快走得也快,他们手里都是好皮子,又赶在年前,卖得极快。
苏副使苏娘子帮着购置年货礼物。
郑良小心翼翼装好买好的喜饼。
两人便启程回肃河村,走之前还留了张厚实的皮子,专门送给苏茵茵,还让她一定收下。
“若不是你那句话点醒我们,还没那样顺利呢。”
这种谢媒礼,绝对不能少。
苏娘子也没让他们吃亏,包了不少点心糖果,让他们回家吃。
当然,同时再准备一份丰厚的礼物,让霍芸郑良帮忙带回给苏奶奶。
幸好两人走得快,他们离开没几日,汴京的雪越下越大。
风雪交加中,城北苏家点心的事,还是穿到苏茵茵耳朵里。
邻居刘姐姐回娘家的时候,顺便说的。
那日苏伯娘祸水东引,要把牵线孽缘的事栽到慧女点心头上,甚至把人引到城北慧女点心。
若不是那日小娃娃口才了得,估计常家丘家就要缠上他们这。
苏副使的下属丁鹏正率先赶来,倒是好了。
他来处理此事,反而显得公正。
当日就把苏大伯也喊到兵马司,一并送到北城衙门。
平日他们在西城,大家只能托北城兵马司关系不错的同僚帮忙警告,却不好自己动手。
现在直接撞到他们手中,干脆扭送到北城衙门,这可是正儿八经自己地盘。
两人被关了一晚上,又让他们写了文书,保证不再犯。
衙门官吏也觉得不妥,还把事情通给西城衙门同僚,说这简直是私媒,还差点惹出一女二嫁的祸事,让他们好好管管。
一来二去,这两人又被扔到西城衙门关了好几日。
西城衙门也气啊。
好端端的,丢这样大的人。
不过最生气的,大概还是被拆穿的常家长子,以及丘家老三。
这两个的底都被扒干净了。
其中的常家长子,还真被小红娘说中了,他之前定过一门婚事,不过他家情况好起来,那女方家落魄,故而退亲。
这也是他二十四了,还要重新寻人家的原因,也确实看中那女子家里善经营,好娶回来跟弟弟们挣家产。
丘家的问题更不小,他家也跟苏茵茵说的一样,十个兄弟姊妹,一共有五个生母。
家里乱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他母亲病故,舅舅家也没什么助力,可想而知分不了什么东西,故而把主意打到有家底的姑娘家。
那个被他们看中的女子,家中独女,家里还有店铺,可不就是最好的选择。
说难听的,便是想吃这家的绝户。
好不容易遇到个合适的,家里情况还单纯的,可不要上赶着。
上赶着就罢了,竟然还哄骗周围人,说什么自家条件好,对方才是高攀。
若不是对方拿不定主意,又遇到小红娘苏茵茵,说不定还真的被骗婚了。
到时候想从两个泥潭里出来,绝对不可能。
这段时间里,他们两个人被无数人笑话,那点小心思,瞒不过同阶级的人,现在还被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常家长子跟三个弟弟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听说还打起来了。
丘家老三在家里本就没地位,事情发生之后,家里明里暗里笑话他,根本在家里待不下去。
被拆穿后恼羞成怒的两人,不敢去找慧女点心的麻烦,毕竟那家男人在兵马司做副使。
便把怒火发到苏家点心上。
所以苏伯娘苏大伯被关押起来这几天,他们频频上门找麻烦。
苏家大房三个子女扛不住事,根本不敢开门。
等苏大伯他们两个回来,同样被逼的没办法。
“大房那几个人,回肃河村过年了。”刘姐姐帮着照顾点心铺,一边跟苏茵茵说闲话,“估计多躲一阵风头。”
她相公丁鹏正一直在处理这件事,所以她知道的很清楚。
这样,也是帮忙报了苏家大房的仇。
谁让他们做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因着苏副使的好人缘,此事都不让他插手,自有兄弟们帮忙。
苏茵茵认真点头。
就该这样做,谁让大伯大伯娘欺负人!
回乡躲一阵,都算他们运气好。
这两人之前被收拾一通,两三年没闹事,不知道为何,现在又作妖了。
“我倒知道为何。”刘姐姐嫁人之后,离家虽然不是很远,但也是自己成了小家,对外面的事更清楚。
“为什么呀。”
刘姐姐道:“以前市面上卖点心的店铺少,你们苏家又是老手艺老传承,所以顾客稳定。”
“但最近几年,汴京店铺多起来,卖点心的也多了不少,若是好好做点心,用料扎实点还能行。”
“你大伯他们家,总是以次充好,所以生意越来越差。”
苏茵茵眨眨眼,翻译一下便是。
朝廷稳定,又不打仗,经济跟市场慢慢繁荣。
现在竞争多,点心行业也在进步。
原地不动,甚至原地退步的店铺,生意肯定要差的。
这么想想也没错,他们这条街上,最近多出不少店铺,好像汴京的店铺确实越来越多了。
苏茵茵想到自家。
他们店铺有六种点心,凉糕跟山楂云卷糕在冬日不好卖了,只剩下四种。
若不创新的话,他们家生意肯定也会下降。
点心店的,还是要靠点心支撑。
这才是根本。
说句不好听的。
那些来定喜饼的人家,一方面是冲着她的名头讨个喜气。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娘亲做的喜饼确实好,否则程张两家婚事,怎么就定自家。
苏茵茵小脸皱巴巴的,被苏娘轻轻揉一把:“别担心了,等天气好一些,咱们再回老家一趟,你奶奶还会很多种点心做法呢。”
对哦。
还有奶奶呢。
苏茵茵还道:“到时候说不定能吃霍芸姐姐的喜酒。”
苏奶奶会做二十八种点心,已经很多了。
听说越到后面,样式越复杂。
等到开春之后,她们母女两个买些材料,就回乡学习。
开春后的事再说,年前的事还多着呢。
年前家里家外都要收拾一遍,还有相交的好友会在年前小聚,苏家一连几日都有宾客上门。
苏茵茵都认识,大多是爹爹之前的同僚旧友,大家过得都比之前好些。
甚至还有一家,是娘亲婚前密友,来京城看亲戚,正好来聚一聚。
爹爹娘亲的朋友们都来了,她的小伙伴还在外面。
苏茵茵提起笔,给原锐写信。
信还没写完,隔壁酱料店的小孩看过来,对小娃娃桌子上的点心格外眼热。
察觉到邻居家小孩的目光,苏茵茵朝他招招手,对这个五六岁的小孩道:“酥花生,吃吗。”
“吃!”小男孩跑过来,他长得很壮实,憨态可掬,又有点不好意思,“我吃一个就行,尝尝味。”
苏茵茵笑眯眯的,把小碟子推过去:“都给你吧。”
上辈子的她知道嘴馋是什么滋味。
一小碟酥花生而已,就当哄小朋友了。
邻居小孩惊喜万分,几口吃完花生,还小心翼翼舔舔嘴唇,真香啊。
苏茵茵感觉小孩确实有意思,还把这事写到信里。
原锐的仆从说过,年前会送最后一次信,这两日就过来拿。
看来看去,苏茵茵在信里忍不住写:“要是能像邻居家哥哥那样,多吃些饭就好了。”
自己的小伙伴真的太瘦啦。
说起来,他过了生辰,已经七岁了。
原锐家的仆从如约而到,在腊月二十二前来取信。
只是这位仆从脸上颇有些难过。
苏茵茵多问了句,对方只含糊道:“我家少爷自己在别院,老爷夫人今年走不开。”
也就是说,原锐一个人过年?!
“有什么事走不开啊。”
“大事。”
不是陛下皇后不想去,这段时日两人折返行宫汴京好几次。
但年关将至,事情太多。
今年还有数十番邦朝贡,其中两国不容小觑,陛下跟皇后娘娘肯定要留在京城的。
更不要说各种祭祀,都需要两位在场。
苏茵茵眨眨眼。
过年,爹娘却不在身边,她想想就觉得难过。
苏茵茵一时说不出话,开口道:“小哥哥你等我一下。”
仆从哪担得起苏小姐喊他小哥哥,可苏茵茵直接跑回家,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酱料店的小孩都看傻眼了。
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苏娘子也觉得不太好,谁家过年,不陪着孩子,这像话吗。
不多时,苏茵茵从家中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小箱子,箱子里都是近来爹娘给她买的新玩具。
一个小弹弓,还有三个磨喝乐,几个小猫玩偶,小蝴蝶的玩具,再有平日里练的字,更有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不止如此,还把娘亲做的酥花生包了一大包进去。
旁边小孩更傻眼。
自己吃只了十几个花生,都高兴得不行。
怎么她还包了一大包送人啊。
小箱子里塞得满满当当,苏茵茵郑重道:“里面还有些几个月我练的字,烦请大哥哥送给原锐,让他帮我看看,我练得好不好。”
仆从惊喜万分。
他当然知道殿下多在意这个朋友。
这么多礼物,殿下肯定高兴坏了。
在旁边小孩羡慕的眼神中,仆从提着玩具箱离开。
对此苏娘子自然不会阻止。
先不说原锐那孩子着实可怜,再者就看原锐平日送来的东西,他们那点回报根本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这些都是女儿的玩具,当然是她说了算,他们做爹娘的再补一份即可。
苏茵茵看着原锐家的仆从离开,这才准备回店里,谁料旁边的小孩一个跨步上去,不知道从哪学的,直接道:“以后,以后我认你当老大吧!”
