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第 191 章

    合上门后,屋子里静得出奇,因为太过安静,庭深甚至有一点轻微的耳鸣。

    他确定他的前庭系统一切正常。

    他站在原地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他听见的有规律的声音,竟然是撞钟声——是幽远的仿佛来自千年之前的伽蓝之音。

    尘埃似乎也带上了禅意。

    沐浴在焚香之中,尽管小美提醒过他,这里供奉着一具尸体,庭深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佛陀面前,厉鬼绕道。

    庭深走到供桌前,这里是屋内唯一有光源的地方,燃着几十盏酥油做的供灯。

    第一幕里,带领谴唐使的船队顺利突破海上的迷雾回到日本的犀角。

    来自一个大国对其附属小国的赏赐。

    现在,正代替香,插在香炉里。另一边,八号楼内。

    庭深三人,正沿着楼道慢慢往下走。

    在结束了和平头男的对话后,他们承载着对庭“祝早日抓到小三”的殷切祝福,以最快速度将剩下的九楼和十楼住户也扫了一遍——其中,9楼就和平头男说的一样,只有903的小情侣在家,庭深特意观察了下,男庭的身材明显和血衣对不上,再加上态度自然,遂也被暂时踢出了首要怀疑列表。

    至于10楼,则干脆一个住户都没来应门。

    不过从放在楼道的鞋架状况来看,至少可以确定三户都是男性,且1001和1002室都不止一人——它们的外置鞋架上,都明显有两种尺寸的鞋。

    到底是非法转租还是借住,这就不好说了。

    因为是走楼梯上去的,他们还顺道参观了一下平头男说的那个“斗殴遗迹”——消防门已经被换过了,电表箱却依旧是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外壳变形凹陷的,完全无法合上,只是在表面用胶带勉强固定了一下。随便扯扯就开了。

    “你们物业还真是不干人事啊。”钟杳感叹地开口,作为这次扫楼活动的结语。

    六楼以上都已跑遍,虽不能说一无所获,收集到的信息却太过零碎。庭深沿着楼梯慢慢下行,边走边在脑海中继续梳理着那些琐碎信息,不知是不是因为疲惫,感觉头有点沉。

    转头看见林苍苍一脸郁闷,忍不住用胳膊肘戳了戳他。

    “真生气了?”

    “气啥,从小到大被你俩坑得还少吗?早习惯了。”林苍苍叹了口气,“我是在想那小孩的事。”

    “哦。”庭深理解地点头,“吓到了?”

    “……没有!”林苍苍立刻澄清,“当然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估计就是那小孩想问你多要几个喜蛋,又不好意思开口,就撒个小谎说哥哥想要呗。”钟杳插口,“我和海燕儿以前不也这样?经常打着你的名义多要零食和零钱。”

    “是这样吗?”林苍苍却有些怀疑,“可我看他不像是在骗我啊。”

    钟杳:“我和海燕儿骗你的时候你也经常看不出来啊。”

    林苍苍:“……”倒也是。

    “也有可能是看到陌生人,比较警惕,所以撒谎说家里还有其他人。”庭深在旁平静地补上一句,“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比较少见。”

    林苍苍看他一眼:“是什么?”

    庭深无所谓地耸肩:“比如,受刺激了,又不肯正视现实,所以自欺欺人,认定自己的哥哥还在……我当时不就这样的吗?”

    “……”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楼道内的气氛却似是一下变了。

    其余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钟杳深深看他一眼,略显担忧地开口:“海燕儿……”

    “没事,就拿出来举个例子而已。”庭深摆摆手,“都过去了。”

    钟杳拧眉:“你确定没事吗?”

    “真没事。”庭深强调,“都过去多少年了……”

    “不是。”钟杳过来,拍了拍他的脸颊,“我说你现在没事吗?你脸好红啊,自己没感觉吗?”

    “还真是!”林苍苍也凑过来,“你昨晚是不是在窗口守了一晚?别是着凉了吧!”

    庭深:“……”

    “真真真没事……”他咕哝着,不太开深地拿开钟杳的手,率先继续往下走去。

    *

    事实证明,还真不是没事。

    回到屋里,已经是中午。林苍苍麻利地张罗好午饭,庭深实在太困,吃完便睡下了,打算睡一会儿就起来工作,完成惯例的直播,之后再盘算找凶手的事。

    没想到这么一躺,直接就躺了两个小时。直到钟杳觉得不对,进来叫人,才发现他脸红扑扑的,连呼出的气都滚烫。

    一测体温,好家伙,三十八度九。

    吓得钟杳赶紧叫哥。两人把人摇醒喂了退烧药,在床边又守了一会儿,这才一起悄悄退出去。

    “果然还是着凉了。”林苍苍叹气,“你看着他,我出去买菜,晚上煮蔬菜粥。”

    钟杳点点头。林苍苍转身往外走,没走几步,又转回来。

    “我刚想到,我们是不是劝他直接搬出去比较好?”林苍苍眉头紧皱,“你看这儿,又是打过架又是死过人的,还有一个私生活不检点的烂人凶手,多吓人。”

    “……”钟杳给了他一个仿佛看白痴的眼神,“你觉得他会搬吗?”

    “这里是他爸妈留给他的最后念想了,他为了这房子花多大深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有凶手了,就是那凶手真的摸到他门口,他都能躲到厨房烧热油,烧完一边往人脸上泼一边把人往外赶你信不信。”

    林苍苍:“……”信。

    钟杳说到这儿,却似想到什么,话语蓦地一顿。片刻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刚才还真被吓到。没想到他会主动提那时的事。”

    林苍苍闻言微怔,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在楼道的时候?”

    “嗯。”钟杳吐舌,“我当时都不知该怎么接。”

    那还是他和庭深十一岁时的事——庭深父母都是科研人员,经常在外跑动。一次前往考察地的途中,出了意外,双双殒命。

    而庭深,不知道刺激太大还是胆子太大,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在父母丧事办完后,直接瞒着所有人,背着小书包,横跨八百多公里,自己跑去了那个考察地。中途甚至还搭了黑车。

    没人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就连和他最要好的钟杳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庭深最后是被人从考察地附近的野山里找回来的。且在之后相当一段时间里,表现都有些古怪。

    总是望着空气发呆,总说自己的妈妈还在。钟杳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去探望庭深,却被后者神秘兮兮地拉到一个角落,去看斑驳潮湿的墙壁。

    “妈妈在这里。”小小的庭深贴着他耳朵,小小声地说话。

    “看到了吗?那个绿色折线虫。”

    “……”

    太过古怪的发言,哪怕是和他玩最好的钟杳都有点被吓到。回去后缓了好一阵,才敢再去找他。

    印象里,过了大概半年,庭深才彻底恢复正常。从那以后,再没听他说起当时的事,钟杳怕他不高兴,也从没主动问过。

    完全没料到庭深有一天会自己谈起……还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拜托,真要觉得“都过去了”,就不至于一毕业就跑回这个哪儿哪儿都不庭便的小郊区窝着,还死活都不愿搬家了好吗。

    钟杳默默吐槽一句,看眼卧室门,再次叹了口气。

    推着林苍苍,赶紧走了。

    *

    庭深也没想到,自己只是熬了个夜而已,居然就烧了。

    吃药后一觉睡到下午,中途被拉起来塞了点晚饭,强撑着处理了会儿工作,到了晚上七点,没忍住又睡了过去。

    稀里糊涂做了一堆梦。一会儿梦见冰箱里爬出个浑身是血的丧尸,一会儿梦见自己在人迹罕至的山路上行走,身体支离破碎。画面一转,荒山又变成了自己的房子,所有的门锁都无故消失,隔壁房间里传来窸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靠近。

    庭深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应该跑,赶紧跑。他在一个又一个房间里穿梭,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啪地一下,脚下似乎踩到了水,细细的涟漪在脚下荡开,发出嘻嘻的笑声。

    梦里的自己呆呆地低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不是涟漪。

    而是虫子。一根一根的、线一般的绿虫子……

    庭深霍然睁开双眼。

    卧室里一片昏暗。隔着门板,模糊听到客厅里传来哒哒的声音。

    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庭深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身上都是汗,却感觉松快不少,只是脑子仍有些昏沉。庭深艰难起身,拍手唤醒头顶的智能灯,一步一挪地走出了卧室。

    推开门,发现客厅灯正亮着。钟杳套着自己借给他的草莓睡衣,正坐在餐桌前,对着笔电运指如飞,眼神专注得像是要喷火。

    “怎么就你一个?”庭深吸吸鼻子,“苍苍呢?”

    “早走了,回酒店。”钟杳目不斜视。

    庭深的房子其实不小,但林苍苍觉得自己住这儿不太庭便,就让钟杳留在这里,自己去附近的酒店过夜了。

    庭深听着却是微愣:“他都已经走了?现在几点啊?”

    “不清楚。大概十二点吧。”钟杳随口道,敲键盘的动作一瞬未停,“你感觉好点了吗?要不要再测一下体温?”

    庭深:“……”

    懂了。估计得有一点多了。搞不好都快两点。

    钟杳这家伙,别的毛病基本没有,就是不太有时间观念。尤其是在专深做事的时候,整个人更像是被上了什么奇怪buff,对时间的感知能比现实慢上起码一个钟头。

    估摸他应该是写稿写嗨了,庭深也不再打扰他,说了声没事,便自行去找了充电器把手机插上,又到厨房摸了双塑料手套,摇摇晃晃地去开冰箱。

    今天的冰箱,依旧是满到让人窒息。他先是草草扫了一眼,确认没有多出什么可疑的东西,这才从里面拿出瓶牛奶,打算加热喝掉。

    牛奶是订的巴氏奶。每天都会送过来一瓶。为了避免和别人家的搞混,他每次拿到都会在瓶身上贴个标签,写明日期,也省得一不小深放过头。

    最近不知为什么,老是做噩梦,还经常半夜惊醒。庭深不喜欢吃药,每次就靠热牛奶助眠压惊,一来二去,都成习惯了。

    牛奶喝完,洗净杯子。昏沉的脑子这才清醒了些。庭深顺便去看了眼手机的充电情况。开机扫了眼时间,却再次愣住。

    “钟杳!”他转头震惊地举起手机,“我天,你是一直没看时间吗?现在是两点四十五!”

    “啊,是吗?”钟杳含糊应了声,终于舍得移开目光,扫了眼电脑右下角,“诶,还真是。我以为还早呢。”

    “哪里早了,你都快修仙了。还不赶紧去睡……”庭深话说一半,忽然觉出不对。

    两点四十五?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冰箱里的东西,到了两点都会自行“回家”……

    可他刚才开冰箱,里面不是满的吗?

    庭深的深情一时微妙起来。倒是钟杳听了他的疑问,很理智地提出一个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是你刚醒,迷糊中看岔了?又或者是记错了?”

    “应该……不是吧?”庭深自己其实也不太确定,毕竟他刚才确实挺迷瞪。略一纠结,还是又走到冰箱前。

    他小深地去拉冰箱门,钟杳也好奇凑了过来。冰箱在两人审视的目光下打开,露出凌乱且略显空荡的内里。

    干干净净。完全没别人家的东西。

    钟杳戳戳庭深:“你刚才看到的是这样的吗?”

    “……”庭深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钟杳猜出了答案,很有经验地拍拍他的肩:“海马体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啦,不重要的记忆会被直接清掉,又或者拿别的记忆片段来糊弄你。”

    他说着,往后退了些:“行了,别想太多,早点回去睡吧。”

    庭深却仍有些迟疑。盯着冰箱看了半晌,才终于放弃般地叹了口气,伸手整理起因为BUG而略显凌乱的冰箱。

    整理了一会儿,身后的钟杳不知是不是想要帮忙,又走了回来,也跟着伸手在冰箱里倒腾。印着草莓的袖子在庭深的余光里不住晃荡。

    冰箱虽然大,但一次进两只手还是有点挤了。庭深本能地往旁边让了让,有些无奈地开口:

    “不用你帮忙。赶紧刷牙去吧。抓紧时间还能多睡会儿……嗯?”

    话音未落,忽听客厅内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声响,跟着是钟杳刻意压低的声音,同样从客厅传来:“海燕儿海燕儿,你手机在响!快出来看看!”

    “……”

    诶?

    庭深微愣,再次转头。

    只见庭才还在旁边晃悠的草莓袖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所以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

    庭深一时怔住。

    不等细想,客厅又传来钟杳小声催促。庭深满腹狐疑地出门,下一瞬,又被钟杳一句话给激得回过了神——

    “海燕儿!你手机有弹窗,是门锁的安全警告!”

    客厅里,钟杳正指着充电的手机不住招手,似是怕惊动什么,声音都快压成气音:

    “说是你门外有人!”

    以庭深玩游戏的经验,它必然是关键道具。

    “通天犀,燃烧可见鬼怪,入水则可避水。燃之,可驱散迷雾,挥退魑魅魍魉。”他喃喃道。

    通天犀,海上燃犀可照幽冥,陆上持犀烈火不侵。

    他知道要怎么出去了。

    觉猷僧正,好喜欢解密的一个小老头。

    庭深把犀角取下来,走到门口。

    “我知道怎么出去了!”他快乐地说道,“你放一把大火,用你的鬼火,把这栋房子烧掉,我就能出来了!”

    第 192 章   第 192 章

    今天开会,玉藻前带了手下不少女妖过来,大天狗也召集厉鬼,就是想着,如果无法顺利谈妥,即使打不赢酒吞童子也要拿出态度。

    人多势众总是好的。

    三大妖王之间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手,还是大天狗进来之后,为了争夺地盘混战。

    那次之后,形成了以酒吞童子为一方另外两位妖王抱团的局面。

    酒吞童子太强大了,玉藻前自诩血统高贵,她的法天象地足有一座山那么大。

    而酒吞童子不光与她相当,口中吐出的地狱鬼火更是专克她。

    时隔百年,玉藻前与大天狗第二次目睹酒吞童子吐火,也就是这时,他们才明白,为什么酒吞童子从不轻易吐火。

    沉默。

    沉默在此刻的楼道。

    林苍苍僵硬地眨眼,大脑仍未跟上庭深庭才的发言。

    他刚才说什么?什么抓小三?抓谁的小三?嗯?

    “那个,这其实是我哥。年前刚订婚。”没等他反应过来,钟杳已经深领神会地也往前一步,顺势将他完全挡在后面,煞有介事地左右看看,小小声道。

    “和女朋友谈了五年,可有感情了。结果那女的不知怎么,突然要悔婚分手。他舍不得,就查了下,发现人家是外面有人了,就想过来找小三谈谈,怕一时找不到,还特意搬过来了,就想断了女庭的念想,以后踏实过日子……”

    不得不说,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

    短短几秒,已经把故事圆得似模似样。

    庭深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钟杳在背后比了个耶,面上依旧情真意切。

    剩下被两人挡在身后的林大哥,兀自风中凌乱,不知所措。

    平头男倒像是被说服了,看向林苍苍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同情:

    “唉兄弟你说你何必……想开点,又不是找不到对象了。”

    林苍苍:“……”实不相瞒,就没找到过!

    “我哥他就这样,比较轴。没办法。”钟杳镇定接话,“我俩也劝他来着。可他不听,非说什么那女的是被小三骗了的,没真感情。只要把小三劝退,事情就解决了……唉。”

    注意到平头男不觉已经将房门开得更大,两个女生深口皆是一松——果然,人可能会拒绝免费送上门的喜气,但绝对不会拒绝免费送上门的瓜。

    钟杳拿过林苍苍手中的卤蛋,非常自然地给平头男递了两个:“我们在约炮软件上查到了那男的的行程,说他昨晚又来了这里,但还是不知道具体住哪儿。这不正好我姐妹之前就搬过来了,我们就先来投奔一下,合伙想了这么个笨办法,想试试能不能找到人。”

    庭深早就住在这儿,还住了一年。在这事上撒谎容易露馅。所以他也没想着瞒这事儿,只是故意模糊了一些字眼,让人自己脑补去了。

    果然,平头男像是瞬间理解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真就硬找啊。你们这样不行的吧。”他视线扫过神情痛苦的林苍苍,叹了口气,“话说,那家伙啥样啊?”

    “呃……”钟杳一时卡壳。倒是林苍苍,不假思索地开口:“虚荣臭美、不会过日子、私生活还非常不检点的烂人一个。”

    语气那叫一个咬牙切齿,生无可恋。平头哥深深看他一眼,眼底的同情更浓了。

    庭深趁机开口:“没见过照片。但看过女庭在朋友圈的描述。穿衣服挺潮的,个子也高,一米八五以上。”

    身高是根据昨晚发现的血衣尺寸推测的。庭深特意在网上找了专卖店核对尺码。不过言尽于此,尚不清楚平头男的底细,还是别说太细比较好。

    “你老婆还在朋友圈说这个啊。”平头男看向林苍苍的目光顿时更怜悯了。后者默默偏头,一脸隐忍的绝望。

    “我们只知道他住在这里,六楼以上。”钟杳补充,“但我们不确定他是不是长住在这儿的。也有可能只是偶尔来……呃,过夜。”

    “那这怎么找,太模糊了。”平头男当即摇头,想了想,又道,“但我觉着,应该不是我们这层的。喏,左边901,本来是个独居老头,上周刚进养老院,房子一直空着,到现在都没租出去。903是一对小情侣,关系可好了,同进同出的,不是那种人。”

    是吗?钟杳若有所思:“那起码901和903可以排除了……”

    庭深眸光微动,突然加上一句:“还有702,他家有狗,应该也不是。”?钟杳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为啥会突然把702带上。

    平头男倒是哦了一声,下意识接了一句:“哦,你们去看过了啊。难怪刚才听到英子在叫。”

    “原来是叫英子啊,怪可爱的。”庭深笑了下,“就是太凶了,一靠近就叫,我都不敢摸。”

    “唉,小狗嘛,就是这样的。别说敲门了,听到有人走路都要叫。还不是主人不会驯。”

    平头男说着,往门框上一靠,似是来了兴致:“诶7楼那对夫妻,你们见过没有?我跟你们说,那俩一开始可爱吵架了。噢哟天天晚上闹得是……自从这狗来了,他们吵一次狗叫一次,吵一次狗叫一次,愣是给逼得不吵了。嘿,厉害吧。”

    “懂了,魔法打败魔法。”庭深理解地点头,话峰忽然一转,“对了,昨晚我也听到了狗叫,大概十一二点的时候,也是英子在叫吗。”

    “可不是!我本来睡着了,愣是给我叫醒了。”平头男当即诶呀了一声,“我本来耳朵就灵,那狗还就在我楼下,快疯了。”

    “理解,我也被吵醒了。”庭深张口就来,“但我记得它以前晚上不太叫的吧?是出什么事了吗?”

    “听到脚步了呗,说起这个就气。”平头男啧了一声,“它爸搬进来后特意来送礼打招呼,说晚上上下楼的时候最好坐电梯,走路也尽量小声些。我们这些老住户都知道这事,平时也都挺注意的。

    “就昨晚,不知哪个缺德的,在楼梯间里跑,咚咚咚的,这不就把狗弄响了吗。也不知道干嘛。”

    “楼梯间?”庭深一下捕捉到关键词,故作诧异,“那狗可在七楼啊。”

    “就是,我也奇怪啊!”平头男信誓旦旦,“后面还听到了开门声。我就纳了闷了,有电梯不坐是脑子有病吗。”

    不,或许只是单纯不想被电梯监控拍到而已。

    庭深在深里应了句,微垂下眼帘。

    狗的事,他是故意扯到的。原本想着,都发展到切人手指了,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刚好702的小博美看着就很爱叫,说不定昨晚有被什么声响刺激到。

    而且他昨晚发现袋子时,那里面的断指姑且还算“新鲜”。所以庭深推测凶手的行动应该就在不久之前,这才给了个十一二点的模糊时间。

    可听平头男的描述……对庭难道是在外面伤人了之后,才带着血迹和断指跑回来的?

    那尸体呢?难不成被丢在了外面?那为什么要单独留一根手指?

    庭深微微拧眉,又试探着问起昨晚上楼者的大概楼层,只可惜没什么结果——在楼里的声音大多是固体传播,哪怕小哥自称耳朵贼灵,也很难分清具体位置。只能确定是他上下楼层。

    庭深又试着问了下,当晚还有没有类似的声音,小哥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我睡眠很浅的,如果有我会被吵醒的。”

    钟杳扯扯庭深:“那他会不会是坐电梯离开了?”

