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小宝那两条小短腿平时多走几步都迈不动,今儿秦悠还没从牛背上下来呢,他出溜没影了。
秦悠无奈高喊:“你别跑太远。”
回应她的是窸窸窣窣的钻草声,紧接着草丛里支棱出来一条小花蛇,躯干也就拇指粗,脑袋却有拳头那么大。
秦悠盯着它看半天:“你这是咬人不成,被打肿了?”
小花蛇悲悲切切,像个罚站的捣蛋学生,在班主任面前承认完错误之后灰溜溜走了。
秦悠叫它:“你知不知道打你那小孩往哪走了?”
小花蛇游得更快了。
秦悠惆怅地捋一把她那一路颠簸被风吹炸毛的头发:“难道这就是我狂揍妖怪四百年的威慑力么。”
逐渐远去的蛄蛹草丛突然静止。
秦悠没忍住好奇心过去一瞧,前面是个土坡,小花蛇扎到底下的坑里,小尾巴正抖擞呢。
秦悠捏着尾巴把它薅出来。
小花蛇的大脑袋更大了。
秦悠:“你……”
小花蛇满眼惊骇,跑得像飞。
秦悠:“……我就是想问问你需要消肿药不,随便拿点山里的木料药材就可以跟我交换。”
没能做成生意的小秦老板很惆怅,她把菜刀抄在手里,领着老牛徒步向前。
小宝离去的痕迹还是很好找呢。
谁家熊孩子在草丛里钻会忍得住不狠狠扒拉草呢,尤其他手里还拿着把榔头。
秦悠寻着榔头砸草的痕迹深入大山。
许是山里常刮黑风,这山从外面看总是有种黑雾迷蒙的神秘莫测。
当真走入其中,黑气不再显现,寒意却是更盛。
秦悠给自己套了件厚实的外套,可还是不断有凉气儿从地底往脚心钻。
草木茂盛的夏日里会有这种体验,只能说明这山中阴气太重。
难怪小宝会说刮黑风的不一定是妖怪。
难怪尤老师带队找尸体能找到这种地方来。
老牛见她走两步跳一跳,大眼珠子快瞪飞了。
它低低地“哞”了声:受不了你就上来呗。
秦悠挺了挺腰杆:“我还能坚持。”
老牛叼住一丛草,嚼两口使劲一拔,迸秦悠满头满脸的土。
秦悠跟被冰块糊一脸似的:“我还是骑牛吧。”
~
从山脚往半山腰这段路还算好走,再往深处去连个下脚地都不好找。
秦悠叮嘱老牛多多留意草上的踩踏痕迹。
占卜系算命系两系的学生平日外出历练只能蹲街边看相算命占卦,好不容易捞着个钻进深山的“好活” 还不得大显神通一番。
算算距离,他们御剑也就能飞这么远,这会儿落地才发现路不好走,肯定会留下很多“抱怨”的记号。
想想那帮学生,秦悠心里就不踏实。
这两个系的学生没有战斗系那么爱闯祸,可一旦遇到强敌,他们个顶个都是拖油瓶。
偏偏带队的四个老师也都是战五渣。
秦悠拍拍心口自我安慰:“尤老师已经告别战五渣了,有他在没问题。”
老牛狂甩尾巴:“哞。”你认真的?