老大?!
这是什么说法?!
苏茵茵下意识去找娘亲,那酱料店的小孩继续道:“以后你罩着我,我给你当小弟。”
这么大方的老大,真的很少见。
苏茵茵哭笑不得,勉强收下这个小弟。
细聊才知晓,酱料店的老板姓孙,不是汴京人,是从济州投靠亲戚,这才搬到京中,专门做酱料买卖。
“我叔父说,汴京这些年热闹,来这里卖酱料生意肯定极好。”孙家小儿子孙东俊一边吃花生,一边道,“等到年后,店就能开起来。”
隔壁装修一个多月了,装好也要过年,所以年后开业。
当天晚上,隔壁家专门送了他们做的济州酱料过来,大约得知孩子蹭了不少点心,礼尚往来。
苏家人吃着,酱料着实不错,开业之后生意估计会很不错。
苏娘子专门为这些酱料做了羊汤,又烙了大饼,冬日吃这些最暖和。
堂屋里,苏茵茵跟苏显在旁边练字,苏娘子给孩子们缝补衣裳。
还在外巡逻的苏副使还未回家。
冬日各家各户闭门不出,巡逻的兵卒们还要坚守,作为火禁司副使,肯定也要巡视的。
越是到年关越要小心。
防火防盗,都是重中之重,全靠兵马司的兵卒们日夜巡查。
苏茵茵听到院门动了声,赶紧掀开厚帘子去看。
一身风雪的苏副使抖抖身上的雪花,大步朝堂屋走来。
“爹爹回来了。”
苏娘子放下手中针线,抬头去看,女儿已经扑到爹爹怀里。
苏副使一身冰冷,就怕冻着孩子,顺手揉揉写字的大儿子,赶紧去烤火。
“今年可真冷,雪下的都比往年厚,好几个水缸都冻着了,那些人实在不用心。”
“真等用水的时候,他们才着急。”
苏副使说了几句公务,又吃了娘子端来的热羊汤,蘸着酱料吃了热乎乎的饼子,身上渐渐有了暖意。
苏茵茵认真听着,最近雪大,她不怎么出门,压根不知道这些。
但是爹爹好厉害。
要忙那么多重要的事。
察觉女儿的目光,苏副使忍不住多说几句,学习的苏显都抬头去听,妹妹凑到他身边,两个小孩皆抬着头,别提多仰慕了。
苏副使所在的火禁司,主管囚犯跟火禁事务。
“一到过年,便是歹人作祟的时候,贼也要过年,铤而走险的大有人在。”
苏茵茵听说过一些,不过还是震惊道:“最近的监牢人很多吧。”
“是啊,这些年还好一些,前些年才叫乱。”苏副使又提起防火的事,他每日巡逻,着重注意火禁事宜。
冬日天冷,要确保西城各巷的防火水缸里都添了盐,这样水方能不冻,省得有人冬日取暖时不小心失火,到时候连水都没得用。
都是些再琐碎不过的差事。
不像平常人以为的,兵马司巡街威风赫赫,更多还要耐心细致,不厌其烦。
苏副使平日话不多,今日回来猛然一讲,还有点不好意思。
“听起来很无聊是不是。”苏副使吃过羊汤,笑道,“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便是抓小贼,也没什么惊险可言。
小贼们多瘦弱,他一手一个。
苏茵茵苏显连连摇头。
“明明很厉害。”苏茵茵认真道,“爹爹是大英雄。”
保护邻里的大英雄!
苏副使明显被夸的想笑,又习惯严肃,不好意思多笑,还是苏娘子先笑出声,他才不好意思摸摸头。
哎,平常做惯了的事,被女儿一夸,怎么那样不同啊。
年前年后忙完,苏茵茵抱着猪猪存钱罐,认真往里面塞铜板。
过年期间,她得了不少压岁钱呢。
来往的亲朋都会给红封,去京郊舅舅家时,舅舅更是给了个大红包。
她的存钱罐吃的饱饱。
一直到大年初六,汴京都是过年的气氛。
初一去金明池看表演,初二看傀儡戏,等到初三,还有大杂团的表演。
前两年苏茵茵年纪小,他们全家不去凑这个热闹,今年三岁了,可以去玩啦。
初四初五,更有说书的名角,苏副使好不容易买到票,全家整整齐齐去听。
期间还遇到不少同僚,全都带着家眷。
看到苏茵茵的时候,人人都知道她。
“小红娘!”
“可真是极聪明伶俐的孩子。”
“你做的那个存钱罐真好玩,就是钱彻底取不出来了。”
最后一句,自然是同龄小孩说的,大人们忍不住笑,又给了孩子们些铜板,让他们买糖吃。
苏茵茵被哥哥苏显牵着手,一步也不离开。
其他小孩想往前凑,又觉得不好意思,苏茵茵的哥哥太吓人了,一直冷着脸,跟茵茵宝宝完全不同!
大人们听书闲聊,小孩子们凑在一起跟着笑,再吃会果子,热闹得不行。
初六气氛才散了些,但因为帝后会出现在金明池附近的城楼上与民同乐,苏家四口又去凑了个热闹。
苏茵茵眼神虽好,却也只能看到模糊的两个身影,明晃晃的,说了些普天同庆,又说期盼今年风调雨顺的话。
苏茵茵来这里三年,汴京人的日子确实越过越好了。
想来帝后二人还算不错?
苏茵茵窝在爹爹怀里,被金明池的歌舞吸引,这可是宫中的剧团,轻易不出来表演的。
过了初六,对于做买卖的人来说,年也差不多过完。
慧女点心重新开业,苏副使那边也要回去当值。
不止如此,甚至连苏显都要上课。
谁家私塾初七就去读书啊!
贵的私塾,果然是贵有道理的。
按照他们私塾夫子的话说,你们每浪费一日,便是浪费一日爹娘的银钱。
这话是不是有点太可怕了!
苏茵茵瑟瑟发抖,已经过了十二岁生辰的哥哥苏显更加沉稳。
他绝对不会浪费爹娘的银钱。
苏副使跟苏娘子有些无奈。
他们对孩子们很好吧,真的不用这么节省的。
但他们也知道,私塾夫子建议苏显明年这个时候参加童试。
也就是说,明年这个时候,他就要考秀才了。
“先试一试,哪有一次便考过的,趁着年纪小多试几次,真正考试的时候,更有把握。”
考秀才一次不过很正常。
多考几次才是常态。
能在十五岁之前考中,便是上佳。
这一年里,苏显明显会更加用功。
苏茵茵给哥哥整理好书箱,朝他握拳,哥哥加油!
邻居孙家酱料店也开业了。
孙家看到苏显去读书,顺便问了句孩子在哪读书,他家孩子在家乡也在读书,到了新地方,肯定会继续读。
听说那私塾价格后,孙家明显沉默。
他们济州为孔孟之乡,已经很注重读书了,怎么你们比我们还看重啊。
再看人家的小女儿都写得一手字,真是不能比。
苏娘子还是推荐了苏显之前在的私塾,价格明显低很多。
苏茵茵看着,下意识想到原锐。
自己启蒙书都是他教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四书她也该读了,但想着哥哥要备考不能打扰。
要是原锐在就好了。
苏茵茵想着,又挠头,原锐是不是说过尽量回来给自己过生辰?
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生辰。
算了,她可以自学!
经历过高考的她,是可以自学的!
哥哥苏显自然不会让妹妹硬啃书本,留下不少笔记,有这些笔记,苏茵茵学的果然快了。
甚至超过酱料家的孙东俊。
孙东俊五岁启蒙,今年六岁,读书有一年了。
但他去找苏茵茵一起学习时,差点哭出声。
本以为都是刚学一年,自己还比小娃娃大两岁,肯定比她厉害。
没想到人家千字文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不说,甚至还会写字。
他怎么什么都不会啊。
还有几日便四岁生辰的苏茵茵只好去劝:“我有两个人教呢,他们都很厉害,所以学得快啊。”
她有种欺负小孩的感觉,这样很容易愧疚啊。
“那我还上了私塾呢,两个呢。”
“还是不会背三字经啊。”
孙东俊委屈得厉害,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等苏茵茵劝了又劝,孙东俊这才好些,不过回到家后,便下苦功夫读书。
他一定会赶上小娃娃的进度!
