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施逸上一次突然跑来和离开,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
这一个月里,何欢过得风平浪静。她内心也重归到年会那晚之前的状态,无波无澜,意兴阑珊。
和孙医生的相处按部就班,没有激情但彼此融洽。
何欢觉得这样就很好。彼此相敬如宾有商有量,虽然不是爱得要死要活,胜在可以细水长流。和年下帅哥那种激.情出格,一生一次也就够了。
太多哪里禁得住。
前两天,孙医生已经对她提出见父母的请求。
“我们也都不小了,见一见双方父母,把婚事定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何欢虽然觉得有点快,但又觉得一切都已经水到渠成。那是该谈谈结婚的事了。
她答应了孙医生,等着下一个国家法定假日,她就带他回家见见父母。如果时间来得及,他也带她去见见他父母。
事情说定的第二天,孙医生送给何欢一枚钻戒。何欢不想收,想等到见父母以后再说。孙医生却亲自给她戴上。
“戴着吧,我心里能安心些。”孙医生腼腆地笑着说。
何欢不由问:“我让你不安心?”
孙医生更腼腆了些,连面颊都有些发红:“是我上班时总忍不住想起你。总觉得我不加把劲,你可能就会被别人抢走了。”
何欢失笑:“怎么会这么觉得。”
孙医生嘴唇动了动,推推眼镜,露出一个笑。
“就是一种直觉。”
何欢为了让他的直觉有所安放,戴上了那枚戒指。
第二天上班,在工作间隙,她接到唐霜发来的视频邀请。
自她突然调转工作,唐霜一开始是生气。但她马上气就消了。她了解何欢,“如果你不是发生了什么足以撼动内心的大事,你不会这样悄无声息说走就走的。你心里的某个角落深处,应该有你自己都不想去看到的伤口,希望你的调离能让它慢慢自愈。”
她就这样原谅了何欢。她不多问,但三五不时地找何欢视频聊天。她会把总公司最近发生了什么趣事讲给她听,让她哪怕离开也不会和原来的城市脱轨。她在等着她治愈好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后,再调回去。
何欢想,这个世界真的不能没有美好的女孩子。她们是最温暖最善解人意的天使。
今天唐霜带给何欢的消息,竟然是关于施逸的。
她在视频里告诉何欢:“咱们公司不是招了一批新人吗,其中有个女孩,特好看,已经被封为我司司花了。然后这个女孩,超绝e人,自打看到过咱公司最帅那位帅哥,就楼上事业部的施逸,一见就钟情了,开始疯狂倒追,天天找施逸吃饭遛弯喝咖啡,攻势很猛。咱们部门的八卦大王去打听了一下,说是看样子施逸已经跟司花在一起了。”
何欢听完,笑了一下。
这也许是他们两个人各自最好的归宿。她有了靠谱的结婚对象。他也有了漂亮的女朋友。
司草和司花在一起出双入对,想必不是一般的养眼。
脑子在这么想着时,嘴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他们天天一起上下班吗。”
唐霜想了下说:“天天一起上下班,那不就得是已经同居了么?俩人好像还没到那个程度。”
何欢抬手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
唐霜眼尖,看到她手上戴的戒指,一下把什么司花司草都抛到脑后。
她眼神隔着屏幕钉在何欢的手指上问:“戒指?什么情况,你自己买的?不可能,你没这闲心。男人送的??”
何欢点点头,坦承地告诉她:“我在这边相亲遇到个合适男人,是名医生。他人很好,对我也体贴周到,情绪也稳定。最重要是,以后看病会很方便。”顿了顿,她笑起来,“是个很适合结婚的人对不对?所以他送我戒指,我收下了。”
唐霜听完“哇哦”“哇哦”地叫个不停。
手机外有声音问:“怎么了怎么了?”
唐霜冲她们回头吼了一声:“欢姐快结婚了!”
