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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死亡录像带(完)

    不管周子燃怎么解释, 高骥都用“你在开玩笑”的眼神看他。

    “你们都这样了还没谈恋爱?”

    周子燃脸上不自然绷着:“这样……是哪样?”

    单绪已经转过头,他被搞骥拉在后面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和偶尔的侧脸。

    “就是那样啊!”高骥咂咂嘴,他直来直去惯了, 让他拐弯抹角地挑明还真是难为他, “就是暧昧啊!你们都暧昧成那样了现在你告诉我你们还没谈恋爱?!”

    高骥真想现在冲上去拉住单绪八卦一番,但是他不敢,只能退一步和小男鬼肩并肩。

    “你怎么不说话?”

    周子燃觉得现在他脸上肯定不能见人,微微低着脑袋小声反驳:“我们没暧昧。”

    “操!把我当外人是吧?”高骥猥琐地嘿嘿一笑,“他都捏你脸了,你们还没暧昧,骗傻子呢?”

    “捏脸就是搞暧昧吗?”周子燃虚心请教。

    “别人或许不是, 但是放在单哥身上妥妥的啊!”高骥现在想起当时的画面还觉得有被冲击到, 他放慢脚步和前面一群人拉开距离, “他性格跟长相都差不多, 心情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话或者对你笑一笑, 心情不好了, 直接摆在脸上。别说捏脸,就是一般哥们手搭在肩膀上他都嫌弃, 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高骥真替他着急, 有种人参果喂到嘴边他还咬紧牙关的气:“你看见过他捏我脸吗?你听见他用那种……啧, 哄小孩的声音跟我说话吗?”

    “我们是朋友……”

    周子燃想说你别说了, 因为从身体涌现的热浪钳住他的四肢, 只剩下脑袋能迟钝地转动,好像他的话是什么惊天霹雳,一道接着一道轰打在他的头顶, 电流顺着脊椎,在肉|体与灵魂中都留下了不浅的痕迹。

    单绪在跟他暧昧?

    这个念头宛如一只巨手将他握紧, 周子燃喉结不自在地滚动,又重复了一次:“我跟他……是朋友。”

    “我还是他朋友呢!”高骥激动地锤手,“你什么时候看过他像对你一样对我?!”

    周子燃的头垂得更低,反复咂摸着高骥的话。

    【心情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话或者对你笑一笑】

    但是单绪好像一直在跟他开玩笑,都是把自己气得转身就走的玩笑,心情倒是很符合这一句,很多时候他一回头就看见单绪笑得嚣张,但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他可能就是爱看鬼吃瘪。

    周子燃又一路沉默,回家的时候高骥信誓旦旦说话的样子还在脑子里,所以当单绪问他在想什么时,脱口而出就是“在想高骥”。

    单绪挑眉,放下背包,他喝了几瓶啤酒,神情多了一丝微醺的温柔,靠在沙发,在浅浅的光晕下看他。

    周子燃不知为何开始紧张,眼睛看着天花板、阳台还有电视柜旁边的假绿植,将熟悉的屋内翻来覆去看就是不看沙发上的人,因为心慌眼睛眨动的频率变高,周子燃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单绪在干什么?

    他在心里猜测,睡着了?他好像有些喝醉,刚才进电梯时都靠在内壁闭着眼睛……周子燃又眨了眨眼,这次余光一点点朝着沙发匍匐前进。

    当触及到对方的指尖时,高骥的惊呼在耳畔炸开:“他捏你脸啊!”

    “你要站多久?”

    视线本能随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没准备好的小男鬼猛地撞进单绪的眼睛,他莫名其妙地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假意悠哉:“没有啊,我就随便站站。”

    “今天挺厉害,扇巴掌得一次比一次熟练,你生前不会是那种在小巷子里堵人的混混吧?”单绪一手撑着脸,眼睛半阖,气音从鼻腔里滚出来,语速也比平日慢一点,“那种不给钱就打人的小混混。”

    现在是不是又在开玩笑?

    周子燃觉得脑子转不过来,在开玩笑应该说明心情好,他又仔细看单绪的脸——

    “周子燃,或许生前,你不仅是混混,还是个流氓?”单绪抬起手,打了个响指,“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怎么这次不看胸肌,改看我的脸了?”