苏茵茵托腮,哎,同样都是六岁的小孩,去年六岁今年七岁的原锐就不会哭鼻子。
看来还是原锐小伙伴比较厉害。
苏家四口人在汴京快快乐乐过了个年。
另外的苏家五口人可不是这般。
苏大伯带着妻儿回老家躲祸事,只能把店铺关门,这段时间没有收入,可把他心疼坏了。
夫妻两个日日吵架,从汴京吵到老家肃河村。
见到卧病在床的苏奶奶,两人出口不逊,苏伯娘还指责苏奶奶教会周慧女做好几样点心。
气的苏奶奶把他们一家五口赶出门。
他们一家只能去收拾常年不住的房屋,大雪天还要修修补补,否则会漏风。
厨房冷锅冷灶的,连柴火都没有。
这个年过的,要多憋气有多憋气。
他们本想跟苏奶奶服个软,蹭到苏奶奶如今的房子里住,没想到大门一锁,老人家去隔壁姨奶家住下。
姨奶家得了苏副使跟周娘子送的年礼,还托同村人送来点心,哪有不愿意的,根本不让苏家大房的进门。
这下好了,苏家大房不仅成了汴京一群人的笑话,还成了老家肃河村全村人的笑柄。
气的这一家五口,刚过了正月初十,便要回京。
租了辆马车,赶紧回去,想着赶紧回去重新开张,而且村里彻底待不下去。
臊眉耷眼的一家人,不仅出手小气,还不管车夫的饭,车夫都觉得晦气。
走到官道上,苏大伯还道:“马车怎么这样慢,知道耽误一天,我家要损失多少银钱吗?”
说罢,竟然想自己驾车。
眼看马匹受惊,马车速度确实快起来,吓得车夫赶紧夺走鞭子。
车夫气急,骂人的话还为出口,旁边一辆六架马车疾驰飞过,后面还有十几匹轻骑。
让这本就不稳定的车马差点翻过去。
轻骑上的人见他们没事,这才继续前行。
“路上还有雪未化,怎么快行?你是什么蠢东西,若是车翻了,你来负责吗!”车夫破口大骂,接下来的话更是难听。
大家走得好好的,突然改变方向,是会死人的!
不仅话难听,他干脆把这蠢货一家扔到官道的茶馆里,便是不赚这一趟钱,都不能拉他们!
“嫌我的车慢,有本事你去坐六架的马车,方才那车跑得可极快。”
六架车,必然是王公贵族才能坐的,车夫说这话终于出了个恶气。
而那六架的马车既稳又快,载着一个瘦弱的小娃娃前行。
小娃娃还看手里的信件,即使这些信件他已经看过多时了。
全都是小宝宝写的。
有她专门写的信,也有她平日的课业。
一张张看过去,能发现明显的进度。
小娃娃削瘦的手指冰凉,又拿起旁边的小蝴蝶木雕,巴掌大小,有点像茵茵。
外面的寒冷让李锐渊闭上眼,努力感受身旁暖炉的温度。
他答应过茵茵,要回去给她过生辰。
正月十五。
就剩两日了。
他一定会赶到的。
手中的纸张被他从头到尾再翻一遍,其中几张纸上,还写了很可爱的小字。
“今天店铺生意好好。”
“好困,早上起不来。”
“啊差点点算错账,幸好我聪明。”
“猪猪存钱罐真可爱。”
“原锐好像很怕冷。”
“哥哥跟爹爹想笑,但是没笑出来。”
“娘亲亲亲。”
“今天做了件大好事!不过我怎么真成小红娘了。”
苏茵茵自己都没发现,她每日发牢骚练字的纸张被收拢起来,当课业一起送到原锐那。
估计还在奇怪这些东西收到哪里。
过年期间,温泉行宫里的李锐渊便是看着这些纸张度日。
这些小牢骚很鲜活,像是小宝宝在他耳边嘟囔一样。
可爱。
像小蝴蝶一样可爱。
李锐渊还在信上看到一行字。
还说她家店铺隔壁搬来一个小孩,也是五六岁的样子。
比他高。
还比他壮。
“真的好大只。”
李锐渊眼神停留在这行字上,抿抿唇,好像身上更冷了。
旁边的仆从看着殿下的表情,只觉得殿下年纪不大,身上气势却足,他看的有些害怕啊。
“您吃酥花生吗,还有一小盒呢。”仆从赶紧递上去。
李锐渊没说话,垂眼道:“不吃了。”
比他高。
比他壮。
李锐渊咬牙:“吃。”
“还有吃食吗。”???
殿下在说什么?!
今日的殿下,还真的是殿下吗?
不仅敢在冰天雪地里出行,还主动要吃的。
倘若陛下皇后听到,肯定会喜极而泣吧!
“有有有,小的去给您拿。”
不过在雪地里出行,倒没那么奇怪。
温泉行宫附近也有雪地,从十月份下雪之后,殿下便会主动过去,不管手指怎样颤抖,他都会往前走。
许多时候,连陪同的皇后娘娘都看不下去,让殿下慢慢来。
“日子还长,不用着急。”
孩子才六七岁,即使作为太子,年纪也还是小的。
殿下却直接摇头:“我答应过她。”
正月十五,要陪小宝宝过生辰。
“那孩子是正月十五的生辰?”皇后娘娘低声说了句,“怪不得。”
那个时间,积雪大概率未化。
若渊儿走不出来,那他还要在温泉行宫待着,直到春暖花开。
说远一点,若不早点克服这一点,他就永远也不能给苏茵茵过生辰。
甚至连渊儿的生辰,也是在冬日,同样有雪。
总不能把人家小宝宝抱到行宫吧。
皇后中间回了几趟皇宫,每次回来,都能发现渊儿走得更远了,甚至还吃了小点心。
这一切都让皇上皇后甚至宽慰。
马车上,李锐渊到底没用多少,闭上眼缓了缓道:“今年是不是该上武学课了。”
七岁了,是该学的。
可殿下的身体?
李锐渊不言。
他一定要学。
他也能长得很高很大只。
至少比小宝宝的邻居厉害。
小宝宝苏茵茵睡得迷迷糊糊,便听到有人敲门。
天冷之后,她起的比平日晚一些,不过家里来客人,还是挣扎着起来。
来的人带着礼物,苏茵茵有些眼熟,定睛一看,这不是那日一起听书的婶娘吗。
这位婶娘同时西城兵马司一位副使的娘子,人称魏娘子,她这次过来,有事求苏家帮忙。
本来应该早些时候过来,但想着年节里各家人都多,不好说话,如今都快正月十五了,她趁着人少走动走动。
看到刚睡醒的小宝宝,魏娘子道:“你家女儿生得可真好,长大后必然是个美人。”
此话不假,小宝宝眼睛像葡萄一般,鼻梁挺翘,脸蛋肉乎乎的,却小得厉害,怎么看都是美人坯子。
苏娘子笑道:“小孩子,快快乐乐就行。”
“不能这样讲,你家小孩出了名聪明。”
此话一出,苏娘子跟苏茵茵察觉到什么。
“她可是咱们兵马司都知道的小红娘。”
果然,这句话来了。
苏茵茵刚睡醒,肚子饿的咕咕叫,苏娘子赶紧把热着的早饭拿出来,还有一碗温热的牛奶。
魏娘子过来自不是为了蹭饭,只让小宝宝吃着,她道明来意。
“过年的时候,有人来我家说了门亲事,可我有些拿不准,想请你家一起帮忙拿个主意。”魏娘子说着,眼神都在嘴边沾了一圈白的小宝宝说。
向一个还不到四岁的娃娃求助,她真的不好意思,却也没办法。
谁让这小娃娃聪明,还名声在外。
所以魏娘子赶紧道:“是我娘家的远房侄儿,今年二十,之前一直老家定州在读书,因着读书才没议亲,今年还去考了秀才,虽说还不知道结果,但今年是他头一次考,多半不中的。”
“过年时候,我娘家来人,说我家大女儿十八,也算正合适,问要不要结亲。”
“当时我本想拒绝,定州距离汴京也有二百多里,哪舍得让女儿远嫁。”
“可拒了之后,那边说我那远房侄儿可以来汴京,顺便在这里读书,而且他家还能在我家附近买处宅院。”
其实说到这,魏娘子跟她相公已经心动了。
侄儿读书一向不错,都说考个几年,考上秀才应当不错。
虽说放在汴京,秀才不算什么,但在普通人家,已经很好了。
再加上魏娘子的相公在兵马司做副使,也能给他安排个文书小吏的活,到时候女儿还能在身边,岂不是极好。
退一万步说,考不上秀才,会读书识字去做账房先生也行啊。
一家子不说富贵,但日子肯定过得去。
魏娘子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又找人回娘家探听,看看他家有没有特殊情况。
他们接亲,不算高攀,更不算低嫁,看着是不错。
可他家还是谨慎,即使老家说一切正常,魏娘子下意识想到苏家的聪明女儿,干脆准备礼物,来苏家坐坐。
这种大事,苏娘子有些为难。
苏茵茵那边抬头道:“婶娘,他家是头一次提这门亲事吗。”
“是啊,就过年的时候讲的。”
单这么看,好像没什么问题。
那侄儿也不过二十,因为读书耽误议亲很正常。
所有事情里,只有一个是不正常的。
为何不等童试成绩公布再说?
各地童试都有当地县级以上官府组织,情况都有不同。
但苏茵茵听哥哥讲过,大多是从正月二十开始第一轮考试,三到五轮,也就是二月中旬出成绩。
谁家议亲,会赶在童试之前议?
