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棋子
眼见这边剑拔弩张起来, 吴芊连忙上前将沐雁拉住,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少主选的,与沈姐姐不?相干的。沐姐姐别生气了, 其实做个普通护卫也是好的。”
沐雁不?曾想她竟为沈嫆说?话,将她一把推开,讥讽道:“不?过几日功夫,就一口?一个沈姐姐, 怎么, 知道她被少主选上,你也想着?巴结讨好了?”
沐雁说?完便离开了演武场, 吴芊看了荣蓁一眼,面带善意地笑了笑, 而后又追了上去。
荣蓁既被选中, 便不?能继续住在原本的客舍,她刚回到?房中,便有人将她的东西收拾好,几位侍人道:“沈护卫如今被安置在内苑, 若有缺少之物, 告诉我们便可,府上皆会为您补足。”
荣蓁同她们道了声谢,而后随他们一道去了内苑。按她先?前所?知,慕容斐等人都?在内苑居住,只不?过荣蓁到?了内苑才知道这里守卫有多森严,纵不?能比禁宫中,也相差无几。而单是慕容霄居住的苑落便宏大无比, 亭台楼阁依次林立。
荣蓁被引到?一间房前,她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房中已经有一人了,正是今日同样被选中的任宜君。
听见有人进来,任宜君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说?话,只擦拭着?手中的剑,一派孤寂的模样,倒像是个武痴。
侍人替荣蓁铺着?床榻,她环顾着?房中陈设,这里比之原来的客舍更奢华也更宽广些,两人的床榻之间由一扇屏风隔开,互不?打?扰。
侍人已经将床榻铺好,同荣蓁二?人道:“小人名唤司琴,从?今日开始,沈护卫与任护卫的饮食起居便由我二?人负责,少主一向爱洁,身边人也是一样,二?位每日换下来的衣裳会有人拿去浆洗。平素除了要去演武场习练武艺,还会被安排到?少主门外当值。少主若是要出门,也会安排护卫同行。月俸每月初一发放,夏日房中会供冰,冬日会供暖炉。四季衣裳皆有准备,按二?位的身量尺寸定做,过年也会有赏银。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便直接问小人便是。”
荣蓁拱手谢过二?人,司琴笑着?退了出去。房中任宜君沉默不?语,荣蓁也算清净,她在榻沿上坐下来,却被脚榻上一处剑痕吸引住目光,她弯腰去触摸,这剑痕并不?是新的。而后她又看向木窗,伸手去推,却发现窗户竟是钉死的。
许是她这边动静大了些,任宜君出声提醒,“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房子里不?止这一处剑痕。”
原来她也察觉了,“刺客曾藏匿于此吗?”
任宜君只道,“原本住在这里的人也死了。”
原来如此,这倒是解释了这房里的古怪。不?过,慕容氏究竟做了什么,这样害怕旁人的报复。
荣蓁本以为自己还会有很久才能接触慕容霄,可没想到?这么快便轮到?她与任宜君当值。
她们二?人守在正厅门外,侯家令引着?一位郎中进来,同慕容霄见礼,道:“少主,许郎中今日过来为您诊脉。”
只听慕容霄嗯了一声,而后伸出手来,许郎中隔了一张绢帕为他切脉,双手诊过之后,许郎中叹息一声,“少主必定是没有将老朽的话放在心上,半月过去,少主的脉象仍旧亏损得厉害,脉涩凝滞难行,寒气过重。想必老朽所?开的方剂,少主也未按时?煎熬服用。上次老朽对少主的断言如今亦不?会改,再?这般亏损下去,不?出两年,少主便会……”
侯家令忙道:“许郎中这话是何意?您可是姑苏城医术最高超的医者。”
慕容霄道:“我自己的身体如何,我心中有数。那汤药太苦,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又有什么分别。我有些乏了,来人,送客吧。”
府里人就连慕容斐都?对他无计可施,侯家令也不?敢违背,只能好声好气将许郎中送出去。
她们几人的谈话落入荣蓁耳中,她面色未改,心中却对方才这消息感到?震惊。这慕容霄当真是没几年好活?昨日瞧见他的面色,的确不?太好。不?过他这一死,整个慕容家便成了慕容斐的吧。
白日很快便过去,旁的人来接替她们二?人当值。
房中烛火亮起,荣蓁坐在桌前,手中握着?茶盏,思绪却不?能停止。原本以为进了内苑会发现慕容家更多秘密,但如今也受制于这身份,只能守在慕容霄的身边,而他如之前听闻那般,并不?常出门。来到?慕容家还不?到?十日,荣蓁却有些心焦了。
一晃又是几日过去,荣蓁趁着去演武场的机会同飞鸾见了面,许是前院人多口?杂,她那里倒是有些线索。
飞鸾同她道:“听说?逍遥派同丐帮中人冲突起来,双方均死伤一些弟子。两边如今势同水火,慕容斐有意请双方掌门人来姑苏慕容府,为二?派调停。”
荣蓁与飞鸾说话间,见沐雁一直盯着?自己,她并不?理会,沐雁却沉不?住气,走上前来,嘲讽几句,“还以为是谁呢?原来竟是沈护卫,怎么不?同内苑的护卫一同练功,难不?成是怕露了怯。还有,楚护卫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还同少主身边的护卫一同比试,若是轻而易举便赢了,让我们沈护卫的颜面往哪里放?”
荣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可是说?够了?”
沐雁笑道:“这么快便被激怒了?”
荣蓁轻笑一声,“我只是觉得既然沐护卫如此擅吠,倒不?如顶了慕容府南门外一条狗的活计。”
沐雁闻言变了脸色,“你说?什么?”她心头怒气上涌,又认定荣蓁武艺平平,一心要给她教训,话刚说?完便转身抽出一把剑同荣蓁动起手来。
她如今费的功力?,并不?输当日同任宜君对阵之时?,荣蓁翻身跳跃躲过她刺过来的一剑,飞鸾见荣蓁被她挑战,正要参与进去,任宜君却按住了她的胳膊,“不?用急,沈嫆未必不?是她的对手。”
飞鸾自然知道荣蓁武艺不?错,但这沐雁常用暗招,让人防不?胜防,而她也关?心则乱。
荣蓁擅长使剑,面对密集的进攻,早已经提起心神应对起来,剑影如风过无痕,沐雁渐渐感到?吃力?,稍不?留心,便被荣蓁刺破了外裳一角,武者比试,只要十招便能试出对方功力?,她也开始明白过来,荣蓁绝非酒囊饭袋,可眼下是她先?行挑战,若是输了,可当真没了脸面,情急之下竟又使出暗器来。
荣蓁旋身躲过,将那暗箭攥在拳中,沐雁见一击不?中,又要再?出同样招数,只是却不?敌荣蓁速度,她将暗器掷了回去,到?底还是留了情,那暗器正中沐雁左臂上,她吃痛惊呼一声,紧紧将手臂的伤处按住。
荣蓁方才与沐雁的比试吸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秋童。
秋童回去之后将今日演武场发生之事?说?与慕容霄,只见他还是如从?前一般冷淡,只是问他,“你为何会去那儿?”
秋童没想到?慕容霄竟看出了事?情的关?键,道:“是小人错了。”
慕容霄坐在案后,翻看着?手中账册,“既知道错了,倒是说?你错在何处。”
秋童跪了下来,低头不?敢回答,慕容霄抬眸看着?他,“你既然怂恿那名唤沐雁的护卫去挑衅沈嫆,可是许诺了她什么?”
秋童一向知道慕容霄洞察人心,但却没想到?不?过几句话,他竟知晓得如此透彻,忙道:“小人只是告诉她,少主您身边的护卫高手如云,空缺虽少,但外苑之人依旧还有机会。但 小人也只是想着?,这沈嫆并未经过比试,若真是无能之辈,您日后遇到?危险时?,她如何保护好您?”
慕容霄顿了顿,只道:“连你也觉得,那日我是随意选了人吗?”
秋童面带疑惑,可仔细回想当日之事?,实在不?知慕容霄究竟是哪里看中了这名唤沈嫆的女子,依他来看,这沈嫆除了容貌好些,看上去并无长处,况且初选那日他也瞧见过几人赛马,这沈嫆并不?拔尖。不?过,从?今日之后,只怕内苑的人要重新审视这名唤沈嫆的女子了。
沐雁被荣蓁伤了,府中并未责怪二?人,只是将沐雁带了下去,而且让府里郎中去为她诊治。
吴芊一听到?消息便赶去沐雁房中,听见她吃痛声,连忙进去,沐雁手臂上的暗箭刚被拔出,盆中满是血水,郎中为她包扎好,又将创药留下,退了出去。
吴芊坐到?沐雁床边,“姐姐可还好些?今日怎么突然同沈嫆动手了?”
沐雁心中纵有不?甘,但也已经知晓荣蓁功夫在她之上,忽而想到?秋童来,恨声道:“进不?了内苑,竟还成了旁人的棋子,一块试刀石。”
这人虽来找她,但却并未真正允诺她什么。反而今日让所?有人都?知道沈嫆不?是凭运气进了内苑。沐雁只觉尊严一再?扫地,恨声道:“不?过是一个站不?起来的废人,若不?是有慕容府少主的身份,便是丢到?教坊里做最低贱的侍奴,也没人会要。”
吴芊一脸惊恐,连忙捂住沐雁的嘴,“姐姐莫不?是糊涂了,这里还是慕容府。”
沐雁方才本就是发泄之言,如今被她这么一问,倒也警醒过来。即便心里有怨,也不?敢再?说?什么。
而荣蓁这边,除了演武场的变故之外,倒很快得到?了继续当值的机会,只不?过是在晚上,沐池门外。
第042章 刺客
这两日逍遥派与丐帮的人已?经来了慕容府, 只?是即便慕容斐作为中立一方,两派之间毕竟出了人命,要想让两派化?干戈为玉帛, 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知慕容斐言语之间如何不妥,竟让丐帮虞帮主斥责慕容斐失之偏颇,声称是逍遥派殴打丐帮弟子在?先?,逍遥派戚掌门包庇在?后。扬言要将此事散布于江湖, 让众人评判, 而?非慕容斐一家?之言。
但这显然是在?无视慕容斐武林盟主的地位,慕容斐端得是好脾气, 并未动怒,对丐帮众人仍旧礼遇有加。
而?慕容霄作为慕容府的少主, 像是对这些事浑不在?意。夜色正浓, 荣蓁与任宜君守在?沐池外,慕容霄已?经进去多时了,那名唤秋童的侍从中途也进去送过一些东西。
本?是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嚣。荣蓁与任宜君对视一眼, 皆打起精神来, 忽而?一个黑影从连廊拐角处闪过,任宜君立刻警觉,追了上?去,荣蓁留在?门外,这几分响动早已?经引来了其?余的护卫,沐池外一时被围住,秋童从里面?走出来, 有些诧异,只?见侯家?令慌忙带人过来, 同秋童道:“前苑有刺客伤人,武艺深不可测,十余名护卫都未将其?擒住,反而?逃脱了,少主可还好?”
秋童像是见惯了这些场面?,已?经习以为常,“少主正在?里面?沐浴。”
侯家?令这才放下心来,荣蓁想到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莫非那刺客逃到了内苑来,任宜君一人追去岂不是有危险?荣蓁立刻将此事告知,侯家?令面?色一变,内苑里还住着慕容斐及其?家?眷,若是此人逃去主苑,只?怕……
侯家?令立刻带人离开,只?剩下十余名护卫守在?此处,秋童沉声道:“不论如何,你们都要保护好少主的安全。”他说完便推门进去。
荣蓁本?就留心着周围的动静,忽而?听见屋顶瓦片声轻轻响动,荣蓁转身去看,夜色中那黑影一闪而?过,她立刻飞上?屋檐,果然瞧见那刺客踪影,似乎轻功极好,若慢一步便会让人逃脱。
荣蓁心中一动,捏住袖中暗箭飞掷过去,这是前两日沐雁第二次使出的暗器,被她收了起来,如今倒是派上?用场。只?是夜色中毕竟失了准头,并未伤到那人要害,只?见那刺客从屋顶上?跃了下去,荣蓁提剑连忙追上?,可那人却没了踪影。有几名护卫持着火把跟了过来,见只?有荣蓁一人,道:“让她逃了吗?”