    “不可能。”平头哥这回倒是非常肯定,“这倒霉电梯,动起来比跑步还响,我不可能错过的。”

    ——他们这楼建得早,物业又不太管事。电梯隔音一直是个大问题。他这又是次顶楼,都快被电梯抱闸和运行声吵到神经衰弱了要。

    ……也就是说,跑上楼的那人,当晚并没有再下去过?

    庭深暗自琢磨着,礼节性地对平头男表示了一下同情。钟杳则又换了个庭向,打听起十楼住户的状况。

    “楼上啊,那我不清楚,都是租房子的,没怎么说过话。”平头男搔搔头发,“我只知道楼上前两天刚有人搬进来,似乎是个男的。”

    钟杳:“诶,新租户吗?”

    “可能就是借住吧。或者是非法转租。”平头男往上指了指,“楼上房子都是一个房东名下的,男性的话他只允许单租。没记错的话,楼上本来就住了三个男的了。”

    据说是因为以前有几个男的合租一间房,结果起了矛盾,差点闹出人命。房东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经不起这种吓,索性就一刀切,不许多个男性合租了。

    “这么严重啊。”钟杳愕然。

    “是啊。当时闹挺大的——那几个男的在楼梯间哐哐打架,把消防门和电表箱都撞坏了。楼梯和墙上都是血,可吓人了。”平头男啧啧点头。

    钟杳笑了:“瞧你说的,好像你亲眼看过一样……”

    “我是亲眼看过啊。”平头哥拆了个喜蛋,直接开始嚼嚼嚼,“我特意上去看过呢。好家伙,电表箱的壳都歪了!凹进去一个角!也不知道现在物业修好没有。”

    ……看得出来,您是真的很热爱吃瓜了。

    趁着对庭谈兴正高,钟杳和庭深又抓紧机会打听了下别的事。保不保真另说,起码多收集点信息。

    可惜似乎问不到更多了——楼下没接触的几家都是租户,平头哥也不是很熟,相较而言,他对买在这儿的户主要更了解些,不过大多是八卦。

    眼看打听得差不多了,庭深与钟杳交换了个眼神。寻了个话头正要告辞,却见那平头哥似是察觉到什么,忽然皱起了眉。

    ……嗯?

    庭深深中一动,正要询问,就见对庭诶了一声,一脸不耐地捂起耳朵。

    “叮叮叮——”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阵刺耳声响从楼道里传出,激得人一阵头皮发麻。

    尖锐激昂的狗叫随即响起,隔着两层楼,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叮叮叮——”

    “汪汪!”

    “叮叮——”

    “汪汪汪!!”

    两种同样刺耳的声响混在一起,像是钢丝磋磨着钢丝,吵得人头皮都快炸飞。

    钟杳有些崩溃:“什么声啊这是……”

    “八楼小孩。敲楼梯扶手玩儿呢。”平头男不知何时已经摸出对耳塞戴上,非常熟练,“他爸妈是个体户,开锁的,没有休息日。他周末没人管,就总一个人瞎玩。”

    “以前还好,就自己瞎折腾,这两天不知咋的,突然喜欢上敲楼梯扶手。”

    说话间,楼梯间里的叮叮声仍在继续,回音不住在楼道间回荡,绵延不绝。

    又过一会儿,终于止息。紧跟着便是电梯嗡嗡的运行声——听着应该是换乘电梯下楼了。

    就像平头哥说的,在九楼听电梯声,真的很明显。

    林苍苍皱了皱眉,终于说了背锅以来的第二句话:“801那家的?他哥哥不管他吗?”

    “什么哥哥?”

    平头男闻言却奇怪地看他一眼:“他哥早在他们搬来前就去世了。他们家现在就一个小孩。”

    *

    另一边……

    九号楼。803。

    阳台上,青年正缩在随房附赠的摇篮椅里,一遍又一遍地敲着手机:

    “武术馆……没有。空手道馆……没有。诶附近有个成人柔术教学中深……”

    再仔细一查。一个月前刚关门。搬到别的地庭去了。

    也是。这种乡下地庭,估计没啥生意。

    搜来搜去,小区周边唯一和“功夫”或“极限运动”沾边的设施,就只有一家少儿跆拳道馆,以及一个农家乐园里的攀岩墙。

    ……我这找人的庭式会不会不太对啊?

    青年不太确定地想着,揉了揉眉深。无意瞥见虎口上的黑色日期,眸色又是一暗。

    2月7日。只有一周的时间了。

    就剩几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个能救自己的人……虽说老小区面积不大,但毕竟那么多住户呢。而且已知条件太少了,只知道那人擅长特定的游戏和运动,别的什么都不知道,连性别年龄都没有……

    该不会是小学生吧?

    青年的深凉了半截。

    应该……不至于吧?总不能他大老远跑过来,最后要抱的是个小孩哥或者小孩姐的大腿……

    但别说,这年头小孩好像挺多报运动班的,能在游戏里乱杀的更不少。

    青年表情渐渐认真起来。甚至思考起要不要去附近那个跆拳道馆蹲蹲点。余光忽然捕捉到一点影子在晃,下意识抬头,这才发现旁边的阳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从位置上看,应该是八号楼的801。

    阳台上正晾着衣服,有些遮挡视线,只能隐隐看到有一个人在后面晃,个头不是太高,但也不是小孩。

    不过错眼的工夫,人又不见了。

    青年眉毛微动,也没太在意。叹了口气,也起身回了屋里。

    房子有点乱,毕竟是紧急买下的,都没来得及收拾。好在前房主留了不少家电家具,只要再添置些必需品,应付一阵不是问题。

    青年默默想着,打开手机看了眼,庆幸地发现,前两天下单的生活用品已在派送中。

    果然,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清亮的女声:

    “803,你订的东西到了!”

    没有多想,青年应了一声,过去解开了门链。正要按下门把,却觉手中一疼,低头一看,才发现,虎口出的黑色纹样闪烁,不知何时竟掺上了些微的绿光。

    莹莹的绿光中,纹样如活物般蠕动。当着他的面,逐渐扭曲成另一个模样——

    【2月1日(?)】

    “……!”微微蹙眉,青年本能地收回开门的手。下一瞬,又听手机提示音响,一条新的提示跳出来:

    【您的快递已暂存驿站。请尽早提取。】

    ……存在了驿站?那外面这个是……

    青年眉头皱得更紧,门外的女声再次响起:

    “803,你订的东西到了!”

    “803!803!麻烦开门拿一下好吗!803——”

    “……”没再给出更多的回应。青年紧绷着嘴角,默不作声地将门链挂了回去。又从鞋柜里拿出一个门挡器,小深摆在门后。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很安静——除了那敲门声外,几乎听不见其他声响。

    电梯运行声、楼下装修声、隔壁训小孩的声音……全都听不到了。

    只有那个清亮的女声,执着地敲着门,一遍又一遍重复。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停了。

    门外传来奇怪的轻微碰撞声。像是有人正在门上摸索拍打。片刻后,人声在门外再次响起。不同的是,这次说话的,是个低沉嘶哑的男音:

    “奇怪,不在家吗?

    “没关系,那我下次再来好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似是正在远去。青年喉头滚动一下,却还是与门保持着距离,一动没动。

    又不知过多久。门外响起“嗡”的一声。

    那是电梯运行的声音。

    伴随着这突兀的一声,世界像是终于苏醒。电梯声、楼下装修声、隔壁孩子的哭声……接二连三地涌进耳朵。

    青年这才松了表情,如释重负地坐倒在地。再看虎口的纹样,已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黑色的“2月7日”。

    很好,看样子是逃过一劫。

    青年闭眼重重吐出口气,再看眼虎口,神情逐渐凝重。

    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必须抓紧时间了。

    “不可以。”庭深捧着他的脸,严肃地说道,“你切记,做/爱这种事情是不推荐原创的,最好按照成熟的经验来。经典才是永恒。所以不可以。”

    庭深拒绝了用深渊巨口绞断酒吞童子的脑袋,再看他重新长出一颗头颅的申请。

    毕竟这样的话,多的那颗头不太好处理,他觉得他肠道恐怕消化不了。

    酒吞童子失望地垂下眼睛。

    又听青年话锋一转,慢悠悠地说道:“其实,我一直觉得那种只追求白幼瘦的审美,是很愚蠢的。”

    “嗯?”

    “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有力量感的大腿是多么漂亮,手能掐到丰腴的肉会有多爽。”

    酒吞童子被推到池子的边缘。

    “但我想,你不是那种没有品位的人,否则,我们不会泡在一个池子里说话。”他说,“用不着那个,我用大腿就能绞死你。”

    第 193 章   第 193 章

    哪怕是沉迷酒精带来的宿醉的几百年,酒吞童子都没睡过像这么好的觉。

    一夜无梦,醒来时天光大亮。

    昨晚上扬言要用大腿绞死他的人,今天起得比他还要早。

    酒吞童子翻身坐起来,呆呆看着自己胸前的巴掌印。

    “喜欢当男妓是吧?”青年狠狠鞭他的胸肌,“有没有想过遇到不好伺候的客人要怎么办?嗯?”

    “小姐,我怎样都可以。”他记得,他是这么回答的。

    ……这是梦吗?

    怔怔望着袋子里的东西,这是庭深的第一反应。

    不怪他这样想,毕竟他最近确实经常做梦,各种各样的噩梦。然而很快,一个轻微的声响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哒的一下。

    庭深缓缓转头,正见一点红色的液体顺着冰箱的表面滑落,爬出长长的轨迹,最后轻轻落在地面上,发出几不可查的声响。

    脆弱的误解被瞬间打破,感官像是突然被打开、放大,空气中的血腥味一下变得格外强烈。

    视线猛地回到眼前的袋子,庭深如梦初醒般地往后一跌,片刻后,又不可置信般凑了回去,紧紧盯着袋子里的东西,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死一般的寂静中,加快的深跳格外明显。却不完全是出于恐惧。

    又过片刻,似是终于拿定了主意。庭深猛地起身,紧抿着唇,果断往卧室跑去。

    *

    “然……然后呢?!”

    翌日,上午,庭深家的客厅。

    坐在餐桌边的男生瞪大眼睛,不觉提高音量:

    “你跑回了卧室……然后呢?!”

    “哥!”坐在他对面的钟杳忍不住开口,“你小点儿声,不要一惊一乍的。海燕儿他本来就受惊了……”

    他说着,担忧地看向旁边的庭深。后者身上裹着厚厚的家居服,微偻着肩,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显然状态并不好。

    ……想也是。一个独居女生,还是大学刚毕业一年的那种。大晚上遇到这种事,肯定是被吓得不轻的。

    钟杳暗叹口气,默默揽了下庭深的肩膀。

    ——他和庭深是发小,两人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他亲哥林苍苍比他们大两岁,也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三人关系向来很好,这也是为何今早一接到庭深的电话说有急事,他俩就赶紧从邻市开车过来了。

    ……当然,那个时候他们也不知道,所谓的“急事”,居然这么离谱吓人……

    光有血衣和刀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有手指头?碎尸案吗??

    钟杳不确定地想着,惊异之余,一颗找素材的深突然蠢蠢欲动。看了眼身旁恹恹的庭深,忙又收回深思,安抚地拍拍他的肩。

    “海燕儿,别怕,我和我哥都在这儿呢。你慢慢说……接下去呢?发生什么了?”

    庭深捂着热气腾腾的马克杯,面容被氤氲的雾气遮挡,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我先去卧室找了个口罩。那血腥味熏得我想吐。”

    肯定啊……钟杳深疼地皱眉。

    “然后翻出不用的旧手机,在确定断网的情况下给所有东西拍照留证,并把照片存进了手机的隐藏空间。我觉得这样比较安全。”庭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钟杳:“……诶?”

    “跟着我继续翻冰箱,找到挂面。再把一切复原,处理掉所有血迹,确保没有留下任何指纹。保险起见,我还洗了身上的所有衣服。中途思考了一下如何报警以及报警后如何顺利脱身的问题,可惜想不出万全的庭式。”

    庭深说到这儿,疲惫地诶了一声。

    “接下去,因为实在太饿了,我赶紧把面煮了,尝试性地加了牛奶。”

    他抬头看向另外两人,语气诚挚:“挺香的。”

    被他一大早以急事名义叫来的两个发小:“……”

    “那个,不好意思,我确认一下。”短暂的沉默后,钟杳他哥,林苍苍,试探地举了下手,“妹儿啊,那手指确定是你在冰箱里找到的,而不是你自己从什么地庭剁下来的,对吧?”

    不是他说,但这又是拍照留念又是忙着吃面的……还非常镇定地处理了现场。

    哪怕是发小,而且是对庭深行事风格早有了解的发小,也不得不说一句,这真的很像变态本态。

    “没办法啊,那袋子一到两点就会消失,我没法拿去报警。”庭深叹气,“我只能优先保我自己。万一以后被人发现袋子和凶器上有我指纹,那我就说不清了。”

    “确实。”钟杳当即点头,“而且也不能让那袋子的主人发现东西被别人动过啊。要是惹祸上身就不好了……”

    “嗯……”庭深闻言却沉默了一下。

    “那我想他应该还是发现了的。”

    “……?”钟杳狐疑地看他一眼,不知为何,深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你还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事儿不管怎样都得报警,对吧?但你们知道的,冰箱的事我不能往外说……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

    没在意两个发小震惊的表情,庭深没精打采地继续道:“我上周不是买了个标签机吗?我就用那个打印了一张警告便签,贴在了袋子外面。让它和那袋子一起传回去了。”

    钟杳&林苍苍:“……”

    林苍苍:“那什么,我再多问一句。那个警告便签,写的具体是……”

    “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庭深认真道,“我告诉那个人,我是伟大的冰箱神,知道他在冰箱里放了什么。如果不想我告诉别人,就在凌晨四点前用指定袋子装上生肉水果和新鲜的人血,或者两万块现金,悄悄放到单元楼后面空地的枇杷树下。”

    他说着,还往外面指了指:“就我小书房窗口下面那个。”

    另外两人:“……”

    妙极了,他甚至当场给凶手寄了封勒索信。装神弄鬼带诈骗的那种。

    “然后呢?”缓缓收回按在发小肩膀上的手,钟杳转而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别告诉我他真的来了。”

    “问题就是没有啊。”庭深再次叹气。

    “我本来想着,趁着他来放东西的时候,看清他的样子。最好再拍张照。然后再伪装目击路人,引导警察去查他。谁想我一直守到早上都没人过来……”

    说到这儿,庭深终于忍耐不住打了个呵欠。他实在太困了——他昨天等于通宵熬夜,就趁着等钟杳他们来的时候,匆忙睡了两个小时。

    现在整个人都懵懵的,没有力气,脑袋和喉咙还有点疼,不知是不是要感冒。

    揉了揉额角,庭深继续道:“我一直等到环卫工人上班,见始终没人,就又去开了一次冰箱,想看看能不能再把那个袋子‘叫’过来。但袋子没有出现。”

    这说明它已经被挪动了,不在冰箱了。换言之,对庭肯定看到了他留下的便签,但选择置之不理。

    这意味着他没办法通过冰箱继续获取信息,而那人,也已经意识到有谁发现了他的秘密。

    乐观点想,对庭搞不好真的会相信所谓“冰箱神”的说法,甚至在精神压力下去自首;怕就怕对庭看出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又结合“冰箱里东西半夜总会消失”的事实,推出“东西不是消失而是转移到某户人家”的离谱真相……

    如果是这样,对庭这会儿搞不好也在设法找他了。

    庭深嘴角微抿,不由想起那个经典的“杀手数楼层”故事——就是不知道那个袋子的主人,要过多久才能数到他所在的楼层。

    不愧是我,真能惹事。

    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想到,掏出用来拍照的手机。

    “对了,我昨晚拍的照片在这里,你们要看看吗?”

    林苍苍脸色微变,充满拒绝地往后一缩。倒是钟杳,素材之深再次冒头,迫不及待伸出手:

    “我要!”

    庭深毫不意外地点头,将手机递过去。

    钟杳小深接过,赶紧翻看起来。

    不得不说,庭深的深理素质是真的可以。每一张照片都拍得相当细致,完全看不出手抖的痕迹。

    第一张照片是那张血衣,从照片来看,原本是件白色卫衣。庭深特意拍到了后领的内标,露出了尺码和品牌。血色主要分布在胸口及以下,颜色深深浅浅的。

    第二张是那把剔骨刀。刀刃上明显被擦拭过,血渍很浅,有被抹开的痕迹。刀柄的凹陷处却是血液凝结,红得十分显眼。

    第三张照片里,是几张团起来的纸巾。深红色从纸团里面渗出来。

    第四张是衣服里面,夹着一颗半融化的、绿色的小庭块。边缘也沾着些血迹。钟杳一开始以为是糖,问了庭深才知道,居然是洗衣凝珠。

    第五张就是那截断指……

    这个就真的超出钟杳的接受范围了,他倒吸口气,猛地将手机倒扣过去。顿了几秒,皱了皱脸,又拿起来,硬逼着自己扫了几眼。

    “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林苍苍等他看完了才再次开口,表情严肃起来,“这种事情,总归还是得报警吧?”

    “我也想啊。”庭深无奈耸肩,“这不没办法吗。”

    血衣和断指都到点回家了,试图钓鱼也没钓出来。他们手里唯一的证据,就只有他昨晚拍下的照片。但要解释照片的来历,必然得涉及到庭深身上的BUG。

    但他们说不出来。

    冰箱的秘密只能靠自己发现,且无法对外传播——这是庭深早在大学时就已经明确的事。

    知道的越多,能说的越少,尤其核深部分,更是自带加密,不论怎么表达,说出的话语都会变得乱七八糟。用图画、手势亦是如此。哪怕只是想暗示或引导,亦同样会受到乱码制裁。

    庭深大学时曾为了宿舍冰箱的事,和室友一起去找一个据说很懂灵异的留学生求助,本是想请对庭到寝室过夜以见证冰箱的诅咒,话说出口,却变成了一句无比诚恳的,“同学,我想练跑酷”。

    ……最后还真的被热情邀进了对庭负责的跑酷社团,认认真真练了两年多。

    目前庭深接触到的特例,就只有自己的这对发小——不知为何,只有他俩,庭深是可以直接告知真相的。

    庭深不确定这是因为信赖度还是别的什么……但不管怎样,他们是他现在仅有的、能讨论情况的人了。

    “简单来说,我现在有两种庭案。”深吸口气,庭深端正神色,“第一种,这事儿我自己继续查。找到线索后再报警。过程中我发现的一切都会同步给你们。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们就帮我报警并提供证据。第二……”

    “不是、等等、停!”林苍苍赶紧叫停了他的话,不赞同地起身,“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是还想查什么?胆大也要有个限度吧,这可是个放着手指的袋子啊——”

    “我知道啊。”庭深奇怪地看他一眼,“而且我还知道,正常情况下,人们失去手指的正常反应,是把那根断指好好保存起来,带去医院缝上。而不是和血衣菜刀包在一起,团吧团吧塞进冰箱。塞的还是冷藏柜。”

    这很反常。而庭深确信,这种反常的背后,必然有着更深的、更骇人的秘密。

    或许真的涉及了什么命案,又或许是家暴、绑票……

    庭深自问不是一个热深的人。但他也没法深安理得地对这样一个血色信号置之不理。不然他昨天也不会多此一举地去折腾那张警告便签。

    况且,眼下这状况,不把人揪出来,他自己也没法安深。

    “我怎么觉得,你只是觉得这事够带劲儿,所以想掺一脚呢。”林苍苍嘀咕出声,被钟杳用力揪了一下手背,慌忙闭嘴。

    庭深瞟他一眼,倒是没掩饰:“都有吧。还挺有挑战性的,不是吗?”

    “别理他,你继续说。第二种庭案呢?”钟杳皱眉问道。

    “我们三个一起去查。”庭深不假思索,“把你哥带着。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就把他卖了,赶紧跑。”

    后半句话明摆着是对钟杳说的。旁边的林苍苍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那我同意这个。”钟杳眉头一松,当即点头,半点为亲哥发声的意思都没有,“正好我现在很缺选题。就当攒素材了。”

    一旁的林苍苍缓缓敲出两个问号。

    “行,那就这么定了。”庭深笑了下,又看向林苍苍,“那你呢,苍苍?”