怎么也要等到考试结束,评估一下自己的成绩,再寻门第。
在古代,若科举有望的,便是童试落榜了,也能拿着自己的文章求亲,证明这书生是个潜力股。
难不成魏书生还有魏书生的家人,料定自己考不中?
为何这般肯定?
按照这家的说法,他也是读书十余载的,就一点把握也没有?
可这点微末细节苏茵茵有些不知怎么讲。
见小宝宝纠结,魏娘子直接道:“孩子你有话直说,这里就咱们几个人,除了孩子他爹,我谁都不讲。”
苏娘子犹豫片刻,不想让女儿掺和里面,同时又怕一个好姑娘嫁错人,那一辈子的事。
苏茵茵那边已经直接讲了,她还是找了个稳妥的方式:“要不然请其他人问问情况,想来定州也有您家的旧友。”
总之不要从娘家那边入手。
没记错的话,魏娘子是找她娘家人打听的?
科举多重要,不必多言。
还未考便料定自己不中,问题只怕不小。
再者,魏娘子的娘家条件不错,远离家乡来汴京备考,还要在汴京买房子住下,他家怎么就确定,一定在汴京定居?
苏茵茵觉得自己想多了,可妥妥期间,还是说出看法。
魏娘子一惊:“科举方面有问题?”
这么一说,也是啊,在家好好的,要来汴京定居不说,还确定本届秀才不中?
魏娘子急急忙忙离开,她要找人问问,这次避开娘家人。
魏家的事还要个四五天才有结果,苏娘子的注意力都在女儿接下来的生辰上。
还有两日,便是女儿四岁生辰,她肯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想来想去,苏娘子决定带着全家去酒楼吃一顿好的。
他们鲜少在外吃饭,这次就破个例。
西市近年新开好几家大酒楼,他们也去尝尝。
苏茵茵还未在外面酒楼吃过呢,有些好奇当地都卖什么菜色。
她当年在孤儿院,跟煮饭阿姨练的一手好厨艺,不过这辈子没什么机会展示,不管什么时候家里都有热乎乎的饭菜。
送走魏娘子,母女两个赶紧去店里开门。
旁边酱料店也正式开业,看着虽然有些冷清,但也有买卖,估计等名声打出去会好一些。
肉眼可见的,这个西市末尾的巷子多了好几家铺子。
卖酱料的,卖杂货的,还有一家新开的面馆。
西市真的越来越热闹了。
正月十五,其他人家庆祝元宵节,苏家要庆祝小女儿的生辰。
今日过节,哥哥也不用上学,手上拿着一个柔软的布娃娃,苏显为了给妹妹惊喜,特意存钱去外面做的。
苏茵茵当时随口提了句,便被哥哥放在心上。
软软的布娃娃,抱起来有半个苏茵茵高,还扎着两个小辫子。
好可爱!
是布娃娃哎。
“妹妹生辰快乐,四岁了。”苏显把娃娃递给妹妹,摸摸妹妹头发,她喜欢就好。
苏茵茵一把搂住娃娃,也搂住哥哥:“谢谢哥哥。”
苏显嘴角翘了翘:“喜欢就好。”
礼物送的很成功。
苏副使送的东西更大件,竟然是连夜在院子里做了个秋千,秋千的座椅用皮子垫着,很是舒服。
秋千哎!
苏茵茵抱着布娃娃走过去。
院子里的秋千,等天气暖和一些,她要天天过来玩!
苏娘子不仅准备了全套的新衣裳,更是今日酒楼吃宴的请客人,她还从匣子里取出一支崭新的绢花。
鲜艳的颜色,很适合接下来的春日佩戴。
好多礼物啊。
苏茵茵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
梦里的自己,真的快乐呀。
苏茵茵小小掐自己一下。
不是梦,是真的!
看女儿傻乎乎的样子,三位家人忍不住笑,宝宝怎么都可爱。
“谢谢娘亲,谢谢爹爹,谢谢哥哥。”
“我很喜欢这些礼物。”苏茵茵抱住全家,心里美得不行。
她不仅有家人,还有家人的礼物呢!
作为小寿星,邻居刘婶娘特意送了个鸡腿过来,就连酱料孙家的孙小子也偷偷卷了个大饼过来。
他家济州大饼加上济州酱料,味道绝佳!
苏茵茵一口咬上去,确实不错!
傍晚,苏家四口关了点心店门,慢悠悠往酒楼走。
今日元宵节,西市还有灯会,他们预定的位置可以看到大片漂亮的元宵灯。
点点灯光,把往日无光的夜晚照的灯火通明,西市的百姓走出家门,庆祝元宵佳节。
“客官四位吗,有预定?里面请~”酒楼伙计热情洋溢,带着苏茵茵他们往楼上走。
娘亲请客,竟然直接去了二楼哎!
苏茵茵还未来过这么大的酒楼,是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的头一回,她说不上局促,但带了高兴。
爹娘还有哥哥,他们一家在一起,可真好。
苏茵茵被抱着坐上凳子,趁着家人点菜的时候看向窗外。
从二楼往下看,元宵灯更好看了。
苏茵茵撑着窗台往下看,她是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吗?
那人正好抬头。
原锐!
原锐回汴京了?
苏茵茵瞪大眼睛,楼下的李锐渊眼中也出现惊喜,快步上楼。
找到了。
他去苏家时扑了个空,邻居说小宝宝一家去酒楼吃饭了。
本以为不好找,没想到刚来看便看到她。
李锐渊一路奔波,眼神明亮,带了微微喘息,手里的玛瑙盒子被攥得很紧。
“生辰礼物。”
“送你的。”
李锐渊并未说自己回来的有多艰难,他只觉得,还好赶上了。
苏茵茵看着盒子,有些踌躇。
上面那么大颗的是玛瑙吗?
别说苏茵茵没见过,苏家人都没见过啊。
盒子被塞到苏茵茵手中,比玛瑙盒子更珍贵的,是里面腰坠。
小蝴蝶形状的,不过小孩巴掌大小,翅膀上皆是一颗颗细小精美的彩色宝石。
宝石颜色搭配的极妙,乍一看就是只粉粉的小蝴蝶,稍微一动,蝴蝶流转的翅膀便炫目起来。
好漂亮。
漂亮到可以进博物馆那种。
这是个可以存在于一年四季并流光溢彩的小蝴蝶。
第28章
酒楼雅间,苏家生辰小席上多了个人。
苏家四口对此并不排斥,多是怜爱原锐的瘦弱,还知道过年那会,他都是一个人过的。
但是,那个礼物是不是有些太贵重了。
放到现代,这样无数彩宝镶嵌的蝴蝶饰品,不说彩宝是真是假,只讲这个设计审美,价格都能突破天际。
现在设计是真的,上面无数宝石也是真的。
李锐渊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只道:“我家工匠做了大半年,专门是给你的。”
意思就是,你不要,这礼物就没有意义。
李锐渊身后的仆从连忙上前,对苏家夫妇小声道:“我们家老爷夫人知道此事,一直想感谢您照顾少爷,能哄着少爷多吃几口饭,别说一个彩宝小蝴蝶了,便是拿一座金山来换,老爷夫人也愿意的。”
说白了,对他家来说,并不算什么,心意最重要。
苏茵茵看着原锐的目光,只好把它挂在腰间。
确实好看。
苏茵茵一瞬间明白,为什么很多人喜欢宝石了,不说价值如何,就是单纯看着闪亮亮的东西,心情会格外好。
两人把玩一会,菜也上齐了。
元宵的菜色里必然有道汤圆,那汤圆甚至还是彩色的。
刚吃几口,就听后厨有人过来道:“苏家来吃饭,价格直接减半。”
不仅如此,大厨专门做了拿手菜赠送,更给小寿星做了长寿面过来。
但凡大厨,在酒楼里都是仅次老板的地位。
他敢这样讲,就敢给苏家打折。
为什么呀。
伙计连忙回话:“我们家大厨讲,彩色的汤圆,还是从你家糯米凉糕得来的灵感,很多人都冲着彩色汤圆来吃饭呢。”
哇,还有这层关系。
食物摆在外面,熟悉厨房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关窍,没想到这家大厨还记在心上,知道是他们来了,特意给折扣。
苏娘子惊喜:“这还是我们家女儿想出的法子,倒是省银钱了。”
苏副使,苏显同时点头。
都是茵茵厉害。
李锐渊回来路上,知道最近发生不少事,没想到小宝宝还有这样的惊喜。
今日满四岁的苏茵茵被夸的脸红,脸颊被灯笼映得红彤彤。
生日可真好啊。
好多人帮她过生日,还夸她。
苏茵茵给家人夹菜,最后到原锐的时候,特意避开不好克化的汤圆,给他分了自己的长寿面。
吃这个!
这个好消化!
