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嘉楠还在懵逼状态，宽厚的手掌落到他头顶，轻轻揉了下他的头发。
“我家里有医药箱。”陈扬旭说：“那你跟我乖乖回家吧。”
这是什么绝世无敌温暖人心的话！
司嘉楠这几天的遭遇，可以说是被所有人按在地上摩擦，没想到陈扬旭这个相识没多久的校医，总是对他释放善意。
“还愣着干嘛？”陈扬旭已经走了几步，回头看他：“站在这里喂蚊子啊？”
司嘉楠乖乖跟上去。
夜晚的街道没什么人，除了路灯，就是旁边还在营业的便利店透出一丝光亮。
风很凉，吹在脸上，鼻尖也痒痒的，司嘉楠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陈扬旭带路，走在前头，司嘉楠看到他的后脑勺挺圆的，而且个子比自己高，需要微微仰望。
陈扬旭听见他的喷嚏声，没有回头，慢悠悠地说：“马上到了。”
他说的马上是真的马上。
没走两步停在一处公寓楼前：“很近吧。”
他刷了卡，让司嘉楠先进去，跟上来后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里离学校近，又有民国时期的年代感，我看到的第一眼就决定买下来。”
学校的地理位置很好，以前建校初期这里还是郊区，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高新区。
这种地段的一套老公寓，价格不菲。
司嘉楠侧目，调侃他：“你才当几年校医，居然这么有钱？”
陈扬旭没料到，这人已经落魄成这个鬼样子，居然还能有心情调侃自己。
“我是没啥出息，全靠家里，俗称啃老。”
陈扬旭家庭复杂，他不屑跟哥哥争家产，反正每年有可观的分红，只想过随遇而安的生活。
“那你爸爸妈妈会喜欢你吗？”
司嘉楠说完，发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陈扬旭走出电梯，停在第一间门口，按下指纹解锁的同时，回答他：“总有人会喜欢你。”
“欸？”
“嘉楠。”陈扬旭说：“别做傻事。”
“……”
门开了，司嘉楠跟进去，屋里装修简约，原木风格搭配黑边格子窗户。司嘉楠很喜欢这种厚重的风格。
陈扬旭一进屋，就拎着司嘉楠往浴室走：“一身臭汗，去洗澡先。”
随后是一套居家衣服跟没有拆封的内裤塞到他手上：“不洗干净不准出来。”
浴室的门关上的一瞬间，司嘉楠靠着门板滑落到地上。
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居然真的有人肯义无反顾带他回家。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期。
跟父母多年来的心结，总算是解开了。
他不知道原来母亲当年受到过这种屈辱，他是这种肮脏的情况下诞生的小孩，注定得不到父母的疼爱。
可越是得不到，他越是想尽办法得到。
自己偏激的性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他已经不想去剖析了。
至少连耀是很反感他的感情。
比起善解人意的司如意，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都可笑的对照组。
以前还笑话别人是便宜养子，原来他是父亲的亲生子。
司嘉楠跟连耀同居以来，每天不管多晚，都会回到他们的公寓。
今天是第一次，在外面留宿。
连耀会在意他吗？
可能不会吧，毕竟司如意住进去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
陈扬旭靠在门框，声音传进来：“别浪费水电，十分钟内洗完。”
“……”
司嘉楠缓缓站起来，“知道了，抠门鬼。”
其实他知道，陈扬旭不是心疼水电费，而是担心他在浴室里emo太久。
司嘉楠快速冲完凉，换上陈扬旭给的居家服，他太瘦弱了，穿上去显得好欢宽松，像是偷穿哥哥的衣服。
开门走到客厅里，司嘉楠闻到一阵肉香味。
陈扬旭系着围裙，站在开放式厨房的灶台边忙碌。
“把桌上的泡面吃了。”他头也没回地说：“我在煎午餐肉跟鸡蛋，马上就好了。”
司嘉楠慢吞吞地走过去，“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陈扬旭没有理他，正在专心致志煎一个完美的荷包蛋。
司嘉楠拉开椅子坐下来，他实在太饿了，也不跟对方客气，拿起筷子开始炫。
一碗红烧牛肉面很快就见底了。
陈扬旭端着盘子走过来时，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慢慢吃，我家买了一箱泡面。”
司嘉楠：“倒也不用吃这么多。”
陈扬旭在对面坐下来，手托着下巴，无声地打量他。
“每次遇到你。”陈扬旭喃喃低语：“你都好落魄。”
正在吃荷包蛋的司嘉楠：“……”
“你年纪小，可能把感情看得太重。”陈扬旭直视着司嘉楠，像个兄长一样教导他：“可是嘉楠，你得先爱自己，才能去爱别人。”
司嘉楠吞下口中的食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吃完过来，我给你上药。”