荣蓁环顾四周,灯火照映下,只?见这屋宇后窗处竟有个鞋印,虽有些轻浅,但仍透着些古怪,不知是从此处踩落,还是……
荣蓁立刻警觉,让人将后窗守住,她带人绕回前面?,见秋童从内出来,一脸莫名地看着自己,荣蓁开口,“方才在?下追踪那刺客,却在?后窗处消失不见,只?怕那刺客有潜藏进这屋舍的可能,还请秋童公子即刻将少主请出,恐生变故。”
秋童闻言面?露惊色,忙道:“我这就过去。”
但那刺客若是进了这房中,怎会毫无动静,挟持慕容霄是最好的办法。荣蓁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或许是多虑了,因为正在?这时,门重又打开,秋童推着慕容霄走了出来,只?见慕容霄长发半湿,寝衣外匆忙之下只?披着件外衫,平素有些苍白?的面?孔如今染上?些红晕,像是在?池中久了,连脖颈处的肌肤也泛着绯红。
慕容霄毕竟是个男子,沐浴过后未仔细收整便出了来,荣蓁忙低下眼眸,道:“还请少主回正房歇息。”
慕容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秋童推着他离开了此处,经过荣蓁身旁时,她闻到了一阵药香味。一行人护送慕容霄回去,荣蓁身后带着两人走了进去,那两人进门之后仔细查看,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荣蓁看着眼前的沐池,她低下‖身去,轻掬起池水,水中的确有浅淡药香味。
只?是内苑的这场喧闹还不足以同前苑相比。慕容霄在?正房中已?经收拾妥当,换了一身衣衫,侯家?令再度过来传话,将今夜发生之事告诉慕容霄。只?说是慕容府客舍突遇刺客,身份不明,但却连伤丐帮数人,而?后同慕容府前苑护卫打斗起来,又伤几人而?逃脱。丐帮那几人性命垂危,得府里郎中尽数医治,有几人恢复了神识,却称那刺客的功夫路数竟像是出自逍遥派,逍遥派自不肯认,两派一时又起争端,慕容斐已?经去往前苑。
慕容霄将视线落在荣蓁身上?,“你方才所说的刺客,可找到了?”
荣蓁拱手道:“属下并未寻到人,不过,属下追赶那刺客时,曾用暗器伤了她。”
任宜君带人在内苑搜索,如今赶了回来,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消息,她同慕容霄见礼,“禀少主,属下在?内苑假山后发现了那刺客的尸体。”
荣蓁蹙眉,只听慕容霄问道:“死了?”
任宜君如实?道:“是,属下已?经检查过,那刺客身中暗箭,伤及心脉而亡。属下已经让人将尸体带了过来。”
那刺客尸体被放在?院前空地上?,一行人走了出来,慕容霄也并非闺阁柔弱男子,秋童推着他来到院前。
荣蓁已?经顾不得许多,上?前查看,那刺客的黑色蒙面?已?经被揭去,而?那把暗箭便刺在?她心口上?,与任宜君所言一致。
荣蓁沉思良久,她回忆着当时在?屋檐上?追赶那刺客,虽伤到了人,但似乎并未伤及心脉,倒像是伤在?了手臂上?。可此事牵涉甚广,本?就复杂,荣蓁并未多言,退到一旁。
而?这刺客的尸体被送往前苑,慕容霄身子本?就病弱,侯家?令不敢耽搁他歇息,只?留了护卫守在?他的寝居外。
荣蓁与任宜君回了房中,两人收拾一番便熄了灯歇下,此刻前苑怕是不得安宁,她有心了解前苑之事,但如今却不能随意离开,也只?能想着到了明日找机会见了飞鸾再说。
一夜很快过去,次日一早,荣蓁用过早膳,今日她不必当值,正要去演武场一趟,却和任宜君二人被慕容斐召去前苑。到了正堂中,却见慕容霄也在?。
慕容斐似乎一夜未眠,有些疲惫,只?道:“昨夜之事你们也知晓了,我慕容府护卫受伤五人,失踪一人。而?丐帮中重伤四人,如今虽已?脱离险境,但却也是在?我慕容府受了伤。那刺客已?然身死,昨夜经人辨认,那尸身竟是逍遥派的左护法。而?她身上?的暗器却是我慕容府护卫所有。逍遥派只?道其?派左护法无辜横死,并不承认昨夜刺杀丐帮 弟子之事,丐帮中人却认准了那刺客的武功出自逍遥派,而?那左护法也由我慕容府所杀。如此一来,倒真是一笔算不清的账。”
侯家?令道:“家?主容禀,可昨夜那刺客潜入内苑,被少主身边护卫所杀。慕容府杀的只?是蒙面?刺客,不知其?身份,她们如何能将左护法之死推到我们头上??”
这些事慕容斐已?然知晓,她看着荣蓁,问道:“昨夜你真的用暗器杀了人?”
荣蓁不知她这话是何意,只?道:“昨夜夜色深浓,属下只?是刺中了她,并不能保证那人必死无疑。”
慕容霄问道:“你那暗器从何而?来?”
荣蓁据实?以告,“那日同外苑护卫沐雁比试,那暗器是她的。”当日演武场上?护卫众多,荣蓁的话有许多人可以证明。
慕容斐却望了她一眼,缓缓道:“你口中这沐雁,正是失踪了的那名护卫。”
荣蓁微怔,沐雁左臂受了伤还未痊愈,虽不影响使剑,但终究不便,想来不会轻易同人动手。
“逍遥与丐帮两派的纷争本?就未停,如今在?我慕容府上?竟又添了一桩。不论如何,我都要查清此事。”慕容斐看着荣蓁与任宜君,道:“你们二人,一个杀了刺客,一个寻到了刺客的尸首,总是牵涉其?中。为了解来龙去脉,只?能将你二人先?关押,等此事了结再说。”
慕容霄咳了几声,忙道:“姨母,这刺客身份虽让人忌惮,但我的护卫也只?是护主心切。不如便让她们二人禁足于房中,不要关去别处。”
慕容霄为她二人求情,慕容斐到底还是允诺了。
荣蓁与任宜君被带回居处,门被紧紧锁住,每日都会有人送饭来。荣蓁心头有些焦急,却不能显露出来。她也曾问过任宜君,发现那刺客时的情景,她的话与验尸时一致,并无错处。如此过了三日,侯家?令带人来还了她二人自由。
侯家?令道:“那失踪的沐护卫已?经寻到了。”
荣蓁忙道:“她去了何处?”
侯家?令叹了口气,“她被人发现于一处教?坊暗门处,身上?数道致命伤痕,已?经死了,形容十分狼狈。而?这两日,逍遥派又折损几人,你二人一直关押于此,这嫌疑也便解了。”
沐雁失踪过后,竟被人杀了。荣蓁虽不喜此人,但到底同她并无真正过节。而?一日之后,吴芊却通过侯家?令传信,要见她一面?。
第043章 坠落
不过数日未见, 吴芊竟憔悴许多,荣蓁这才想起她?与沐雁熟识,沐雁骤然身死, 她?难免伤怀。荣蓁将她?引到房中来,可她?瞧见房里?任宜君的身影,竟有些瑟缩。
任宜君看出她?二人有话要说,颇为识趣的离开了, 还为她?二人带上了门。
即便是没能做慕容霄身边的护卫, 也未见吴芊有任何沮丧,如今却毫无斗志, 道:“沈姐姐,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荣蓁还记得她?曾说过自己家贫无以?为继, 这才来了慕容府做护卫, 怎么这么快便退却了。荣蓁道:“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我们总算相识一场,若我能帮你的,你可以?直言。”
吴芊摇了摇头,“没什么难处, 我武艺平平, 本就不适合留在?这里?。今日向你辞行?,也是因为我在?慕容家也只你一个熟人了,你多保重。”
荣蓁见她?不愿说,倒也不再勉强,转身去了卧房里?,从床榻旁的暗格处取出钱袋,里?面还有几十两银子, 她?走了回来,悉数交给了吴芊。“离开这儿也好?, 回去之后可以?做些营生,将来如你所说,娶个夫郎过日子。”
吴芊本不肯收,可耐不住荣蓁的坚持,也只得收下,她?眼眶微红,“沈姐姐,你是好?人。我……”
荣蓁于钱财上一向大方,当初为了结交势力,也曾挥金如土,这些钱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况且她?知?道吴芊此人秉性不坏。
吴芊低着头,犹豫不决,可到底还是下了决心,握住荣蓁的手?,似乎畏惧什么,压低了声音同荣蓁道:“沈姐姐,你也同我一起走吧,这慕容家不能留。”
荣蓁定定地?看着她?,“你此话何意?”
吴芊过来本是要与她?示警的,可方才进门瞧见任宜君又收回了这个念头,但荣蓁慷慨解囊,她?心下感激,便将所有的事说出了口,“沐姐姐的死不是意外,她?是得罪了人。”
荣蓁走到门边,确认外面没有人,这才回了来,将吴芊带到卧房里?,道:“得罪了什么人?”
吴芊面色惶然,“那日沐姐姐被你伤了,我有心去安慰她?,可她?怨恼之下迁怒到少?主身上,还曾对?少?主口出不逊,甚至说出侮辱之词。她?……她?说少?主不过是个不能走路的废人,若丢到秦楼楚馆里?便是最低贱的侍奴,只怕还没人肯要。”
荣蓁蹙起眉来,沐雁自负美?貌,一心要借着慕容霄上位,但内心深处又嫌弃他双腿残疾,这些话她?也曾听过。但这与其?遇害有关吗?荣蓁忽而想到些什么,沐雁不就惨死在?了教坊暗门外吗?
吴芊见她?已然明白了,道:“那日明明只有我们两个人说话,如何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是少?主,少?主他绝非是一个不问世?事的病弱公子。”
是慕容霄让人杀了沐雁,这个念头一出,原本潜藏的一些疑虑也从心头涌出,那一晚刺客一半的鞋印留在?后窗处,那么快就在?她?眼前消失了踪迹,可若是此事与慕容霄有关,那枚暗器又是如何在?逍遥派左护法的身上,验尸之人曾说,那暗器是一击而中其?心脉,并无其?他伤痕。或者,这本就不是同一枚暗器,只不过都?出自沐雁的手?里?。
电光火石间,演武场的一幕又重现在?她?眼前,任宜君与沐雁的那场比试,她?出声提醒小心暗器,任宜君却稳稳将暗器接住,而后慕容霄的到来让众人转移了注意,谁也不记得当日那枚暗器是如何处理的,若是这样,那便是说,那枚暗器也有可能被任宜君收下,最初发现逍遥派左护法尸首的人,也有可能是真正的凶手?。
吴芊的轻唤将她?的思绪拉回来,这里?的确危险重重,荣蓁嘱咐道:“今日你同我说的话,绝不可再告诉第三个人。既然决定要走了,便不要回头。”
吴芊点点头,荣蓁将她?送出门外,目送她?离开后,又回了房中,看着桌上的茶盏出神。若任宜君杀了那左护法,她?刺中的那名刺客又是谁,一个念头在?她?心里?肆意生长。
几条人命横在?那儿,逍遥派与丐帮和谈之事落空,三日后,二派已经离开了慕容府。此事无疑让慕容斐在?武林的声望受损,虽不至于交恶,但慕容氏与逍遥派和丐帮中关系已不如从前,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隔着屏风,荣蓁侧眸看向任宜君,她?又是谁的人?
午时,荣蓁与任宜君守在?正堂外,慕容斐的正君袁氏来了慕容霄的院里,秋童为袁氏沏茶,只听他似语重心长一般,道:“前些日子同你说的那些人选你可看了?我知?道你又要拒绝,可是霄儿,你如今到了年岁,总要选个合心的妻主。那些女子家世?虽略逊一筹,但年岁容貌却都?是极好?的,毕竟是入赘,也不好?太过苛求。不过你姨母全都?看了,还让人去查了她?们的底细,没有什么通房小侍。按你姨母的心思,盲婚哑嫁终究不妥,倒可以?亲自见一见。武林儿女向来不拘小节,没人会拿此事攻讦。”
原来是要让慕容霄成婚,荣蓁在?慕容家这些时日也算有了些了解,慕容霄不仅是府里?少?主,手?中还握有其?母慕容筠留下的众多田产、商铺,慕容家之富,只怕有七成都?掌握在?慕容霄的手?里?。而慕容霄成婚之后,他的妻主可以?堂而皇之的替他出面,慕容霄便被会架空,且这妻主还是慕容斐为他选的,只怕是她?们自己人,也难怪他会一直沉默下去。
袁氏见他不出声,道:“这些事拖着总不是办法,你还是好?好?想想。”
慕容霄幽幽道:“我一直以?为母亲还可以回来。”
袁氏按住他的手?,“孩子,长姐当然会回来,这么多年妻主从未放弃寻找。只不过,也不能耽搁了你的终身大事啊。”
慕容霄似乎有所松动,“明日我想去城外寺里?上香。”
袁氏有些怔然,“往常不是两月才去一次吗?”