生日快快乐乐过去。
这个年也彻底过完。
提前从行宫回来的李锐渊让朝中一阵惊喜。
太子殿下从小聪慧,若不是小时候那件事,必然是大家心中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如今看着殿下慢慢恢复,甚至还准备练习骑射,朝中后继有人,任谁都觉得天佑万龙国。
苏副使都觉得,他们上司宁郡王最近心情不错,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不过这几日,苏茵茵跟苏娘子收拾行李要回老家一趟。
年前就说好了,要回家学新点心的方子。
这次估计回去半个月,学五到七种做点心的方法。
苏茵茵识字,可以让苏奶奶口述,她记下来,回来之后按着方子做,也更省时间。
上次在酒楼吃饭,苏茵茵就察觉到,连酒楼大厨都在想着创新,他们点心铺同样要抓紧。
汴京的集市,好像越来越繁荣了。
正月二十出发,二月初七正好回来。
苏茵茵回来之后,发现哥哥学习更用功了。
一问才知道,汴京北城今年的童试题目极难,他们这个私塾里竟然只有一个考上秀才,气的进士夫子咬牙切齿。
进士夫子心中不满,挑了几个他觉得潜力极大的学生,私底下不要钱给他们补习,一定要让他们考上秀才方能雪耻。
苏显就是其中之一。
哥哥这是直接进了精品小班?
哎,考科举确实不容易。
收到科举,苏茵茵跟苏娘子对视一眼,苏娘子甚至还没收拾好行李,就有人登门拜访。
这次魏娘子跟她相公一起来了,两人手上拿的礼物看似不多,实际上都是贵重的布料。
魏娘子脸色难看,她也不瞒着苏家人,直接向小宝宝道谢,满怀感激拉着苏茵茵的手:“若不是你提醒,只怕正要着了他们的道。”
正月上学,魏娘子的娘家来人,给她大女儿说亲事,家族里还算有出息的魏书生。
而且那魏书生还能来京城买房定居,准备在汴京读书。
本想着是好事。
可苏茵茵提醒,马上要童试,他家为什么不等童试结束再说,难道一定料定自己考不上?
这种细节,很少有人能察觉。
毕竟怎么看魏书生都是潜力股,还是娘家人来说媒。
魏娘子先让娘家那边看看情况,听了小宝宝的话后,又让相公去找同僚从当地定州当地官府询问。
一来二去,终于在童试时发现端倪。
好啊,原来是魏书生在童试前,试图买当地童试题目。
当地衙门发生后,直接夺了他们考试的资格。
只是当时全县书生都在备考,不好说出来,影响考生成绩。
魏书生一家就是趁着事情还没揭露,准备赶紧定亲。
可当地肯定不成,毕竟童试结束后,此事便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便是跟当地女子定亲了,那直接退亲便是。
万龙国对女子退亲可没有那么大的拘束。
而且怎么看都是他家有错在先。
故而魏家想让魏书生去往他处。
在汴京的魏娘子便被盯上,到时候事情传过来,估计生米都成熟饭了。
至于什么在汴京买房备考,根本不是为了读书,也不是为了让女方家放心。
完全因为家乡待不下去。
再有,魏家还指望汴京北城这边查的不严,忽略魏书生在定州县城的罪名。
考生那样多,察觉不到也很正常。
可他家完全没想过,若汴京这边知道了,那他的岳家也会被牵连。
到时候岳父母都被连累。
或许想到了,但依旧这样做。
反正吃亏的又不是他们。
若不是他家多留个心眼,从官府同僚那查问,真要入了圈套。
“这人实在可恨。”这位巡查司副使极为生气,若不是相隔两百里,他定然会直接狠揍对方一顿。
苏家夫妇听了来龙去脉,只觉得害怕。
他们家也有女儿,若他家遇到这样的事,苏副使这般冷静的人,都会冲过去打人。
苏茵茵听的震惊。
科举舞弊这种事都敢做啊,魏书生是不是头有点铁。
幸好当地官府发现的及时。
她当时还怕自己多心,没想到多心是有好处的。
魏娘子再次感谢:“怎么说都觉得不够,以后你家有事便是我家有事,必然不会推辞。”
魏娘子本身性格爽快,小时候也读过书,在汴京北城时间长,结交甚广,她这么说,便是认了私人的交情。
那巡查司副使是大族旁支,虽不受重视,却也有几分体面,他跟着点头,同样是感谢。
当晚两人留下吃饭,期间更是夸茵茵聪明。
这般敏锐,那可是天分啊。
正说着,苏家门又被敲响。
苏显过去开门,是私塾夫子让学生送新添的课业过来,说是今年童试题目整理好了,让他们都做一遍。
苏茵茵往外看去,哥哥的夫子着实被今年童试气狠了,竟然连夜差人送试。
升学率的问题,果然困扰古今所有老师。
不过门口那人身穿崭新青衿,难道是哥哥私塾里,今年唯一考中的秀才?
苏茵茵还没见过秀才呢。
苏娘子见女儿好奇,随口问道:“怎么了?”
“娘亲,外面好像是黄秀才。”
黄秀才,显儿的同窗?
苏家夫妇自然知道他,显儿私塾唯一考中秀才的嘛。
今年童试题目极难,只有他过五关斩六将,考中秀才,是进士先生的爱徒。
让爱徒来送卷子,也是对学生们的激励?
黄秀才无奈至极。
夫子还让他穿着青衿来送,搞的像是故意显摆一样。
说到新中的秀才,魏娘子跟巡查副使同时看过去。
谁让差点被假书生骗了,此刻来了个真书生,忍不住多看几眼。
魏娘子看着,忍不住道:“这秀才今年刚考中吗。”
“年龄多少,可有婚配?”
这他们哪知道啊。
等苏显拿着童试的试卷回来,面对目光灼灼的婶娘伯父,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
“显儿你这同窗今年多少。”
“可有婚配?”
“家里条件如何?”
“品行呢,做人的品行最重要。”
十二岁的苏显有些不明白,小宝宝苏茵茵已经在扶额了,她就不该多看那一眼!
苏显那边并未回答黄秀才的私人问题,只道:“黄兄品行极佳,性格稳重,学问扎实。”
还真是秀才!
今年刚考出来的。
苏显顿住,剩下的不再多言。
没经过允许,不能在背后说人家里情况。
魏娘子,巡查副使对此倒是理解,甚至更欣赏苏家了。
苏副使来汴京时间短,又是行伍出身,没想到一家人竟然这般优秀。
苏娘子不用说,自己撑起点心铺子,还乐善好施,对家中贫困的下属极好。
大儿子苏显读书用功,轻易不论人长短。
小女儿冰雪聪明,知微见著。
哎这一家四口,让人实在羡慕啊。
羡慕归羡慕,魏娘子还是请苏显帮忙问问黄秀才的情况,看看他那边有没有这个想法。
毕竟方才一看,那穿着崭新青衿的青年着实不错,为人沉稳,做事也稳妥。
老家那边,还想给她画个未来秀才的饼。
现在她偏偏要给女儿找个真秀才。
不然出不了这口气。
苏显傻眼,盯着妹妹看了好一会。
想到同窗黄兄的情况,苏显竟也没直接拒绝,只能对妹妹敬佩道:“这种情况,妹妹也能撮合一对?”
这合理吗!
第29章
苏茵茵默默吃饭,她也没想到啊。
此事交给上学的苏显,以至于第二日上学时,下意识看向同窗黄兄。
黄秀才今年二十一,是进士夫子的同乡,家里务农,家里贫苦。
因着天赋不错,故而被进士夫子带到京城,既是给他家做些杂事,同时也能免除学费。
黄秀才确实争气,今年考题如此之难,他竟然还考中了。
更幸运的是,他依旧可以在夫子这读书,毕竟夫子是进士,还能教导他许久。
十二岁的苏显头一次办这种差事,频频看向黄秀才。
进士夫子看了一眼,反而夸道:“不错,见贤思齐焉,多向黄秀才学习才是。”
苏显挠头,等到得空时,不好意思地将此事说与黄秀才,最后强调道:“只是说一句,若不成没什么,昨晚我爹同僚看到你了,便顺嘴一问。”
黄秀才也傻眼了。
自从他考上秀才之后,说亲的人是很多。
无论老家还是夫子这边,上门说项的人不少。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沉默的小孩苏显会提起此事啊。
黄秀才虽然觉得好笑,却也道:“此事还要禀告夫子再讲,我住在夫子家中,必然要说一声。”
无论成不成,都要让夫子知会,这是应有的礼数。
没想到夫子听说之后,第一反应是:“此事为苏显讲的?还是他妹妹先看到你,随后那女方家长才起了想法?”
黄秀才不明所以,夫子说话怎么听不懂啊。
进士夫子看一下自己的同乡后辈。
这孩子只知道读书,就不知道打听打听外面的事吗。
其他人就罢了。
若是苏显的妹妹苏茵茵所说,倒是可以看看。
就连他都知道,苏茵茵有小红娘的绰号,她点的鸳鸯谱都很好。
黄秀才听了前因后果,甚至觉得夫子有些荒谬?
不是他不敬师长啊,而是这理由也太奇怪了吧。
话虽如此,他还是听夫子的,把自己的情况写成信件递给苏家。
这算是道明自己的家世。
黄秀才虽知对方是兵马司副使,家族似乎还有些体面,但依旧如实写了情况。
他家老家六口人,爹娘哥嫂务农,妹妹待嫁,家底单薄。
又写了自己的情况,说这次秀才名次不高,把名次年龄都写上,主打一个实在。
信件给苏家看,那也就是给魏家看。
苏茵茵只听过相亲的时候美化自己条件的,写的这般真实详尽的还是头一个啊。
单这一点,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苏娘子魏娘子同样这般想的。
特别是魏娘子,经历娘家那事,她现在不求门第,只求对方是个实诚人。
“要不然,见一见?”