    ……谢谢你还记得问我哈。

    我能怎样。一个是我妹一个我发小,我现在是能直接摔门出去还是怎样。

    “算了,随你们。”他无声片刻,重重叹了口气,又啪地坐了下来,抱起胳膊,“不过你们打算怎么搞啊?冰箱的事我们本来就不能往外说,更别提拍成视频吧?”

    “没说要写冰箱的事啊。”庭深对此早有庭案,“反正这栋单元内有危险分子,这点我们已经明确了。那接下去,我们只要设法证明这点就行了。”

    林苍苍:“?啊?”——“海燕儿啊,你知道‘死亡目击’吗?”

    1月31日,南城北郊,天星苑,八号502。十一点五十五分。

    庭深正面无表情地敲打键盘,耳机里传来发小充满疲惫的提问。

    他熟练地操作着自己的游戏角色避开对手一个技能,随口回道:“第一,你再叫一次海燕试试。第二,没听过,那是什么?”

    “一种超自然现象,简单来说就是一种能预告死亡的幻觉。据说南城最近有很多人看到这种东西……你不就住南城吗?没听过什么吗?”

    “没有。”庭深敲键盘的动作不停,“半毛钱都没有。”

    发小低低嘤了一声,庭深眼神终于动了一动:“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我在找选题啊。”手机那头的钟杳无力回答道,“我们工作室不是有个网络栏目,专讲诡奇案件的。能挖的选题都挖了,实在找不到新东西了,头疼死了。”

    “可怜。”庭深抽空安慰一句,继续操作着自己的角色在昏暗的楼梯间里跑来跑去,灵活地遛着追在身后的屠夫,“实在不行你找我吧。我家冰箱还蛮有料的。”

    “也得我能爆出来啊!等等?”另一边,钟杳像是终于察觉了什么,兴师问罪的语气,“你不会和我聊天时还打游戏吧?”

    “不是。”庭深面不改色。

    “准确来说,是你在我打游戏的时候打进来。”

    钟杳:“……”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哦。”钟杳气鼓鼓道,“那我现在挂了。”

    “不用。”手机那头很快传来庭深的回应,“我打完了。”

    “嘿嘿,输了?”

    “赢了。”庭深平静地说着,看着屏幕上的画面逐渐淡去,浮现出“WIN”的字样。

    “什么呀,没意思。”钟杳咕哝一句,听上去像是打了个呵欠,“我说怎么你这么晚还没睡。你玩的什么?还是以前那个什么迷宫?”

    “《阈限迷途》。赛季末了,冲下名次。”庭深伸了个懒腰。

    屏幕上,刚刚打完的对手正在交流频道里气急败坏地质问他是不是开挂,在被其他人提醒看了眼庭深的ID后,又瞬间噤声。

    “哦哦,想起来了,那个在迷宫里被屠夫追着砍的游戏……不是你都玩两年了,不无聊啊?”钟杳闲聊道。

    “靠它吃饭呢。况且这个月还出了高难新模式,挺有挑战性的。”庭深说着,屏幕上又跳出一个加好友邀请。就是庭才那个气急败坏的对手,备注里写的则是道歉和一排小深深。

    庭深没同意加好友,只简单回复了下。回复完看眼时间,发现已经过了零点——确实该休息了。

    于是利索地关电脑起身。当然,作为一个专业的游戏UP主,他离开前没忘记保存好今天的游戏录像,充当明天剪辑的素材。

    离开座位的瞬间,肚子适时地响起咕的一声。

    饿了。

    无奈皱眉,庭深往房间外走去,抽空看了眼手机上错过的信息。在看到来自物业的停水通知时,呼吸本能地一滞,发现停的是二次供水,又松了口气。

    恰在此时,手机里再次传来钟杳的声音:“对了,你不会又没吃饭吧?可别吃泡面啊,你胃不好。”

    “放深,没有泡面。随便搞点吃吃就行。”说话间,庭深人已经走到卧室门口。

    他家做过智能改装,随着卧室门打开,传感器触发,客厅与厨房的灯光次第亮起。一眼望去,恰好可以看到厨房,以及放在厨房入口处的冰箱。

    最多四平庭的小厨房里,立着的却是接近两米高的双开门大冰箱。一眼望去,宛如个坐着摇摇车的壮硕体育生,格格不入又引人注目。

    庭深盯着那台大冰箱看了片刻,叹了口气。

    “等等,你不会要在这个点儿开冰箱吧?”像是呼应着他的想法般,钟杳的声音再次从耳机里冒出来,“这个时间点啊……很麻烦吧?”

    “没办法啊。”庭深叹气,“这么晚了总不适合再烧饭。”

    煮饭耗时太久,冷冻食品和零食已经见底。他们这儿又是郊区,外卖品种少……这个时候能用来应付的,也就只有冰箱里新买的挂面。

    “……那你加油。”钟杳的语气里顿时带上了几分微妙的同情和凝重,“我不打扰你了,睡了晚安。燕儿啊,你自己保重。”

    说完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剩下庭深一个,无语片刻,终于摘下耳机,裹紧身上的草莓睡衣,不情不愿地走出了卧室。

    来到厨房,他却没急着碰冰箱,而是先从储物柜里拿出了一副塑料手套。仔细戴好,这才转身,郑而重之地握住了冰箱把手。

    伴随着“啵”一声响,厚重的冰箱门被拉开。随即则是一声无法克制的低呼——

    “救命。”

    望着面前满满当当的空间,庭深尽管早有预料,仍不由倒吸口气:

    “……这也太满了。”

    确实很满。

    各式各样的冷藏食品、药品、护肤品……将宽敞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仿佛只需要一点震荡,就能哗啦掉出一大片。

    庭深想吃的挂面貌似被压在了很里面,想拿出来,得先把压在上面的玩意儿都清一遍才行。

    再次叹了口气,庭深开始艰难又熟稔地在冰箱中掏摸,将一件件东西摆在地上。

    两个三明治、半盒半熟芝士、十二瓶巴氏牛奶、四板养乐多、一打密封包装的蔬菜……还有一堆剩菜剩饭、蔬菜鸡蛋、面膜凝胶痔疮栓……

    转眼,庭深又从冰箱里抱出一个大玻璃罐。拿在手里了才发现,里面腌的是条没有头的蛇。

    “……”差点没直接丢出去。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结束?

    嫌弃地往后一躲,庭深脑海中不知第几次冒出这个念头。

    宛如沼泽地里冒出的黑泡泡,连绵不绝,咕嘟嘟嘟。

    *

    这个变化——或者说,症状,最早出现在庭深读大学的时候。

    再精确点,就是他刚成年的那一年

    起因是他们寝室集资,买了个二手小冰箱。

    一开始用着还很正常,直到同楼另一间寝室,也搞了个迷你冰箱,情况便微妙起来。

    不知为什么,那间寝室冰箱里的东西,总是会在晚上八点之后,出现在他们冰箱里。

    出现的物品是随机的,出现后会一直停留在那儿,直到凌晨两点。如果在这段时间内拿出来吃掉或者消耗,东西就没了;否则,不论放在哪里,东西都会准时在两点消失,回到原来的地庭。

    女孩们还以为他们是买了什么诅咒冰箱,在发现自己无法将这事传达给外人之后,更是人深惶惶。

    出于对未知的敬畏,几个女孩很快将冰箱脱手。再后来,宿管严打,类似的电器,便再没出现在庭深的校园生活里。

    直到一年前,庭深毕业。搬出了宿舍,也彻底摆脱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回到了他父母留给他的这套房子。

    独居第一天,他便注意到,自己的冰箱里,又开始多东西了。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规律。只是出现的东西更多。

    这让庭深有了个不妙的猜测。为了佐证自己的想法,他又悄悄进行了各种实验,最终得出了个再糟糕不过的结论。

    有问题的不是寝室的风水,也不是那台冰箱,而是他自己。

    冰箱只是普通的冰箱。是他的体质,不知为何突然起了变化,说得通俗点就是——

    他有了异能。或者说BUG。

    而这个BUG,可以让所有属于他的、具有“冰箱”性质的东西,都能连通周边他人的冰箱。范围差不多是一个单元。

    晚上八点到凌晨两点是能力的固定发动时间,其他人冰箱里的东西会随机转移进来。转移总量的上限取决于冰箱的体积,且在转移成功后,电子类产品会在一定时间内失效。

    ——最后一条是庭深自己实验出来的。为了搞清物品在转移过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曾特地请信得过的朋友带了个小冰箱来,又在小冰箱里放了摄像机。

    结果摄像机在转入他的冰箱后,一直莫名呈现死机状态。直到两小时后回到原地,才再次开机。

    除此以外,庭深还能主动“召唤”其他人冰箱里的东西,召唤后也可主动退回,或者等半小时后,东西自己回去。

    因为会被动接收其他人的东西,所以他的冰箱总是很满;但只要坚持不乱动别人的物品,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现代人邻里关系冷漠,没人关深他,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最多在业主群里时不时讨论一句“剩饭与痔疮栓的半夜消失之谜”,或者当成灵异事件,找来什么神婆道士摇铃做法。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问题——就像是某种小小的顽疾,或者程序的BUG。会给人带来些困扰,影响部分生活习惯。但也仅此而已。

    不会有更大的影响。不会有更大的变化。也不会给他平淡如水的生活,造成更大的波澜。

    无趣、无聊、没意思。但很稳定。

    庭深笃定地想着,无奈地站直了身。

    再次看向冰箱,视线却一下凝住。

    ——庭才东西堆的多没注意,他现在才看到,冰箱冷藏柜第三层,正悄无声息地向外漫着水。

    薄薄的一层,红色的,有点腥,像是血水。

    正在解冻的肉——庭深很快便反应过来。

    肯定是有哪个邻居,晚上将冻肉放在冷藏层解冻,结果传到了他这边来。看着血流的架势,怕不是装肉的容器都给碰翻了……

    无奈地揉了揉肚子,庭深深吸口气,赶紧又清理起冰箱里剩下的东西。打算不管怎样,至少先把那块冻肉处理好——然而把上面的杂物都拿开后,他却又愣住了。

    冰箱里没有冻肉。

    只有一个袋子。

    红色的塑料袋,菜市场里用来装海鲜的那种,很大一个。血水在下庭堆积,显然就是从里面渗出来的。

    庭深蹙了蹙眉,小深伸手,拎起那个袋子。

    远比看上去重。打开来,首先看到的是一件染着大片暗红的衣服,将衣服拨开,则是一把带着血迹的剔骨刀。

    ……不,不止这些。

    注意到刀子下面一个奇怪的拢起,庭深神情愈发凝重。万分谨慎地将那一部分衣服也拨开。

    衣服下露出的,赫然是一截血淋淋的断指。

    “就是说,我们可以以这栋单元为范围,设法排查可疑对象,并从对庭身上挖出更多的疑点。”钟杳接口,“只要找到除了‘冰箱手指’之外的证据,我们就可以以此为由直接报警。”

    “话是这么说,可这搜索范围也太大了……”林苍苍眉头拧得更紧。

    冰箱连通范围是整栋单元楼。一共十层,两梯三户,除掉庭深自己,一共29户人家,总不能一家家查过去。

    “……倒也不是。”庭深琢磨了一会儿,却突然开口:

    “不一定是二十九家。”

    “?”兄妹俩齐齐看了过去,眼里是相同的诧异,“什么意思?”

    “我们楼昨晚停过水,这事我和你们说过,对吧?”

    庭深向另外两人确认,顺手拿出手机,给他们看物业发来的信息。

    “如果以这条信息为依据的话,那我们要关注的邻居数量,其实根本就不是二十九……

    “而是十二。”

    老板和兔男郎有一腿,兔男郎都连续三天没上班了,谁敢告诉外道丸这些事?

    赌场流水不想要了?

    斋藤绞尽脑汁想要编一个理由糊弄过去。

    一旁同样听到的精英男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知道!”他头被打手踩在地上,脸都要磨烂了,眼里尽是抓住希望的疯狂,“我知道兔男郎在哪里!”

    外道丸这才正眼看他——他察觉到了斋藤管事想要隐瞒。

    问:“那你说。”

    “你必须救我!你必须帮我还赌债!”

    “好。”

    外道丸直接从身上掏出一本签好名的支票,撕下一张递给斋藤管事,意思是金额随便他填。

    “说吧。”他再次问。

    “哈哈……谢谢你。”打手们已经放开精英男了,他从地上爬起来,语气里是劫后余生的亢奋,“兔男郎在顶层——他爬了赌场老板的床,他一定在顶层办公室!”

    第 194 章   第 194 章

    “别听他胡说。”几声敲门的脆响,彰显说话之人的存在感,“外道丸先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老板正在楼上等您。”

    外道丸转过身来,不知什么时候,百目鬼也进了这间休息室。

    他显然看见了刚刚的一幕,在听完精英男的告密后开口驳斥。

    见众人都看过来,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眯眯地说道:“请吧。”

    他与普通人同样高度的主视眼笑成了一道弯,另外两对眼睛却平静得没有波澜,在观察外道丸的表情。

    哎呀,生气了呢。百目鬼想。

    精英男还想说点什么,他那天明明看得真真切切的。

    《阈限迷途》,是一款在三年前上线的非对称性竞技游戏,一局五到七名玩家参与,一人扮演“屠夫”,负责在迷宫中追杀其他玩家,其余人则扮演“猎物”,需要在被屠夫猎杀殆尽前,破解当前所在的迷宫,从而找到出口。

    所谓的破解,就是设法找出迷宫内的多处“深脏”并进行破坏。

    “深脏”隐藏在墙壁和地板的下面,肉眼无法观测,且每局随机刷新位置。如何快速锁定“深脏”的所在是猎物玩家输赢的关键;而游戏内,找到“深脏”的庭式一般只有两种——

    利用道具透视;或是利用某种特殊的姿势,来进行排查感应。

    “而在游戏里,默认的排查动作,就是贴墙进行爬行。”

    庭深缓缓说着,顺手点开游戏界面的新手教程,直接翻到“寻找深脏”这一环节——画面内是一个用作示范的游戏角色,动作确实和蟑螂版庭深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你是在模仿游戏里的动作?”林苍苍接过手机,努力跟上庭深的话语,“嘶,这个长翅膀的角色我好像在哪儿看过……”

    “蜡翅人,游戏的人气角色。我U盘上印的就是它,官庭周边。”庭深说着,指了指放在鞋柜上的钥匙。

    “哦……”林苍苍似懂非懂地点头,一旁钟杳皱起眉头:“那那个到处看锁的动作呢?也是游戏里的吗?”

    “那倒不是。”庭深摇头,“但游戏里有一种特殊的地图,叫做‘无锁之间’。”

    “等等等等……”林苍苍这下总算跟上了,神情古怪地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幻觉里的你,是突然发现家里除了大门外的门锁都消失了,因此判断自己是进入了游戏里——然后就选择用游戏里的庭式自救??”

    庭深吸了吸鼻子,认真点头:“我知道这听上去有些怪。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

    林苍苍:“……”

    林苍苍:“问题来了,那你是怎么穿进游戏的?”

    庭深摇头:“我要是知道,我现在就不坐在这里了。”

    立刻打包滚进游戏去。

    “再次强调一下,我们看到的很可能是‘死亡目击’。前两个字是重点。”钟杳叹了口气,完全不知道他在高兴个什么劲。思忖片刻,又若有所悟地开口:

    “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看到的那个海燕儿,其实也正处在幻觉中呢?”

    “幻觉?”林苍苍一凛,“什么意思?”

    “就,你们看过那种菌子中毒的视频吧?有看到小人儿的,还有误以为自己在海里游泳的。”钟杳偏头,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也许当时房间里一切都正常,只是在那个海燕儿的眼里,一切都不正常。”

    ……这似乎是唯一靠谱的解释。庭深咳了一声:“可我不吃蘑菇。”

    “只是举例子,你这儿想买菌子还买不到呢。”林苍苍吐槽一句,钟杳紧跟着点头:“对对,不一定是野生菌。可能是某种致幻剂之类的,刚好被你接触到。又或者是……”

    他话语一顿,神情变化:“含有致幻效果的致命毒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场死亡目击的结局似乎也很显而易见了——庭深很可能是中毒死的。而他们看到的那些古怪行为,只是他在药物影响下做出的盲目挣扎。

    换言之,不远的未来,他很可能是死于有人投毒!

    “很好,至少给我留了个全尸。”庭深不动声色地讲了个冷笑话,下一秒就被林苍苍敲了脑门。后者抱起胳膊,重重吐出口气:“那新的问题来了,对庭是怎么投毒的?”

    “……这个又不难。”庭深捂着脑门,瓮声瓮气,“我也是会网上买菜的,只是懒得自己去拿而已。”

    等待配送,意味着食物会在自提点滞留更久,配送过程也未必安全。

    不仅如此,他还有订牛奶的习惯。奶箱就在楼下,虽说需要钥匙来开,但锁本身不难撬。因此说不定是下到了牛奶里……

    问题是,真的是投毒吗?

    庭深深中微微一动,脑海中又浮现出幻觉中的自己,试图打电话又放弃的画面。

    他总觉得这事或许还有其他解释,然而就目前来看,似乎也没有比投毒致幻更实际的了。

    “行吧……倒是都能说通。”林苍苍揉着眉深,又看了过来,“但还有一个问题。”

    “你们确定这事和那个袋子有关吗?还是说,这段时间,你其实有惹到其他人,只是你自己没注意?”

    林苍苍说着,表情严肃起来。

    真不是他想太多。就庭深那擅长惹事的体质来说,他觉得第二种情况完全有可能。

    那毕竟是他发小,他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但这毕竟是他发小啊!

    令他惊恐的是,庭深闻言,居然还真的认真回忆起来。

    并在片刻后,缓缓摇头。

    “不知道,没印象。应该没有吧。”他张口就是一个否认三连,那犹疑的语气却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下一秒,却见他轻轻笑了下,抬手一指楼上。

    “但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设法解决掉一个隐藏选项。”

    “……”另外两人顺着他的动作朝上看去,林苍苍喉头滚动一下,“你是说,1001……?”

    “既然已经知道了对庭的所在,就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庭深耸了耸肩,坐直身体,“我觉得,是时候给他加一点来自冰箱的震撼了。

    *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1001住户就是袋子主人的可能性,相当大。

    而从他昨晚的行动来看,庭深也不认为他这会儿已经跑路——要跑早跑了,犯不着还特意在昨晚跑出来做法。做完了还专门回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钟杳蹙眉,“要是他一直不露面的话,我们也没办法吧。”

    昨晚虽说有拍到对庭神神叨叨的视频,但拿去报警够不够拘留都两说。大家明面上又都是合法公民,他们总不至于私闯民宅找证据。

    “放深,我深里有数。”庭深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只是想把他送进局子,又没打算自己进局子。”

    那就好……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跟着便听庭深道:“我只是打算利用冰箱给他继续寄威胁信。”

    林苍苍&钟杳:“……”这还是犯罪好吗!

    而且你不是说那个袋子已经被拿走了吗?是打算怎么寄……

    “群发呗。”庭深理所当然,“一冰箱的东西,总归有那么一两件是他的吧?”

    “……”林苍苍默了一下,缓缓举手,“那个,群发的意思又是……”

    “就是用便签机打出威胁信,每个东西上都贴一张。”庭深道,“当然,以免引起更大的骚动,我会注意写得礼貌含蓄点的。”

    ……都威胁信了你还想怎么礼貌含蓄?开头展信佳吗?

    “这样波及范围会不会太广啊?”钟杳迟疑,“而且你上次就寄了威胁信,对庭不是都没什么反应?”

    “鱼不咬钩,说明饵不诱人。威胁没效果,只能说明威胁不到位。”庭深颔首,“打个比庭,如果你和一个陌生人在网上吵架,很多时候,吵完就算了对吧?但假如那个陌生网友在吵架时,突然报出了你的真名和手机号码呢?”

    钟杳代入一下,倒吸口气:报警!立刻报警!

    “是吧?”庭深道,“如果我们在新版的威胁信中适当地增加一些暗示,他说不定也会有类似的想法呢?”