陈扬旭起身，走到柜子旁边，拿出医药箱去沙发上等司嘉楠。
这一晚，落魄可怜的司嘉楠，走投无路，却被陈扬旭捡回去，照顾的很好。
洗得干干净净，又吃的饱饱，满身的伤痕得到妥善治疗，最后躺在柔软的床垫上。
司嘉楠头沾上枕头就困了，他很久都没有睡得如此安稳。
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亮。
司嘉楠开门出去，看见在阳台上抽烟的陈扬旭。
“陈哥。”
他走过去，头发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乱糟糟的，遮盖住额头，正眯起眼睛看陈扬旭。
“你还知道起来。”陈扬旭掐掉烟头，走近几步的距离，司嘉楠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陈哥，几点啦？”司嘉楠仰起脸看他，阳光明媚，在他白皙无暇的脸庞上一层浅金色。
他的手机昨天晚上睡觉前因为没有电，已经关机了，还没有充电，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或许是怕失望吧。
即便自己消失一个晚上，也根本没有人在意他。
陈扬旭的爪子毫不客气在他头顶抓了几下，一脸嫌弃地说：“赶紧去洗漱完，带你吃香喝辣的。”
司嘉楠咧嘴一下：“谢谢陈哥。”
跟陈扬旭做朋友是非常舒适的。
司嘉楠一路上都在心里打腹稿，对方要是问起来，他要怎么回答。
本来吧，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是这种恶心的事情，他不想让陈扬旭知道。
陈扬旭给他的，都是正面的，温暖而美好的事情。
他希望自己也能提供相同的情绪价值。
后来，事实证明司嘉楠的腹稿是多余的。
他偷偷躲在陈扬旭家避世的这几天，对方从来没有过问。
陈扬旭给了他一个很舒适的安全距离，这让司嘉楠第一次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差别是可以如此之大的。
他躲了好几天，无聊的时候就玩陈扬旭给他的switch。
直到有天，陈扬旭要回家见父母，晚上才回来。
司嘉楠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他突然有些落寞，逃避了这么久，决定给手机充上电，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人找他。
司嘉楠逃避了四天，发现只有小叔找过自己。
父母那边他本来就不指望，所以，他其实只想确认那个人有没有找过他。
最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跟连耀的聊天对话框里，只有自己之前发的信息。同居的两年，连耀他真的就没有一次回过他信息，也没有接过他的电话。
连耀他真的可以做到。
即使那晚目睹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他依然可以做到把自己当空气一样无视掉。
还是会难过啊。
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司嘉楠又安慰自己，至少连耀没有发信息给他提出分手，让他搬出去。
他自我安慰了一番。
抱着0.001的侥幸心理，跑回公寓。
他还是很没有出息，疯狂地想看到连耀。
这个时间段，连耀大概率是在公司。但司嘉楠就是想回去看看。
当他按下指纹解锁，走进客厅时，连耀的房间传来声音。
难道他今天在家办公，运气也太好了吧。
司嘉楠疾步走过去，“阿耀……怎么是你？”
司如意穿着居家睡衣，坐在床上玩手机，看到他时，脸上浮现一抹浓厚的笑意。
司嘉楠火气蹭蹭蹭往上冒：“你怎么坐在阿耀床上，你自己没有房间吗？！”
“嗯？”司如意冲他挑挑眉，“我们现在都睡在这里。”
“你说什么？”
“情侣之间，难道还分床睡？”
“不、不可能。”
司嘉楠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不相信，连耀跟司如意无缝衔接在一起了，还是在没有通知他的情况下。
难道他连句分手都不配得到？
“话说，你提醒我了，我要把你的指纹删除掉。”司如意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还不小心踢翻了放在床边的垃圾桶。
里面的东西滚落出来，恰好倒在司嘉楠鞋子旁边。
他低头定睛一看，纸巾、用过的润.滑剂、套套……
“不把你的删除掉。”司如意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说：“下次你晚上来，我们正在亲热的话，多不方便。”
“所以，你们是什么时候决定在一起的？”
司如意停下脚步，回头一笑：“就那天晚上，你消失得刚刚好。”
“是吗？”司嘉楠一阵苦笑，“我要去找连耀，我要他亲口告诉我，他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