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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

    听到屋内,瓷枕掉地上的声音,红叶匆匆回来:“三姑娘……”

    然而瞧见平安,还是少女打扮的平安,红叶惊得捂住嘴巴:“二姑娘……不对,皇……”

    平安小声:“不要被发现了。”

    薛常安反应快,道:“红叶,快把门关上。”

    她一手拿着菱粉糕,另一手拉着平安坐下,仔细观察平安,问:“娘娘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不从正门进来?”

    平安握着薛常安的手,她眨眨眼,说:“你大婚,不是我省亲。”

    皇后光明正大地来,先不说朝廷那边如何反应,符不符合宫规,薛家要接驾,阵仗就得围绕皇后省亲,三姑娘大婚反而不重要了。

    但平安只是很纯粹地,想在妹妹出嫁前,见一面而已。

    这样简单的道理,薛常安一下就明白了,她好笑,却哼了一声:“二姐姐真是乱来,吓死我了!”

    红叶:“死不死的,三姑娘快别乱说。”

    平安拍拍薛常安的手:“不死,不死。”

    薛常安试探着说:“那下回,二姐姐来之前,让人跟我说一下。”

    平安:“好。”

    看来肯定还有下回,薛常安心底觉出几分期待。

    时间太紧,她们姊妹只说了几句话,那全福夫人要来扶薛常安出去了,平安赶紧躲到隔断后。

    礼乐起,薛常安盖上红盖头,拜别父母祖母,由长兄薛铸背着,上了花轿。

    她低头,看到手上的菱粉糕。

    真的不是梦。

    因为涂着口脂,她不好咬菱粉糕,便把一整块菱粉糕塞到嘴里,脸颊鼓起大大一块,一边嚼着。

    忍了很久,摇晃的花轿里,她的眼泪被晃了出来,扑簌簌地落。

    …

    平安熟悉公府,等送亲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悄悄猫着腰,循着小路,来到粼粼的宁翠湖。

    裴诠就在宁翠湖的竹林下站着,他束玉冠,身着云灰地宝相花纹襕衣,褪去龙袍,俊目仍含几分阴鸷威严,如玉山巍峨,气势高峻。

    瞧见平安,他朝她勾勾手。

    平安小步跑过去,发带轻扬,衣摆翩翩,她面颊红润,双眼明亮,心情美妙得仿佛她呼出的气息,都是甜的。

    裴诠:“见到了?”

    平安眉眼弯弯:“嗯,妹妹说,下次一起玩。”

    裴诠却没那么高兴。

    他拇指擦掉她唇边的菱粉糕碎屑,眼底溢出一丝郁色。

    他终于如愿把她圈进自己的领地,但小雀儿是关不住的,他可以陪她出宫见家人,却不想让她一直惦念宫外。

    一旁,李敬搭好了梯子。

    他们是偷偷翻墙进来的,不能久留。

    裴诠敛眸,他扶着平安先爬梯子,自己在后,上了墙头后,他抱着她,轻跃下墙头。

    张大壮、彩芝几人就等在那,见帝后回来,行礼:“三爷,夫人。”

    裴诠颔首。

    此次帝后出宫,是张大壮和李敬担任护卫,因裴诠前面还有两个夭折的兄长,他行三,便唤三爷。

    他们出来时是乘坐马车,为防止马车被永安街后巷的人察觉,马车停在另一条巷子。

    裴诠从彩芝手里,拿过一顶白纱帷帽,他仔细给平安戴好,自己也戴上帷帽,和平安是一样的白纱。

    他牵着她的手,才走出永安街后巷,街上嘈杂,突的,不远处,有人纵马:“闪开!”

    马蹄踏踏,四周摊贩连忙闪躲,而那匹马,眼看就要撞上一个挎着草篮子的卖花少女!

    张大壮眼疾手快推开她。

    那纵马之人乃礼部尚书的幼子龚勉,龚勉停下马,回头道:“都叫你们让开了,撞死活该!”

    张大壮:“该死的是你!”

    他声音大,震得龚勉和马都被吓了一个哆嗦,他反应过来,顿觉没脸,愤怒:“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张大壮冷笑:“你爹是谁,很重要吗?”

    龚勉先看张大壮身后,那两个戴帷帽的一男一女。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那女子高挑纤瘦,气质清凌,定是个美人,而男人身形高大,有种难以忽视的压力。

    不过因为帷帽,他分不出他们是哪家人。

    他扬起马鞭,指着张大壮身后,道:“你们是哪家的,怎么这种事也要管?”

    裴诠眯了眯眼,对张大壮说:“让他闭嘴。”

    张大壮徒手把龚勉从马上拽下来,龚勉惊得叫嚷,却被张大壮一拳打晕。

    四周的民众也被他的马吓得够呛,鼓掌:“好!打得好!”

    平安隔着帷帽,瞧着那个险些遇难的少女。

    方才情况紧急,张大壮动作没太收着,少女手掌摔破了皮,篮子里装的黄的粉的花朵,也都掉了出来。

    好疼的样子。

    卖花少女正紧张地拾着花,到了最后几朵,她看到一只白皙漂亮的手,帮她把最后几朵,捡了起来。

    那只手的肌肤,甚至比她的花瓣,还要细腻。

    少女仰头,看到了戴着帷帽的平安,她结巴了一下:“谢、谢谢。”

    平安:“没关系。”

    卖花少女呆住,连声音都这么柔和好听,那帷帽下的脸,不知道该有多好看呢!