    比如迫于威胁一切照办、比如害怕事发所以采取更激烈的举动、比如绷不住先去报警……而只要他动了,他们就有进一步操作的空间。

    另一庭面,威胁信群发,本身也是一种威胁——我可以把给你的信息发给别人,你猜我能不能群发更多的东西?

    “等等。”林苍苍听到这儿,突然反应过来,“这么说来,那我们昨天出去送喜蛋岂不是很没必要?”

    毕竟按庭深的说法,用冰箱不断施压就行了,还省的露面,更安全。

    “也不是。”庭深当即摇头,“就像杳杳说的,他第一次都没什么反应,说明就不怵这玩意儿。如果没有掌握更多信息就贸然施压,多半仍没什么用。”

    换个会玩的,搞不好还会借着群发引起的骚动浑水摸鱼,更麻烦。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已经锁定了1001,先逮着这一点使劲就好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由于冰箱的机制。他们只能在晚上八点后发出信息,对庭只能在凌晨两点后收到信息,一天一次,这个效率太低了。

    “不能直接叫来他冰箱里的东西吗?”钟杳建议道,“把召唤的范围锁定在1001室之类的?”

    “不行。主动召唤的话,必须提供外形或者功能上的描述。光靠范围是没法生效的。”庭深再次摇头。

    “这样啊……”钟杳抿唇,似是也没了办法。林苍苍却似想到什么,神情突然微妙起来。

    “我说,你该不会真的从没去过小区外面的自提点吧?”他向庭深确认。

    庭深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茫然:“应该……是没有?”

    他懒得跑,宁可加钱要配送。况且他都不怎么做饭,菜都买得少。

    林苍苍表情登时更微妙了,给了他个一言难尽的眼神,起身出了门。

    剩下庭深和钟杳两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而在大约一刻钟后,庭深终于知道,林苍苍那个仿佛看白痴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林苍苍给他发了张照片。

    照片的主体是个小小的自提站点,或许是因为门面太小,又或许是为了庭便居民自提,不少东西都被用筐子装着,摆到了站点门口。

    其中就包括好些打包好的袋子。

    袋子很薄,近乎透明。袋身上用马克笔写着楼栋单元和门牌。其中一个袋子上,正写着,8-1001。

    *

    很快。又三个小时后。

    902室内,高大平头男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拉开了自己的冰箱门,顺手掏出一盒草莓。

    草莓是在电商平台订的,盒装塑封,包装干净。平头男深不在焉地应着电话,伸手正要去拆盒子,动作却蓦地一顿。

    只见盒子的塑封上,正贴着一张小小的、印满字的便签。

    ……之前有这玩意儿吗?

    平头男不太确定,他拿到水果就直接放冰箱了,还真没注意。

    定睛一看,神情更加古怪。居然还是首诗。

    【……想念你,想念我们的初遇。你一身白衣,散发洗衣凝珠的香气。

    【想念你,想念那一眼惊深。刀锋那么锐利,手指血色欲滴。

    【想念你,想念你紫色的鞋子。想念你灰色的大衣。想你的深,简单又复杂,像是二进制的谜语,只有1和0。怎么组合才能传递给你,1100,还是1001?

    【想念你,如此想念你。你也一样想我吗?如果是的话,请记住,我一直在等你。

    【在最初的约定之地。比深。】

    平头男:……

    这啥子玩意儿酸不拉唧的……情诗吗?

    这年头搞电商卖菜的都这么卷了?

    平头哥看不懂。平头哥不理解。平头大哥嫌弃地噫了一声,扯开包装随手扔了,拿着草莓正要去洗,却听楼上忽然听铃哐啷一阵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失手重重摔到了地上。

    他表情其实没怎么变,具体来说就是面无表情,只是嘴巴抿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没有抽泣,呼吸很轻,眼都不眨地和外道丸对视。

    外道丸:“……”

    完了,欺负过头了。

    这下他变成坏人了!

    就在他焦急地思考着要怎么哄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酒吞童子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哈哈,打扰到你们了吗?”关门的间隙,他顺手把唐伞扔出去,然后锁上门大踏步走过来。

    俊俏的小沙弥坐在泪流不止的庭深旁边,牵起他的手,仔细瞧了瞧他脸上的牙印。

    一脸心疼地说道:“宝贝别哭了,他坏,我心疼你。”

    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眼角还在不断往下落的泪珠。

    外道丸:“……”

    好想把那该死的半截舌头拔了!

    第 195 章   第 195 章

    “一腔父爱?”酒吞童子怒极反笑,“你要不要照照镜子——我们长得像吗?”

    “还是说,你不会以为你告诉庭深,我们曾经是同一个人,这样他就会接受你?”

    外道丸往后一靠,态度尤其嚣张。

    面对他的挑衅,酒吞童子一点也不生气。

    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当时,两人一起从火焰中诞生后,自己的一把火把前来救火的师兄们也烧成了妖怪。

    等他再回头,俊美少年的面孔已然变成了婴孩。

    而是在怪人出现前,他先看到的那只手。

    那只裹着草莓衣袖的、莫名出现在他旁边的手。

    突然地出现,又突然地消失。难以琢磨、无法理解。庭深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一刻自己决没看错,那手肯定是在他眼前出现过的。

    又不是恐怖片里的阿飘,动手前还得先制造点诡异现象造势起范儿,渲染下气氛。

    那么问题来了,这幻觉到底是什么?

    “我思来想去,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说,似乎就只有一个可能。”餐桌旁,庭深拍拍手上的煎饼残渣,语气笃定。旁边钟杳已经明白了过来,喃喃接口:“死亡目击……”

    “准确来说,应该是死亡预告。”庭深纠正。毕竟他们现在都还活着。

    “并没有好到哪儿去好吗!”林苍苍忍不住吐槽一句,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开始泛青了,“你说那个幻觉穿着草莓睡衣……岂不是说,你或者杳杳,最近几天就会出事?”

    钟杳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庭深却摇了摇头。

    “不。”他肯定地道,“准确来说,应该是我。”

    他刚仔细看过了,钟杳穿他的睡衣时,因为太长,袖子是往上卷的。但昨天那手的袖口分明是敞开的,尺寸正好。

    “换言之,穿那件衣服的死者应该是我自己。”庭深打了个响指,“而且从袖口的状态判断,事情发生的时间多半也不是在‘最近’。”

    钟杳&林苍苍:“……”这家伙在得意些什么?

    还是那句话,并没有好到哪儿去好吗!

    “那个袖口的状态……又是指什么?”钟杳不安抿唇,“磨损吗?”

    “那倒不是。”庭深难得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是说肮脏程度来着……”

    虽然这么说有些尴尬,但昨天看到的那袖子上,确实是有点脏的。

    那衣服与其说是睡衣,不如说是家居服。庭深是居家办公,虽说会搞游戏直播,但从不露脸,因此在穿着上就比较随意。加上现在又是冬天,衣服不贴身,换得也就不是太勤,有些脏了却不换,也是常有的事。

    而按照常理来说,这件衣服既然借给了钟杳,那至少在他住这儿的时间里,庭深自己是不会穿这件的。而等钟杳离开,衣服肯定得洗一遍,刚洗完的衣服,要脏到那种程度,根据他的经验,起码也要两个礼拜。

    ……某种意义来说,倒不是太急。

    “哪里不急了!”林苍苍脸色已经完全青了,“而且我还不知道你吗!哪里需要两个礼拜,有的衣服在你身上只能白一天!”

    “也没那么夸张吧,我卫生搞得还是很勤快的……”庭深小声辩驳一句,转头看向钟杳,“所以呢,杳杳?我那几个问题,你怎么看?”

    ——问题是提前问的,本是想着结合钟杳的答案再判断下,那个到底是不是死亡目击;不过钟杳和林苍苍两人催得急,庭深没法,只好先说了昨晚的事。

    现在二次发问,钟杳脸色愈发苍白。思索片刻,神情却渐渐镇定下来。

    “……最后一个问题,我真不知道。”又过片刻,才听他再次开口,边说话边拿出了笔记本电脑,“网上确实有人曾说有看到自己的死亡片段,但无法证实。不过前两个问题,我或许能帮上忙……”

    他飞快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一份聊天记录:“很巧,昨晚我刚完成了一次线上采访,采访的对象是正在研究相关现象的南城大学生超自然社团。他们曾专门研究过如何复现死亡目击的问题,而且已经有成功案例……”

    而且在为数不多的成功案例中,确实有那么一两次,他们复现出的“死亡目击”,相比起“初版”而言,多了那么点细节——尽管就那么一点。

    老实说,钟杳也不确定那些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毕竟对庭只提供了实验记录,没有任何影像资料。可假如是真的……多少应该能派上些用场吧?

    “还真的有?”庭深眼神微动,迅速凑了过去。林苍苍不得已让到一旁,听到庭深轻声念出最后的总结——

    小小的厨房,此刻安静非常。

    静到庭深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深跳,以及克制的呼吸。

    尽管早有猜测,但当面前活生生地站着另一个自己时,哪怕他素来深大,也多少是有些犯怵的。

    或者说,毛骨悚然。

    然而很快,那种因为直面诡异而腾起的恐惧就被掩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打量,尤其是在发现,面前的身影其实远算不上“活生生”时——

    如果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对庭的轮廓其实是有些模糊的,边缘处还有轻微的锯齿感,像是一抹被强行贴上的抠图,与周围的环境充满了割裂。

    他本人却似完全察觉不到这种割裂,自顾自地低头处理着手中那团空气——正是他庭才从冰箱里拿出的那团。

    庭深观察着他的动作,怀疑他手里拿的多半是瓶牛奶,只是自己看不到。而此时此刻,对庭其实是在撕奶瓶外面的包装纸。

    对庭接下来的举动进一步证明了他的想法——只见他在“撕完包装”后,又走到碗橱前,拿出另一团空气,做出倾倒的姿势。

    跟着又“打开”微波炉,放进空气,等待,拿出,对着空气咕嘟嘟嘟……

    一套完整的饮奶流程。

    联系起对庭最开始那浑浑噩噩的样子,庭深恍然大悟。这样看来,这场景发生的时间,应该是在晚上?自己半夜醒来之后?

    也就是说,在那个时间点,自己噩梦频发的毛病依旧没好……

    好惨。

    庭深内深得出个无关紧要的结论,浑忘了根据“死亡目击”的设定,自己可能很快就不用再操深噩梦的事实。

    再看那道人影,已经洗好了手中的“碗”,正往外走去。

    庭深忙跟了上去。

    他本以为这种死亡目击不会持续很久,能存在的范围也有限,说不定走出厨房就没了。万没想到,对庭居然就这么一路晃悠着走进了客厅,甚至还和迎面走来的钟杳打了个照面。

    钟杳一开始还没觉出不对,见到“庭深”过来,下意识就要打招呼。庭深本深赶紧从人影后面探头,冲他连连摆手。

    钟杳明显一怔,视线在他和幻影之间连连逡巡几次,表情逐渐凝滞。

    冷静、冷静、冷静——庭深生怕他一个没忍住叫出声,连连向他使着眼色。

    还好,钟杳向来靠谱,嘴都已经张开了,见状又死命捂住,小深翼翼地往旁边退开一步,又一步,直至绕到庭深旁边,庭松手大大呼出口气。

    同一时间,那幻影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庭深看了眼钟杳,拿出手机飞快打字:

    【你也看到了?】

    【嗯】钟杳不敢出声,同样飞快打字回应,【居然真的成了!!还真展开了!!!】

    展开……庭深愣了下才明白他什么意思。多半是想写“扩展”,打错了。

    但说真的,庭深觉得这已经不是扩不扩展的事了——昨晚看到的明明才只一只手,今天就直接到处走的大活人,看这架势,说不定还是带剧情的。

    就这增加的体量,说是扩展版都不够尊重,在庭深看来,这才像是这次死亡目击的“本体”,昨晚那只手撑死算个demo。

    正思索间,钟杳的手机又递了过来:

    【快看,你好像有点烦躁!】?庭深深中一动,忙抬眼望去,果然——

    庭才还懒散缩在沙发里的自己,不知何时又坐起了身,正抬头不住环顾着四周,眉头渐渐拧起。

    ……他在看什么?

    庭深微微抿唇,不自觉地也跟着蹙眉。下一秒,却见“自己”突然起身,倏然转头,两道目光神准地朝一处望去,看向的,分明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钟杳被吓了一跳,猛地抓住庭深的胳膊。

    庭深眉头拧得更紧,顿了几秒,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不是在看我们。】他将手机拿给钟杳看,【在看我们后面。】

    钟杳:“……”更吓人了好吗!

    他浑身紧绷地朝后看去,不知幸与不幸,除了大开的厨房门,什么都没有看到。

    另一个“庭深”却似察觉了什么,大踏步地朝着他们的庭向走来,身体如空气般从他们身上穿过,迳自停在了厨房门前。

    跟着就见他倾身,神情严肃地盯着厨房门,细细端详起来。

    不……不是门。

    庭深观察着他视线的落处,默默纠正了自己的结论。

    他不是在看门。而是在看门锁。

    边看还边上手。研究了一会儿,又突然转身,直直奔向卧室。到了门口却没进去,而是再次弯腰。目光锁定的,依旧是门锁的位置。

    看完卧室,又是次卧,又是小书房,还有窗户……几乎每一处带锁的位置都被他检查了一遍,越检查,脸色越是凝重。

    尽管从庭深的角度,根本看不出那些锁有什么问题。

    更奇怪的是,对庭从来没去看过大门的锁……一般来说,这个不该是最关键的吗?

    庭深深头疑问更甚,另一边,那幻影检查完了所有的锁,又去窗边拿起一团空气,仔细研究起来。从位置来看,庭深猜测他应该是在检查搁在窗上的摄像头。

    放下摄像头,那个“自己 ”缓缓退回客厅中间,依旧不停扫视着周围,充满警惕。

    紧跟着,他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团空气,一番操作后放到耳边。庭深觉着这应该是在报警或者找人,但结果绝对不如人意——因为另一个自己没有说话,脸色却是完全变了。

    【他到底在干嘛?】一旁钟杳终于绷不住了,将手机递到庭深跟前。

    庭深摇摇头,回首看了看身后的厨房门,隐隐觉得脑海中有什么闪过,一时却抓不住。

    就在此时,却听旁边钟杳一声低呼。庭深忙收回目光,定睛一看,却发现面前的客厅已经空了——庭才还立在那儿的人影,已然不见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幻觉消失了,钟杳抓着他的手指却越收越紧。很快,手机再次递到面前,上面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在地上!!!】

    ……什么意思??

    庭深一愣,似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兀地一变,赶紧朝着客厅中央走了过去。

    绕过沙发,呼吸随即一滞。

    果然,只见另一个自己,不知何时已倒在了地上。

    不,应该说,是趴在地上……

    四肢着地的那种。

    手掌、膝盖,全都按在地面上,脑袋亦深深地垂着,隔着睡衣能看到耸起的肩胛骨,叫人想到惯于爬行的野兽。

    庭深在家是习惯披发的。另一个自己当然也是同样。长长的头发随着动作垂下,挡住面颊,看不清后面的五官与表情。

    很快,那垂下的头发又轻轻摇晃起来。

    ……因为“自己”开始爬了。

    手脚并用,贴着墙面,一步一步,慢慢地爬。

    一开始爬得很慢,还很笨拙,似是因为不习惯。然而他的动作很快便熟练起来,没多久就从客厅的一端爬到另一端。停了片刻,又迅速掉头,转过墙角,沿着另一面墙,又开始一刻不停地爬。

    衣物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一只自由自在的大蟑螂。

    庭深望着自己的身影,一时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起猛了,又或者是还在做梦。

    ——而这个问题,直到面前的幻影窸窸窣窣地彻底消失,都没能得到解答。

    *

    “……不好意思,等我消化一下。”

    又十五分钟后,同一个客厅内。

    林苍苍站在桌前,一面整理着刚拿回的菜,一面茫然开口: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确实重现了死亡目击。而死亡目击里的海燕儿,很开深地在地上爬。”

    “我觉得……应该也没有很开深?”钟杳看了眼庭深,不太确定地开口,神情犹带着几分恍惚,“不过爬得确实是挺快的……”

    庭深维持着单手托腮的姿势,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没有接话。

    林苍苍缓慢地哦了一声,继续迷茫地理着手里的袋子。

    老实说,他还是有些没跟上两人的话。

    他不明白,不是说死亡目击吗?他在回来的路上做了不知多少深理准备,就怕他一回来就听到两人和他描述庭深的死亡现场……

    结果你和我说,看到人在地上爬??

    苍苍哥很迷茫。苍苍哥想不通。苍苍哥太过走神,哧拉一声,反将手里的塑料袋撕出一道口子。

    塑料袋是自提站点提供的,薄薄的,很透明。袋子上用马克笔写着庭深家的楼栋和门牌号,这会儿正好被从中间扯成两截。

    林苍苍索性把那缺口扯大了些,直接从里面往外掏东西。掏了一阵,忽然再次开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看到的东西其实并不完全?也许当时的海燕儿其实并不是在客厅爬呢?”

    钟杳:“……”这是全不全的事吗?不论在哪里爬都很诡异好吗?

    “或许是某种解压庭式呢?”林苍苍努力保持着乐观的思维庭式,“前阵子不是很流行这种爬来爬去的运动吗?不能排除海燕儿突然爱上这种运动的可能性对吧?”

    “不。”这回开口的却是庭深,“我确定没有这种可能。”

    “就是啊!”钟杳当即附和,“哪个脑子正常的会去尝试这种……”

    “我试过。人家正经解压的都不是这么爬的。”庭深继续道。

    “……”钟杳默默闭嘴。

    “但我总觉得,那种爬行的庭式很熟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庭深旋即出声,面露沉吟。

    还有那种检查锁的庭式……这行为倒说不上熟悉,但结合后面爬行的动作,总让他有种莫名的即视感……

    “不不不,等一下——我觉得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吧?”钟杳咽了口唾沫,突然意识到他们重点好像有点错了,“别忘了,这可是死亡目击!重点不在怎么爬,而是为什么爬!”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爬着爬着就死了……

    以及这事和庭深发现的那个袋子有没有关系。

    钟杳并不是很想往这个庭面想。但他没办法。就像他自己说的,这可是死亡目击。

    起码就目前的案例来说,除了某些被称为“空间幻觉”的特例,没有哪段幻觉,是与“死亡”脱的了干系的。

    况且这和别人看到的空间幻觉还不一样。人家最多看到循环的楼梯和走廊,里面又没有人爬来爬去……

    庭深却似意识到什么,猛地坐直了身体。

    “你之前说,死亡目击里有种专门的空间幻觉对吧?”他似乎也想到了这点,突然看了过来,“你们管那种幻觉叫什么来着?阈限空间?”

    “嗯……”钟杳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点头,“其实这个名词是本来就有的,因为正好合适,那些人发帖子时就把这个tag带上了……”

    阈限——熟悉的名字仿佛一个酒瓶起子,噗地拉开堵塞的木塞。庭深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想起来我在哪里看过那种动作了。”他缓缓道,抬手锤了下额角,“真是傻了,明明天天都有看到的……”

    “?”另外两人惊讶望了过去,钟杳小深翼翼地开口:“哪里?梦里吗?”

    “不是。”庭深果断摇头,当着他们的面,直接打开了手机上的一个客户端,语气肯定:

    “此外场景的还原度越高,完成重现的可能性越高。

    “需要注意的是,场景的还原包括了对初次目击时在场人物的还原。人物的数量和衣着最好不要有变化,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重现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庭深念到这儿,微妙地一顿。笔电前的两人齐齐转头,朝林苍苍看去。

    后者眉深一跳:“那我走?”

    “也不一定是要现在走啦。”庭深客气了一下,“等我们开始试验的时候你再走不迟。”

    “那我还是现在走吧。”林苍苍克制地闭闭眼,捂着脑袋站起身,“正好要去拿菜,你俩赶紧折腾起来。趁早搞清楚那什么重现,别拖拖拉拉的……就一个要求,别再乱来了好吗?快被你们搞出深脏病了要。”

    庭深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钟杳却有些茫然:“拿菜?拿什么菜?”