二月三月不少花会游园,彼此见一面再说。
魏娘子动作迅速,问了私塾休息时间,定在三月初三踏青游园时“偶遇”。
这两年一到春日,京郊不少园子开放供游客赏玩,根据园子大小不一,每人二到十枚铜板不等。
汴京男女老幼都会趁着时间踏青赏花。
选在游园会上,再合适不过。
“茵茵也去吧,带上我们有福气的小宝宝,正好可以牵个线。”
魏娘子带着女儿前去游玩。
黄秀才带着苏家兄妹,去同一个园子。
到时候有茵茵在,她去跟魏娘子母女打招呼,简直刚刚好。
如此“艰巨”的任务,非小红娘莫属。
到了三月初三这日,唯一不同的,就是黄秀才身边又多了两个小娃娃。
一个是酱料店的孙东俊,他见老大要出门踏青,也要跟着去。
其实就是想出去玩。
另一个是冷着脸的李锐渊,他倒是提前说好了,并不算突然跟着。
黄秀才感觉,自己像是娃娃队的队长。
不过既然领命了,就一定会照顾好娃娃们。
苏娘子看着,差点把店门关了,跟着他们一起。
黄秀才却道:“婶娘,不妨事的。我在家中常带着侄儿侄女,这几个孩子乖巧,我们照顾得来。”
黄秀才身边还有个同龄人,是他已经成亲的表哥,跟着过去,也是帮忙相看。
两个大人带着四个小孩,完全没问题。
别说这几个小孩里,苏显沉稳,茵茵乖巧。
冷脸小孩原锐更稳重,他身边还有仆从跟着,肯定没事。
只有邻居家这个看着糖果流口水的孙东俊傻乎乎的,需要费心些。
一行六人坐着马车往北郊走去。
他们出发的虽早,路上却已经有不少马车,皆是出来踏青游玩的少男少女。
苏茵茵看着窗外,惊喜道:“好多风筝啊。”
很少跟这么多人挤一辆马车的原锐往小宝宝身边靠了靠:“你想玩吗。”
苏茵茵点头:“下次吧。”
这次没有带风筝。
她要买个好看的风筝过来玩。
到了北郊,只见青草满地,花香四溢,绿水青山看着便让心旷神怡。
魏娘子定下的园子规模中等,大人五枚铜钱,小孩两枚即可。
黄秀才主动付了所有人的银钱,并非他故意充大方,而是这些人都因他而来,不好让大家破费。
他多去抄书把银钱赚回来即可。
苏家兄妹同样揣着钱,见他们晚了一步,便在附近买了些吃食分给大家,算是平坦出来的费用。
临到园子门口,李锐渊却往其他地方张望。
“原锐,怎么了?”苏茵茵好奇道。
见着附近人多,苏茵茵主动拉住原锐袖子:“咱们不要走散了。”
李锐渊看了看宝宝的小手,嗯了声,开口道:“等风筝。”
风筝?
“风筝买回来了,少爷您看这个怎么样。”李锐渊的仆从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好几个风筝。
这已经是他能买到最大最好的风筝了!
其中一个蝴蝶风筝有苏茵茵整个人那样大,上面的彩色绘饰实在吸引眼球。
剩下的同样好看,大小也差不多,但要论夺目,还是蝴蝶风筝最漂亮。
李锐渊接过蝴蝶风筝递给苏茵茵。
其他风筝则由仆从分给大家。
孙东俊目露精光,往前大跨步,双手抱拳,然后拉住苏茵茵袖子:“老大,跟着你果然没错!”
有吃有喝还有风筝。
这日子太美好了!
李锐渊皱眉,拍开对方的胖手,碰什么碰。
孙东俊也不生气,美滋滋把玩风筝。
李锐渊的仆从看得好笑,帮忙照看所有孩子。
不过有黄秀才在,似乎不用太担心。
他果然如自己所说,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虽说是游园,却能各个照顾到位,确定所有小朋友都在,带着大家一起进园。
不远处的魏家母女早就看到他们这一行人,在马车上暗暗观察。
黄秀才不卑不亢,照顾孩子也照顾的自然,除了呆板了些,其他都还行。
魏娘子看向女儿:“兰双,他就是黄秀才了。”
那身崭新青衿做不得假。
被唤兰双的年轻女子很不好意思,她远远看一眼,只看到衣服,实在没看清,只知道他们一行人都拿着风筝。
“没事,一会见面了再说。”
反正总能碰上。
魏娘子提着轻便的食盒,里面装着新鲜的瓜果点心,好留住孩子们,让女儿跟黄秀才相看。
为了女儿的婚事,魏娘子思虑的十分周全。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进了院子,魏娘子直接傻眼。
外面看着还好,里面人也太多了吧!
挤挤攘攘的,哪里是看花赏景的,分明是看人的。
这个园子主人怎么回事,明知道园子里人多,还一直放人进来。
实在是奸商啊。
原本曲径通幽的小路,都是摩肩擦踵的游客,哪还有幽静可言。
魏娘子跟兰双两人小心翼翼,终于走到宽阔处,不留神又迎来一群人,食盒都要被人挤掉了。
魏娘子刚护好食盒,女儿一转眼不见了。
兰双没注意其他,只当娘亲在自己身边,还指着春花道:“娘,你看那朵花,开得真好,我都闻到香味啦。”
说罢,有人同样赞叹道:“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兰双一顿。
她夸花香只会说开得真好,闻到香味。
这人却用了诗句。
对比有点过于明显了。
兰双往旁边看去,只见一个眼神真挚的青年,满眼赞同春日景色,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
春景是很好,但这般杂乱的环境,还能专心致志欣赏吗。
兰双再看他穿着崭新青衿,心里紧张。
还好,手中没风筝。
大约不是她要见的人。
听到娘亲唤她名字,兰双连忙去寻人,再回头,吟诗的书生已经不见了。
黄秀才并未停留太久,他看完春花便立刻去孩子们周围看护。
这几个孩子,基本没出过他的视线。
其他人还好,只有孙东俊需要他手把手牵着,故而两人的风筝都在表哥手中。
这会到了稍微宽敞的地方,孙东俊连忙道:“风筝,我想玩风筝。”
黄秀才接过两人风筝,对孩子道:“出了园子再玩吧,这里人太多了。”
苏茵茵已经快蔫了。
她个子小,以她的视角来看,哪哪都是人,别说花了,草都要在人群缝隙里偷瞄。
苏茵茵靠在原锐身上,叹气道:“这园子好吵啊。”
别说放风筝了,看景都不行。
李锐渊身体僵硬,下意识道:“要不然换个地方,有个园子离这里很近,那里不仅可以放风筝,还能骑马。”
李锐渊一想,此地距离宁郡王家的园子很近,那园子小宝宝还去过,应当是喜欢的。
“那我们找到魏婶娘她们,然后换地方?”苏茵茵惊喜。
放风筝!
骑马!
她想去。
可是怎么找人呢?
这里人也太多了。
苏茵茵拉拉黄秀才的衣袖,指了指自己:“能不能把我抱起来,举高一点。”
这是做什么?
黄秀才虽然不解,却还是照做。
对这样可爱的小娃娃,实在拒绝不了她任何请求。
黄秀才下一秒,便知道什么是后悔。
只听小娃娃双手做喇叭状,奶声奶气的超大声喊道:“魏婶娘!我在这!”
“魏婶娘!快来看我!”
别说魏婶娘了,附近所有人都看过来。
黄秀才从未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脸涨红得厉害。
怎么是这种方法啊。
不知道什么叫社死的黄秀才,当众体验一把什么是真正的社死!
此种方法,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
害羞到震惊的黄秀才,竟然没意识到可以把小娃娃放下来,直到魏娘子母女果真找来,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憨傻。
太不体面了,实在有损读书人的体面。
魏娘子反而觉得这个方法好。
至于偶遇不偶遇的,这也是偶遇的一种。
此地人那样多,反正都差不多。
兰双看着满脸通红的黄秀才。
这就是方才吟诗的读书人。
可真巧。
第30章
一行八人,终于从园子里挤出来。
汴京出来赏春的人太多了,本来不算小的园子,硬生生挤成菜市场。
苏茵茵跟着魏娘子母女,另一边则是黄秀才等人。
作为两方最熟悉的人,自然成为大家都照顾的对象。
“我们去原锐亲戚家的园子吧,那里人少清静,有地方放风筝。”
众人点头,方才的园子人真的太多了,做什么都不方便。
那地方并不远,就是宁郡王之前借给下属的园子。
之后偶尔借人用过几次,大多数时间并不对外开放。
按照原锐的话说:“我们是亲戚,所以可以借到。”
这甚至可以解释,去年那会,原锐为什么在园子里闲逛。
对此茵茵倒也不吃惊。
以原锐平常的气度,是宁郡王亲戚,也不奇怪?