秦悠:“……”
前面有一座陡峭山峰,从山外就能看得见。
此时此刻,那山峰上黑雾骤起,环山飞舞形成黑风。
秦悠离着这么远依旧能感觉到阴风吹拂在脸上,凉飕飕令人胆寒。
老牛立刻加快脚步。
秦悠没想到老牛能跑出灵车的速度,好几次差点被颠簸下去。
老牛嫌弃地甩甩系在它脖子上的缰绳:能不能抓紧点。
秦悠手是抓紧了,身体却被老牛跑起来的风刮得起飞了。
老牛抽空往后瞅了一眼,眼珠子立马瞪成了大灯泡。
它来了个急刹车。
秦悠刹不住,飞到它前面重重落地。
手里仍紧紧攥着缰绳。
老牛:“……”
秦悠躺平缓了口气,这才借着老牛仰头拉绳的力道吭哧着爬起来。
山峰上的黑风越刮越烈。
她们离山峰已不远,秦悠的脚又有离开地面的趋势。
她把缰绳系在腰上,万一再被刮起来也不怕落进山峰下面的万丈深渊。
为了应对此次钻山找人,秦悠特意买了架望远镜。
透过望远镜,秦悠发现那黑风里貌似有人。
可惜人被风卷得移动太快,她无法辨别是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不是尤老师。
她戴上牛眼泪泳镜又用了一次望远镜。
这次她在黑风中瞄见了一张嚣张诡笑的脸。
而那张脸正对着她这个方向笑。
秦悠浑身一凛,撂下望远镜左看右看。
除了她和老牛,连只小虫都没有。
秦悠拍拍老牛:“你说那玩意是不是自带人体扫描系统,咱刚来它就盯上咱俩了。”
老牛往旁边挪开一步:我可不是人。
秦悠呲牙:“万一它想吃牛肉干呢。”
老牛横过身来,大有见势不妙扭头就跑的意思。
秦悠揪着缰绳把它拽过来,将挂在牛身上的大包挎到自己身上。
有凶器菜刀在手,秦悠瞬间底气十足。
那张鬼脸不断变大,黑风呼啸间全是阴恻恻的怪笑。
秦悠正琢磨要怎么主动靠上去砍那东西两刀时,一把榔头结结实实砸在那张脸的大门牙上。
很脆生的裂响,那门牙化作黑雾卷进风中。
鬼脸变成大豁牙了。
秦悠一惊,还以为是小宝摸上去了。
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榔头是被投掷过去的。
榔头把上还有两根极细的白丝。
鬼脸震怒,黑风怒号。
一颗小小砂糖橘把自己绑在山间大石块上,正玩命拽蛛丝捞榔头呢。
鬼脸锁定蜘蛛,环山峰刮的黑风如利刃般直刺过来。
一条比秦悠腰还粗些的花里胡哨大蛇从草丛里飞窜而出,血盆大口在那打头的黑气上狠狠一咬。
黑风气势立散。
鬼脸五官扭曲,就好像蛇精这一口咬在它脸上一样。
秦悠见几小只吃不了亏便又用望远镜去看山峰。
黑风的短暂离去令被困在山峰上的二十来个人显露出身形来。
有两个人被黑风卷得到处飞,这时像破布一样挂在山石上,同伴正在搭救。
秦悠认出冲在最前面救人的正是算命系王老师。
望远镜匆匆一扫,没瞄见尤老师的身影。
秦悠来不及细想,因为那黑风有回笼之势。
她急忙掏出两个刻好符箓的洋葱,问老牛:“想踢球不?”
老牛斜楞洋葱,舌头卷了卷。
秦悠:“满地青草不够你吃呀,赶紧的。”
老牛侧着身子正适合甩腚。
秦悠将一颗洋葱高高抛起。
老牛分量十足的身躯一拧,牛蹄在下落的洋葱上一踹。
洋葱迸出几滴汁液,高速旋转着撞向那张脸。
那鬼脸吃过一次亏,见“暗器”来势汹汹立即躲闪。
老牛踢出的第二个洋葱后发先至,精准射到它眼睛上。
鬼脸一抽,下意识挪向旁边。
第一个洋葱拍它另一个眼睛上了。
两颗洋葱同时爆开。
再看那张鬼脸,跟紫洋葱一个颜色了。
洋葱上的符箓威力仍在层层爆开,将那鬼脸炸得面目全非。
一道小小的身上闪电般飞上山峰。
秦悠只瞄见个背影就知道那是小宝。
小宝所御的“剑”正是那把蜘蛛趁乱收回来的榔头。
小宝一落地便结印朝那聚拢而来的黑风上拍。
榔头同时飞出,将鬼脸满嘴的牙全部敲碎。
黑风顽强地重新裹住山峰。
秦悠的心却踏实不少。
有小宝在,学生们的安全起码有保障了。
她把自家几小只召集过来,询问它们探山的情况。
蜘蛛拽榔头累得八只爪爪直哆嗦。
蝉这个认字的小妖立马有了优越感。
它骄傲地捋捋自己的触须,睥睨一众文盲。
蛇精一尾巴把它扇飞。
渡鸦溜达过来:“认几个字就得意成那样,爷说话这么溜我炫耀了么。”
秦悠:“……说正事。”
渡鸦清清嗓子:“尤老师领着五个学生在山里挖死人呢,我瞧见了。”
秦悠:“那些人怎么回事?”
渡鸦:“他们这趟要找两个死人,另一个就在山峰上。那张脸是所有埋葬在山峰上的人的灵魂总和。”
秦悠:“灵魂总和?”
渡鸦:“你可以理解为所有亡灵都魂飞魄散了,可它们零碎的魂魄没有外扩于天地,而是牢牢凝聚在那山峰周围,久而久之就拼成了那张超大号鬼脸。”
秦悠的心咯噔一下。
渡鸦:“尤老师那边的尸体不太好挖,所以他留了五个学生干苦力,其余人去找山峰上的死人。结果你也看到了,登上山峰的人险些全变死人了。”
秦悠:“尤老师那边是不是也遇到麻烦了?”