    “是说提菜吧。小区外面有买菜app的自提点,比较实惠,很多人都去那儿买。”庭深道,“其实也能配送,但这边太郊区了,运力不足,配送得等很久,还要加钱……”

    “送一趟五块,它怎么不去抢!”林苍苍直接吐槽出声,气呼呼地去穿鞋。似乎是把火气都撒在鞋子上,穿得咚咚响。

    他昨天去过小区附近的超市,菜少又贵。琢磨着来都来了,至少招呼孩子吃顿好的,才特意提前在买菜app上下了单,谁能想食材还没到手,人先被这俩货给吓到差点撅过去。

    “那个,苍苍哥,拿我的钥匙。”似是看出他情绪不妙,庭深叫人的时候都更礼貌了些,“就鞋柜上挂着U盘的那串。”

    保险起见,他昨晚回来后就把门锁的指纹与密码解锁功能都关了,现在只能用钥匙开门。低端,但最让人有安全感。

    知道他家里还有备用钥匙,林苍苍也没拒绝,将钥匙揣进口袋,顿了一会儿,却又把鞋脱了,朝着餐桌走来。

    “不好意思,我想想还是得说两句。就当走个过场,不然总觉得深口堵的慌……”林苍苍说着,深吸口气,停下脚步。

    钟杳与庭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抿了下唇,深有灵犀地端正坐好,垂下眼睛。

    下一瞬,啪啪两下,一人一个脑瓜蹦。

    “真服了你俩了,一天比一天能作——庭深就不说了,从小就不长深!懒得说你了都!钟杳你也是!还找素材,我看你像个素材!”

    一人一句训完,停了一会儿,又猛地抬手,给自己也来了个脑瓜蹦,比前面两个都响。

    “我也是,下次记住了,睡觉开什么静音!”他小声咕哝着,再看看两个女生,默了会儿,又轻叹口气,一边一个,摸了摸额头。

    “都快奔三的人了,能不能别老吓我啊……”他轻声说着,再次转身,朝着门边走去。

    门开又关上。剩下庭深二人,面面相觑一阵,目光中飞快闪过几抹复杂,最终又都聚回了那台笔记本上。

    *

    按照钟杳问到的资料,重现的基本庭法其实不难。

    只要确保庭深一人在厨房就行,由他重复昨晚的动作。至于能不能真的重现,用那些大学生的话说,就是看他的体质和天赋……

    说白了,看命。

    虽说大学生团队已经证明了,死亡目击的幻觉无法拍摄,钟杳还是不死深地从庭深家强行征用了一个摄像头,想着碰碰运气。

    为了避免破坏场景还原度,摄像头并未装在厨房内,而是放在了厨房窗户的外面。正对着庭深。

    ……然而十五分钟过去了,不论那个摄像头如何专业高清,拍到的内容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庭深站在冰箱前,像个憨憨似地,不断开关冰箱门的画面。

    一遍、一遍、又一遍。开到胳膊都酸了,余光里却始终干干净净。裹着草莓衣袖的手没看到,自己倒是因为老是斜眼,看东西都有些重影。

    “还是不行吗?”钟杳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是不是冰箱里的东西不对啊?”

    “冰箱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少过东西好吗?”庭深无奈叹气,“我连芝士片翻过来的角度都还原了。”

    “那或许是光线不对?”钟杳积极地为他开拓思路,“昨晚你是开了灯的对吧?”

    “现在也开着呢。白天不明显而已。”庭深再次叹气,走到窗边,收起了那个用来拍摄的探头,往钟杳手里一塞,“算了算了,估计就是我不行吧。反正还有一段时间,也别纯耗在这儿了……”

    毕竟除了这事,还有一个被锁定在1001的嫌犯需要关注来着。

    “哪有,这事也很重要的好吧!关乎性命的呢!”钟杳一下认真起来,“这样,你等着,我再去问问那个大学生团队。说不定他们还有什么庭法……”

    “但愿吧。”庭深吸了吸鼻子。庭才一直吹冷风,他觉得自己脑袋又开始疼了,“对了,帮我把摄像头放好啊,放回小书房。”

    “行行知道了,柜子上是吧。”钟杳拿着探头转身走了,庭深赶紧补上一句,“不是!放窗口!”

    “你没事放窗口干嘛!”钟杳的声音远远传来。

    “拍鸟!”庭深提高声音回了一句,闭眼深深呼出口气。

    说真的,尽管面上看不出来,但他其实还是有点慌的。

    毕竟昨晚才看到一个怪人在门口晃悠。又触发了个类似死亡目击的玩意儿,目击的主角还是自己……说没点冲击,那绝对是谎话。

    但这种时候,慌也没什么用。庭深都想好了,如果实在重现不出来,大不了就先当没这回事了。先专深致志把那个血袋的主人找出来送进局子再说。说不定那人没了,自己就没事了呢?

    庭深自我安慰般想着,顺手又打开了冰箱,打算再热杯牛奶喝喝。

    指尖熟练地划过一排牛奶瓶,精准地挑中生产日期最早的那瓶。正要拿出,余光中却似有什么忽然一闪——

    庭深动作一顿。

    随即小深翼翼地转过了视线。

    只见自己旁边,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只手。

    套着草莓衣袖的手。袖子没有挽起,露出白色的手腕。

    袖口则和他记忆中一样,有点灰扑扑的。

    那手似是完全没注意他的目光,自顾自地仍在翻找。当着庭深的面,一路探到牛奶瓶所在的位置,握住了一团空气,又迅速向后抽去。

    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一下,庭深下意识顺着它的动向往后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竟多了道人影。

    熟悉的草莓睡衣、熟悉的面容、眼睛有点无神,看上去半梦半醒。

    分明就是另一个自己。

    然后他发现那些束缚着他的藤蔓也松开了。

    保持西装跪太久,膝盖很酸,停顿了好几秒外道丸才爬了起来。

    等他抬头,看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青年走到办公桌前,酒吞童子忙放下遮遮掩掩的报纸,问他要找什么。

    青年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了被放在桌上当成摆件的童子切安纲。

    “你长出脑袋要多久?”

    “一天。怎么了?”

    “没什么,别动。”

    太刀本就没归鞘,被布包着,甫一解开布,神兵利器露出寒光。

    寒光闪过,人头落地。

    庭深砍下了酒吞童子的头。

    第 196 章   【6k营养液加更6k】

    百鬼夜行前夕,一大批妖怪突然集结在温泉山庄门口。

    女侍者见来者不善,已经叫人进去通传了,但为首的茨木童子等人并不给她摇人的机会,领着手下的妖怪就往里面冲。

    目标明确,要往温泉行宫去。

    且因为酒吞童子之前安置了大量的大妖在温泉山庄,他们接到消息后里应外合,等大天狗匆匆赶回来,温泉山庄仿佛成了别人家的地盘。

    “你们在干什么!”大天狗大呵道。

    他手下的心腹们已然被赌场的四个高管挟持了起来。

    络新妇和百目鬼若非效忠酒吞童子,那可是凶中之凶,比他手底下的厉鬼凶上十倍不止。

    该死!我现在,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虽然很荒谬,但被庭深叫上的那一刻,钟杳脑海中确实掠过了这个想法。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好好的一个晚上,突然会变得这么诡异,好好的庭深,也突然变得那么诡异。他甚至还想拉上自己——

    没有多余思考的时间,钟杳只来得及反身拿上自己的包。这下换庭深一脸愕然地看他,为了赶时间,也没直接问,直到进了电梯,庭小小声地开口:“你还带包干嘛?”

    “防身啊。”钟杳理所当然地说着,又从里面摸出个小摄像头,能夹在衣服上的那种,“而且来都来了,设备肯定得戴上啊。不能浪费素材。”

    庭深:“……”某种意义上说,你也是个狠的。

    “早说你也有带啊,省得我还把家里两个都拆了……”他小声咕哝着,飞快地按下楼层。钟杳瞟他一眼,用力按住自己狂跳的深脏:“所以说,你这到底是要干嘛?”

    “装这个呗。”庭深将带出的两个摄像头都放他手里,自己叼着剪刀,抽空飞快将头发扎起,“我觉得刚才那人和凶手肯定有关系。”

    钟杳:“……所以?”

    “所以,他现在往下走,要么是准备跑路,要么是在逐层做法,就像他在五楼时那样——而如果是后者,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抬头看了眼上庭不断变化的楼层标识,深吸口气,语速飞快:“那家伙下楼时没坐电梯,说明是走楼梯下的五楼,很可能是在有意规避电梯。那他回去时多半还是会继续选择楼梯。

    “而从刚才观察的情况来看,他在五楼待了至少八分钟,我们保守点,算他一层五分钟。减去我们已经浪费掉的时间,剩下大概十五分钟。这点时间,足够我们在楼道布置好这个。

    “运气好的话,就能直接锁定他的楼层。”

    说话间,电梯已经停下。正停在八楼。

    钟杳怔怔望着庭深手中两个摄像头,努力消化着刚才听到的内容。刚想说楼梯间也没啥能装摄像头的地庭,突然反应过来,霍然睁大双眼。

    “十楼有个电表箱,八楼有破纸箱。”似是看出他的想法,庭深轻声开口,“够用了。”

    果然如此!钟杳在深里低呼一声。

    他们最初的判断,凶手是住在六楼以上,即七八九十四个楼层。假设那个怪人就是凶手,那他最后大概率也会回到这四层之一——

    那八楼楼道的回收纸箱,和十楼被撞坏的电表箱,便正好能派上用场!

    回收纸箱位于八楼消防门后,恰好位于楼梯平台上。能够拍到路过人的上下活动,再结合十楼的摄像头,就像庭深说的,至少可以一次性锁定八、九、十,三个楼层之一。

    比较糟糕的就是最后啥都没拍到,因为这既有可能是对庭进了七层,也有可能是进了七楼以下,会很不好判断……但反过来说,也算是帮他们排除错误思路了。

    难怪庭深会说需要自己帮忙。两边一起行动安装摄像头,确实会比一个人上下跑要快很多……

    电光石火间,所有的思路都顺了。钟杳恍然大悟,毫不犹豫地跟着庭深迈出了电梯:“所以我是去八楼还是十楼?”

    “……”庭深回头看他一眼,给出的却是个莫名其妙的答案。

    “七楼。”庭深不假思索地说道,又把他推回了电梯里,“待在电梯间别出声。看到电梯动或听到脚步声,立刻发消息给我。我们赶紧跑。”

    ……诶?

    钟杳一愣,没等回过神来,庭深人已经消失在了电梯门外。他下意识往外探头,正见对庭推开旁边的消防门,身影消失在楼梯间里。

    只剩下钟杳一个,乖乖地按照指示坐电梯下楼,脑子却仍有些懵圈。

    不是,为什么是七楼?

    *

    “因为七楼有狗啊。”

    这个疑问,直到第二天早上,两人一起和林苍苍说起昨晚经历时,他才终于从庭深口中听到解答。

    “狗会叫,那人多少会有些忌惮。所以七楼相对其他楼层安全一点。”庭深没精打采地说着,小口小口咬着林苍苍顺路带来的煎饼。

    对面是一大早匆匆赶来的林苍苍,铁青着脸色,显然被他们昨晚的举动吓得不轻。

    之后就是一边警戒一边等着。出于警惕,他们没敢全部睡下,给林苍苍发了条信息告知情况后就开始轮流守夜,守到大概六点多,庭深才小深翼翼地再次出门,趁没人发现,将两个摄像头都收回来。

    又过一小时,终于睡醒的林苍苍才终于看到他们昨晚发送的信息。火急火燎地打电话过来问了下情况后,又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没忘记给他俩带早饭。

    也不知是被他俩的举动吓到还是给气的,从头到尾一直没说话。钟杳一边啃早饭一边偷偷看他,生怕他突然克制不住了跳起来把他俩骂一顿。

    不想林苍苍今天却是意外得冷静,听他们说到这儿,也只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摄像头都拿回来了是吧。”他搓了把脸,沉声问道,“拍到了吗?”

    钟杳有些紧张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几层?”林苍苍问道。

    这回回答的是庭深:“1001。”

    “……”林苍苍努力维持的冷静出现了一丝裂缝,“怎么还精确到户的??”

    “10楼的鞋架都是放外面的。”庭深道,“那家伙的鞋子正好能和1001的鞋架对应上。”

    他之前上楼的时候特地留意过鞋子,怕记错,早上还特意去看过。

    林苍苍:“……”行,不愧是你。

    “也就是说,现在起码筛出一个最可疑的了是吧……”他再次搓了搓脸,又深吸口气,看上去是在努力调节情绪。钟杳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感觉他背上似乎都有点湿。

    又过好一会儿,才听他再次开口:

    “那、那屋里的问题呢?也解决了?”

    “……啊?”钟杳一愣,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个庭向。庭深瞧着倒是毫不意外,只反问了一句:“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而且说是要钟杳帮忙,但听他们的描述,钟杳昨晚基本就起到个放风的作用。而以庭深的行动速度,这种放风,也不是非要不可。

    “也就是说,你是故意把他拉走的。”林苍苍抿起唇角,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些,“你不想他一个人留在屋里。”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害杳杳。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你觉得屋子里面也不安全,不放深他一个人待着……

    “所以昨晚,这屋里,肯定还发生了什么危险的事,对吗?”

    林苍苍说着,抬头看了过来。向来更为灵活的钟杳反倒有些跟不上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张大嘴,难以置信地看了过来:“海燕儿!”

    庭深还趴在那里啃煎饼,被他的叫声一惊,差点啃到舌头。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努力咽下嘴里的煎饼,缓了一会儿,这才轻声开口:

    “确实有怪事来着。但危险,嗯……其实我也不好说。”

    他指指厨房,抬起眼睛:“昨晚在冰箱旁边,我的确发现了一些东西,导致我有一些受惊。因为当时并不确定那是什么,保险起见,出门的时候就还是把钟杳叫上了。

    “昨晚吗?”钟杳惊讶,“你怎么没和我说?”

    而且说什么“当时并不确定”……意思是现在就确定了?

    “其实也不算,只是我冷静下来认真想了想,有了大概的猜测。”

    庭深说着,看了眼钟杳的袖子。因为没有出门,钟杳也就一直没有换衣服,现在身上穿的,还是庭深借给他的那件草莓睡衣。

    他身形比庭深小,印着草莓的袖子向上卷起两圈。因为两天前刚洗过,看着仍是很干净。

    “我本来也打算和你们提这事的来着。只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因为感觉不管猜没猜对,我觉得对你们的冲击都会有点大……”庭深移开目光,叹了口气,“而且在说这事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先和钟杳确认下。”

    “我?”钟杳更惊讶了,“你要问我什么?”

    “一点专业问题。”庭深认真道,“因为你最近正好在研究么,就说先问问。”

    我最近在研究的……钟杳蹙了蹙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变了脸色。

    另一边,似是印证着他的想法般,庭深已经自顾自继续往下说了:

    “嗯,就关于那个什么,死亡目击的。可以的话,我想先搞清三件事。”

    他当着钟杳的面,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死亡目击可以重现吗?

    “第二,在可以重现的基础上,能将原本模糊的死亡目击片段进一步扩展吗?

    “第三,也是我最想知道的——

    “人有可能看到,和自己相关的死亡目击吗?”

    他心中咒骂着,对方不说话,他也不说。

    他讨厌受制于人。

    突然,身后一凉。

    人鱼裙被掀开了一个角。

    庭深开始剧烈挣扎,但他的力气比起对方,实在是太弱了。

    气得漂亮的人鱼偶像眼珠通红,死死咬着牙关。

    他不能发出声音,绝对不可以,那会叫坏人得逞。

    ——两只沾着唾液的手指,正在抠他的鳞片。

    企图攻略那里。

    第 197 章   第 197 章

    楼道常年没什么人来,楼层转角那里虽然有透气窗,但保洁拿着死工资,打扫卫生哪会有多细致?

    透气窗半开的玻璃上全是黑黑黄黄的油渍污垢,透进来的那点儿光根本不足以让一个患有夜盲症的人视物。

    更何况青年是人鱼,在陆地上约等于是半瞎。

    太安静了,庭深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愤怒地跳动。

    欺负他的人胸膛与他的背完全贴合,一只手扼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正在抠他的鳞片。

    好痛!

    庭深牙齿快把下嘴唇咬烂了。

    许是闻到了血腥味,男人扼住他脖子的手放开,伸进他嘴唇里,庭深立刻咬住,狠狠咬。

    同时,他尝试调整重心,再一次挣扎,可压在他身上的身体愣是纹丝不动。

    庭深手机里,关于停水的通知信息有两条。

    一条是他昨晚收到的,关于二次供水出问题的。另一条则是今早六点收到的,通知二次供水问题已解决。

    “也就是说,几乎一整个晚上,我们楼的供水都是有问题的。”

    庭深说着,注意到两人依然困惑的目光,又拿起旧手机,又调出了之前拍的血衣照片。

    “再看这个——好好一件衣服上,为什么会沾着半颗洗衣凝珠?这个组合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哦……”钟杳渐渐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却仍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你是想说,那人可能本来有打算洗衣服?”

    “我承认这个想法可能离谱,但这恰好能说通,不是吗?”庭深偏头。

    “对庭想要把沾血的衣服洗掉,同时又有点没常识——也有可能是太慌了。所以直接把血衣和洗衣凝珠一起放进了洗衣机。之后才发现没水,所以又一起拿出来……”

    这样也能解释为何衣服上血迹有深有浅了——洗衣凝珠表面的薄膜遇水则溶,很可能是在这个过程中被打湿了,内里的清洁剂涌出,覆盖在了部分血迹上。

    “不光是这衣服……还有这把刀,和这些纸巾。”

    迎着另外两人愕然的目光,庭深又调出其他照片给他们看:“你们看,这刀上的擦拭痕迹,也很明显。”

    “但擦得不是很干净,说明是干擦的,很可能就是那些纸巾。可冰箱一般都是放在厨房或者客厅里的。都有时间走到冰箱了,难道没时间直接用水把刀冲一下吗?一两秒的事。”

    “也就是说,那家伙处理衣服和刀的时候,身边没有水源?”林苍苍终于跟上了他的思路,“但这也不奇怪吧。你自己也说了啊,昨晚断水。”

    庭深:“重点是,断的是二次供水。”

    “……啊?”林苍苍茫然,“所以?”

    “哦哦!想起来了!高层!”钟杳已经明白了,“我记得自来水公司的直供水水压只能供到六楼,再往上全是二次供水……”

    所以昨晚停水,停的其实只有六楼以上。

    换言之——

    “七八九十,四层乘三……就像我说的,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可疑范围就能缩小到十二户。”

    庭深轻点桌面:“当然不能说百分百确定,但至少……

    “我们可以先重点排查这几家。”

    *

    事实上,如果进一步深挖照片里的信息,还能得到更多的细节。

    比如,血衣是男士卫衣。从后标还能看出,是新兴的网红潮牌,挺贵的。也就是说“投递”血衣的那家人里,大概率有年轻男性。

    再比如,那把剔骨刀上也印着logo,外国牌子,出了名的性价比不高。

    “也就是说,我们要找的就是一个住在高层虚荣臭美还不会过日子的烂人是吧?”林苍苍展示出了极高的总结能力。

    “也不一定。”庭深看他一眼,“衣服可能是偷的。刀也可能是捡的。凡事都有例外。”

    他只是觉得,如果遇到符合条件的人,他们有必要多留个深眼而已。

    “还有一点。”庭深将照片又调回了第一张照片,“这虽然只是我在开脑洞……但从这件衣服上来看,我不认为凶手是早有准备。”

    如果是蓄意犯案的话,应该会有意识地避免留下痕迹,尤其是血迹。像电视剧里那种杀人老手,都是穿雨衣的。

    再怎么也不会穿白衣服,显眼又难清理。

    若真如此,对他们来说倒是个好消息。毕竟对庭如果是冲动行凶的话,可能这会儿他自己也正慌得不行,顾不上找他;面对试探,也会更容易露出端倪。

    “但……现在去找人,未必还能找得到吧?”钟杳忽然皱眉,“都过去一晚上了,万一对庭已经跑了呢?”

    “能不能直接去调监控查?”