当然不奇怪。
明明是收到消息的宁郡王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
太子殿下用他的园子,那能叫借吗?
便是送给殿下,也是他的福分。
至于什么亲戚,他这个远房郡王,确实算皇亲国戚,但也不敢跟太子攀亲啊。
故而苏茵茵他们到的时候,园子紧急收拾片刻,更是拨调一批仆从过来伺候,并未言明李锐渊身份,只说好生伺候即可。
园子管家远远在门口迎接,听说他们是过来放风筝骑马的,立刻道:“去西花园最好,那边草地平整,离水远一些,更安全。距离马场也近。”
既然是游春,管家又带着众人先在整个园子逛逛,最后在西花园休息放风筝。
黄秀才,魏娘子母女他们本以为就是个小园子,没想到进来之后,方知花钱能进的园子跟这一比,实在不算什么。
无论花草景观,无不精美。
苏家兄妹虽不是头一回来,同样看得目不暇接
上次刘姐姐跟丁大哥的婚事在这办的,也只用了五分之一的场地。
逛遍整个园子,都要小半日呢。
众人三三两两散开。
魏娘子同黄秀才的表哥闲谈几句,手里拉着苏显。
苏茵茵跟原锐凑在一起说话。
最后面则是故意被落下的兰双跟黄秀才。
至于兴奋至极的孙东俊跟在管家旁边,什么都想碰一碰。
兰双跟黄秀才两人都不好意思说话。
一个在想,对方看到一朵花都能出口成章,她只会说句真好看,就怕露怯。
另一个还在懊恼,方才把苏家妹妹举起来喊人,实在不成体统,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孟浪。
直到前面的人走远,他俩还未说一句话。
“这棵树,怎么是歪的。”兰双有什么说什么。
别看她文静不爱说话,其实在家里时,跟魏娘子的爽利性子一样,有什么说什么。
“盆玩的设置多为如此,称为槎牙可观。此应是露顶张拳。”黄秀才下意识解释。
兰双顿住。
完蛋,好几个词都没听懂。
黄秀才脱口而出,又觉自己卖弄,细细解释:“小生夫子喜爱盆玩,便是盆景,爱好者多会在盆景里搭建多种景观,槎牙为树枝错落状。”
“这一盆便养成树枝错落状,根据错落形状不同,又会起不同的名字。”
“露顶张拳是最近比较流行的一种。”
“哦,就跟绣花的花样一般?什么牡丹纹,锦鲤纹,花草纹。这样吗?”
黄秀才点头:“是了,是这样。”
一直到西花园,黄秀才跟兰双明显放松下来。
别人都去放风筝了,黄秀才将自己手里风筝让了出去:“兰双姑娘,你也去玩吧,今日天好,正适合放纸鸢。”
原锐带过来的风筝只有六个,不好提前给魏娘子母女准备,否则有些太明显。
兰双确实想玩,纠结片刻:“要不然一起?”
反正这里都是自己人,大家明知道过来做什么的。
苏茵茵跟原锐刚把两个风筝都放起来,擦擦头上的汗,小声对原锐道:“我感觉好事要成了。”
李锐渊并不关心这些,只拿了帕子给她:“擦擦汗,要不要喝水。”
蜂蜜水甜滋滋的,里面还加了解腻的鲜花。
西花园一片春意盎然,风筝玩过了,再去骑马。
就连魏娘子都上马试了试,她虽是在场众人的长辈,却有意降低存在感,给孩子们玩乐的空间。
魏娘子的好心情不言而喻,虽说她走在最前面,却也时刻关注女儿的动向。
见女儿话多起来,人也多了笑脸,这才放心的。
中午不用吩咐,一桌子好菜备在水榭亭子里,还有时鲜烤肉,刚下的果子,连带着果汁端上来。
一边赏景,一边吃着春宴。
这才是春天的感觉啊。
玩了一上午,苏茵茵感觉自己无比快乐,跑去烤了三串肉拿过来。
哥哥的,自己的,原锐的。
苏茵茵烤肉的手艺极好,既不会太干,也不会太油。
虽说原锐一直在旁边紧张,但她根本不担心这些,她做饭可好吃了。
“你尝尝。”苏茵茵递过去一块肉。
她知道原锐吃东西一向很少,所以做的时候很细致,能多吃一口都是好的。
一直被魏娘子拉着的苏显终于有时候去找妹妹,刚来便瞳孔地震。
好在妹妹立刻把他的肉串拿过来:“哥这是你的,没有放辣椒。”
还好,妹妹记得自己不爱吃什么。
苏显走到妹妹另一边,拿起肉串尝了一口。
好吃。
肉烤的恰到好吃,味道也调得好。
那边原锐已经吃完了,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苏茵茵少有机会展示厨艺,对自己很是满意。
“老大,我的呢。”
可怜兮兮的孙东俊不敢置信道:“我的呢。”
别人就算了!
他可是老大的小弟!
李锐渊这才正眼看他。
上午都是斜着眼看的。
这就是小宝宝说的,比他高,比他壮的人。
李锐渊扭头对苏茵茵道:“再给我烤一串吧。”
苏茵茵还没来得及回孙东俊的话,惊喜道:“真的?”
连苏显都默默退后一步,还是给原锐先烤吧,他难得想吃什么东西。
至于孙东俊?
直接被苏显拽走啊,桌子上那么多好吃的,别让他妹妹太辛苦!
李锐渊跟着一起动手,罕见多吃了些肉。
“多吃点就能长高,还能长肉。”苏茵茵不停道,“我还日日喝牛奶呢,等长大了你要是没我高怎么办。”
苏茵茵苏显两人,每日必喝一碗牛奶,两人个头明显比同龄小孩高。
李锐渊听到这个可能,又咬了口肉。
吃。
努力吃。
就像怕冷一样,他也可以改。
下午,苏茵茵又骑了会小马,等到时间差不多,一行人恋恋不舍回家。
魏娘子母女坐了其他马车,但看魏娘子的表情,显然对黄秀才做未来女婿很是满意。
那黄秀才怎么想的?
他们六个人挤到一辆马车上。
一群人齐刷刷看向黄秀才。
黄秀才的表哥轻咳:“回去再说。”
虽然大多都是小孩子,但这种话还是不好当当众讲的。
黄秀才表哥同魏娘子交流一会,听得出来对方家里人口简单。
主君在西城兵马司做副使,还是巡查副使,算是兵马司比较重要的部门,负责日常巡逻治安缉盗。
职位在京城自然算不得高,但普通人过日子,绝对够了。
黄秀才尴尬万分,考上秀才之后也见过几个女子,但他没什么成亲的想法。
今日,好像有些不同?
兰双姑娘有些不同。
她有什么说什么,对许多事好奇不扭捏。
黄秀才感觉,自己要是有她几分自然,或许就不会那般容易尴尬。
把孩子送到慧女点心门口,黄秀才谢了大家,特别是苏家妹妹的朋友原锐。
若不是他临时借了宅子,今日肯定不会这般从容。
黄秀才还要再谢,那边孙东俊已经跑回自家店里,兴奋地跟爹娘说今日放了风筝,还骑了大马!
原锐看了看两个店的距离,脸色更不好看了。
这样下去,小宝宝会不会跟邻居关系更好?
他以后要多过来才行。
黄秀才挠头,他还是不说话了吧?
回到夫子家中,这下表哥跟夫子一齐来问。
小红娘牵线的女孩子如何?
苏茵茵同样好奇这个问题。
没过几日便有了答案。
成了!
不管魏娘子母女,还是黄秀才,以至于进士夫子同巡查副使找机会见了一面,双方都很满意。
一个是汴京人户,一个刚考上秀才的潜力股。
不管以后发展如何,都能把日子过得不错。
竟然又成了。
苏茵茵自己都傻眼。
魏娘子夸了半日,全靠茵茵先认出门口的人是黄秀才,否则这桩姻缘还真要错过。
魏娘子还说了些娘家的事。
她娘家被拆穿后自知理亏,一直要登门道歉。
本以为是真心实意,没想到对方竟然打着进门的念头,然后再劝一劝。
意思是魏娘子家不过是副使,还是武将,在京城找不到好门第,反而魏家在定州一向不错云云。
魏娘子本来应当生气的,可想到她女儿已经许给正儿八经的新秀才,只觉得对方可笑。
得知兰双有了未婚夫,还是秀才之后,对方脸上挂不住,只能一个劲道歉。
结果?
结果自然被赶出家门。
巡查副使之前说,若见到他们,肯定要打一顿。
既然都凑上门了,这不打不合适吧。
他这个武将,最会打闷棍。
当然了,这些都是笑谈,最重要还是婚事成了。
苏茵茵摸摸脸。
真有那么神奇?
她还真当上小红娘了?
不管此事如何低调,还是让不少人知道。
再加上之前小红娘的聪明劲,一切都让周围人确信,苏茵茵就是小红娘!
但凡她牵线的姻缘,一定会美满的。
也有前提条件。
要顺其自然,不能强求。
还要是不经意牵线,这才有效。
还不能太打扰小红娘,否则就不灵验了!