渡鸦:“肯定的呀,不然他早过来削那大脸盘子了。”
秦悠望一眼又被黑风阻隔全部视野的山峰,果断让渡鸦带路去找尤老师。
几小只留守在这边,时刻配合小宝行动。
渡鸦的小短腿在荒草丛里蹦跶起来特有喜感。
它羡慕地盯着老牛的大长腿:“哎,你也驮我一段呗。”
老牛鼻孔喷气,对这只贼胖的大鸟嫌弃得不行。
老牛不给面子,渡鸦那体重还真就飞不上牛背,急得它围着老牛转圈蹦跶。
秦悠:“……你径直往前蹦还能省点力气。”
渡鸦:“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今儿就要骑牛。”
秦悠:“荒郊野外没啥好吃的,要不我们晚上来个烤鸡?”
渡鸦立马乖顺地蹦到前面去带路,粗壮的小短腿倒腾起来快了不少。
~
尤老师和五个学生正在两山夹一沟的最深处挨个坟头刨着。
别说学生,尤老师都快累吐了。
秦悠瞅着这长达几十米的翻新泥土,惊得嘴都闭不上了。
不是说这边只埋了一个要找的尸骸么,用得着把其他埋葬在这的逝者都挖一遍么。
点名呢?!
尤浩戈擦擦脑门上的热汗:“老牛来了可太好了,快快来犁地。”
老牛长长“哞”了声,很想尥蹶子就走。
尤浩戈揪一把草硬塞进它嘴里:“你是帮他们不是帮我,回去让他们给你买好吃的。”
几个瘫在地上的学生眼巴巴求着老牛。
老牛呼扇着耳朵,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岗。
秦悠拧一瓶水递给尤老师。
尤浩戈两口就全进肚了。
他往秦悠身边一坐,两条腿都伸不直了。
秦悠看他不像能有力气反抗的样子,顺手捞过他一条腿。
按摩之前先手动测量一下腿部线条。
啧。
尤浩戈很想把腿缩回来,可惜他的腿有自己的想法,并不受他控制。
尤浩戈双臂往身后地上一撑,仰头望天:“这就是命啊。”
秦悠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啊对对你说什么都对。”
尤浩戈:“我们文科系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爱,为什么还是逃脱不掉挖坟的命运。”
秦悠掌心要着火:“这就是命啊。”
尤浩戈:“唉。”
秦悠:“我给你按按那条腿?”
尤浩戈:“……”
第362章
好不容易把自己两条腿都抢回来,尤老师盘腿往那一坐,不动如山。
秦悠咂咂嘴:“其实我也可以按摩手臂和肩颈。”
尤浩戈往旁边的坟坑里一躺:“你把我埋了吧。”
干活干得闹心的老牛走过来,两蹄子就把坟坑填平了。
秦悠赶紧把尤老师挖出来。
跟尤老师一块出土的还有一具半腐不腐的尸骸。
看衣服是现代人。
出土的尤老师抱紧弱小可欺的自己,看清那具尸骸的脸,他张开双臂热情地拥抱上去。
“兄弟,我可算找到你了!”
没走远的老牛又溜达回来,一蹄子把他俩都踹坟坑里给埋了。
此次委托玄易找尸骸的是两家人。
一家要找三十年前离家出走的儿子。
一家要找上个月失联的亲属。
经过算命系学生的推算,这两人均已离世。
占卜系学生做死物占算,显示二人埋身在同一方位。
尤浩戈和王老师偷偷算过,这两个人的确都已死亡。
前者三十年前离家后不久就遭遇意外身亡。
后者离世也有近一个月了。
他们先去本地殡仪馆,没找到后者尸身。
占卜系老师做了详细推演,将二人的埋骨地锁定在这座远离人烟的深山里。
正如秦悠预料那样,学生们难得来一次这么荒僻且有挑战性的野外,离开村落后全都撒了花。
几位老师只得御剑跟随,免得他们迷失在这传闻中有妖怪吃人的大山里。
算命系的学生只会看生死,却判断不出后者死亡的具体原因。
王老师算出那人登山遇险坠落而亡。
大伙齐刷刷看向尤老师,都想知道他是否能从命数中看出更多。
尤浩戈没有让他们失望,他说出了令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细节。
“逝者命定短寿,卒于山土之间。此山阴气大盛,葬身于此山者必定难得安宁。死人心疼死人,定是有其他诈尸的死人把坠落山崖的人给埋了。”
王老师:“卒于山土之间?他不会是落地时还有口气,被好心死人活埋了吧?”