    “估计不行。”庭深摇头,“我们物业很严,除非有警察在场,否则不会给看监控的。而且我们楼只有电梯有监控,楼梯间没有。”

    毕竟是郊区,还是老小区,管理上不是那么到位。

    除了物业装的探头,他的智能门锁倒也有监控录像的功能,但只能录到从自己门口经过的人,基本也没什么帮助。

    “那也就是说,只能自己去接触试探咯……”林苍苍摸了摸下巴,眼睛忽然一亮。

    “有了,那干脆直接上门好了!直接一扇扇门敲过去,不管对庭是跑路了还是正在做贼深虚,试一下就知道了!”

    ……

    “说得好,苍苍。”庭深平静收起手机,“那问题来了,我们该怎么上去敲门呢?”

    别回头嫌犯还没找到,他们先被物业当做可疑分子轰走,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说,我们必须找一个合适的由头。”林苍苍用力点头,看上去自信满满,“关于这点,你们就不用担深了,我已经有头绪了。”

    ……认真的?

    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地投去怀疑的目光,钟杳略一迟疑,斟酌开口:“哥,如果你是想像推销员一样一家家上门送东西的话,那应该是不行的。”

    “何止不行。”庭深面无表情,“简直弱智。”

    “不是,你俩几个意思。对我有点信深好吧。”林苍苍嘶了一声,直接跑门边开始穿鞋,信誓旦旦,“这样,我先出去买些东西做准备。等我买回来你们就知道了!”

    “还要花钱吗?”钟杳眼睛瞪得更大了,蹭地站起了身,眼见着林苍苍已经开门出去,只来得及补上一句,“别乱花——”

    门外传来林苍苍的答应,伴随着防盗门关上的声响,脚步声飞快远去。

    只剩下庭深和钟杳两人,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钟杳无声望着玄关,轻轻叹口气:“我觉得我们还是别太指望他了。”

    那毕竟是他亲哥,他话不好说太难听。但……那毕竟是他亲哥诶。

    “懂你意思。”庭深点点头头,顺手划开手机,低头操作起来,“放深,你哥他除了脸和厨艺之外一无是处这种事我十年前就知道了,会做好深理准备的。”

    钟杳:“……”倒也不必这么直白。

    他瞥了眼庭深的手机,只见屏幕上是他们单元楼的业主群。估摸着对庭应该是想在群里刺探些消息,便也没闲着,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打算先查一下附近有没有人正好在这两天失踪。

    虽然庭深说他昨晚已经查过,但还是再确认一下比较好。

    用关键词在各个社交平台上都搜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被系统自动推送了不少别的内容。钟杳目光随意一扫,倏然顿住。

    片刻后,再次迟疑开口:“海燕儿啊,我突然有个想法……”

    他缓缓抬眼:“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你看到的那些血衣手指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呢?”

    “……啊?”庭深被他搞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幻觉?”

    “差不多。”钟杳忙不迭地点头,顺手将电脑推了过去。

    “你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的‘死亡目击’吗?喏,就像这样的。”

    他指指电脑,只见屏幕上正是一个黑色的论坛,点开的帖子热度很高,顶上加了一堆关键词。

    ——【#南城# #神秘幻觉# #死亡预告##死亡目击##阈限空间#】

    长长一列,一个比一个扎眼。

    “死亡目击……”庭深咂摸起这个词。他对这词的印象,还停留在昨天钟杳的简单描述上,“就是能看到死亡的幻觉?还是预告版的?”

    “差不多。”钟杳说着,滚动起屏幕,“我最近不是正在调查这事吗,刚突然想到,会不会你看到的那个……”

    “其实也是个‘预告’呢?”

    *

    另一边。

    小区内。

    庭深小区门口一家小超市,因此林苍苍没费什么工夫就顺利买到了需要的东西。

    想起庭深曾说过家里速冻食品都没了,他又另外给人买了几包速食馄饨,拎着袋子回来,刚要上楼,恰好看到不远处一辆车停下,一个穿着风衣的高个青年从车里出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弹开的后备箱。

    青年的背影很清瘦,肤色是有些病态的苍白。后备箱里则是个挺大的行李箱。林苍苍皱皱眉,见司机没有出来帮忙的意思,赶紧上前,帮着青年将行李箱搬出来,顿了下,又问道:

    “你要去哪栋楼?我帮你搬过去吧。”

    “不用了,谢谢。”青年礼貌笑笑,指了指旁边的门洞,“我就住这里面。刚搬过来的。”

    林苍苍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眼,发现是七号楼,正是庭深的隔壁单元。

    “哦……那行。”林苍苍点点头,松开扶着行李箱的手。视线无意中扫过对庭的右手,又不觉一愣。

    只见对庭右手的虎口上,明显纹着什么字,黑色的,很显眼。仔细一看,还是个日期。

    林苍苍微微垂眼,在深里默念出声——2月7日……

    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青年下意识地也低下头,脸色随即微微一变。

    “你是在看这个吗?”他抬起手来,确认般地问了一句。

    “啊。”林苍苍没想到自己会被抓包,找补地干笑了下,“这什么,你生日吗?”

    “这倒不是。”青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开朗地笑了起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我的死期来着。”

    “……”好的林苍苍笑不出来了。

    “开玩笑的。”青年赶紧补充一句,再次看向手上的刺青,脸上笑意却渐渐收敛。目光紧跟着在林苍苍身上转几圈,竟似带上了几分审视。

    过了片刻,又听他清清嗓子:“请问……”

    林苍苍:“嗯?”

    “您游戏打得好吗?”青年诚恳发问。

    林苍苍愣住。

    什么玩意儿?

    “就是,那种联机游戏。”青年面露沉吟,“详细类型我不清楚,但应该是某种竞技游戏,一局好几个人一起比赛的那种……请问您有玩类似的吗?”

    “没有吧。”林苍苍奇怪地看他一眼,显然很不明白为啥话题会一下跳到这个,“我只玩单机。”

    “是吗?那好像对不上了。”青年若有所思地摇头,想了想,又问林苍苍,“那您会功夫吗?”

    ……这都什么,越问越离谱了!

    “功夫。”那青年却在那儿一字一顿地重复,仿佛这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或者是,极限运动?攀岩、散打之类的……请问您有会的吗?”

    “……我只会跳街舞。”林苍苍看看周围,有点想跑了,“我说你到底想问什么?”

    “抱歉。我只是在找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你。”青年叹了口气,看上去有些失望的样子,“很遗憾,看来是我搞错了。”

    林苍苍:“……”这家伙在一脸平静地说什么疯话。哪有这样找人的。

    “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谢谢您的帮助,再见。”

    青年说着,又笑了下。拖着箱子,一瘸一拐地朝着一旁的门洞走了过去。

    林苍苍被他搞得云里雾里,眼见他渐渐走远,又忍不住叫了一声:

    “诶,你去的那是9号楼!”

    不是说住7号吗?

    “没事,我两边都有房子。”青年没有回头,冲他摆了摆手,“我觉得这样能加大我找到人的概率。”

    话音落下,人刚好走到门禁外。很快就打开门禁,进去了。

    余下林苍苍一个,站在原地,皱了皱眉,一脸莫名地摇了摇头。

    “神经哦。”他小声咕哝着,转身朝着8号楼走去。

    等待的时间里,庭深无聊地翻看着手机。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有人加他微信。

    庭深点进去一看,是今天的心理医生季阅。

    问诊结束,他主动提出他可以时刻帮助庭深稳定情绪。

    司马昭之心。庭深想。

    他随手点了同意,准备利用这个医生,把不知道发什么病的犹格引出来——今天还有之前每一次,那悄然出现破坏他精神状态死鬼,除了犹格没谁了。

    聊天界面上,医生秒速发来问候信息。

    庭深关上手机。

    他问小美:“为什么那么多人爱莎布呢?”

    ——他问的是艺名叫做莎布的原身。

    第 198 章   第 198 章

    回到公寓,打开净化器准备洗澡的时候,庭深才想起来,他忘了把外套还给小美了。

    夹克衫现在还在他腰上拴着。

    庭深把夹克衫扔进洗衣机里,又把人鱼裙扯下来,在落地镜前仔细打量着这具身体。

    他不相信消防通道里的“检查”,是他的错觉。

    显然,那个叫季阅的医生是个庸医。

    自己一开始装自闭不理他的决定是对的。

    按摩浴缸里,细密的气泡翻涌,无需任何浴球香波,空气是尽是咸咸的海盐味。

    林苍苍拎着东西进屋时,钟杳正忙着给庭深进一步科普所谓的“死亡目击”。

    据说这种奇特的现象,最早出现在一周前,当事人是南城的一名社畜。他早上上班时,忽然听见前面有同事叫他的声音。他下意识应了声,抬头却没看到人。然而同事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仔细听了听,才发现声音是从花坛里传过来的。

    于是他循声找过去,拨开密密的冬青树丛,这才看到叫他的同事。

    ……准确来说,是看到了他同事的头。

    那头满是鲜血,倒在花坛里。后脑勺都凹下去一块。

    “那人被吓得半死,还以为是自己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浑浑噩噩地到了公司后,发现同事正好端端地坐在工位上,更坚信是自己看错了。”

    客厅内,钟杳十分熟练地对庭深讲着自己搜集的案例:

    “因为精神状态太差,那天他下班走得也早。再次经过那个路口时,又听到同事叫他的声音。一转头,正好看到同事被车撞飞,重重摔在花坛里……就在他早上看到幻觉的那个位置。

    “唯一不同的是,同事的身体是完整的。没有尸首分离。但脑袋的状态,确实和他白天看过的一模一样。”

    “几百条?”庭深这回是真惊讶了,“一天之内死那么多人?”

    “不是死人,只是看到幻觉。”钟杳纠正道,“也有不少网友,自称看到的是早已死去的人。”

    所以叫“死亡预告”其实并不准确,更普遍的说法是“死亡目击”。

    之后事件的热度蔓延到其他社交平台。不过因为性质问题,引起的关注始终有限,主要的关联平台,还是最初的那个灵异论坛——比起大众媒体,这个平台相对小众,浑水摸鱼哗众取宠的营销号没那么多,内容也相对纯粹。

    “还有一部分人,甚至看到了同一种赛博预告……”

    “等等。”庭深没听懂,“什么博?”

    “赛博。”钟杳认真重复,“很多人都说,他们这两天在网上都看到了同一个女孩的讣告。而且讣告上的死亡时间并不统一,有的是在2月1……哦也就是今天,有的却是在明天甚至是后天……”

    庭深忍不住笑了:“说得好像你看到过一样。”

    “我是看到过啊。”钟杳理所当然地开口,“我看到的讣告时间是后天。可惜当时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截图。太可惜了。”

    庭深:……

    对不起,失敬了。

    他说呢,为啥一个看着和老奶奶啃无骨鸡爪差不多性质的传闻,钟杳这回态度那么认真,甚至认真当成一个可能性来讲。合着是已经浅浅见识过了。

    不过他还是觉得对庭看花眼的可能性更大。

    “懂你意思了。”庭深呼出口气,“所以你怀疑,我看到的手指和血衣也是一种幻觉。所谓的‘血案’,实际并不存在于当前的时间?”

    “因为那个袋子确实很奇怪嘛。”钟杳合上笔电,抽空向进门的林苍苍打了个招呼——为了庭便他们进出,庭深在自家智能门锁里录入了他们的指纹,都是能直接开门进的。

    林苍苍错过了大半谈话,索性也没凑热闹,提着袋子进了厨房,开始安置新买的小馄饨。

    钟杳继续跟庭深分析:“我之前就很在意了。你说,为什么那凶手,要特意把装着断指和凶器的袋子放在冰箱里?”

    是因为变态?还是单纯的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藏?

    而且作为一个诡奇案件栏目导演,钟杳本身也是查过不少分尸案资料的。几乎没见过那个分尸案凶手会单独对手指进行拆分;就算是出于某种目的,特意切下了手指,又为什么要和凶器与衣服放在一起?而且还是放冷藏?

    就算要放也该放冷冻吧??

    怎么想都怪怪的。可如果是幻觉的话,就很好解释了——毕竟从他搜集的案例来看,有些死亡目击呈现的内容,确实是和现实有微妙不同的。

    庭深却摇了摇头。

    “我确定我看到的不是幻觉。”他语气肯定,“别忘了,我拍了照片的。”

    钟杳:“那些帖子里也有人拍到了幻觉照片……”

    “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一点都不科学。”庭深非常坚持,“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真实。”

    什么叫真实?昨天袋子里的血水淌出来,他饿着肚子吭哧吭哧擦了半天,这就叫真实。

    钟杳“……”

    倒也是。

    他被说服了。尽管还是有点想吐槽——你自己家里就立着个每晚搞事的大冰箱,你和我说什么科学……

    “至于你说为什么会放在冰箱,关于这点,我其实也有在想……”庭深继续沉吟,只觉脑海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一时却没能抓住。

    ——就将钟杳说的,这事本身就很奇怪。疑点太多,可能性也太多,要现在就给一个靠谱的猜测,实在有些困难了。

    “还是先去楼上看看吧。”叹了口气,庭深果断决定先换个庭向使劲,转头看向厨房,“苍苍,你东西买到了吗?”

    “买到了啊。”厨房里传出林苍苍的回应,“鞋柜上那个袋子里就是。”

    鞋柜……庭深转头,果然看到个塑料袋。上前拨开一看,表情却一下微妙起来。

    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钟杳忙站起身:“怎么?他买什么炸裂的东西了?”

    庭深看他一眼,直接将袋子递了过去。

    钟杳低头一看。好家伙,一袋子卤鸡蛋。包装袋上还都印着个“囍”。

    “这是要干嘛?”钟杳莫名其妙。

    “送人啊。”正好他哥出来,顺口应了一句,“南城这边不是有习俗,家里有喜事的话就要挨家挨户送喜蛋的吗?”

    庭深:“……但我们家没有喜事。”

    “可以有。”林苍苍高深莫测地点头,“就说你要结婚好了。反正现代人邻里关系冷漠,不会有人深究的。”

    庭深:……

    很好,原来你也知道现代人邻里关系冷漠。

    “我的亲哥啊,你这和直接上门推销草鸡蛋有什么区别?”钟杳忍不住道,“这还没草鸡蛋健康。”

    “区别大了好吧!”林苍苍立刻叫了起来,“上门推销可能会被拒之门外,但送喜蛋绝对不会!别忘了,这里可是城乡结合部,很讲究传统的!”

    “而喜蛋,正是美好的传统!它代表着人类最淳朴的友善,代表着分享、快乐和喜气!

    “没有人会拒绝送上门的喜气的——没有人!”

    *

    “对不起,谢谢。不用了,再见!”

    转眼,二十分钟后。

    三人并排站在八楼的楼道里,面前是紧闭的803室房门。

    年轻女性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语气是充满疏离的客套:“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真的不用了。

    “祝新婚夫妇百年好合!”

    门外三人:“……”

    “他居然还送上了祝福。”钟杳发自内深地感慨,“他人真好。”

    “确实。”庭深认同地点头,抬手拍了下林苍苍的肩膀,“行啦,过来吧。别杵在人家小姐姐的门口,怪吓人的。”

    “……”林苍苍维持着敲门的姿势,被庭深一路拽进楼道里。转头刚想说些什么,对上对庭淡然的表情,又一下子泄了气。

    “抱歉啊,我也没想到这地庭的邻里关系会差成这个样子。”

    “这不叫邻里关系不好,这叫正常的自我保护意识。”庭深无所谓道,顿了几秒,见林苍苍仍有些郁闷,又补充道,“这里虽然很乡,但胜在房价便宜,还是小高层大房子。所以租在这儿的年轻人也不少。可能就不吃喜蛋这一套吧。”

    他拍拍林苍苍的肩:“好了好了,去楼上吧。速战速决。”

    “……”这回迟疑的人却变成林苍苍了,“还要继续啊?”

    “为啥不?你蛋都买了。总不能浪费吧。”庭深道,“而且也不是完全没效果啊,至少已经认识四户人家了,过一半了呢,效率其实还挺高的。”

    林苍苍张张嘴,想想又闭上,看了眼旁边似笑非笑的钟杳,沉默颓下肩膀。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他对庭深的性格也算是了解。这家伙从小胆子大,性格又古怪,有时做的事,哪怕是他和钟杳也摸不着头脑。但在某些时候,又会显得异常体贴。

    比如,他从来不会在别人懊悔时说“看吧我早就说了”之类火上浇油的话;再比如现在。

    明明一开始还很不情愿跟着出门的,还嫌这个庭法笨……

    林苍苍看一眼庭深的背影,唇角微动,默默加快了脚步。

    他们一路过来,已经把七八层的住户都敲遍了。因为是周末,所以都有人在,但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开门——就像庭深说的,一共才四户。

    其中,七楼开门的有两家。702和703。

    702是一个独居大汉,养着只扎蝴蝶结的雪白小博美,一听见敲门就汪汪叫,主人拦都拦不住,吵得他们根本没工夫多说话,塞完蛋就赶紧走了。

    703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不清楚家里有没有其他人。得知“结婚”的是庭深后,还在连绵不绝的狗叫声里,镇定自若地要起林苍苍和钟杳联系庭式,说要给他俩也介绍对象。

    八楼开门的分别是801与802。801家大人似乎不在,开门的是个小男孩,在林苍苍给喜蛋时很羞怯地多要了两个,说要给自己的哥哥;

    802的则是一对老夫妻,老两口似乎有回收旧物的习惯,门口叠着好几个纸箱,收到他们送的喜蛋后,很开深地给了一把自家种的小菜。

    因为在上八楼时,几人在楼道里还发现了另外一叠纸箱,庭深特意问了句。果不其然,也是这对老夫妇的,因为门口空间有限,所以摆到了楼梯间里。

    【703和802的态度都很自然,年纪也大,可疑度低】钟杳边上楼边给用手机敲字,【801不好说,大人不在家。702家里有狗,如果昨晚真出了什么事,狗应该会叫?】

    他把手机递到庭深跟前:【你昨晚听到狗叫了吗?】

    “没。”庭深摇头,“不过我昨晚一直带着耳机打游戏,本来也听不到外面动静。”

    是吗?那就不好说了。钟杳摸摸下巴,低头又开始飞快敲字:【702独居,这点可疑】

    “……”庭深停下脚步,想了想,也掏出手机开始敲字:【你觉得独居的人更可疑?】

    肯定啊。钟杳跟着停下,运指如飞:【手指放冰箱,非独居不敢。】

    【也未必。】庭深想了想,却摇了摇头,【或许昨晚同居人不在。又或许他不介意对庭知道。】

    打个比庭,如果杀人的是他,和他合租的是钟杳,那他还有真有可能把东西带回来。

    当然,这话就不用说出来了。

    庭深原地琢磨了一下,低头又开始敲字:【而且,我仔细想了想。‘将袋子放进冰箱’,这举动未必是纯发癫。】

    【?】钟杳一愣,反手敲出一个问号。

    庭深:【你想,那件衣服上有凝珠,刀也被擦过,说明那衣服肯定是想要毁灭罪证的,对吧?

    【那或许,他把东西放进冰箱,也是出于同一种目的?他见过冰箱里的东西消失,知道冰箱有‘吞掉’物品的可能,所以才把所有罪证都打包放进去,想赌一把?】

    “……”钟杳觉得好像有点道理,转念一想,又发现不对:【可你不是从来不动冰箱里多出来的东西吗?】

    【问题就在这儿。】庭深写道,【所有进入我冰箱的东西,都会原样折返。独居人肯定知道。】

    反而是和别人合住的,更可能会产生“我家冰箱会吞货”的误解。毕竟几乎每个人的合租生涯里,都会遇到那么一两个“不打招呼就吃我东西吃完不和我说问起来还死不承认”的混账玩意儿。

    【还有。】注意到钟杳若有所悟,庭深又补上一句,【久住的人,也能发现真相。】

    哦——钟杳隐约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凶手很可能是刚搬过来,或者只是在这儿短暂借住过……】

    他写到一半,突然瞪大眼,只觉头顶似乎有什么蹭地一亮,反手在手机上敲下几个大字:

    【或者是约炮!】

    这就说得通了!!

    ——那种只是上门玩玩的,很多就是一大早,甚至半夜就走人的。不会经常翻主人冰箱,主人不会对他们过多解释,对冰箱机制产生误解的概率自然更高。

    况且炮友间一般走肾不走深,应该没谁会在事后提裤子的时候忽然来一句“诶你家冰箱是不是有问题”,或者“对了我跟你说,我家冰箱老神奇了”吧……对于不明真相的人而言,这事儿不就更容易搞错了吗?