何欢失笑,连忙制止她。
两人聊完,何欢回去继续上班。一切都很顺利,午饭她吃了一整份盖饭,下午的工作也没有什么棘手难处理的地方。
处处都彰显着,这一天将是很如常的一天。
只是下班之后,何欢走出公司时,很意外地竟又看到那辆越野车。
还是那个人,他依然像上次一样,靠在越野车前静静地看着她。
看到她从公司里面出来,他的眼神就钉在她的脸上,一错不错地直直地望着她。
何欢叹口气。
她不知道施逸怎么又出现。
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在上一次彻底说明白结束掉了。
可他居然又来了。一看就是又一路开了几个小时,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何欢知道自己躲不掉。她如果假装不认识他,转身就走,他一定会在身后大叫她的名字。那样会吸引很多人过来看热闹。
这座小城不比原来的城市,传什么八卦都快且加油添醋。
她权衡过后,抬脚向施逸走过去,心里希望不管他为什么来,等下他们可以平静而快速地解决一切。
像上次一样,何欢绕到施逸车尾那里。车尾对着巷子墙壁,不惹人注意。
施逸也跟过去,站定在何欢身旁。
他眼神像烙在她身上。何欢迎视着他的目光,平静地问他:“怎么又过来了。”
施逸冲她笑起来,笑得特别好看。他那张出众的帅面孔上,配上这样一副仿佛精雕过的完美笑容,有种炫冶勾人的赏心悦目。
“中午的时候,公司都在传,你快要结婚了。我就赶过来想问问看,这是不是真的。”
何欢有一瞬怔忪。
马上她想起应该是唐霜和她视频通话时把这件事讲出去给其他同事了。其他同事又说给部门的八卦大王,然后这个消息飞快膨胀,流通到整个公司。
毕竟她不久前还是勾引鲜肉同事的女主角,现在摇身一变马上要和别人结婚了,这消息很值得传一传。
但施逸竟然为了这个消息,立刻又开车过来了,来向她追问。
何欢看眼别处,缓缓吸口气。
然后她看回施逸,依然平静地说:“是,传言没错。我和他相处融洽,互相尊重,彼此认真,大概率很快就会结婚了。”
施逸看着她。好看的笑容渐渐在他脸上发抖、变碎。
他装不下去了。
他垮下脸,很不甘心地问:“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何欢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因为我和他相处的前提是为了结婚。而我和你,我们相处的前提难道不是为了上.床吗。”
施逸的表情忽然发了狠,他盯着她的眼睛问:“那他知道你以前有个炮.友吗?他不介意吗?”
他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企图说些伤人又伤己的话。
何欢却仿佛不在意。她笑了一下。是属于她的那种敷衍的、淡漠的、对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笑。
“我也不介意他之前和女朋友同居过,他为什么要介意我?”
怎么都占不到她的上风。怎么都无法拨动她的情绪。施逸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不然我们试试他,你让我和他见见,看他是不是真的不介意。咱们在婚前试试他,省得他在婚后知道了你和我做过炮.友,找你秋后算账。”
他自觉这番话说得够狠够诛心。连他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可她偏偏还是那样波澜不惊。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她对他说:“随便你。”
然后不再多说一句话,转身抬脚就走。
施逸一下败下阵来,溃不成军。
他刚刚的攻击性瞬间碎成齑粉,他认命般地在她身后叫她的名字。
何欢听到了,但脚步没停。
施逸急了,想用老办法留住她:“我不去找他,我不去!我们一起抽支烟行不行?抽完你再走,好吗?”
何欢一边向前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告诉他:“不了吧。”
施逸脸上浮现出痛苦:“现在连一起抽支烟也不行了吗?”
何欢继续向前走,把声音传向后面:“嗯。以后都不会和你一起抽烟了。你快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不然我调更远的分公司。”
“那你男朋友呢?”施逸追问。
“他也可以调分院。”
施逸抬手揉乱自己头发,又用力抹自己的脸,制造各种痛觉,缓解心口的隐痛。
最终他还是抵挡不住那抹隐痛,不惜撂下自尊,不再赌气,对着前面正在远离的背影大声说:“何欢,我很想你!”
这一声,让何欢停顿了一下脚步。
但她没回头,也没有停很久。
只那么一下,她就继续大步向前走,义无反顾地。
在那停顿下来的一瞬间,她脑子里面闪过很多东西。
她回想着那天在吸烟区听到的那些话。他最初接近她,不过是想征服她。他现在也不过是不甘心先抽身的人不是他自己,因此才会放不下。她就是他人生中一个解闷的大龄炮.友而已,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天长地久相爱相守的可能性吗?
当然没有。公司里不是还有一朵司花。
何欢边向前走边向后面也大声地说:“回去吧。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再来找我。”
*
施逸看着何欢一步步远去的背影。她把离开他的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坚定。
他嗤笑一声,笑她已经那么薄情,而自己不知道还在坚持些什么。
转身走去驾驶室外,开门上车。
车子像在和他作对,他几次打火,都没打着。
他被这蠢车子气得疯狂捶打方向盘。
捶打累了,他趴在方向盘上。
眼泪就在这时掉了出来,一颗颗地摔在他裤子上,摔得粉碎。
他趴在那里哭了起来。没有声音,但哭得剧痛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