慕容霄眼眸低垂,睫毛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心事,“既然要选妻主,总要去告诉母亲一声。 ”
慕容筠生死不知?,慕容霄常去城外寺庙里?为她?祈福。袁氏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你出门多带些护卫,免得再像上次那般遇险。”
袁氏说完便离开了,秋童将人送出去,荣蓁却想到,慕容霄若是死了,那些家财原本正好?落入慕容斐的手?中,可她?这些年在?武林中顶着君子之名,怕也被这盛名所累,慕容霄一死,若有心人借此宣扬慕容斐的狼子野心,便只剩下钱财,苦心经营的名誉毁之一旦。离了武林盟主的身份,慕容府的仇人只怕会源源不断。所以?慕容斐才想借着为慕容霄选妻之事,真正控制慕容家。
自从那日对?任宜君生出怀疑,荣蓁便留心着她?的一举一动,平素饮食起居两人常在?一处,看上去并无不妥。任宜君在?一众护卫之中武艺最高,便少?不了被挑衅与巴结,只是任宜君对?这些事都?不上心,来往仍旧一人。
慕容霄动身去城外寺庙,侯家令亲自将她?们送到慕容府门外。荣蓁骑在?马上,一路上无事发生,而去寺庙所必经的山路难行?,马车也停了下来,侍从熟练地?将肩舆抬过来,马车车帘掀开,秋童将慕容霄从马车中背下,安放在?肩舆上,而后又为他戴上了帷帽,遮住了旁人的视线。荣蓁也下了马来,一行?人往寺庙而去。
到了寺庙中,慕容霄被引到一处禅院,荣蓁与任宜君等?人守在?外面,寺中僧侣送了斋饭给她?们,显然这也是从前的规矩。
直到申时,慕容霄才从禅院离开,荣蓁将剑紧握住,众人重又启程。山路上此刻并没有太多人,她?们通行?倒也方便。
只是走到山腰处,周围的鸟儿似乎被什么惊到,纷纷飞起,荣蓁稳住心神,只听“铮”的一声,一支箭已朝她?们射来,荣蓁拔剑将那支箭斩断,其?余护卫纷纷将慕容霄护住,任宜君行?在?前面,已经与从树林中跳出的几名黑衣人厮杀起来,秋童也抽出腰中软剑,抵御在?身前。
任宜君将那几名刺客踢落到山脚下,而后只见树林中甩出缚木索,钉在?山石上,借力飞了过来,任宜君喝道:“先护送少?主下山。”
几名护卫保护着慕容霄艰难前行?,这肩舆上抬着人,本就容易成为旁人攻击的目标,荣蓁且战且退,也跟了上去,好?不容易行?进了一段山路,又有暗箭袭来,即便几名护卫拼力抵挡,抬肩舆的侍从还是中了箭,腿上一软,慕容霄从肩舆上跌了下来,荣蓁连忙上前将慕容霄身体扶住,一只手?仍旧挥舞着剑将那些暗器打落。情形紧迫,荣蓁扶着慕容霄后退时竟一时不慎,踩空了山石,两人从山阶上滚落,荣蓁的手?压在?了慕容霄腿上,她?神色怔然,护卫还来不及相救,她?二人已经跌下山去。
难道要命丧于此么,荣蓁连忙抽出匕首,插进山岩间,止住了下坠的身体,可另一只手?还提在?慕容霄的腰间,就这样挂在?了山璧上,坚持了不过片刻,她?的手?臂如同被撕裂一般支撑不住,同慕容霄一起坠了下去。
第044章 盟友
荣蓁醒来时只觉浑身酸痛, 昏暗的天?色让她分不清身在何处,天?上蒙蒙落雨,衣衫早已经湿透贴在身上, 她扶着额,强撑着身体坐起,眼前一阵眩晕,记忆也渐渐回笼, 她和慕容霄从山阶上坠落下去, 可如今眼前却没有慕容霄的影子。
荣蓁撑着身体站起,脊背疼痛不已, 她仰头看去,从山腰上摔下来, 若没有树枝拦住, 她恐怕必死无疑,可周围树林繁茂,只怕慕容家的人?短时间内很难找过来。那慕容霄呢,难道死了不成?
荣蓁寻不到慕容霄的踪迹, 属实奇怪了些?, 他们?既然同时坠落,应不会离得太?远,眼见天?色越来越黑,前方?突然传来脚步声,听上去至少有三人?,尚不知是敌是友,荣蓁轻退几步, 正要借周围树丛掩饰,忽而被人?捂住了嘴, 身体也被禁锢住,温热的体温传了过来,药香味浅淡,萦绕在两?人?之间。
荣蓁的胸廓微微起伏着,身后那人?似乎也在观察着周遭的动静,直到再度寂静下来,他才松开了对荣蓁的钳制。荣蓁扶着树木,深深地呼吸着,而后慢慢转过身来,瞧见眼前人?,没有丝毫惊愕,果然是他,慕容霄。
慕容霄也丝毫不在意她的注视,许久才听她唤了一声“少主”。
荣蓁不知道慕容府究竟还有多少秘密,但在慕容霄身上的秘密不会少,比如这个沐雁口中的“废人?”,此刻就站在她眼前,方?才钳制住她时,更用上了几分内力让她不得动弹。
早在从山阶上滚落时,荣蓁就已经有所怀疑,她无意间触摸过慕容霄的双腿。若是他不良于行,这双腿必定也会痿软无力,更有甚者瘦削不堪,而慕容霄的腿筋肉紧实,实在不像传闻那般。既然这是假的,那有许多事也是假的。他坐于轮椅上,身边只让秋童近身,皆是为了掩饰,难道是示弱于慕容斐?
慕容霄看着她并不说话,但荣蓁看得出他眼中的威胁,慕容霄的武艺在她之上,只要她敢擅动,慕容霄顷刻间便会取她性?命。
荣蓁问他, “方?才那些?不是慕容府的人??”
她以为这句问话依旧会石沉大海,慕容霄却回答了她,“在你醒来前已经来过两?个,被我杀了。”
所以,方?才他在暗处看着她是如何醒过来,又是如何走到他面前。或者说,若不是那几个刺客过来,他并不会理会她的死活。但既然他能杀两?人?,方?才的几人?为何避过了,莫非……
荣蓁往他身上看去,即便天?色昏暗,也依旧看得出他脸色的惨淡,原来他受伤了。
从她看到慕容霄双腿无恙的时候,她与?慕容霄之间便不需要再伪装,索性?开门见山,“我既知道了少主的秘密,少主想杀我灭口也好,留我一命也好。只是眼下若没有我的帮助,少主一人?也很难等到慕容氏来寻。”
却见慕容霄目光冰凉,“你以为这便是我的秘密?”
荣蓁犹在怔愣,慕容霄捂着心口从她身旁经过,她这才看到,慕容霄的后背被树枝叉伤,不知深浅,但血却流了不少,将?他浅色的衣衫染红。她跟了上去,不知走了多久,天?闷热得厉害,竟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若是一直淋着,只怕她二人?撑不到救兵来,可天?上落雨,那些?刺客也不会一直穷追不舍。本已无望,眼前竟出现一个矮小的山洞,荣蓁跟着慕容霄走了进去,只见里面竟还有火石,柴火,地上还有一些?细碎的骨头,这里或许是打猎之人?避雨歇息之所。
慕容霄几声压抑的低咳,他扶着墙壁坐了下来,同荣蓁道:“你会生火吗?”
荣蓁自然是会的,依他所言将?火堆生起,顿时将?这一方?天?地照亮。慕容霄从袖中取出一物,丢给荣蓁,她捡起看了看,竟是一瓶创药,慕容霄低声道:“我背上的伤口若不包扎,会血尽而亡,你来帮我,咳咳……”
荣蓁握住了那瓶创药,却起了犹豫,慕容霄是未婚男子,那伤又在他后背上,她要如何帮他包扎伤口。若慕容霄觉得她辱了他清白,要杀人?灭口,她不还是逃不过。
慕容霄见她竟有犹豫之色,语出威胁,“你放心,我死之前,定不会让你独活。”
荣蓁心头冷笑一声,当初慕容霄为她和任宜君求情?,端得是一派仁善的模样,如今倒也撕开了伪装。好啊,既然他不在意,她又何必畏手畏脚。
荣蓁没好气道:“劳烦公子自己宽衣。”
荣蓁说完,也不再看他,转过身将?自己衣衫解开,将?亵衣除去,虚拢住衣衫,而后又在火前将?亵衣烘干,撕成几条。
慕容霄一直看着她,见她的确没有歹念,也背过身去,将?玉带解下,掀开湿透的衣衫,退到肩下。
荣蓁靠近了他,这伤确实厉害,还在往外渗着血,而他肌肤如白玉一般温润,显得这伤口更加骇人?。慕容霄虽心狠,但毕竟也是个男子,在她面前退下衣衫,整个人都紧绷着。荣蓁敛住心神,她伸手将?慕容霄的长发撩起,置于他颈间,而后将?头上束发的玉簪拔下,替他将伤口处细碎的树枝挑出,有些?碎末扎得深些?,荣蓁一丝不苟替他取了出来,慕容霄脊背上都渗出汗珠,却一声不吭,忍痛的本事倒还是有的。
荣蓁也 不再折腾他,取出那瓶创药,悉数倒在了他的伤口上。替他包扎伤口时,荣蓁将?碎布叠起按压在他伤口处,剩下的几条一端用牙咬住,绕过他的胸前,缠绕着包扎好,在他侧胸处打了个结,倒也不会妨碍他穿衣。
荣蓁把这些?做完,才道:“好了。”
只是慕容霄身上的衣衫仍是湿的,贴在身上怕是不会舒服。明知道这人?心机深沉,荣蓁还是好心道:“少主若是不介意,我帮你把外衫烘干。”
慕容霄倒是没那么扭捏,从善如流,将?外衫退了下来,丢到她手边,荣蓁将?他的衣衫展开,替他仔细烤着。慕容霄系好衣带,慢慢转过身来,见她做得认真,而她自己身上的衣衫还湿着。他又想起方?才她为自己包扎时的举动,倒也还算君子,一时放下些?心防,手中原本握着的锋利石块搁在地上。
荣蓁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倒也不惧他的打量,同他道:“任宜君是少主的人?吧?”
慕容霄并没有否认,又听她道:“那晚在屋顶上被我暗器所伤的人?,也是你。”
荣蓁早就有所怀疑,不过方?才替他上药时更确定了这个想法。他的右臂上有着一处新伤,愈合不久,疤痕浅淡。任宜君那日?所追的刺客不过是个幌子,她是要调动旁人?的视线,将?内苑搅乱,而唯一的变故,便是荣蓁发现了屋顶上的黑衣人?,也就是慕容霄。慕容霄被她伤后从后窗里潜了进去。而任宜君在暗处瞧着这一切,将?计就计,用那枚同样的暗器杀了逍遥派的左护法,借此让慕容斐与?逍遥派暗结的关系破裂。只是荣蓁仍旧疑惑,若那日?演武场上,他并非是随意选定了任宜君,那她呢?一切的巧合,似乎都是有意为之。
慕容霄墨眸深沉,“你既然知道,为何却没有说出来?”
荣蓁将?手中的衣衫翻了过来,又继续烘干着,外面雨声渐急,她们?两?人?倒是平静。“因为,我并不关心逍遥派的死活,也不是家主的人?。我既然做了少主的护卫,于少主无益,于我更无益的事,我只当没有看见。”
慕容霄嘴唇轻启,“你是在向我展示你的忠心,让我放过你吗?”
说话间他的外衫已经干了,荣蓁将?外衫丢给了他,似乎对他所言有些?不忿,并未继续替他烘干身上寝衣,而是在他注视下将?自己衣衫解开,放在火前烘烤,她身上只剩一个诃子,女子的身体暴露在他眼前,慕容霄别过脸去,也对她无声的反抗照盘全收。
只听荣蓁道:“少主大可不必将?我视作仇敌,我并不是慕容斐的人?。”
荣蓁本以为他不会信,却不想他认同了她的坦白,“我知道。”
她进慕容家本就是为了探寻慕容氏与?千绝宫的秘密,慕容霄与?慕容斐不合更是帮了她。或许,慕容霄会助她一臂之力。
荣蓁停下了手上动作,同慕容霄道:“今日?之事,我可以不告诉任何人?,少主依旧如从前那般,不良于行,不会武功。我既然是少主的护卫,愿意为少主效力,等着少主成为慕容家主的那天?。”
慕容霄却问她,“那你呢?你想要的是什么?”