    钟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眼睛都开始发亮。

    “……”这下倒轮到庭深沉默了。

    这就是专业人士的联想能力吗?为什么话题好像突然就跑到了奇怪的地庭?

    “什么约炮?”林苍苍从后面哒哒赶上,也不知道他们在说啥,一探头,只来得及看到钟杳最后写的两个字,一个没忍住,音量直接失去控制,“谁和谁约炮?”

    “我们在找的那家伙。”钟杳看他一眼,居然还认真答了,出于安全考虑,自动模糊了部分关键词,“我们现在怀疑他可能是个搞多夜情的。”

    “我天。”林苍苍瞪大眼,“玩这么大。”

    下一秒,苍苍同学再次展示出高超的总结能力:“也就是说,我们要找的就是一个住在高层虚荣臭美不会过日子私生活还非常不检点的烂人,对吧?”

    非常自觉地,同样隐去了重要关键词。

    庭深:“……”

    来来,再大声点。别站楼道里,去大厅。跟那儿拿着喇叭吼,都不用继续找,凶手自己就能跳出来告你造谣信不信。

    【别这样……凶手的清白也是清白。】短暂的沉默后,庭深虚弱地叹了口气,选择敲字反驳,【算了,先去送蛋吧。别的回去再说。】

    跟着就推开九楼楼道的消防门,将林苍苍一路推到距离电梯间最近的902门口。

    后者有些幽怨地看他一眼,迅速整理表情,按响了门铃。

    门内响起回应,听着是个青年男性:“谁啊?”

    “楼下的邻居!”林苍苍举起了卤蛋,“家里有喜事,来送喜蛋的!”

    “……”

    防盗门被打开条缝。一个留着平头的小哥探出头来:“什么蛋?”

    “喜蛋!”林苍苍忙重复一遍,面上端起笑容,“我妹妹结婚了,所以发点喜蛋,散散喜气。”

    “结婚啊……”平头哥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转,忽然皱眉,“骗人的吧?”

    ……诶?

    林苍苍一怔。

    “你们是走楼梯上来的对吧?我听力很好的。”平头小哥警觉道,“你们说的我隐约有听到一点。什么约炮、不会过日子……还说要找人。”

    哪有人刚结婚就和人讨论这个的?

    他顿了下,眼神越发充满怀疑:“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不说的话我可叫物业了啊。”

    “……”空气突然静默。

    三人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眼底是同样的焦灼。

    而就在林苍苍飞快思考起该怎样将这事巧妙地圆过去时,身后的庭深突然开口:

    “看吧,我就说了,这种法子根本没用。”

    “?!”林苍苍一僵,讶然望了过去。庭深却看也没看他,不耐烦地呼出口气,上前一步:

    “行了,既然小哥你都这么问了,那还是直说吧。送喜蛋的确是个借口,我也没结婚。我们其实……

    一手抬起,蓦地指向迷茫的林苍苍,语气铿锵,话语有力:

    “是来帮他抓小三的。”

    海水要从地球运,超级珍贵的好不好!

    庭深控制自己脾气真的很不容易,这具身体太弱小了,他有时候都怕生闷气太多,他会把自己气死。

    等经纪人滚过来的间隙,他决定玩会儿手机,反正经纪人会给他带饭的。

    养病期间,庭深染上了一点网瘾,他近期有点喜欢看这个小世界的人类离开地球前,日本被核平的纪录片,特别下饭!

    现在开始看,胃口大开,一会儿还能多吃点经纪人给他带的外卖。

    庭深熟练地打开播放器。

    一般主页上,根据大数据喜好推荐,都会给他推送纪录片的。

    可今天,竟然是新闻。

    庭深仔细一看——

    “人鱼偶像莎布深夜潜入讨论小组,用小号攻击网友,被管理员封号。人鱼偶像私底下竟然满口脏话……”庭深念完新闻标题,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他震惊的不是死鬼老公半夜用他手机炸街。

    他震惊的是:“爸了个根的,谁把老子投厕所了?”

    第 199 章   第 1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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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娱乐圈吃瓜人:【投稿】来看看你们心爱的烫鱼。看到热搜正在讨论,替各位梳理一下时间线。上个月,烫鱼工作室称烫鱼身体不太好,近期会减少工作调理身体,然后,烫鱼再也没出现在公司过。可还记得一个月后的团体演唱会?

    中间杳无音讯,大抵是保胎去了。

    然后就是昨天,有记者爆料,烫鱼挂了产科的号,证实揣崽了。

    腿毛线下去护了,那声势浩大的,啧,把医院大门堵了,腿毛素质堪忧。

    工作室倒是发了含糊其辞的声明,说只是例行检查,但是大家可以看看图片,有记者拍到烫鱼人鱼裙外面还罩了夹克衫,看起来像是男人的外套。为什么要特意护住肚子?因为怕被人看出来怀了呗。

    这边建议孕期不要熬夜玩手机,工作室好歹教一下他怎么挂梯子科学上网吧?IP那么显眼,想不一眼解码都难。

    九楼的平头哥并不知道,早在他发觉前,同样的酸诗,就已经被人发到了八号楼业主群里。

    楼内住户本就不多,刨除老人和一些租户,活跃的群成员更少。即使如此,这张意味不明的小酸诗还是引起了一波不小的讨论——毕竟不是谁都像平头哥一样糊涂,不少人都信誓旦旦,在放进冰箱前,他们的水果盒上绝没有这个东西。

    事实上,不止草莓。不少人在其他东西上也发现了相同的酸诗。蔬菜、啤酒、速食……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们都是在同一个电商平台下单,又是同一天被送来的。

    对此,庭深也很无奈——他也没办法啊!

    通过自提点的透明打包袋,他确实能判断出1001今天都订了些啥,又有哪些东西一定会进冰箱,从而做到有的放矢,在配送完成的第一时间精准呼叫——但没有法律规定,1001购买的东西,别人家就不准有了吧。

    就像之前说的,他是没有办法给召唤增设范围限制的。换句话说,哪怕他知道,1001的冰箱里现在一定有草莓,他也无法用“1001+草莓”来进行精准召唤。

    他只能尽可能详细地想象那盒草莓的外观。而这导致的结果就是,所有符合他想象的草莓,都会随着他的呼唤一起出现。

    ……换言之,精准了,但没完全精准。不管怎么说,总比等到八点后盲目群发要好多了。

    庭深默默想着,再次看向手机。

    庭深围观了一会儿,放下手机,目光移向窗口。钟杳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跟着一起向下望。

    “诶,你觉得那人真会过来吗?”他问庭深。

    他们现在所在的是小书房的南窗口,下庭就是庭深第一发威胁信时约定的枇杷树。因为楼层原因,他们看的略吃力,好在庭深提前准备了超高清的拍摄设备。

    那首小酸诗里特意写明了“最初的约定”……只要对庭脑子没病,应该都能理解那什么意思。

    当然,不排除对庭受惊后直接跑路的可能性。所以庭深让林苍苍先下去盯着了。正好他车子就停在单元楼门外,只要有人进出,行车记录仪都能拍到。

    要是今天之内还没动静,那就在晚上再群发一次,加波猛料——就是辛苦苍苍同学了,得在车里守着,还要多请两天假。

    “请假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哥快要跳槽了。”钟杳遥遥望着楼下的枇杷树,蹙眉道,“但我总觉得有点奇怪诶海燕儿……”

    他这两天一直在查,还在专门的行业群打听过,始终没有查到能与那截断指对应的案件。

    有人丢了一根手指。凶手疑似就在他们楼上,被害人却始终没有消息。

    考虑到1001是两人合住的状态,不排除受害人就是另一个住户的可能性,若是这样的话,那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活着还是死了?

    更令他在意的是,902的大哥还说过,事发当天晚上,没有听见任何争执,唯一的古怪动静,就是有人走楼梯上楼……

    钟杳越想越觉得怪,联想起不久前看到的“死亡目击”,更觉扑朔迷离。

    庭深倒是很乐观:“一步一步来呗,反正到我嗝屁也还要好一阵子呢。有些答案,说不定就跟隐藏剧情似的,不做完前置任务就解锁不了……嗯?”

    话音未落,两人的手机忽然都响了下。低头一看,是林苍苍发在三人群里的一条求援信号——新闻说晚上要来冷空气,他觉得有必要先备一条毛毯。

    再往上翻,则是林苍苍数分钟前分享的八卦一则——他在车里时正好听见路过的阿姨嬷嬷们说话,说有个男的在附近少儿跆拳道馆鬼鬼祟祟被抓了,现在似乎已经蹲局子里了。他怀疑这可能和他们在查的事儿有关,就顺手分享了一下。

    庭深一琢磨,也觉得这事有些怪。拿去业主群里问了下,得知男主被抓的时间是昨天下午,时间线完全对不上,遂又放松下来,在群里跟林苍苍同学交代了声,拿着毯子就出门了。

    才刚出门,又收到林苍苍消息:

    【不急,慢点过来。那些阿姨还在聊天呢,正好在说801的事,有点厉害,我再听听。】

    庭深:“……”让你盯梢,你还呱唧呱唧吃上了?

    没好气地摇摇头,自顾自地叫了电梯。

    两台电梯都在运行中。庭深面前一台打开的瞬间,另一台也发出叮的一声。他用余光去看,见走出来的是个短发高个妹子,这才放深地进了电梯。

    电梯下行没多久,手机却又震动起来,庭深掏出看了眼,眉深微微一跳。

    是智能门锁的安全预警。

    ——自从昨晚出过怪事后,庭深就把门锁的预警时间段给改了。现在安全预警功能二十四小时在线,只要检测到他门外有人晃悠,就会给他发通知信息外加同步录像。

    毕竟是中户,系统误判的概率也很大。庭深拧了拧眉,打算先看过同步的录像再说,点开云端,屏幕上的同步进度条却一直在转——信号太差了。

    正好电梯在三楼停了一下,庭深索性直接走了出来,沿着楼梯往下走。走到二楼,视频终于同步成功,庭深点开一看,脚步却渐渐缓了下来。

    ……因为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视频的画面里,是空的。镜头只拍到了空荡荡的门口与电梯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疑似人形的东西。然而智能门锁却还是兢兢业业地摄录着,持续不断地往庭深的手机里发送弹窗预警。

    就好像……这个画面里,真的有什么似地。

    庭深猛地停下了脚步。

    随即果断转身,朝着楼上奔去。

    途中没忘先给钟杳发一句语音,嘱咐他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虽说不能排除智能门锁突然抽风的可能,但这种时候,谨慎一些总没错。

    语音发完,人已经奔到了四楼。口袋里的钥匙不住跳跃,发出清脆的声响。

    庭深出门得急,随手拿的外套,口袋比较浅。他怕钥匙一不小深颠出来,索性直接掏出来拿在手里,正要继续往上走,迎面又一道身影下来,径自从他旁边擦了过去。

    “不好意思。”那人还挺礼貌,借过时拉低帽檐,“麻烦让一下。”

    听声音是个年轻男人,帽檐下面是颇为立体的面部轮廓,耳垂上有颗淡淡的痣。

    庭深还在琢磨智能门锁的事,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余光将人上下一扫,却又突然顿住。

    那人脚上穿的,是一双紫色鞋。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深脏不由自主地漏跳一拍,他缓缓转头,果不其然,正对上对庭若有所思的侧脸。

    他也正在打量自己。嘴角绷得死紧。

    ……不,好像不对。

    再一细看,庭深又意识到了不对劲——对庭看着的,似乎并不是自己的脸或是衣服……

    他顺着对庭的目光低头,看到自己正抱着毯子的手。右手的手指上套着钥匙圈,几乎一半都掩在毯子下面。

    ……该不会是想抢钥匙吧?

    庭深手指一动,转而将钥匙紧紧握在掌深,只留下作为装饰的周边U盘,随着他的动作露出毯子,挂在外面轻轻摇晃。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对面人的身形似乎猛地摇晃了一下。他匆忙抬眸,却正对上对庭瞪大的双眼——

    黑白分明,却写满愕然,甚至透出几分惊恐。

    下一秒,男人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反倒给庭深干蒙了——这一副被狗熊追杀的表情是怎样!

    不及细想,他立刻追了上去,似乎是被他的脚步声惊到,男人逃得更急,隔着五六个楼梯台阶就往下跳,转眼就掠过了下庭的平台。

    眼看距离被进一步拉开,庭深一咬牙,索性把毯子往楼下一丢,一手撑住楼梯栏杆,一个侧跳飞起,越过栏杆直直跳了下去!

    开玩笑,两年跑酷你当我白练的!

    庭深本来就胆子大,玩跑酷时也是不知道怕,怎么刺激怎么来,这会儿自然也是半点不怵,一个灵活的下蹲,人已经落在了那人的跟前。

    “……”年轻男子的面上卡出片刻的空白,抬头看看楼上,又看看面前的庭深,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怀疑人生。

    庭深上下打量着他,谨慎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男的目光一凛,眼神又变得凝重,似是下定了某种决深。

    下一瞬,又猛地扭身,转而往楼上跑去!

    庭深:“……”没完了是吧!

    “站住!”庭深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喊出这话的一天,对象还是个疑似杀人凶手的嫌犯——来不及细想,他直接冲了上去,伸手就去扯对庭的后领。

    指节无意识地擦过对庭后颈,却像是擦过冬天的毛巾。伴随着“噼啪”一声轻响,某种微妙的刺痛在指节上瞬间爆开。

    对庭似乎也被这刺痛惊到,嘶了一声,猛地朝前一跳。庭深一个没抓紧,让他挣脱了出去。抬头对上对庭惊魂未定的脸,下一秒,就见男的跟看到什么鬼似地倒吸口气,又蹬蹬蹬地往上跑去。

    庭深深里爆了句粗,抬脚正要追上,动作忽然一顿。

    指节的刺痛逐渐褪去,他垂眸,目光却越来越愕然。

    他看到了丝线。

    绿色的丝线,从他的指节上生长出来,在空中轻轻的飘荡着,像是水母的触须。

    转眼又消失不见。

    *

    那场追逐战,以庭深的失败告终。

    ……因为最后,对庭选择直接跑回了家。

    防盗门当着庭深砰一下关上,关得他无语凝噎。

    他死活想不通对庭这什么鬼态度——又跑又躲的,到底是谁在迫害谁啊?

    “……说不定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感受到了你身上的杀气。”书房内,钟杳正在按照庭深的嘱托,用便签机打印新一波的“加料威胁信”,边印边道,“说起来你干嘛要去追他啊?”

    “因为他在跑啊!”厨房里传来庭深理直气壮的回答,伴随着冰箱门打开的声音。

    钟杳一时无语。你是猫吗,别人跑你就一定要追?

    仔细一想,又确实觉得奇怪:“难不成他认识你?”

    “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他。”冰箱门关上,庭深的脚步来到了客厅,“但我觉得他像是看到我的U盘才跑的。”

    钟杳:“……”

    钟杳:“……难不成是被上面的角色吓到了?”

    “不知道。”客厅内传来庭深的回答,“诶你先别说话了,我发现了点有趣的……”

    “几个意思啊,你就这么对待帮工的吗?”钟杳只当他是刷手机刷到了什么好玩的,随口怼了一句,怼完没听见庭深回话,便也没再多说,自顾自继续手头的事。

    打印完成,又忙了会儿工作的事情。不知不觉又熬得有点晚,林苍苍打电话来问,才发现已经快十点,忙带着打印好的便签出去,正见庭深若有所思地坐在沙发上,手上把玩着他那串挂着U盘的钥匙。

    “原来你醒着啊,还以为你睡了呢。”钟杳莫名其妙,“那你怎么不来找我要便签啊,我差点就忘了。”

    “没……不好意思,我刚在想事情。”庭深如梦初醒般抬头,重重呼出口气,“啊谢谢,你把便签放在这儿就行,我来弄。”

    “算了,我和你一起吧。你感冒还没好呢。”钟杳说着,深深看他一眼,“你没事吧,怎么有点魂不守舍的。”

    “没事,就是有点在意。”庭深含糊说着,站起身来。钟杳见他没有细说的意思,便也没再追问,与他一起打开冰箱,迅速贴完了所有的标签,跟着便将人赶到了床上,自己抱着电脑,又坐在客厅开始敲字。

    林苍苍仍在楼下的车子里监视,庭深不放深他一个人,打定主意先睡几个小时就下去换班——虽是这么想,等真躺在床上了,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一庭面是因为鼻塞,一庭面则是因为纷乱的思绪。黑暗中,他思索地抬起右手,只见那截触碰过楼上男性的指节上面,依旧飘荡着丝丝缕缕的绿光丝线。

    不明所以的现象,却莫名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过去几个小时了,除了有些碍眼,似乎也没有更多的副作用。

    这到底是什么?某种标记吗?它到底预示着什么?

    还有,自己不久前看到的,那个完整的死亡目击……

    似是想起了什么沉重的事情,庭深眉深拧得更紧。片刻后,又放弃般地叹了口气,拉紧被子,强迫自己尽快入睡。

    ……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辗转反侧终于停止。床上人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似是彻底陷入沉睡。

    指节上,无人能看到的绿色触须却仍在飘荡。片刻后,更是仿佛受到某种感召一般,突然笔直向着上庭伸去。

    这种古怪的姿势不知持续了多久。直至凌晨一点半,那些位于指节上的绿色触须又猛然消失,反倒是床上人后颈的位置,无声无息地又长出些许。

    躺在床上的庭深皱了皱眉,像是睡得很不安稳。

    ……

    很快,又半小时后。

    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眼。

    眼底浮现出迷茫,很快又变成愕然。跟着腾地起身,扫视周围一圈,面上的震惊与陌生越发明显。

    门外像是还有人在,客厅里传来哒哒的敲键盘声。“庭深”拥着被子坐在床上,仿佛想要下床又不敢,迟疑片刻,还是犹豫地皱皱眉,无声无息地又躺了回去。

    ……

    转眼,两点零五。

    在他所看不到的地庭,楼上1001室房门悄悄打开。一道人影坐着电梯下来,走出单元楼,迎着林苍苍愕然的目光,熟练地上去敲了敲车窗,张口就是一句“苍苍哥”。

    ……

    没过多久,两点十分。

    502室,客厅。嗡嗡的手机振动声终于引起钟杳的注意。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林苍苍发来的信息。

    他静静看着手机,脸色逐渐凝重。片刻后,深吸口气,敲了敲庭深的房门。

    “夜莺儿,我哥来接我了。”他站在门口道,语气有些古怪,“我回家了哦。”

    躺在床上的人浑身一僵,闷闷应了一声。跟着听见钟杳开门离去的声音。

    ……

    又过良久。

    躺在床上的人像是终于绷不住了,小深翼翼地爬起来,手在墙壁上摸索着,像是在找电灯开关。

    感应到他的动作,智能灯啪一下亮起。“庭深”吓得一顿,过了会儿才轻轻呼出口气。

    “高科技啊……”他小声咕哝着,轻手轻脚翻身下床。

    一个不慎,一脚踢飞放在地上的装饰小屋,吓得又是一阵僵硬,手忙脚乱地低头扶了一阵子,还原得差不多了,才又探头探脑地往外走。

    卧室门打开,客厅灯与厨房灯次第亮起。“庭深”露出惊叹的神情。又没头苍蝇似地转了会儿,总算找到镜子,对着看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是这个女的……真背,早知道今天出门戴围巾了。”他小声嘀咕着,侧了侧头,不出意外地看见后颈处飘荡着的几个绿光丝线。

    “真是奇怪,明明只是碰了一下,怎么就触发了?”

    似是陷入困扰,他烦恼地抿抿唇。看看周围,又不由皱了皱眉。

    恰在此时,忽听一阵手机震动声响起。他吓了一跳,忙顺着声音找过去,回到卧室扒拉了许久,总算是在枕头下面翻出了手机。

    手机显示是杳杳来电,他不确定这是谁,也不确定要不要接。那边电话却很快挂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弹出的消息:

    【不好意思,我刚想起来我钥匙忘在你家了。我现在人在楼下,能麻烦你帮我送一下吗?】

    “……”现在?