    周子燃被说得发窘,脚趾都在蜷缩:“我不是混混,而且今天……我没想扇巴掌,只是想打脑袋,省时省力,但是他们又不躲开,就……脸贴在我手心上了。”

    单绪闷笑一声:“哦,他们主动的,那我误会你了。”

    周子燃浑身都像是长了尖刺,他走到沙发最边缘的扶手坐下,侧过身体不与单绪面对面,这样一来,那种貌似被大手攥紧的窒息感真的缓和下来,小男鬼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他就觉得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刚才你跟高骥在后面都说了什么?”单绪的指腹蹭过下巴,沉吟道,“我好像听见我的名字,你们在说我什么? ”

    单绪看着小男鬼像有多动症一样,鞋底蹭着地板,手上抚摸着沙发面料,全身上下好似都在忙碌,但就是眼睛躲着自己。

    说什么劲爆的话题,能臊成这样?单绪久久看着他红透的耳根:“说话。”

    “单绪……”周子燃欲言又止,叫了名字沉默了近一分钟,才转过身和他面对面,和被拉着道歉时一样,鼓足勇气抬起头,“你……之前说的,那句话……”

    他紧张地抿了抿嘴,怕单绪忘记是哪句,当着他的面颤抖地重复:“真要这么喜欢我,表白就不能再这么随意……”

    单绪唇角的弧度一点点平直。

    “这句话,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啊?”周子燃暗自吸了口气,脸上装作无所谓的模样,但是眼睛又一秒没有从他脸上移开过。

    “这句啊……”单绪态度比他更随意,“我没开玩笑啊。”

    得到回答的周子燃心脏猛地诈尸了两秒,他飞快追问:“那我要是告白你会怎么样?”

    答应吗?

    单绪忍着,手指点在膝盖上,用力按下活蹦乱跳的恶趣味。小男鬼真不愧是他认证的迟钝鬼,行动上迟钝,脑子也迟钝。今晚忽然问这个问题,那刚才偷偷摸摸和高骥聊的内容也有了大致的方向。

    这么一想,心情更好,单绪的姿态更加松弛慵懒:“能怎么样,当然是给你一个追求的机会。”

    “还要追求啊?”

    单绪陡然抬起双眼:“什么意思?想轻轻松松老公就到手?周子燃,你个贪心鬼,如果你还活着,跟我谈的恋爱那都得叫忘年之恋,知道吗?”

    “表白还没影子,就想跳过追求那一步,你怎么不跳过恋爱直接结婚呢?”

    周子燃不知道是被数落得面色涨红还是被他嘴里的“老公”刺激到,拘谨地双手相握,头又重新低垂,硬生生受着。

    单绪说完了,他才扬起脑袋:“单绪,可我又没有活着,我不老,我永远十九岁,真要说,你也占便宜……了。”

    他的声音随着单绪表情的转变越来越低,最后的“了”字仅在舌尖上转了一圈重新被咽下。

    单绪起身,浅薄的醉意让他比平日更加温和一点,但是一张嘴就又让这层温和仿若是别人的错觉:“那就做朋友吧,做朋友也挺好的。”

    他眯着眼睛走到周子燃跟前,拍拍小男鬼的肩膀:“好朋友,我去睡觉了。”

    单绪转身就走,周子燃还没回过神来,双腿就紧迫地跟在他身后:“单绪——”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能断在这里?

    “好朋友,怎么了?”单绪开门走进去,一副要把他关在门外的样子。

    周子燃仿佛只是单纯叫他的名字,手扒在门缝阻拦他关门的动作,又不说话,或者具体一点,不知道说什么。

    单绪拨开他的手指,一个不紧不慢地一根根掰开,一个着急地根根扣紧。

    “单绪……”周子燃声音都在发抖,他努力了很久,或许单绪不明白他生活的时代,男人对男人说喜欢已经成为一种禁忌,而这种禁忌仿佛在他死后还刻在灵魂之中,所以他下意识躲避。

    他努力张开嘴:“我……”

    没什么的,他都不是人了,怕什么?

    “……喜欢你。”

    单绪拨手指的动作顿时停下,眼底的笑意浮在表面,像是海面上细碎的、斑驳的日光。

    羞耻的告白一旦说出口,再次重复就仿佛没有初次的难捱,周子燃心口轰隆鸣响,像风似雷,令他惶惶不安,让他忐忑紧张,好似要命的惊雷会从头顶劈下。

    “……我喜欢你,不想只做朋友的那种喜欢……”单绪抬手擦掉他眼眶旁憋出的血水,这个动作好似给了他一点勇气,“做、做男朋友,行不行啊?”

    单绪看出周子燃不擅长告白这种事了,纵然他竭力忍耐,想要就此放过可怜的小男鬼,但仍有一丝恶趣味盘绕上来:“我是你的初恋吗?”

    周子燃嗯了一声,承认这件事要比说喜欢容易一点点:“是。”

    “话要说完整,是什么?”