这话竟将?荣蓁问住,她们?是各取所需,但荣蓁真正的目的不可暴露,她想了想,道:“世?间女子无不希望有所建树,少主若是答应,我想做少主身边护卫的头领。”
慕容霄听了她这话,却轻笑起来,只是也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捂住胸口,“你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我可以答应你。”
“如此,我便是少主最得力的下属了。”
慕容霄却认真道:“你可以做我的盟友。”
第045章 患难
山洞外的雨还在沥沥下着, 里?面却静得只听见篝火燃烧的声响,荣蓁停下了手里?动作,似乎在思忖着他所?说的话, 而后又自嘲一声,“我不过一个护卫,又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如今生杀予夺都在少主手中, 又凭何做少主的盟友?”
慕容霄淡声道:“我也没?想杀你。”
可是荣蓁知?晓, 慕容霄绝非纯善之?人,若无心机算计, 这?么多年又如何能同?慕容斐周旋。既然?慕容霄双腿残疾是假的,那身体虚弱活不过两年的事定也是假的。
荣蓁问他, “既然?少主容我做你的盟友, 我是否也该知?道少主的一些事?”
慕容霄竟难得笑?了笑?,只是这?笑?意浅淡,眼神中隐着几分阴冷,“你想知?道什?么?”
荣蓁在火堆里?添了一把柴, 继续烘着手里?的衣衫, “既然?每月都有名医为少主诊脉,脉象晦涩凝滞又是从何而来?这?么多年少主这?双腿又是如何骗得过慕容斐的?”
慕容霄缓缓道:“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如你所?说,你这?条命如今攥在我手里?。盟友若是背叛,死法会比敌人更惨。”
荣蓁对他的威胁毫无怯意,若她真的怕死,当初便不会答应姬琬来趟姑苏的浑水。她点了点头, “那就谢少主提醒了。”
慕容霄漠然?道:“有一种内功心法可以改变脉象,而我所?习武功本?就阴寒, 借此迷惑她们自然?不在话下。而双腿有疾之?事也并非全然?捏造,只是近两年堪破了所?习功法的最后一层,才得以重续筋脉。”
听了他这?番话,荣蓁便也了然?了,“外人都道慕容少主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原来少主借此修习武艺。”
慕容霄没?有说的是,凡事皆有利弊,他被困在慕容府里?,整日闭门修习功法,于此虽有长进,但于剑法招式中疏于习练,便也成?了他的软肋。而荣蓁却与他相反,剑法精妙,功法不足。他受伤之?后,稍一运功便觉心口闷痛,气机不畅,只能勉力杀了那两个刺客,无法对付更多的人。
荣蓁接着道:“以往那些殒命的护卫,真的都死于刺客之?手吗?”
慕容霄知?道她怀疑的是什?么,也不惮告诉她,“一半是我杀的。”
想来那些人也是各方?安插的眼线,慕容霄借着刺客之?名将人除去?,倒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荣蓁最后问他,“那日在演武场上,少主为何选择了我?”她不信这?是无心之?举。
“这?个答案,终有一日你会知?道。”慕容霄道:“等我重新夺回慕容氏权力的那一日。”
她不在乎慕容霄与慕容斐谁死谁活,而她心头也有更多的疑问,例如千绝宫,但眼下她与慕容霄各怀心思,纵是试探,在这?山洞里?也不是最好的机会。
荣蓁手上的衣衫已经干了,她披在身上,重又穿好,又将湿透的长发打散,披在肩后,等忙完这?些,她对慕容霄道:“你的亵衣还湿着,穿在身上不会舒服。少主若是信我,我可以背过身去?,你自己烤干。”
男子亵衣毕竟是贴身之?物?,荣蓁大大方?方?说出来,倒也坦荡,慕容霄嗯了一声,荣蓁便转过身去?,用手梳理着长发。
慕容霄身上有伤,宽衣不便,将身上的亵衣褪去?已经费了一番功夫,而这?篝火的亮光也将他的身影映在了山洞的石壁上,只见肩背与腰身的线条流畅非常,他修长的手指在脖颈处轻触,肩上垂着的长发便落了下去?,在腰脊处轻晃。
荣蓁梳理头发的手滞住,呼吸也跟着停了一刻,慕容霄似乎并未察觉,将外衫披在肩头,轻轻拢住,虚系上衣带。
荣蓁闭上眼,平复着气息,或许是身体旷得久了些,方?才竟生出些绮念,虽只有片刻,也足以让荣蓁觉得羞愧。她只在少年时对男女之?事有过沉溺,当初也不过是觉得云轶有些风月手段。到后来做了官,同?僚之?中总有一些人喜好赠送美男,借此拉拢,荣蓁也都拒而不受。而在这?处山洞里?,她竟对慕容霄……
还是个随时都有可能要了她命的男子,荣蓁心头哂笑?,理智已经回笼。难怪一些话本?中常写些公子贵女落难山中,情难自控,做下不该做之?事,生出情爱来。如今自己倒也险些步了后尘。
荣蓁不知?道的是,慕容霄此刻也在看着她,他不是没?有听出荣蓁气息凌乱,提防了几分,可很快她又自持住了。
慕容霄将衣衫烘干,又很快换上,才让荣蓁转过身来。荣蓁往后坐了坐,靠在了石壁上,两人相视无话,一整日的奔波,荣蓁只觉疲惫不已,不知何时竟睡着了。
而慕容霄见她睡下,这?才放松片刻,面前的火堆快要燃尽,他添了一些,只维持着亮光,闭目养 神,只期望这?雨早些结束,秋童带人早些寻过来。
荣蓁再醒来的时候,火堆已经熄了,天刚破晓,雨也停歇,对面慕容霄还睡着。靠坐一整夜,荣蓁只觉得整个脊背都已僵硬,她扶着墙起身,轻微的响声便把慕容霄惊醒。
他墨色的眼眸定在荣蓁身上,“你要去?哪儿??”
荣蓁揉了揉后颈,同?他道:“也不知慕容氏的人何时才会寻来,天既然?亮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只会坐以待毙,说不定还会等来刺客。”
慕容霄倒也认同?她的说法,“好。”
他刚要起身,身上的伤口又被牵扯住,眉头紧蹙,荣蓁见状伸出手臂去?,他抬眸看了荣蓁一眼,握住了她的前臂,借力站了起来。
荣蓁弯腰从山洞中走出,雨下了一夜,外面的路有些泥泞,稍不留神便会滑倒,荣蓁回头看向慕容霄,“少主一个人若能站稳,我不会多事。若求稳妥,少主还是握着我的手臂。”
慕容霄牵住了她的衣袖,如此也好,荣蓁走在前面,有些树丛低矮,掩映着前路,荣蓁抬手将树枝举起,让慕容霄先过去?。谁知?前方?泥土松动,慕容霄竟险些踩空,荣蓁惊呼一声,“小心……”
荣蓁紧握住他的手腕,使力将他身体拉回,慕容霄回身时扶住了荣蓁的肩膀,他低头看去?,荣蓁的另一只手护在他后腰上,两人身子靠近,像是搂抱在一起。慕容霄别过脸去?,荣蓁也将手松开,后退一步。
两人这?才瞧见原本?踩空之?处竟是一个猎坑,里?面布着铁刺,本?就被泥土虚掩住,若方?才荣蓁没?有救他,只怕他会身受重伤。
慕容霄看了她一眼,道了声谢,荣蓁道:“少主不用谢我,原本?也该我走在前面的。”
前方?仍旧未知?,荣蓁不敢大意,只得道:“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但这?丛林险象环生,我们能不能活下去?都还难说。少主若是不介意,就抓紧我的手。”
荣蓁还是难得同?一个男子这?般商量,她已有家室,而慕容霄未嫁之?身,若非今日困境,她也不想同?慕容霄有任何肢体接触。
荣蓁摊开手心,这?一次慕容霄未再犹豫,将手放在她掌中,荣蓁将他的手紧握住,两人从这?猎坑前越过去?,他们在这?片树林里?走了许久,却还是没?有见到一个人影,荣蓁的衣摆上布满了泥点,发丝凌乱,这?可算是她近来最狼狈的时候了。慕容霄倒是好些,还维持着大家公子的体面。
天仍旧阴沉,看不到太阳,找不到出路,也不知?现下什?么时辰,走得久了,荣蓁只觉得有些饿,水米未进,腹中怕只有昨日山寺里?的那碗斋饭。两人到底还是轻视了这?片山林,她们走不出去?,而慕容家的人也未必容易寻到她们。
慕容霄也看出荣蓁的乏力,他停了下来,“去?找些野果吧。”
荣蓁并没?有在野外过活的经历,她望着前面并没?有什?么野果树,硬撑着道:“我没?事。”
荣蓁手心温热,继续牵着慕容霄往前走,慕容霄看着她的背影,她明知?不敌他,却丝毫没?有畏惧,对他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如今两个人困在这?里?,若是她死了,只怕今后的计划也要受影响。
慕容霄停了下来,荣蓁疑惑回头,他抬起下颌,示意她往上看去?,只见山壁上竟挂着一些野果,可实在高了些,以她的轻功难以飞上去?。
慕容霄将手抽了出来,荣蓁还没?回过神,他已经借力飞了上去?,采了几个野果揣在怀里?,又顺着山壁跳了下来,实在太过危险,荣蓁连忙接住了他,果然?,慕容霄刚一落地便忍不住咳了起来,他用衣袖掩住唇,再拿开时上面已经染上了点点鲜红血迹,荣蓁忧心道:“竟咳出了血,莫不是伤了肺络。”
慕容霄没?有回答她,面无表情地将野果塞到她手中,“吃吧。”
他扶着山壁,又咳嗽了几声,荣蓁伸手抚在他后背上,替他顺着气,如今生死都难料了,哪里?还顾得上男女大防。
慕容霄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呼吸,荣蓁将野果在衣袖上擦了擦,递给?了慕容霄,“你也吃些吧,总要等到人来,或者走出去?。”
慕容霄接了过来,荣蓁将另一个果子蹭了蹭,便啃了一口,虽然?涩了些,但也能果腹。她和?慕容霄靠在树上歇息,也算是患难与共了。
第046章 纵容
慕容霄看着手中的果子, 却没有吃,荣蓁手里的那个已经入腹,道?:“这果子除了难吃些, 并没有毒。”
慕容霄并不是担心有毒,“我只是不喜欢这酸涩的滋味。”
他怕是没怎么?吃过苦,荣蓁也不再说什么?,只将剩下的果子收了起来, 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够脱困, 说不定这果子可以?救命。
歇息片刻,两人重又赶路, 忽而树林中的鸟纷纷飞了起来,荣蓁警惕起来, 定是有人来了, 只怕来人还不少,她与?慕容霄对视一眼,而后拉着慕容霄隐在?树后,慕容霄闭上眼去, 仔细听着远方的动静, 再近了些,竟听见秋童等人的喊声。
便?是这高声呼喊惊动了林子里的鸟儿,荣蓁面色一缓,“是慕容氏的人。”
秋童定是带着一众护卫前来寻找,只是这么?久了,应该不只有她们,或许还有慕容斐的人。荣蓁又往慕容霄身?上看去, 要如?何解释慕容霄好端端站在?这里,又随她走了这么?远的路。
慕容霄也在?思索着, 荣蓁已经想出了办法?,她弯下腰去,“我背着你,这样便?不会有人怀疑。”
慕容氏的人马上便?过来,慕容霄来不及迟疑,便?覆在?荣蓁的背上,荣蓁将他背起,往人声的方向走去。
秋童正焦急地张望着,在?这山林里寻了半日,始终没有瞧见慕容霄二人的身?影,竟还意外发现了两名刺客的尸体。飞鸾也在?寻找着荣蓁,慕容府中护卫出来救人,她便?也跟了过来。
飞鸾抬起头,瞧见远处竟有人过来,她手持剑柄将周遭的树枝拦开,忙同秋童道?:“前面的人像是少主她们。”
秋童闻言,忙不迭地走在?前面,果然瞧见了荣蓁二人的身?影,他连忙奔了上去,看到两人狼狈的模样,秋童眼眶泛红,“少主……你可受伤了?”
慕容霄道?:“我无碍。”说完看了秋童一眼,他这才会意过来,连忙将慕容霄接了过来,背在?身?上。
荣蓁背上一轻,方能直起身?来,手臂被人扶住,她抬眼看去,却见飞鸾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冲飞鸾笑了笑。
一众人行走在?山林间,飞鸾刻意慢了几步,同荣蓁说着话,“听到你们遇险的消息,着实?让我惊到了。”
荣蓁嘴角带着一抹笑,道?:“你怕我也成了殒身?的护卫吗?”