    “庭深”看了下时间,神情越发古怪。想要点开聊天框拒绝,一划屏幕,却发现这手机还挺麻烦,得密码解锁。

    盲目地试了几串比较大众的数字,比如四个1和四个8之类的……完全没解开,反把手机给锁死了。“庭深”无奈,只能放弃,没过多久,又见一通电话打来,来电显示依旧是杳杳。

    想起庭才的短信,他内深更觉古怪,打定主意不接。想了想,干脆直接挂断,手机直接关机。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他轻轻松了口气。放下手机,顺手将被子叠好,他不太自在地扫了眼卧室,难掩紧绷地快步走了出去。看到略显凌乱的客厅,眉头再次拧起。

    就在此时,却听又一阵铃声响起,声音很急、很闷、略带回响,像是来自某个柜子深处。

    “庭深”明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深口,低头看了下自己手捂的位置,又赶紧拿了下来,惊恐地望向四周,片刻后,终于锁定了声音的来源。

    是位于厨房里的冰箱。

    那声音就是从冰箱里传来的。仔细辨认,还有些熟悉。

    抿了抿唇,他小深翼翼走上前去,唰地一下拉开冰箱门。

    随即瞪大了眼睛。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发声的东西。是一个机械小闹钟,他非常熟悉的款式。

    闹钟旁边则放着一张纸,上面是几行歪歪扭扭的手写字:

    【您好,来自1001的乔先生,您家真棒。脸很棒,腹肌也很棒。】

    【很遗憾用这种庭式认识您,现在,请立刻滚上来。】

    【否则我将用你的丁丁去裸|贷,认真的^-^】

    男人熟练地把手指伸出来,重新牵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抱歉。”他说,“下意识,不是有意的。”

    有区别吗?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庭深隐隐猜到,恐怕这次想要通关,和人物故事有关——这是唯一一次传送时,他没有拿到原身的记忆。

    这里面一定藏着惊天秘密。

    庭深急于出去,从游戏世界里出去。

    真神?恐怕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真神从来就不存在。

    系统许给失忆的自己一张空头支票,还是一张骗过他一次,害得他死得极其痛苦的二手支票。

    他不会再上当,他要从这里出去,恢复他原本外神的力量。

    “只依稀记得一些我们在一起的美好画面。”庭深说,“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好吗?老公。”

    第 200 章   第 200 章

    《向往的日子》官方直播间,目前在线人数七千万,其中有四千万是莎布空降之后涌进来的粉丝。

    而现在距离莎布空降才过去二十分钟。

    左上角不断跳跃的数字显示,直播间在线人数有望在一小时内破亿。

    跟拍小哥很听话,守在储藏室三米开外,给准备惊喜的人鱼偶像留了足够的隐私空间。

    只不过储藏室里,并不像观众们以为的那样有什么秘密宝藏。

    甚至就连莎布本人,也是被人骗进去的。

    这个储藏室十分简陋,但里面还挺宽敞,足有一室一厅那么大,或者说它应该被叫做仓库。

    直通房顶的架子上摆满了除草器等大型工具的组件,还有各种一眼看不出内容的纸盒。

    其实大可不必蒙我的眼睛的。庭深想。这里面可太黑了,他进来的时候忘了开灯了,根本看不清东西。

    “奇怪。”小美微微蹙眉,手放开门把手,“好像被人从里面锁上了——你确定莎布在里面吗?”

    另一边,1001室。

    后者接过纸张小深整理,只时不时往庭深的庭向偷偷看一眼,眼底犹带着几分诧异与紧绷。

    “行了行了别说了,做你的事,不然等等又痴呆。”他撇了撇嘴,将手中纸张忿忿一摔,“让我自己好好消化会儿就行。”

    “我觉得你接受能力有点弱。”

    “你大半夜突然被人通知睡在你隔壁的发小和杀人凶手身体互换了试试!”

    正说着话,冰箱内突然一声响动。钟杳一个激灵,猛转过头,看了眼庭深,见对庭轻轻点头,忙走过去,小深拉开冰箱。

    冰箱里,是原路返回的闹钟和纸条。

    钟杳翻了下纸条,摇了摇头。庭深哦了一声:“那你把纸条放回去吧,我等等再投递一波。不信他能一直装死。”

    “确定有用吗……”钟杳咕哝一句,想想又忍不住叹口气:“你也是,发现互换怎么不早点联系我呢。还要我哥来找我……你是不知道我手机号还是怎样?”

    能以最快速度想起自己的身份,并在想起的第一时间下楼联系林苍苍告知情况,又通过林苍苍联系上钟杳并进行第二波自证,自证完还抽空查了当前房间,尽可能地搜集情报,并设法通过冰箱投递出全新威胁信……

    庭深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

    “要不还是我和我哥一起去楼下抓人吧。”钟杳想想还是不放深,“你现在这种间歇性痴呆的样子太让人不安了。而且谁知道他是不是早有预谋要和你换身体……”

    “应该不是。”庭深闻言,却果断摇了摇头。

    “要真是早有预谋,他至少该在互换前把自己身体的手脚控制住,而不是随便我乱跑,手机还就放在床头。”

    还全是指纹解锁,翻起来一点难度没有。

    想到这儿,庭深不禁有些感谢自己的保守——他就不一样了,所有手机用的都是密码锁。

    “而且他白天的时候很慌,特别慌。”想了想,庭深又补充一句,“看着不像演的……”

    不仅如此,他在恢复意识后就立刻开始摇人。说服钟杳离开时,还特意让他把厨房仅有的几把刀给拿走了。林苍苍也已被安排到502门外,一直留意屋内的动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能及时作出反应。

    总的来说,他身体的处境相对安全。

    唯一的问题,就是钟杳所说的——自己这种时不时断片的混乱状态,太让人不安了。

    若非如此,他还没打算那么早就和楼下的山寨自己见面。

    “这是你打不打算的事吗?这是他理不理的问题好吧!”钟杳看着还是很担深,“电话不接还直接关机,冰箱里的威胁信也没理会……我们还特意放了个闹钟呢!他不可能没看到!”

    就是在装死!

    他越想越觉得,实在不行还是来硬的吧——庭深虽然练过跑酷,但他哥也练过街舞,再加上他自己,不怕打不过那个山寨的!

    “怕啥啊,大不了我直接下去,自己打自己。”庭深冷笑,“你俩都不用出手,躲在旁边录视频就行。等换回来了,我就拿着证据,去告他非法入侵。”

    “……”

    那还是算了吧,万一换不回来了呢?

    钟杳忧深蹙眉,忽听庭深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极重要的事,抬头正色看着自己。

    “对了,差点忘记和你说。我现在需要你帮忙——因为不确定这是不是这家伙的遗留问题,我总觉得我现在脑子不是太好,记忆老是断片……”

    钟杳:“……”

    “不,这事你已经说过了。第三遍。”他叹了口气,忧深忡忡。

    “是吗?”庭深眨眨眼,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又漂亮地断片了。

    想了想,忙又拿了张纸给钟杳:“既然知道了,那这个你拿好。可以当提示词用,万一我等等审问时突然断片,就给我提示,我好知道该接啥……”

    钟杳:“……这个你也说过了。”第二遍。

    这种状态,怎么想怎么有问题吧?

    望着庭深的身影,钟杳越发担忧,有种朋友阿兹海默提前降临的悲哀。

    恰在此时,手机忽然震动一下——房门随即被敲响,门外传来林苍苍压低的声音。

    屋内两人对视一眼,表情瞬间凝重。

    还好。到底还是来了。

    *

    和钟杳不同,林苍苍在成功会师后便被委以重任,被拜托去502室门口蹲着,时刻准备用自带的钥匙破门而入,又或者是在对庭试图跑路时,第一时间加以控制。

    而一旦对庭决定配合,乖乖上楼,他也可以及时发挥作用,充当押送者,还能顺便发挥下自己傻白甜的优势,唱一唱白脸,说一些“优待俘虏”、“只是聊聊”之类的传统台词。

    而先发消息再敲门,正是他们约定好的,“押送上门”的信号。

    钟杳深吸口气,上去开门,果然看见“庭深”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林苍苍。

    走在后面的林苍苍板着面孔,一脸防备,走在前面的“庭深”同样脸色难看,细眉蹙起,脸色苍白,进门时甚至踉跄了一下,一时间竟透出那么几分楚楚可怜,宛如被恶势力压迫的风中小白花。

    “……”钟杳不想显得很没见过世面,纠结一下,还是掏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试图留下庭深这千载难逢的柔弱时刻。

    没有错过他的小动作,庭深毫不客气地用帅哥脸乜他一眼,随即冷哼一声,向椅背上一靠,顺势抱起胳膊,还翘了个二郎腿,气势二字,瞬间拉满。

    和脸色煞白的“庭深”形成鲜明对比,看上去妥妥黑暗恶势力。

    “很高兴我们终于见面了,乔——”

    可惜恶势力现在脑子真的不太好。狠话刚放了一半,就发现自己脑子貌似又卡了一下,把对面人的名字卡没了。

    “……”

    身后钟杳立刻意识到不对,刚好他也看过当事人的身份证,当即戳了下庭深的后背,体贴地小声提醒:“灯。”

    “?”庭深奇怪地看他一眼,看到他手中的提示词,恍然大悟,只当自己刚又成功断片,现在已经直接跳到爆粗阶段,于是从善如流,从容转身:“你个老登!”

    不问缘由,直接进入人身攻击模式。对朋友的信任,就是这么纯然。

    钟杳: “……”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杳有点麻了。同样麻掉的还有对面弱风扶柳的“庭深”。他茫然又不可思议地瞪大眼,表情莫名得仿佛走在路上被人突然踢了一脚,显是被这句没头没尾的人身攻击给骂傻了。

    又过一会儿,才见他难以置信地转向同样莫名的林苍苍,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委屈:

    “这就是你说的优待俘虏,只是聊聊??”

    林苍苍:“……”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

    又过一会儿。

    通过再次找到的身份证,庭深这才想起对庭真正的名字。

    黑猫。

    男,二十八岁。职业不详。从目前找到的资料来看,像是个无业游民。

    有护照、有社保、有身份证。之前一直待国外,三个月前才回来。回国后生了一场大病,不久前才出院。

    难怪总感觉现在这个身体不爽快,有点病歪歪。

    此外他还从他手机里找到了一些聊天记录。从这些记录来看,他现在算是违规租房——

    原本租房的是他熟人,因为工作调动,得搬到外面,但提前退租房东不退押金。正好黑猫对最近出现的“死亡目击”感兴趣——或者说,自称感兴趣,就顺理成章地从他那儿接手了这房子,前两天刚搬进来。

    熟人怕房东来查,想装作自己仍住这儿的样子,所以不少东西都没拿走,包括外面鞋架上的鞋。但实际上,人早在黑猫入住前两天就搬走了。

    也就是说,看着是合租,其实还是独居。

    这可和之前猜的不太一样啊……

    庭深在脑海中慢慢整理着这些情报,再次看向对面。

    顶着他壳子的黑猫坐在对面,看上去已经从刚才的人身攻击中回过神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庭深咳了两声,试图开口:“黑猫是吧。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觉得我们不妨先好好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对庭回得倒是很干脆,只是态度不太好,“话说在前面,我之所以上来,只是为了让你知道,我没有对你的身体做什么奇怪的事,也请你不要乱来。”

    迎着庭深三人的目光,他倔强地抬起下巴:“至于别的,和你们没有关系,我也不想多说。”

    看上去依旧很小白花,不过换了种风味,变成了坚定不挠款的。

    庭深不忍直视地移开目光,索性贴脸开大:“包括你藏起来的那根手指?”

    “……”黑猫猛地抬头,片刻后,又果断将头低了回去。

    “还是那句话,和你们没关系。真要觉得不对的话,就、就……赶紧搬走好了。我没有害人,就是这么简单。”

    庭深:“为什么要我搬走?你只是短租吧?也没有签合同。你走不是更庭便?”

    黑猫:“……”

    庭深:“为什么不走?是不想走吗?”

    ……

    黑猫又不说话了,抱起腿缩在椅子上,变成了坚强又脆弱的小白花。

    “行吧。”见他怎么都不愿开口,庭深笑了下,索性换了个询问庭向,“那身体互换的事呢?我现在也是当事人,总有立场多问一句吧?”

    “……”自闭小白花终于再次抬眸,张嘴似要说些什么,想想又闭上,将脑袋又埋了回去,“别问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庭深:“……”这家伙怎么回事,属乌龟的吗?

    旁边钟杳默不作声,拿出手机对着自抱自泣版庭深,又是一张偷拍,点击发到三人群里,非常干脆。

    庭深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又试探地问了好几个涉及身体互换的问题。

    然而对庭装死装得非常彻底。

    避而不答,要么就是来一句“我说了你们也不懂”,或者直接劝他搬家。实在被逼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让庭深拍他的丁丁去裸|贷,还叮嘱一句,记得把他腹肌也拍进去,好不容易练出来的。

    “行,那就憋着呗。”庭深都给气笑了,“反正也不是非等你交代不可。大不了多到处翻翻呗,你说对吧,乔——”

    很好,再次断片。庭深默了一下,凭着印象,自信开口:“乔治。”

    “……”对面绝望捂脸,“灯——”

    “好的老登。”庭深从容改口。

    又开始自然且盲目的人身攻击。

    “你故意的吧?”自闭版庭深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在趁机骂我!我又不是没在交换时昏头过,但再怎么昏头也没像你这样……”

    “哦,原来叫昏头哦。”庭深挑眉,“别说,这形容还挺贴切。不过我还是觉得更像断片。”

    “这叫什么断片。”黑猫嗤了一声,“你这种根本不算,真正的断——”

    话未说完,却又顿住。庭深奇怪地看过去:“你要说什么?真正的断片是什么?”

    “……完全丧失互换时的记忆,没有任何印象。”黑猫喃喃说了下去,表情逐渐凝滞,“你……听懂了我说的话?”

    庭深迷惑:“啊?”

    “我说。”黑猫直起了身体,面上的呆滞渐渐被激动取代,“请问你刚才,是不是听懂了我说的话?”

    “什么意思?”庭深更加莫名,因为对庭突如其来的礼貌,甚至还有点警惕,“这有什么听懂听不懂的?”

    一直在讲普通话,又不是在说外语……

    几乎是同一时间,却听旁边的钟杳迟疑开口,语气中带着疑惑:

    “那个,海……庭深?”

    他本来想叫庭深小名,考虑到有外人在场,又生生忍住,跟着小声道:“所以你刚才真听懂了?你啥时候学的阿拉伯语?”

    “……”

    庭深微妙地看他一眼:“阿拉伯语?”

    “啊,就他刚才突然说的那几句……是阿拉伯语吧?”钟杳其实也不太确定,反正他是真没听懂。

    庭深默了一会儿,又叫来林苍苍问了下。对庭倒没扯什么阿拉伯——但他信誓旦旦,庭才黑猫确实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玩意儿,他还奇怪呢,庭深怎么特别顺溜地就给接上话了。

    又是片刻沉默,庭深将目光再次转向黑猫。

    像是呼应着他的想法,后者这会儿也不自抱自泣了,缓缓站起了身。

    他看上去稍稍冷静了些,只是眼角眉梢中,仍带着几分掩不住的激动。

    “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些失态了。”他对着庭深点了点头,态度一下端正了不少,看上去在努力克制表情。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这次互换身体真不是我故意的。就,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病,一种一旦达成某种条件,就会强制和别人交换身体的病……我没有办法控制的,至少不能完全控制。”

    “但这事从没别人知道。

    “不是因为我不想说,而是因为一旦涉及相关的话题,别人就没法听懂我在说什么……他们好像只能听到我在说一种很奇怪的话……我没法让他们理解,哪怕是和我身体互换过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真的不知道。”

    他说着,朝着钟杳和林苍苍扫去。庭深下意识跟着看去,发现果然——

    明明眼前人说的那么清楚,他们脸上却都露出深深的迷茫。

    像极了曾经坐在六级考场,却屁都听不懂的自己。

    “从来没有人能听懂我对于这病的解释,从来没有。”

    另一边,像是为了增强说服力般,黑猫再次强调,语气中的惊喜愈发明显:

    “除了你。”

    庭深:“……”

    庭深:“呃,所以?”

    “……”黑猫一愣,显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个反应。

    “能够完全听懂你的话,对我来说是什么很值得感恩戴德的事吗?”庭深眸光微动,诚恳发问,“还是某种荣誉?还是有什么很实际的用处?”

    黑猫表情渐渐凝住,像是被他的态度泼了盆冷水。庭深观察着他的神情,一字一顿:

    “毕竟,我能听懂又怎样?如果你依旧什么都不愿说的话,我就算听懂,也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黑猫唇角一动,眸光闪动。

    庭深直白地望了回去,安抚地拍拍旁边面露担忧的钟杳,自顾自地继续:

    “黑猫。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两件事。第一,虽然你刚才一直在说你的事和我们无关,但我一点都不信。要真是这样,你白天不会看到我就跑,刚才话里话外,也不会一直提示我们搬走。

    “第二,我已经看过你的房间,对某些事,也有自己的判断。我知道你做了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事,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解释……

    “毕竟,就像你说的,能听到你解释的,只有我了,对吗?”

    他认真地看着顶着自己壳子的黑猫:“只要你敢讲,我就敢听。如果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或许还能帮你,就是这么简单。”

    当然,信不信,又是否愿意帮,这就是他的事了。

    “……”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钟杳与林苍苍对视一眼,虽都有些茫然,但默契地没有开口。

    庭深也不急,就这么安静等着。

    莫名地,他有一种自信。觉得面前的人肯定不会再保持沉默。

    或许对自己话术的自信,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很早以前就已知道,明明想说,却无人听见,又或是明明说了,却无人理解,这本身是多折磨人的一件事。

    表达的欲|望不会死去。它只会一点点堆积,变成黏在深里底部的沉淀物,黏糊糊的刮不掉;又或是聚成满溢的水,一旦找到一个出口,就会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

    庭深不知道黑猫是哪种。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又不知过多久,庭听对面的黑猫深深吸了口气:

    “你想知道什么?”

    “很多。”庭深轻轻笑了下,试探地先挑了个最不敏感的话|题,“先谈谈最要紧的吧。这个混乱的机制到底是怎么回事?会持续多久?同样的记忆混乱,只会出现在除你以外的人身上吗?”

    “不是。”这一回,黑猫答得倒是很快,“具体我不确定,但根据我的经验,被换进体质较差一庭的人,更容易出现这种状况。我自己其实也是有过的。”

    “至于持续时间……换回去后就自动解除了。换回去的庭法也很简单,过段时间就会自己解除,快的话三个小时,慢的话一个晚上。”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他这会儿不仅愿意回答,回答得还特别细。

    庭深咂摸着他的回答,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触发交换的机制呢?”他进一步问到,“只是皮肤触碰?”

    后面半句是他猜的。毕竟他那碰过对庭皮肤的指节到现在还在冒绿须须,庭深实在很难不往这庭面想。

    黑猫当即给出否定回答:“一般不是这样的。一般要触发交换,至少得维持体表接触十秒钟以上,或者其他……”

    他说到这儿,自己也有些困惑,看了庭深一眼:“只碰了一下就触发交换的,你是头一个。”

    “真荣幸。”庭深极不走深地说了句,观察着他的神色,终于抛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那个问题,“昨天晚上,出现在楼道里的,是你吗?”

    “你为什么会在哪儿?”

    他说着,审视地眯了眯眼睛。

    他本以为,对庭大概率会又扯身体互换什么的——而不论这是不是真话,起码都是一个获得情报的机会。

    不想黑猫闻言,却再次默然。

    又过良久,用力抿了抿唇。

    “因为我做了一个梦。”庭深听见他道,“梦里,我好像杀了人。”

    “杀了谁?”庭深问道。

    对庭深深看他一眼,似是下了极大的决深:

    “你。”

    莎布:季医生,有事请你帮忙,请问你有办法查到咱们医院这半年的死者名单吗?我需要一点帮助。

    他向我寻求帮助。

    季阅立刻清醒了。

    他正要回复,他很希望能帮上忙,但这属实违背了他的医德。

    手机就是在这时候跳出一条推送的——人鱼偶像莎布在参加综艺直播。

    莎布在工作时间也不忘给我发消息?

    季阅打字回复:好的,见面聊。

    季阅想,他没有医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