    “……是初恋。”周子燃眼前又是血蒙蒙一片,咽喉也涌上铁锈味,使他吞|咽的动作更加频繁,“单绪,你是我的初恋。”

    他等了等,却见单绪没有要接着这话继续说的架势,自己犹豫了几秒,身体顺着门缝挤进去。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客厅的光线。单绪被他挤得不断后退,门也开到一半,身后的阴影在缓缓将人吞噬。单绪低头看着一心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小男鬼毫无防范地迈步踏入他的领地。

    “单绪,我这次不随意了,你……嗯……认真考虑一下?”周子燃说完又觉得万一太认真,单绪觉得他们不仅是男生,还一人一鬼不合适怎么办?他表情纠结,最后又小声补上,“不那么认真考虑,也行的。”

    *

    单绪一晚上没睡着,有种神经被酒精洗涮的兴奋,又或者因为小男鬼难得的开窍,总之,戳破窗户纸的两人进入了一段心知肚明的暧昧期。

    周子燃在认真追求,单绪也在享受被追,但或许是小男鬼断网太久,追人的方法还是老掉牙的一套。不过单绪可不会明说,万一脸皮时厚时薄的鬼恰好在这方面变薄了呢。

    他不能扼杀别人的积极性。

    几天后,之前定制的东西被签收,单绪拿着包裹回家,外面的温度最近不太稳定,出门前还是冷风,回家时太阳已经变得毒辣。

    小男鬼听见声音从电视冒头:“单绪!”

    在门口换鞋的单绪垂着眼扬了扬唇角,他取下鸭舌帽,看着周子燃小跑到面前,刚才声音有多欢快,现在的表情就有多局促:“你回来啦。”

    还“啦”,现在说话都要带着点语气词,故意的?单绪嘴角还弯着,仔细看了他一眼,又发现好似自己猜错了。

    “嗯,买的东西到了。”单绪没有多说,走到客厅拿起剪刀几下拆开。

    周子燃表情专注地看着包裹,但是余光却黏在单绪汗湿的领口。外面这么热,晒出一身汗,那他待会儿肯定要洗澡,自己是不是需要先准备他换的衣物?

    就准备老头衫吧,老头衫好看,露的多,肌肉露出来多好看。

    小男鬼难为情地抿着嘴,有些想入非非,要是等几天确定关系,那我再摸他是不是就合情合理了?到时候,我是先摸腹肌,还是先试试胸肌的手感,都恋人了,单绪总不能再说他了吧?

    单绪将东西取出来,没听见小男鬼的惊呼,就知道他又在走神。

    他将定制的牌位放在小木桌上,转头捏住周子燃的脸:“回神。”

    小男鬼立刻绷着脸:“怎、怎么了?”

    单绪将他的脸捏变形了才满意:“挑几件衣服。”

    他将阳台洗完晾晒的新衣物取下来放在沙发展开,除了衣服裤子,还有鞋袜内裤,套数不算多,但是零星分散却铺满了整个沙发。

    周子燃这才注意到桌上崭新的、属于自己的牌位。

    “东西能烧过去吗?”单绪随便拿了件衣服在周子燃身上比划,见他又沉默,无奈地戳戳他的脸颊,“你这个动不动就不说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我是在网上查的,要指名道姓地烧东西鬼才能收到,但不确定这办法的真假。”

    “……能的。”周子燃喉咙发痒,“我都喜欢。”

    单绪像个霸总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周子燃将他买的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他是按照季节买的,主要是春秋两季的衣服。

    烧毁的校裤被丢在一边,没了校服的装扮,周子燃的气质微微往大人的方向贴近。单绪眸光微沉,就好像他隔着一段岁月,真的看见了踏出校门的周子燃。

    他耀眼地成长,从少年到青年,从青年步入中年,两鬓长出白发,眼角生出细纹,他的生命在正常地衰败,他的外表也不再年轻。

    但那时,我或许会在某个街道跟他擦肩而过,不是在被诅咒的录像带里,不是以死去的鬼魂姿态相见……

    单绪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他,周子燃读不懂他的眼神,只觉得对方的心情隐隐不太好。

    “单绪?”

    我们的时间有限,单绪想,不对,是我的,我的时间有限。

    “单绪?”周子燃冲着他晃了晃手。

    幼稚的追求游戏,就玩到现在。

    “单——”小男鬼的手突然被面前的人捉住,疑惑的声音戛然而止。

    单绪勾着他的手指,短短几个呼吸,他的神情就恢复如初。

    他拉着周子燃的手将其手心朝上,自己的指尖在上面写了一个“好”字。

    掌心的触感被迫调动,视线追逐着一笔一画,在好字写完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子燃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晚上单绪站在卧室门口,主动问他:“进来吗?”

    “……”

    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