飞鸾低声道?:“从这山崖下坠落,还能活下来的,大人必定是有福之人。不过,慕容斐也来了。”
荣蓁一怔,慕容斐若在?的话,只怕有些事不好掩饰了。不过,这是慕容霄的事了,她还不必事事都尽盟友之职。
而在?前面,秋童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慕容霄,“家主若不是被人拦着,也要跟着来寻公子了,如?今她在?山脚下等着,还带了许郎中过来。”
慕容霄握紧了手中的野果子,倒也有了新的计策。
等一行人从这山林里走出,到了山脚下,慕容斐一眼便?瞧见了慕容霄虚弱的模样,连忙让人将慕容霄抬到马车上,着许郎中前去诊脉。又见荣蓁被人扶着走出,道?:“你便?是那个随霄儿一起坠落山下的护卫?”
荣蓁站直了身?子,拱手同慕容斐致礼,“属下保护少主不利,愿受家主责罚。”
她这么?一说,慕容斐倒真像是在?兴师问?罪,其余护卫也都看了过来。
马车中慕容霄的声音有些虚弱,“姨母,不要怪沈护卫。”
慕容斐语声柔和,“霄儿如?今平安归来,也多亏了你守护着他,我又怎么?会追究你的责任?”
未几,许郎中从马车中下来,慕容斐回过身?,听她道?:“少主后背受伤,怕已损伤肺络,不过少主说这伤已经让人包扎过,伤口上的碎木已经取出,还敷了创药。我方才已经让少主服下了止血药丸,如?今也算无碍。”
荣蓁愣在?那里,慕容斐也看了过来,面色凝重,马车车帘从中掀开,秋童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同慕容斐道?:“少主请家主过去,他要同您说几句话。”
慕容斐走过去,只见慕容霄抚着心口,嘴唇不见血色,同慕容斐道? :“姨母,沈护卫虽冒犯于我,但也是危急关头不得不为之,你不要责怪她。只是我这身?子被她看去,一路上又被她背着才能等到府里的人来寻我,我与?她也算是一桩孽缘了。”
慕容斐难掩怒意,“我自然不会怪你,只是她一介护卫,如?何能配得上你?”
慕容霄哀楚道:“沈护卫细心体贴,样貌也不俗。而我不过是个废人,谈什么?配不配的。我本没有嫁人之念,如?今生死一线,也算看开了,姨母若一定要为我选一桩婚事,我便?嫁给她吧。”
她二人虽离得近些,但周遭的人却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看着荣蓁的眼神都有些不对,荣蓁更是处于迷惘之中,慕容霄背上的伤口本不必在?此刻提起,而各种细节只要他不说,在?场的人不会知道。一切都是慕容霄有意为之,原来这就?是所谓盟友,不过是他又一场算计。
慕容斐并未答应他,而是道?:“如?今你的伤势要紧,有些事还是回府再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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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离开了两日,再回来仿佛一切都不同了。许郎中来为她诊脉,又见她身?上只有一些皮外伤,只留下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
荣蓁回府两日,慕容霄并未让她去当值,傍晚荣蓁沐浴更衣之后,早早便?要躺下歇息,忽而听司琴在?门?外道?:“沈护卫,家主唤您去正堂。”
荣蓁顿了顿,而后应声道?:“我这就?过去。”
她收整好衣衫,随着司琴一起进了正堂,抬头瞧见慕容斐端坐主位,其正君袁氏也在?。慕容霄坐于轮椅上,如?以?往一般沉默寡言,这阵仗倒像是三司会审一般,荣蓁低头同几人行礼,慕容斐抬手道?:“沈护卫不必多礼了,身?上的伤可都好些了。”
荣蓁回道?:“劳家主挂念,属下的伤已经无碍。”
慕容斐脸上挂着笑意,“今日找你过来,是有些话要问?你。”
那必定是与?慕容霄有关了,只听慕容斐道?:“你们在?山林中互相照拂之事,我已经听霄儿说了。听说你是会稽人士,家中双亲可还在??是否有婚约在?身??”
荣蓁闻言,看向慕容霄,他却低眸不语,荣蓁只得答道?:“回家主,属下双亲已经病故多年,族中也无主事的长辈,如?今没有婚约在?身?。”
慕容斐叹了口气,道?:“霄儿已经铁了心要嫁于你,我视霄儿如?亲子,原本不同意这桩婚事,只是霄儿的心意我也不能不顾。”
荣蓁捏紧了衣袖,她不认为慕容霄是真心想嫁给她,想到慕容霄如?今处境,他若是不想做傀儡,便?是再寻一个傀儡挡在?前面。但若是应了下来,只会给她带来无穷后患。荣蓁咬牙,单膝跪地,求道?:“家主,少主能嫁于我自然是我求之不得的福分,只是属下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有非分之想。那日在?山中少主与?属下并未做出出格之事,少主不该如?此委屈自己,下嫁于我。”
慕容斐没想到荣蓁竟婉拒了这个提议,她面色沉了下来,袁氏道?:“沈护卫,你说你们并未有出格之举,可我问?你,你是否已经看了霄儿的身?子,是否亲手替他上药包扎,又将他从山林里背出来?”
荣蓁紧盯着慕容霄,可他却一句话都不说,荣蓁只得认了下来,“我的确做过,但那都是事出紧急。况且此事只有府中护卫知道?,只要她们守口如?瓶,自然……”
袁氏打?断了她,沉声道?:“沈护卫,即便?守护霄儿是你职责,但你救了霄儿便?是我们慕容家的恩人。可如?今,你已经冒犯了霄儿,却一再拒绝这桩婚事,可有把我慕容家放在?眼里?”
荣蓁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我……”
慕容霄自嘲一笑,“不必为难沈护卫了,我知道?姨母为我忧心,只是既然她不愿,我也不能再强求。我这身?体还不知道?能撑到几时,也不好耽误了她。”
此话一出,袁氏面带薄怒,道?:“慕容氏从不欺压弱小,但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到头上。这桩婚事成与?不成,还有待商榷,但沈护卫既为女子,便?要有担当。婚姻大事,从来都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双亲虽已不在?,既是有族人,便?会有你的长辈。到时候我们两家再商议吧。”
袁氏显然是替慕容斐在?开口,听他说完,慕容斐便?站起身?来,沉着脸离开了,袁氏安抚慕容霄几句,也随着离开了。
如?今正堂只剩下慕容霄、荣蓁与?秋童三人,荣蓁压低声音道?:“少主,如?今可算满意了?”
慕容霄却道?:“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
荣蓁上前几步,秋童正要挡在?慕容霄前面,却被慕容霄止住。荣蓁的手撑在?轮椅扶木上,俯身?看着慕容霄,“少主难道?就?不怕我会出卖你?”
慕容霄唇角轻弯,一字一句道?:“你不会。”
当真是算准了她的心思,荣蓁道?:“我虽然没有婚约,但已经有心上人了。”
慕容霄的手按在?她的手臂上,无视她的话,“是吗?那不是正好,他日我们成婚,我不便?服侍妻主之时,正好让他代劳。”
好深的心计,即便?是离得如?此近,荣蓁依旧不能从他脸上看出他真实?的情绪,说的话也滴水不漏。
荣蓁站直了身?子,“那我真是有幸,入赘之后还能享齐人之福。”
慕容霄却低声道?:“慕容氏少主选定妻主,会是慕容氏的大事。如?今,慕容氏暗部怕是已经赶往会稽了。”
荣蓁神色一凛,沈嫆这个身?份是秦不言安排的,当初可以?通过慕容府的初选,应不会有纰漏吧,可心头另一个声音道?:护卫如?何能与?慕容氏少主妻主的身?份相比,只怕会查的更严苛一些。要如?何对秦不言传信,又如?何能在?慕容氏的人前往会稽之前,将一切处理妥当。
荣蓁道?:“多谢提醒。”而后便?离开了正堂。
荣蓁对慕容霄的不敬让秋童愣在?当场,可慕容霄却纵容了她。他眼中有许多疑惑,却没有问?出口。
第047章 婚约
慕容霄喜洁, 即便是有伤在身,也依旧坚持沐浴梳洗,只需小心避开伤处。而秋童将东西备好之后, 却没有立刻离开,慕容霄手臂撑在浴桶上,看着他道:“你?若是有话,但说无妨。”
秋童这才道:“公?子为何选了那沈嫆?”
慕容霄早猜到他想问?的便是这个, 或许不止是秋童, 就?连她也在揣测他的用意。慕容霄反问?他,“那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秋童低声道:“这个我也说不好, 只是公?子绝非是那种迂腐之人,不会?因为所谓清白便许诺终身。只是若公?子要找个人来搪塞家主, 何不选任护卫, 既是假的,自然还是选自己人更稳妥些。”
慕容霄道:“沈嫆比任宜君更有利用价值。”
秋童想起那日见到两人时的情形,沈嫆背着慕容霄前行,问?道:“那她知道公?子您的事吗?”
慕容霄点了点头, 秋童有些惊讶, “原来那日她陪着公?子演了一出戏。不过,不是小人非不信任她,而是怕她知道的越多,将来反水之时对?公?子越是不利。”
慕容霄却笃定道:“你?放心,她不是慕容斐的人,也不会?成为慕容斐的人。”
慕容霄决定的事从来没有下属置喙的份,秋童不敢多言, 又听慕容霄问?道:“可?查出了凶手是谁?”
秋童摇了摇头,道:“寻回公?子的次日便接着去?查了, 任护卫将那几个刺客的尸体带回,但分?不清究竟是何派的路数,更没有找到什么别的线索。”
慕容霄嗯了一声,“留意着千绝宫的动向,两派刚起了纷争,她们不会?平静。”
秋童点了点头,而后退了出去?,慕容霄从浴桶中起身,水珠从他肩胛处滑下,他拈起一块布巾将身体擦干,披上了素白寝衣。回身时见桌上忽而瞧见那枚绿色的果子,他走了过去?,将那野果握在手心里,若有所思。
这一夜不能?安枕的还有荣蓁,房间漆黑一片,寂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心底是拒绝这场被安排的婚事,这个傀儡的身份,可?思索着慕容霄同她说的话,慕容氏暗部去?往会?稽,除了与她所谓族中长辈商议,更多的是要确定她身份真?伪以及她背后有无暗藏的势力。若她通过了慕容氏的查验,也就?代表着她将接受这场婚约,当真?是进退维谷。
即便荣蓁担忧此事,面上却丝毫不显 ,每日依旧按着安排做事,或当值,或去?演武场习教武艺,只是无论她出现在哪里,都挡不住周遭人探寻的眼神,如?慕容霄所愿,即便还未定下,但她与慕容霄的糾缠,阖府已经知晓。若真?的要找出一个平常心的人,怕也只有任宜君了,她似乎对?所有的事都不在意。
对?内苑护卫的监视远比外苑的更为严苛,荣蓁只能?借着比试武艺的机会?,同飞鸾简单说上几句话。
“你?找机会?告诉秦不言,慕容氏的人已经去?会?稽了。”
飞鸾闻言惊怔,显然也是没有料到会?有如?此进展,她让荣蓁放心,“明日我会?寻机会?传信给秦大人。”
若她的身份有假,慕容氏绝不会?留她,荣蓁只能?希望飞鸾带回来的是让她安心的消息,只是她没有想到慕容氏的动作更快。
荣蓁被传唤到前苑正堂,她被人引着走了进去?,而后瞧见许多面生之人,她弄不清这些人的身份,不敢妄言,只同慕容斐行礼。
慕容斐平声道:“不必多礼了,今日寻你?过来,是有要事要商议。”慕容斐指向坐于右侧下首的那名中年女子,“你?的长辈,总该识得吧?”
荣蓁心头一紧,她看着那个女子,正在思索对?策,那女子却眼圈泛红,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嫆儿?,这两年你?都不曾往家中去?信,难道当真?还在怪表姨母吗?当初我也是没有办法,敏儿?要娶夫,又找不到别的宅子,这才暂时借用了你?祖母留下的老?宅。”
难道这便是秦不言的安排?荣蓁只能?配合她演下去?,将那女子的手轻拂开,“表姨母说哪里的话,若是沈嫆说个不字,岂不是既不敬长辈,又无友爱之心。那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莫要再?提了。”
另一旁坐的却都是慕容氏的族人,左上那人闻言有不屑之意,同慕容斐道:“家主这么多年,对?少主可?谓是关怀备至,但一味偏爱便是纵容,好在慕容家少主所选的妻子是入赘,既是入赘,此身便属于慕容氏。要不然咱们岂不是多了一帮理不清的亲戚。”
那沈家姨母又岂能?听不出这话外之音,闻言有些瑟缩,强撑着笑意,慢吞吞坐了回去?。
慕容斐咳了一声,道:“今日既然两家人都到齐了,有些话便也要到明面来说了。霄儿与沈嫆即将定下婚事,入赘不过是个说法,将来嫆儿?与我们也都是一家人。不过,若是霄儿?与你成婚后诞下子嗣,无论是男是女,这孩子都要姓慕容。嫆儿?,你?可?愿意?”