    这时,裴诠侧身,牵住平安的手,五指一扣,把她往身旁一带。

    卖花少女方回过神,看张大壮当街打晕人,顿觉这几人不是寻常人。

    一般而言,男子帷帽是为了防风防沙尘,京城里戴的不多见,但不是没有,尤其是在旅人。

    而卖花少女从帷帽的透光里,能隐约看出平安扎着双环髻,不是妇人头,男子却无所顾忌,扣着她的手,充满独占意味。

    难不成,是私奔的男女?

    卖花少女掩去心中猜测,想做贵客生意,忙问:“公子姑娘买点花吧,很便宜的,一文钱两朵,两文钱五朵!”

    平安想了想,五朵不好分,便说:“要两朵。”

    她和裴诠一人一朵。

    卖花少女想要多卖点,说起吉祥话:“既定终身,鲜花刚好送美人。”

    裴诠语调缓慢:“私定终身?”

    卖花少女一愣,虽然自己措辞不算有错,却还是被洞察想法,她又怕对方恼怒,毕竟私奔不算好名声。

    然而意料之外,她还没解释,裴诠朝李敬示意。

    李敬走上前,拿着一两碎银,递给卖花少女:“篮子我家爷也买了。”

    卖花少女惊呆了,一两银子能换八百文,她的花加上花篮,都不到五十文,天爷,今日真是遇到好心菩萨了!

    …

    李敬、彩芝几人都检查过花篮子,才到平安手里。

    平安挎着篮子,步伐轻盈,迈上临江仙三楼。

    这儿是裴诠的私产,不管他什么身份,这是只属于他的地方,楼上四面镂空,垂着白色纱幔,在春风里,轻摇慢晃。

    春寒未尽,四角烧着炭盆,那风吹来,是令人微醺的暖。

    平安在裴诠常常画画的案几旁坐下,认真挑着篮子里的花,不知不觉间,四周竖起屏风,把她和裴诠圈在一起。

    裴诠从背后将她拥住。

    平安找到一朵开得最饱满鲜妍的花,拿起花转过身窝在裴诠胸膛,摇摇手中花朵:“好看吗?”

    裴诠垂眸看花,也看她。

    他道:“好看。”

    下一刻,平安抬手把那朵花,别在裴诠鬓边,兀自欣赏。

    裴诠眉眼极为好看,若水墨勾勒,虽然长眉锐利,隐匿着攻击性,但不是那种粗犷无状的,而是利剑出鞘。

    因此剑与花,并不违和,反而柔和了他的气质,让他更好看了。

    他没有拒绝簪花,只掐住平安下颌,问:“这是做什么?”

    平安:“鲜花赠美人。”

    那卖花少女说过的。

    裴诠胸膛微微震颤了一下,他唇角笑意未收,只是眼底别有深意,道:“方才那卖花的女子,以为我们私奔。”

    平安想了一下,轻声问:“私奔?”

    裴诠:“嗯,不顾父母之命,无媒而合。”

    平安并不觉得冒犯,只是觉得有趣,还在想这个词。

    裴诠掐住她下颌,观察平安,正好她今日为掩饰身份,与她成婚前的装束,是一样的,就像是,他们真的私奔了一样。

    没有薛家,没有皇宫,她只能惦念自己。

    他目光黢黑,道:“撇开一切,就当我们是私奔的。”

    平安:“咦?”

    裴诠一只手握住她的腰肢,道:“你是大家姑娘,我这个‘美人’,把你诱骗了,让你跟我私奔,离开这儿。”

    平安明白了,她要扮做“大家姑娘”,那美人皇上,就是她私奔的对象,像是玩拜堂游戏那样。

    她认真思考:“要去哪呢?”

    “去一个没人知道我们的地方,”裴诠捻着她的发带,勾在手指里玩,他眼神愈发的暗,声音也轻:“我们枕草地、天地为眠。”

    不知道为什么,平安有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她小声说:“那,我不和你私奔了。”

    她挣扎着起来:“我回家去。”

    裴诠轻易抱起她,低声道:“晚了。”

    平安轻轻“哎呀”一声,

    他挥开前面案几上的笔墨纸砚,噼里啪啦掉了一地,那篮子花也是,粉的黄的白的小鲜花,滚落一地。

    一朵花儿被风一吹,骨碌碌打着转,落到平安的软鞋边。

    平安躺在桌上,她一只软鞋掉在地上,歪歪斜斜,脚上穿着的罗袜,能隐约看出她脚丫的形状。

    裴诠用力亲着她,吸住她的唇舌,交换气息。

    她脚掌向内勾了勾。

    四周虽有屏风,却不是像拔步床那样的,这儿没有被子,没有枕头,温暖的风,从屏风缝隙四面钻进来。

    就好像,他们现在,真的躺在一片草地里,他微微松开她的唇,咬住她的脖颈,吮出一抹柔红。

    他抬起头,那朵花,还别在他耳际,却更显他眉目幽深。

    从没在这个环境里,做过这么私密的事,平安耳际微红,甚至,有点想逃。

    她双手勾出他的脖颈:“好美人,我们继续私奔。”

    裴诠:“该叫我裴郎。”

    平安咬了咬唇:“好裴郎,我们继续私奔。”

    裴诠眼底轻动:“还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