当然了,若有什么拿不准的人家,可以请小红娘看看,或许就合适了呢?
一条条看下来,苏茵茵觉得,大家似乎已经在她身上找好规律了?!
于是,慧女点心门口,便有了稳定的客源。
他们过来不是为了姻缘,顶多蹭蹭运气。
万一呢?
万一无意中凑了一对呢。
反正不能强求!不能刻意!
他们只是过来买点心的!
别的不说,定了亲的人家更愿意来慧女点心预定喜饼,谁不想沾沾喜气。
黄秀才跟兰双姑娘的婚事更不用讲。
等定下日子,黄秀才便会过来交定金,甚至连喜宴上的点心,都打算请慧女点心来做。
正好苏娘子新学了五种点心,可供大家挑选的种类也多了。
苏大伯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估计用不了几年,慧女点心的点心种类,就会跟苏家点心铺一样。
到时候他们的生意肯定更差。
实在没办法,苏家点心铺咬牙重新用回老手艺,不省原材料。
可惜名声这东西,毁了就是毁了,很难再挽回。
那过来找二房家的麻烦?
他们也不敢了。
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欺负周慧女,要是能跟二房家的处好关系,或许就不会这样。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们也早就分家,不要有联系,那才是最好的。
等黄秀才家人赶来,定好婚事已经是夏末的事。
小红娘战绩又加一笔!
西城兵马司里,巡查副使跟火禁副使走得近,上司宁郡王知道一些。
但巡查副使过来跟宁郡王道谢时候,宁郡王方知,他们还借的是自家园子?
借园子本是小事,但最近专门用园子的,只有太子殿下啊。
宁郡王看向巡查副使。
你这老小子不是在提点本郡王吧?
证明你跟殿下关系不错?
若真是这样。
本郡王立刻巴结你。
都能让太子开口用园子,此时不巴结,何时巴结。
了解前因后果,宁郡王看向苏副使的目光变得复杂。
好啊,原来是你。
你家那个有福气的小娃娃,竟然跟太子殿下关系不错,他都不行啊。
不过再想想,皇上皇后对殿下行踪必然了如指掌,也就以苏副使平日古道热肠的性格,皇宫才安心的。
平日不少人说他太照顾同僚旧友,甚至对属下格外好,不贪不吝,有些过于傻气。
谁能想到会从这方面有所回报。
宁郡王想了想最近兵马司人事变动,苏副使确实是个合适人选。
无论能力还是人品,在兵马司都属罕见。
除了出身低了些,别的都很好。
哎,希望陛下跟皇后娘娘,看到他这份良苦用心啊。
刚从押送犯人回兵马司的苏副使,还未喝口水,就被火禁司指挥使喊了过去。
火禁司指挥使今年五十八,还有两年年就要致仕,这老头精瘦,平日不怎么管事。
反正火禁司有得力的属下做事。
指挥使笑眯眯道:“不错不错,不愧是本官看重的兵勇。”
当年苏副使能从边关回来直接来汴京当兵卒,便是指挥使点用,毕竟一起上过战场啊。
“本以为以你的出身,做指挥使便到头了,没想到朝廷如今果然不同,还真给了机会。”
苏副使听得一愣一愣。
等他回到家中还没反应过来。
他?
以后不用去监牢看着犯人,还不用带着人救火防走水。
只要跟在指挥使身边即可。
跟着干嘛?
学做事!
苏显苏茵茵同时抬头。
苏娘子还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要提拔你的意思?”苏娘子惊喜道。
苏副使嘴角也带了笑:“好像是。”
哪里好像了,分明就是。
苏茵茵掰着指头算了算:“爹爹升职,便是指挥使?”
哇,厉害啊!
苏显这一年准备童试,很了解官员职位:“指挥使,从六品的武官。”
哇,从七到从六!
妥妥的升迁!
还猛跨了一级。
苏显摇头:“不是,爹爹今年应该会升正七,这样才能在两年后顺理成章升从六。”
算起来,苏副使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四年,确实可以升一升。
只是没想到,今年升迁,会为两年后铺路。
让人惊喜。
太平年间的武将想要动一动,难如登天啊。
苏茵茵为爹爹感到高兴。
爹爹确实值得!
无论酷暑严寒,爹爹的差事总是办得最好。
苏副使忍住激动,但没人会面对升职还无动于衷,还是道:“指挥使确实说,今年九月份考核,只要还跟往年一样,得个上等,便一定会升至七品。”
“到时候不仅俸银增加,每年还能多添不少米粮啊。”
确实,还是这个最实在。
苏娘子好笑:“咱们家也不缺什么。”
不说大富大贵,但吃穿不愁,她很知足了。
苏茵茵跟着点头。
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啦。
她都不敢想,等爹爹成为指挥使,那日子有多快乐。
苏显看了看课业。
总有一天,他也会拿俸银回来。
到时候日子更好。
苏家为了庆祝,专门出去吃了顿好的。
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苏茵茵吃着酒楼饭菜,倒是勾起她做饭的想法。
可惜她年纪太小,娘亲根本不让她碰灶台。
真想快点长大。
快点看到爹爹升职的时候。
哦,还有哥哥,哥哥明年就要童试。
这日子,不仅越来越好,还越来越有盼头。
一家人吃着饭,酒楼伙计忐忑过来。
这伙计苏茵茵认识,上次来说,大厨给他们家打折的人就是他。
上次他还是能说会道。
这次怎么了?
伙计有些不好意思。
他最近有个烦心事,想请小红娘帮帮忙。
什么事?
“婚姻大事。”伙计低声道,“有人给我说了个媒,不知道这事能不能去。”
吃饭的一家人看向茵茵。
他们家宝宝名声在外啊。
不过以往都是女方家担心对方有问题。
这次怎么是男方家了。
并非刻板印象。
而是婚嫁问题,多数都是女方家更谨慎,毕竟是要嫁过去,万事都要考虑周全。
等伙计一说,他们明白过来。
“入赘,有人问我,愿不愿意入赘!”???
入赘?
虽说万龙国民风较为开放。
但入赘对于男子来言,确实难以言说。
苏茵茵挑眉:“对方条件极好?”
“是啊,有屋有地,家里还有一处果园,问我要不要入赘,也不用做伙计,直接去京郊种果树。”伙计拍着大腿。
他家中有继母,有弟弟妹妹三个。
他自己五六岁便出门讨食,如今二十二靠着机灵当了个酒楼伙计,拿着的月钱别说成家,顾着自己就行了。
至于他家?
有继母在,就有后爹,那根本不是他家。
没想到前些日子有个来酒楼吃饭的女客人看上他力气大,问他愿不愿意入赘,然后说了条件,甚至讲了自家的地址。
那女子作风彪悍,干惯活的人,根本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说他这身力气,摘果子肯定卖力。
说大实话,伙计其实心动了。
在这做伙计也没什么好的,累死累活攒不下银子,住在十几个人通铺里,每日还要被客人刁难。
不如去种果树,至少吃喝不愁,还有地方住。
那女子皮肤粗糙了些,比他大几岁,可他也就长那样,顶多年轻些有力气。
但没等他想明白,周围伙计知道后,看着他便一阵笑闹。
“那女子比你大六岁,你真要去?”
“啧啧,有钱人看上了,果真不一样。”
“谁家好男儿入赘啊,以后你儿子都要跟她姓。”
“要是你爹知道了,肯定把你腿打折。”
其他伙计的嘲笑,让他打了退堂鼓,几次路过那女子家的果园都没好意思进。
今日看到小红娘来吃饭,倒是让他有心动了。
不如让小红娘帮他拿主意。
苏家听八卦听的傻眼。
这种事确实少见。
而且也确实不好说。
苏茵茵问道:“也就是说,你还没去女子家看过?”
“没有,实在不好意思。”
“单是路过,就被同屋的几个人笑话很久。”
苏茵茵直接道:“是笑话,还是嫉妒。”
啊?
别说伙计了,连爹娘哥哥都看向她。
苏茵茵道:“你方才说在这月钱不高,还住大通铺,吃的也凑合。”
“那人家有果园,有田地有宅院,哪里条件好还用说吗。”
“若那姐姐看上他们,你看他们心动不。”
“所以心动也没什么羞耻的。”
“就是个子高的小白脸,这也能入赘?那可是个精明女人,你那么蠢笨,人家肯定骗你的。”
好像,好像是这回事?!
伙计认真想想,每次同屋几个人提起的时候,是有点酸啊。
特别是家里条件跟他一样差的,笑话的最多。
反而几个条件还不错的,说可以考虑考虑,只是让他问问他爹。
“他们确实是嫉妒!”
苏茵茵并未直接让他答应,最后道:“先去姐姐家看看,确定不是骗人的,再考虑要不要入赘。”
“至于你爹那边,倒是不关紧的。”
为何?
苏茵茵双手一摊:“他又不养你,你还要为他传宗接代吗,他的姓氏又不金贵。而且你有两个弟弟,人家也不一定在乎。”
苏茵茵一番话,直接打消伙计好几个疑虑。
特别是姓氏这事。
他爹的姓氏,确实没什么好传的。
要不然明日就去果园看看。
他只是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