这一桩桩一件件,何曾有她选择的余地,倒像是被人推着走。既入此局,便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与慕容霄这场婚事,不过权宜之计。荣蓁正色道:“能?与少主成婚,是沈嫆之幸。一切皆听从慕容氏家规,不敢违背。”
周遭人又说了些什么,荣蓁撑到散场,而那位沈家姨母倒是分?外尽职,又拉着她的手,同她说些过往之事,秋童从外面走了过来,挥了挥手,几名侍人将两人分?开,秋童同荣蓁行了礼,“少主在内苑中等着您过去?。”
这倒是替她解了围,荣蓁回了内苑,只是慕容霄并未在正堂里,许是顾虑交谈不便,将她请去?了寝居处。
荣蓁刚走进去?,秋童便在她身后将门合上,这寝室的陈设倒是分外贴合他,暗沉沉不带一丝生气。慕容霄独居于此,平素无人打扰时,衣着也不像往日那般严密,只着了一件云纱外衫,他坐在桌前,修长的手指握在酒壶上,斟了杯酒,同她道:“坐吧。”
荣蓁坐在了另一侧,“不知少主找我过来有何要事?”
慕容霄平声道:“你?我的婚约已经定下了。不论你?愿与不愿,眼下要与我绑在一处。在山中时我便认你?为盟友,古人常说歃血为盟,今日便将这礼数补齐吧。”
荣蓁不清楚他又在搞什么名堂,只道:“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这酒就?不必了。”
慕容霄却道:“无妨,少饮些便是。”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却都不戳破彼此,慕容霄取出一把匕首,递给了她。
荣蓁将那把匕首拔出,刃上泛着冷光,锋利无比,她在手指上轻轻一划,立刻便流出血来,荣蓁将血滴在杯中,又将那把匕首递给了慕容霄。
如?她一般,慕容霄将血滴在杯里,他轻声道:“这把匕首名唤流霜,便赠于你?防身吧。”
荣蓁收了下来,慕容霄将那酒杯轻晃,血溶到一处,他饮了一口,便推给荣蓁,荣蓁将那杯酒仰头饮下。
慕容霄看着她莹润的唇,淡声道:“你?就?不怕我下了毒?”
荣蓁凉声道:“少主费了心力成全你?我婚约,总不至于这婚约定下当日便谋杀未婚妻吧。”
慕容霄笑了笑,“是啊,所以我并没有下毒,而是下了蛊,这药蛊的引子便是人的血。”
可?他明明也饮下,还真?是防不胜防,荣蓁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慕容霄安抚道:“自然是为了我们更好的结盟。你?放心,这蛊不会?伤人性命,只是这乃是情人蛊,两蛊之间相互感应,只要相隔十里之外,蛊虫便会?躁动难当,让人心不得安。”
荣蓁蹙眉道:“你?是想把我困在这儿??”
慕容霄递了杯茶给她,“天气炎热,消消火气。莫不是你?想让那沈氏族人与你?好好攀谈一番?”
荣蓁心底忽而有了猜测,“那沈姨母是你?寻来的?”
当日慕容霄对?她的提醒在先,而即便她让飞鸾传信秦不言,只怕也没有这么快。
慕容霄但笑不语,只是这浅淡的笑里已经告诉了她,他知道她的秘密。
荣蓁从慕容霄寝居里走出,不知是不是那蛊虫的作用,她心绪难安,慕容斐若是知道实情,必不可?能?留她在慕容府,那慕容霄又是如?何知晓的?她生平第一次佩服起一个男子的心机智谋。
荣蓁回房后,却见秋童正让人收整着她的一应物品,瞧见她过来,行礼道:“如?今您身份不同以往,自然不应再?与她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少主命我为您寻了新的住处。”
荣蓁依言在慕容霄安排的居处住下,夜深之时,她辗转难眠,思索万千,这趟姑苏之行究竟是如?何发?展今日这个地步,而她似乎没有选择余地。她坐起身来,将烛灯点燃,起身看着这房中陈设,墙上挂着几幅画卷,她凑近了去?瞧,落款处的小印竟是慕容霄的名字。
忽而听见墙上传来一声响动,她后退一步,原本的几幅画分?离开来,露出一间暗室,慕容霄竟从里面走了出来。
原来为她选居处是假,来去?自如?是真?。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慕容霄道:“这院子是我少年时所居,与我如?今的寝室相通。”
荣蓁低头看着已经身上的寝衣,道:“所以,这就?是慕容公?子夜探女子寝居的理由吗?”
什么男女大防,慕容霄怕是从不放在心里。
第048章 做戏
慕容霄轻撩衣摆, 在她注视下坐了?下来,道:“往后每晚我都会过来,传授你?一些内功心?法。”
荣蓁不解, “为何?”
慕容霄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递到她面前,“这是?逍遥派的武功秘籍,招式与心?法相辅相成, 而习练逍遥派武功, 必要先练心?法。我希望你?在十日之内能有所成,至少?出?手之时能让人认出?这是?何派武功。”
荣蓁顿时了?悟, “你?是?想暗中?做些事,然后栽到逍遥派身上吧。”
慕容霄并未否认, “我们如今既然是?盟友, 自?然要将此事落到实处。你?放心?,有些事我已经安排好,任宜君会为我们殿后。”
荣蓁坐到他面前,翻了?翻那本秘籍, 道:“我只是?不明白, 我的武功比任宜君差了?些,她既然早就是?你?的人,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慕容霄说话却丝毫不留情面,“她的悟性差很多,做事也不如你?灵活机敏。最重?要的是?,她学了?三个门派的功法。”
荣蓁对他的这份夸赞实不敢当,将那本册子收了?下来, “但愿我真如你?所说,在武学上能有速成的造诣。”
慕容霄道:“我既然这么安排, 自?然是?有把?握。”
“你?为何一直专注于逍遥派?可是?同她们有什么过节?”荣蓁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他说实话。
慕容霄却道:“当今武林门派中?,若论起有哪个同慕容斐狼狈为奸,逍遥派当属魁首 。”
荣蓁直道:“所以当初丐帮才会对慕容氏偏帮逍遥派有所不满。而经过左护法之死,逍遥派与慕容氏也有了?罅隙,如果这个时候再加深她们的隔阂,慕容斐便会视戚掌门为弃子,从而在逍遥派培植新的势力。”
慕容霄敛下眼眸,道:“我母亲失踪之前,曾收到过一封信。而我当时沉迷武学,常去她的书房里偷看各派秘籍。她情急之下并未发现我的存在,看过之后脸色大变,将那信件烧了?,匆匆离去,我因好奇,将它从火里救出?,好在还剩下大半未燃尽。可之后母亲再也没有回来。”
荣蓁思索道:“那封信是?逍遥派的人送来的?”
慕容霄眼神里藏着嘲讽之意,“是?,那封信剩下的字迹里,却是?戚掌门揭发慕容斐为千绝宫之主?。这么多年,千绝宫阴狠好杀的恶名远扬,有多少?武林同道死于千绝宫之手,我母亲是?被各派推举为武林盟主?,正派楷模,而千绝宫却是?慕容氏的人所创建,这个消息若是?散布于江湖上,足以让慕容氏声名尽毁。”
可若是?逍遥派有心?揭露慕容斐的罪名,如今又怎么会同慕容斐有勾结。荣蓁明白过来,“这是?逍遥派与慕容斐故意做局,引慕容家主?前去一隐密处相商,而后她们再合谋对付慕容家主?,那慕容家主?如今岂不是?……”
慕容霄眼中?泪光闪烁,更透出?几分?恨意,“这世上怎会有武林高手失踪呢?我母亲如今只怕尸骨无存才是?,而害了?她的人,身上却流着慕容氏的血。”
慕容筠已失踪七年有余,那时慕容霄才十二岁吧,无力撑起慕容家的重?担,还要装作毫不知情,同杀母仇人亲近。
荣蓁道:“世人常说天理昭昭,慕容斐谋害了?亲姐,总有一日会自?绝于天下。”□□蓁又想到一处,她看向慕容霄,“你?若是?在武林同道面前揭露了?慕容斐的罪行,慕容氏的名声也会尽毁,到时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慕容霄唇角轻掀,“我还会在意那些吗?”
荣蓁倒是?佩服起了?他的胆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武艺。”
别派武功入门总是?难些,但荣蓁先前并未怎么修习过功法,恰如一张白纸一般,倒是?不容易走偏,反而是?修习的助力,她这才明白了?慕容霄对任宜君的那番评价。而慕容霄算是?个好先生,并不急切,经他指点,荣蓁倒是?真的领会到了?武学之中?的乐趣。
不过五日过去,荣蓁身体里已经有了?一股真气,她试着运用,慕容霄又教了?她一套掌法,对她的进步十分?赞赏。外人眼里,慕容霄对自?己这位未婚妻极好,每日都送些补汤过来,可只有荣蓁知道,那些药膳都是?为了?给她增进内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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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天暑月,姬琬携了?几位受宠卿侍来了?行宫避暑,知道女帝最重?孝道,几位卿侍并不争宠,反倒每日都侍奉太后左右,行宫里一时分?外热闹。
姬恒也每日都来太后寝宫说话,恰好姬琬也在,姬恒这些时日清减许多,人也冷淡,只朝着姬琬虚虚行了?个礼,还未等她开口,姬恒便已经坐下了。
君后不理后宫之事,而后宫中?又无其他高位君卿,故而数来数去,冯贵侍等人平素最是?惧怕姬恒。瞧见?他一进来,便都退到了?后面。
到底是?自?己的子女,太后如何看不出?姬恒的心?思,表面轻斥了?一声,“怪孤惯坏了?你?,如今越发没有规矩了?。”
姬琬笑着道:“父后也知道他是?什么性情,如何也与他计较起来。”
姬恒淡声道:“既是嫌我没规矩了?,倒不如让我回帝卿府,也省得碍了?陛下的眼去。”
太后见?姬恒竟呛声起来,只怕在后宫之人面前闹出笑话,忙道:“孤累了?,还是?先去歇着了?。”
其余卿侍也忙不迭告退,一时间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姬琬掩唇轻咳一声,“这么多人在场,你?也不知给朕这个皇姐留几分?薄面。”
姬恒凉声道:“皇姐这倒是?冤枉我了?,不知道这些时日皇姐过得可还好?”
姬琬刚要开口,又听他道:“只是?我却不好,在这行宫里吃不下,睡不着。荣蓁已经去了?江南一月,却不知是?怎样的公务,连一封家书都不能寄出?,她音讯全无,我只担心?她是?出?了?什么事,难有一日安枕。上次去益州,也是?群狼环伺,可她尚且还能与我传信。这次去了?江南,若不是?处境艰难,她如何连只言片语都没有。我也想深明事理,顾全大局,可在我心?里,这些都没有我妻的安危重?要。皇姐若还认我这个弟弟,便告诉我荣蓁如今究竟做在什么,难不成皇姐认定我会泄露出?去吗?”
姬琬苦口婆心?道:“荣蓁是?我寄予厚望之人,我怎么可能不顾她的安危。”见?姬恒起身要走,她连忙道:“好好好,是?皇姐的不是?,皇姐这就去安排,五日之内,必让你?瞧见?你?这个好妻主?的家书。”
姬恒却并不领情,道:“皇姐莫要怪我把?一些话说在前头,若是?我妻有什么不测,我自?然做不出?拿性命威胁至亲之事,但皇姐今后便将我视作活死人吧。”
姬恒的话分?外决绝,显然已经压抑多时。等他离开后,庆云在一旁道:“陛下何不将姑苏的事告知殿下一二,也好宽慰殿下相思惦念之情。”
却听姬琬叹声道:“朕若是?透出?一些,凭阿恒的机敏,定能打探出?荣蓁的全部动向。若他知道荣蓁如今与慕容家少?主?定下婚约,他又如何能坐得住?”
庆云这才知晓,“陛下当真是?为难了?。”
姬琬恼道:“这秦不言做事不够细致,有万种?方法,非选了?这条。即便是?能妥善将此事解决,但阿恒若知道了?,纵然不将宫室掀翻,只怕也不会给朕好脸色了?。所以一定要瞒住,即便是?回了?都城,也不能让阿恒知道。”姬琬哼了?一声, “这事自?然也要怪荣蓁,若不是?她这张脸,如何能惹出?这等祸事。但愿她能把?持得住,莫要连累了?朕。”
庆云在旁笑道:“奴婢可就要替荣大人抱屈了?。”
姬琬道:“罢了?,你?火速传信秦不言,让她无论如何都要让荣蓁送信回来,记得嘱咐些,这家书定要情真意切,莫要显得敷衍。”
而荣蓁在慕容府里却不知晓姬琬姐弟二人为她不和?之事,慕容霄却是?演戏的好手,每日荣蓁都要推着他去花园走走,一众侍人跟着,只见?荣蓁同他相处甚是?亲近,荣蓁说了?几句玩笑话,竟也在慕容霄眼中?瞧出?了?几分?笑意。
天气毕竟炎热,慕容霄额上沁出?汗珠,他取出?绢帕的手抖了?一下,那绢帕掉在了?地上,荣蓁已经会意,从袖中?掏出?自?己的帕子,俯身替慕容霄拭汗,望着他的眼神也是?“柔情似水”。
更难得的是?,慕容霄近来竟也愿意让郎中?入府诊病,荣蓁便多了?个侍奉汤药的职责,一勺勺喂给慕容霄,她脸上维持着笑意,心?里却已经想要杀人。
到了?晚上,荣蓁还要被迫学习武艺,她盘腿坐在榻上运功,慕容霄好整以暇地在一旁饮茶,房中?自?是?清凉无比,但荣蓁遍身湿透,慕容霄倒是?好心?,等荣蓁练功结束,贴心?递上绢帕,荣蓁笑着讽道:“还以为少?主?会主?动替我拭汗。”
这是?在还击他在众人面前诱她做出?亲密之举的事,慕容霄道:“有何不可?”说着便要亲力亲为,荣蓁却躲开了?,“这场戏你?还演到几时?”
慕容霄道:“只怕你?还要多忍耐一些时日了?。”
而慕容霄总要顾及荣蓁的休息,除了?晚间习练,白日里也会寻了?机会同她讲解。
慕容霄的书房平素只有几个侍人可以进去侍奉茶水,而这日白忽而荨腹中?急作,只能托忠儿帮他代劳。
书案后,荣蓁与慕容霄并排坐着,慕容霄同她讲解着有关逍遥派掌法的难懂之处,忽而听见?门被轻轻叩了?一声,而后有人走了?进来,荣蓁同慕容霄对视一眼,只听见?来人脚步极轻,隔着屏风看不清面容,慕容霄面上的笑透着几分?冷意,他侧眸看着荣蓁,压低了?声音,“我要你?与我做出?亲密之举。”
忽然被这般要求,荣蓁呼吸一乱,但慕容霄面上格外认真与 冷静,他又要演戏给谁看,那侍人已经快要过来,荣蓁只能将他的肩搂住,侧着身挡住了?那人的视线,唇偏过去停在他的脸旁,远远瞧见?仿佛二人正交颈亲吻。
那侍人也被惊到,连忙低下头去,荣蓁仿佛这才发觉一般,似被打断了?好事,面色一冷,训斥道:“还不退下。”
第049章 难料
等那人走?了, 荣蓁看向怀里的人,他也在?仰头看着荣蓁。前些日子习练招式,总难免有些近身接触, 他的掌心微凉,与?荣蓁相合时似乎被她的温热烫到,指尖轻颤。其中一些悸动,两人也都?彼此默契的当未发生, 如今这样搂抱在?一处, 倒真有些说不清了。慕容霄从她怀里起身,一时无言。
方才虽事出紧急, 可两人近得可以感?受彼此的呼吸,这般下去, 真的可以做到毫无波澜吗?
慕容霄似乎为了缓解二人之间的尴尬, 解释道:“那小侍名唤忠儿,是袁氏安排在?我身边的。”
荣蓁只嗯了一声,已经接受了这个说辞,她已认定?慕容霄是分外冷静之人, 亲近只是权宜之计, 既然他都?不当真,她又为何要当真。
明明只是一段插曲,慕容霄再同她讲解时,荣蓁依旧认真,可不知为何,慕容霄却忍不住看向她的侧脸,方才的一幕在?他心里绕。
荣蓁未在?书房里停留太久, 慕容霄安排得很好,她的院落有他信任的护卫守着, 荣蓁可以放心练功,方才被慕容霄提点几句,她一心只想着回去试练一番。荣蓁从原本居住的地?方经过,却没想到会在?此处瞧见了飞鸾。
荣蓁见左右无人,走?了进?去,飞鸾正收整着衣物,听见有人进?来,回过头见是荣蓁,难抑制欣喜之色,荣蓁知道慕容府眼线众多,故而长话短说,“你怎么来了内苑?”
飞鸾轻声道:“自从大人定?下婚约,韩家令便在?我们?外苑里挑选新的护卫添补到少主身边,一众护卫之中我武艺最?高,便被选了进?来。正好有一事要告诉大人,秦不言让我传话,只说让大人务必想办法?给帝卿写信,我会想法?子送出去。”
荣蓁知道这是姬恒对她思念甚深,她心下感?动,姬恒对她的惦念的确比她深些,她实在?不算一个好妻主,日后回去定?要好好补偿他。
荣蓁失笑道:“是陛下已经支撑不住了吧。”
飞鸾也有心打趣她一句,但?眼下不是好时机,便只能将秦不言的原话一字不落说与?荣蓁,“秦大人说您的家书不可少于三张,不然她没办法?交代。”
荣蓁忍笑,道:“放心。”
自从慕容霄晚上过来教授武艺,荣蓁每日都?要沐浴两次,明明可以等练功之后再去,省下一些功夫,可想到慕容霄爱洁,她便不愿让他忍受。这晚荣蓁沐浴过后,将长发束起,换了身轻衫,在?房中坐着等了一会儿,慕容霄一向守时,可如今都?晚了一刻,还未见他过来。
慕容霄并未因为旁的事被缠住,只不过是因着秋童一句无心的话,让他有些退却。
晚间秋童在?房中为他整理?着床榻,随口说了句,“前两日正君让人送来了一些布料,说是宫里也难得一匹,小的仔细查验过,并无不妥的地?方,不如给公子您再添置几身衣衫。”
慕容霄正在?灯下看书,闻言嗯了一声,而后又想到荣蓁,这些时日她习武勤奋,衣衫也坏的多些,便道:“也给沈嫆添置几身。”
对于慕容霄的一些打算,秋童是知道的,例如同沈嫆假作亲近之事,对于慕容霄的这个嘱咐也未觉有异,他便道:“好,我明日便让府里绣工也替沈护卫做几身,便按着之前的尺寸。”
慕容霄不假思索道:“腰间比之前缩窄一寸便可。”
秋童闻言愣住,“公子您说什么?”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慕容霄无端竟觉得面上起了热,掩饰一声,“没什么,再让人去给她量身吧。”说完便将秋童打发出去。
慕容霄在?灯下坐了许久,却在?回忆着近来发生的事,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开始留心那个人的事了,除了身量尺寸,他还知晓她平素喜欢喝什么茶,每晚过去,她都?沐浴过了,身上总会带着香气,是她腰间香囊发出的。她练功时会分外认真,与?他近身时会有意疏离开,从未有主动逾越之举。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与?他熟记各派功法?武艺不同,他所留意的有关?她的事,皆是些无关?紧要的,并不值得放在?心上的事。
只要打开房中的机关?,他便可以沿着熟悉的暗道去见她,慕容霄竟在?迟疑。
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还未见慕容霄踪影,她和慕容霄本就没有什么约定?,这也不算是失约。荣蓁便将白日里写的信拿出来,虽然不知姬恒究竟说了什么,但?想来那不少于三张的嘱咐怕是出自女帝。荣蓁这封信便写得缠绵悱恻了些,她仔细瞧了瞧,若非字迹他认得出,只怕这口吻会被他当作是她人代笔。
信上每一言,倒有些她从前放纵不羁时的秉性,荣蓁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写一封,她正要抬笔,这才察觉背后有个熟悉的身影,越过她的肩膀已经瞧见了上面的字迹。
荣蓁将那信撕毁,有些羞恼地?看着慕容霄,“慕容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作声?”
慕容霄知道她为何事气恼,淡声道:“我往常过来曾见你在?灯下研习功法?,方才以为你看得认真,这才没有出声。倒是打扰了你给心上人写信,实在?抱歉。”
可慕容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歉疚,荣蓁不能同他计较,只道:“以你的功力,我听不出你的脚步声也属正常,只怪我学?艺不精。”
慕容霄没想到她竟责怪自己,那封信他并没有瞧见多少,只看到开头便知道这是封情信,也就别过了头去,上面写着“吾爱阿恒”,原来她口中的心上人竟不是信口而出吗?
慕容霄难得认错,道:“不论如何,打扰到你是我不对。这封信我可以帮你送出去,免得让你那位心上人忍受相思之苦。”
荣蓁自然不会交给他,将这信在他面前烧成灰烬,“不过是随手所写,不必送了。”
燃烧的亮光在?他眼前划过,他原本不知因何而起的郁结仿佛也破开一块缺口,涌入些清气进?来。
这一晚,他继续看荣蓁练功,等她结束之时,那绢帕在?他手心捏了许久,到底还是没有如往常一般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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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苑里,袁氏饮了口茶,看着正堂前跪着回话的人,“你说的可是当真?”
忠儿连忙点头,“这些时日小人一直按您的嘱托留心着,少主与?沈嫆二人的确亲近,甚至无人之时,小人还曾瞧见沈嫆同少主搂抱一处,行亲密之事。少主还让人给他和沈嫆做了衣裳,用的还是同一匹布料,被院里几个哥哥暗中羡慕,说是一对神仙眷侣。”
袁氏掩唇道:“哪个让你说这些,你这些日子侍奉在?他院里,可看出他身体有何不对之处?”
忠儿本就在?此事上未有收获,这才故意回避,转而说了些隐密之事,谁知袁氏却未忘了初衷。他只得道:“小人平素不得少主待见,没多少机会近身侍奉,那日还是暗中给白荨下了些药,这才得了机会进?书房。不过,小人倒也听少主院里几位哥哥说了,少主应是对这副身躯有些自卑,才不许我们?这些新人近前。”
袁氏也知道从他口里怕是问不出什么了,挥手让他退了下去,而后又走?到内室,慕容斐正摆弄着面前棋局,袁氏坐了下来,道:“这么多年你总是不能放心,可若要我说,他年纪轻轻,莫说不知细情,即便是知道了,又有什么本事同你对抗。他一心抗拒你所选的人,眼见府里来了个没势力的,便急着同那人定?下婚约,方才你不也听见了,他与?那沈嫆十分亲近,只怕是想笼络住沈嫆,借此培植自己的人罢了。”
慕容斐将白子落下,眼神也只盯在?棋盘上,浅声道:“难说,我实在?不愿相信,我那个好姐姐竟养了个毫无城府的儿子。”
袁氏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柔声道:“阿斐,我知道这么多年你难放下心防。只是咱们?若一直提心吊胆过日子,这大半生就过去了,有些时候或许是你高估了他。”
慕容斐回头看着他,“我也希望我是多虑了。可我每次看到他的那双眼睛,便会想起阿姐,她死死地?盯着我,到最?后也未合上眼。”
袁氏自然知道她曾做过多少噩梦,只能 安抚道:“一切都?过去了,如今这慕容府是咱们?的家。”
而荣蓁自撕毁了那封信,又匆匆写了一封,为免泄露出去,信上并未提及任何近况,只拟了一首情诗聊表心意,这样即便被慕容斐等人发觉,也可推脱是给慕容霄写的。
为免对慕容霄再生琦念,荣蓁与?他私下相处时总会隔开一些距离,慕容霄察觉出她的疏远,只道:“你是怕你的那位心上人知道吗?”
即便姬恒会不悦,荣蓁相信他是明事理?之人,只要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她也有办法?让他平息怒气,故而语气中带了些笃定?,“他不会在?意。”
慕容霄翻着手中书页,状若无心问道:“看来倒是个大度之人,你们?又是如何相识的?”
荣蓁不知他近来为何总会提起“姬恒”,当初也只敷衍几句,没想到他竟不止不休地?追问,荣蓁只道:“我与?他长姐相识。”
慕容霄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道:“你逍遥派的招式已经可以唬人了,今晚便派上用场吧。”
荣蓁看着他道:“你想做什么?”
慕容霄唇瓣轻启,“夜探主苑。”
这么多日的习练,原来他竟是将算盘打在?慕容斐身上,荣蓁不由?问道:“慕容斐武艺如何?”
慕容霄也不确定?,“应不在?我之下。”他只在?三年前同慕容斐动过手,这么多年主苑也遇过不少刺客,他隐藏身份有意试探过慕容斐的武功,只是那时他还不是慕容斐的对手。
荣蓁不愿打没有把握之仗,问道:“若是被慕容斐察觉,我们?有几分把握可以脱身?”
慕容霄道:“放心,你不会有事。我会让任宜君殿后,至少可助你脱身。”
慕容霄身负母仇,荣蓁怕他会图个两败俱伤,按住了他的手,警示道:“慕容斐死了,她还有女儿,你要的不是慕容斐身败名裂吗?”
她这是在?关?心他吗?慕容霄定?定?看着她,“我不会同她硬碰硬。”
事实也的确如慕容霄所说,他选了慕容府护卫换值之时,两人换了夜行衣,趁着这空当进?了主苑,而后荣蓁隐在?暗处,替慕容霄把守,慕容霄潜进?了慕容斐的书房。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后半夜值守的护卫便已经到了,而书房外把守最?是森严,慕容霄又怎么可能毫不惊动主苑的人离开,荣蓁恨他骗了自己。
果然,如她所料,慕容霄本就没有打算无声无息离开,书房里似乎传出了轻浅的动静,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可又不敢进?这书房半步,只守在?门?口,这书房并无后窗,若真有人潜进?去,除非有遁地?之术,否则难以从正门?之外的地?方离开。荣蓁拈起一枚石子掷在?了相反的方向。那些护卫警觉起来,连忙派人过去,而后只听见门?被从里面破开,两名护卫被慕容霄一掌毙命。
这里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主苑里其余的护卫,先前被荣蓁调离的几人已经折返回来,荣蓁按着慕容霄的教授,用逍遥派的招式与?那些护卫打斗起来。
不过片刻,慕容斐已经披衣而起,来到了院中,见其中一人使出的招式熟悉,功力更远在?苑中护卫之上,慕容斐抽出一旁护卫佩剑,轻身一跃,同慕容霄打斗起来,荣蓁一掌将身前护卫劈中,转身看向打得难分难舍之人,慕容霄剑法?本就略输一筹,只怕难以占得便宜去。
荣蓁飞身过去,替慕容霄挡下一剑,剑影无形,变幻莫测,慕容霄等的便是这个时候,他使出逍遥派的步法?,趁其不备,已经无声无息来到慕容斐身后,在?她后心击出一掌,她身体倏然向前,剑锋也指向荣蓁。这招式竟是慕容霄从前与?她合练过的,难道他是为了此刻?
荣蓁握剑的手一翻转,下腰躲过慕容斐的一击,手中的剑向前送去,正刺在?慕容斐的肩头。
慕容斐身子后退几步,慕容霄并不恋战,握住荣蓁的手,两人飞上了屋檐,按着原定?的计划撤离。
慕容斐命人连忙去追,而她们?刚要上去,便被慕容霄随手使出的暗器所伤,慕容斐瞧见那些护卫身上所中银针,面色一变。
比起慕容霄的院子,离主苑更近的是荣蓁的住处,从主苑如何撤离也在?二人计划之内,只是到底还是失算了,荣蓁和慕容霄刚要从院外飞身进?去,侯家令已经带人过来,此时荣蓁回去,只怕被堵在?当场。可若是不回去,侯家令带人搜查过后,深更半夜而她不在?房中,又如何洗脱嫌疑?
慕容霄按住荣蓁的肩膀,低声道:“随我来。”
荣蓁没想到他的办法?便是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寝居。
第050章 沉浸
荣蓁不在院中, 侯家令立刻命人将此事报于?慕容斐,她按着?受伤的肩膀匆忙过来?,院中悬挂的灯笼轻轻摇晃, 可房内却空无一人。
主?苑遇袭,刺客飞速逃离,但荣蓁却不在房中,不论是谁, 都难免将这两桩事扯在一处, 甚至已经可以断定,荣蓁于?此事脱不了?干系。
慕容斐眯起眼?眸, 口中的话异常狠绝,“给我搜!死活不论。”
若认定沈嫆是慕容霄入赘的妻主?, 自然不会不顾及她的性命, 可若是寻常身份,在这深宅大院中,死一个普通人,不会惊起任何风浪。
侯家令立刻带人进了?荣蓁的居处搜索, 可一番寻找, 并未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她走到慕容斐面?前摇了?摇头,慕容斐却不肯信,而后侧头看向西南,那里还未瞧过。
慕容霄的院子里如今只有几名护卫当值,忽而见一队人过来?,任宜君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剑,而那些护卫散开, 慕容斐披着?外衫立在院中,眼?神仿若淬了?毒一般, 任宜君等人同慕容斐行礼,“见过家主?。”
慕容斐挥了?挥手,护卫已经将任宜君等人按住,她半跪在地上,并不反抗。一众人往内宅走去,只见慕容霄寝居外,秋童正守在门边,瞧见慕容斐等人过来?,慌了?神色,连忙高声惊呼,“见过家主?。”
慕容斐的声音阴冷如铁,“你们少主?呢?”
秋童忙道:“少主?已经歇下了?,家主?若是有事,小?的这就进去扶少主?起身。”
慕容斐哪里还有往日的平和,只一个眼?神,侯家令便立刻上前甩了?秋童一巴掌,秋童嘴角沁出血丝来?,却膝行几步扯住了?侯家令的衣摆,“家主?这是要做什么,这里是少主?的院子,男子的寝居,您是少主?最敬重的长辈,如何能这般不顾他的死活,小?人知?道这话冒犯了?家主?,可今日纵是将小?人打死,也定要护着?主?子。”
这番话掷地有声,也将震怒之?中的慕容斐拉了?回来?,她的确怀疑今日那两人的身份,可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肯定其中一人便是慕容霄,这般贸然让人进去,传扬出去的确不妥,也会揭穿她在慕容府一直以来?的伪装。
只是说话的功夫,袁氏已经匆匆过来?,厉声道:“既然你们不敢,便让我来?!”
秋童被人紧紧按在地上,袁氏道:“方才妻主?遭遇刺客,而眼?见那刺客逃到了?霄儿的院子,若不查个明白,才是害了?霄儿。”
他这番话一出,倒冠冕堂皇起来?,同慕容斐对?视一眼?,而后带人走了?进去。
房中只一盏烛灯燃着?,桌上的菜肴用了?大半,酒气?四溢,袁氏抬袖掩住口鼻,眼?神中透着?疑惑,他绕过屏风,几个侍人跟在后面?,只见床榻内被帷幔遮掩得?严严实实。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竟都没?将里面?人吵醒,除了?有鬼,还会是什么情形。袁氏抬了?抬手,侍人将房内的烛灯悉数点亮,而后又将帷幔拉开,侍人瞧见其中情形,惊呼出声,只见榻沿上衣衫散落,贴身的亵衣都被丢在脚榻上,而榻内的人正沉沉睡着?,慕容霄光洁的肩臂露在外面?,脸颊也靠在荣蓁颈窝处,斑驳的痕迹如梅花一般绽在颈边、锁骨前,俨然是一副燕好后的模样。
跟随在袁氏身边的侍人,大多还是在室之?身,哪里见过这等荒唐的场景。
袁氏如何也没?有想到,慕容霄竟与这女子婚前便暗通款曲。
仿佛因这亮光刺眼?,榻上女子将醒未醒,睡眼?惺忪,更带着?些酒后的醺然,只轻轻一动,慕容霄便轻哼一声,侍人将地上的衣衫捡起,放在鼻间轻嗅,酒气?扑面?而来?,道:“怕是酒后还未醒。”
袁氏道:“去,用凉茶将她泼醒。”
一盏凉茶兜头泼到荣蓁面?上,她侧过脸 去,抚着?胸口呛了?几声,似乎这才回了?几分神志,瞧见眼?前的人,面?上失色,连忙用薄衾将慕容霄的身体遮住。慕容霄也醒了?过来?,只靠在荣蓁身后,并不作声。
袁氏本想进来?寻到慕容霄行刺的把柄,可没?想到竟瞧见他们两人苟合在一处,或是真的弄错了?,可眼?下也没?办法收场。他换了?一副面?容,只听袁氏声音微颤,痛心疾首,“你们……你们还未成?婚便这般胡来?,若是传扬出去,只会被人嘲讽我慕容氏没?有规矩,不守清规。”
荣蓁没?有辩解,只道:“是我一时糊涂,与霄儿无干,他是被我诱哄才会……”
慕容霄拥紧了衾盖,替荣蓁说话,“是我晚间请她喝酒,只是我二人酒量浅些,不防竟喝醉了?,这才做下糊涂事。”
这看上去倒的确是酒后乱‖性的模样,好在今日进来?的是他,若换了?慕容斐,只怕事情已难以收场。
慕容斐在外等着?,却迟迟不见袁氏出来,一炷香后,侍人请慕容斐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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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斐没?有找到想要的证据,还要处理这烂摊子,心下烦乱,看着?房中垂首立着?的女子,鬓发微湿,慕容斐沉声道:“我不管你们是一时冲动也好,少年?情热也罢,如今既然已经成?了?定局,便只能尽快成?婚了?。事急从权,我会着?侯家令在下月寻个好日子,为你们把婚事办了?。从今日开始到成?婚之?前,你们万不可再?逾矩。不然,只怕天下人要笑我慕容府没?有规矩了?。”
袁氏同慕容霄处在内室,听着?外面?的动静。这一炷香的时间足以让他将此事弄个明白,有几位侍人的口供,确如先前慕容霄所言,他设宴款待荣蓁,荣蓁也的确进了?慕容霄寝室之?后,并没?有再?出来?。
他们只听荣蓁道:“家主?只管放心,我会好好待少主?,尽一个妻子的本分,竭尽所能爱护他,绝不做让她伤心之?事。”
慕容斐又叮嘱了?几句,侯家令进来?禀报,在慕容斐身边耳语几句,慕容斐脸色一变,再?无谈话的心思,匆匆离去。袁氏见事情不对?,也未与慕容霄周旋,带着?一众侍从离开了?。
秋童捂着?脸进来?,瞧见荣蓁仍站在外间,而慕容霄从屏风后走出。
半个时辰前
荣蓁没?想到慕容霄竟已经寻了?退路,他二人潜回内苑,秋童连忙接应,将两人送到寝居之?中,桌上摆好了?酒菜,显然已经被人用过。
慕容霄走到桌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又满了?一杯,递给荣蓁,“眼?下我也没?别的法子,若要掩饰过去,只能让他们以为我们今夜宿在一处。”
荣蓁神色微变,“这就是你的法子?慕容霄,我们这婚约是假的,你难道不记得?了??”
秋童见他二人还僵持着?,而院外已经传来?了?声响,应是慕容斐等人寻了?过来?,他连忙劝道:“我的两位祖宗,你们快别再?争执了?,若是搪塞不过去,只怕今晚都难度过了?。”
秋童说完,便连忙将房内的烛灯吹熄,只留下外间微弱一盏。而后他走了?出去,将门紧紧合上,守在门外,意图先拖住慕容斐等人,为他二人争取些时间。
她不动,慕容霄就停在那里,似乎也尊重她的意愿,可眼?下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或者说,若论起此道,她会比慕容霄做的更好。
荣蓁仰头将慕容霄递来?的酒杯饮尽,而后又洒出一些酒,将她和慕容霄的衣衫打湿,以沾上酒气?。
既然这些事也是他的算计,那便不能怪她犯禁了?。荣蓁扯着?慕容霄的手腕往内室走去,另一只手将帷幔打散,遮住了?床榻里的光景。
剩下的事两人心照不宣,昏暗的内室给了?两人逃避的勇气?,荣蓁将衣衫解下,慕容霄也背对?着?她解着?身上的衣带。
荣蓁与慕容霄并肩躺在榻上,可还需将一切布置成?情难自禁的样子。慕容霄胸前轻轻起伏,他低声道:“你来?。”
荣蓁做不出从前对?姬恒那般,只能将手深了?过去,在慕容霄身上轻掐几记。慕容霄皮肤白皙,片刻便有了?殷红的痕迹。他气?息已乱,抓住了?荣蓁的手,侧过身来?看着?她,“你要气?到何时?”
原来?他也知?道她心中有怒,慕容霄如此利用她,难道她不该有怒吗?
只是情况紧急,荣蓁还未开口,外面?便已经争吵起来?,再?之?后便是袁氏带人进来?。知?道荣蓁不会好好配合,慕容霄只能轻凑过去,靠在她的颈边。他的身子微凉,贴过来?时荣蓁僵在那里。
再?之?后发生的事,便已成?定局。只是原来?这就是做戏吗,让他沉浸于?此,分不清真假。
秋童道:“方才侯家令同家主?说了?几句话,她便慌张离开了?。看来?是任护卫的安排起了?作用,在慕容府外发现?了?刺客的衣衫,府里丢了?两匹马,而明日那两匹马会在渡口出现?。”
荣蓁回过头看着?慕容霄,“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几派之?中,只有逍遥派居于?水上,你是想让慕容斐以为今日行刺之?人出身逍遥派。下一步呢,慕容斐会报复戚掌门吗?好一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慕容霄没?有否认,当初靠近荣蓁之?时,她的肌肤温热,但眼?下他在荣蓁眼?里,却只瞧见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