尤浩戈耸肩,“山土”中的山意味着那人是摔死的,土对应着埋。
这种命数是典型的现世报,结局难改,但过程可变。
是摔死还是活埋,且看他生前的造化了。
真要较这个真儿,得把尸体挖出来送去尸检。
可怎么找尸体就成了个天大的难题。
两个占卜系老师率领学生算了一天,只给出个大致方位。
眼见在山里挖坑是个耗时耗力的无底洞,尤浩戈决定带体能最好的五个学生单独行动。
其他人按图索骥,去找那位在山里埋了三十年的可怜人。
尤浩戈也是在跟几小只照面后才知道山峰那边情势危急。
他重新给那边的人掐算命数,结果显示他过不过去都一样。
看看自己这队累垮的五个学生,带他们过去吧,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留他们在这呢,随便诈个尸都能把他们埋喽,到时候他还得到处挖他们。
两相权衡之下,他选择了留下来继续挖。
秦悠望望这片被挖开的土地:“这里的尸体都是死人埋的?”
尤浩戈:“肯定啊,活人哪会选风水这么差劲的坟地。”
一座山只是刮几下黑风不可能让住在附近的所有人都闻风丧胆不敢靠近,山之恶名必定是用人命堆积起来的。
最早是离山近的村民进山采药打猎后一去不返。
乡里乡亲帮忙寻找,谁知进山那位没找到,又赔进去好几个找人的。
渐渐便没人敢再进山。
那些丢在山里的人自然而然被村民们认定是被妖怪吃掉了,尸骨无存。
然而这山里并没有吃人的妖怪。
迷失在山中的人或受困而死或遇险而亡,有些人死后受山中阴气影响诈尸。
都是同乡同村老熟人,帮忙埋一下是人之常情。
出于好心的掩埋,当然要选自以为的风水宝地。
死人在哪最舒服?
哪里阴气重哪里就舒服。
那座山峰上阴气最重,可离前面太远,诈尸者没办法将死人们全部扛到那边去。
这两山之间的地沟就成了诈尸者的不二之选。
有些人离世后没诈尸,被埋进这块阴气重地后反倒站起来了。
于是帮忙埋尸体的死人就更多了。
尤浩戈指指斜对面那个坟坑,里面的尸骨碎得很有个性:“那种摔得太零碎,诈尸也站不起来,就只能经年累月在土里埋着。还有些人命中注定死在此山中,死亡一瞬间魂魄便已离体,放下了所有执念,这样的尸体也不会诈尸。”
秦悠看向刚挖出来这位,保存还算完好却没有诈尸迹象。
尤浩戈叹了口气,说埋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是亲属下葬,他想把它们都带出去。
别管是否诈尸,都不该继续躺在这阴气重的山沟沟里了。
更别说它们之中的很多人还有在世亲人在盼着它们回家。
秦悠表示这事好办。
她把聒噪的蝉拎过来,让它去找灵车。
灵车不敢在这没有路的崎岖山林里开得太快,却也比脱力的学生们步行要快得多。
学生们休息一阵,打起精神来将所有尸骨装车。
尤浩戈让渡鸦和老牛留在这边照看学生,他则带着秦悠御剑去支援另一边。
此时此刻,被糊了一脸的鬼脸已经扭曲得不似人形。
是冷不丁看一眼能做半个月噩梦的程度。
尤浩戈的眉毛立马拧了起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破碎的魂魄?”
秦悠握紧菜刀:“我下重手会让它们伤上加伤吗?”
尤浩戈:“都已经是魂飞魄散了,再伤还能伤到哪去。”
他掐了个手印,在御剑逼近黑风时用全力拍出。
秦悠挥舞菜刀将钻空偷袭他俩的黑风逼退。
趁黑风闪避的一瞬,二人登上山峰。
尤浩戈瞅瞅受伤的两个人,正是占卜系那俩老师。
二人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浑身布满血点,看起来伤势很重,实则就只是一点皮外伤。
王老师已经率领学生用玄易的伤药帮他们包扎好了。
两个老师苦笑叹气:“咱要找那尸骨很好找,可他的魂魄混在黑风里,怎么都分离不出来。”
秦悠看向堆放在旁边的包裹,依稀露出几块白骨。
家属要找的是骨骸,有白骨就足以交差。
可玄易师生明知道逝者的魂魄仍在这山中受苦,哪里肯就此离去。
老师们联手施法想将白骨对应的魂魄召唤出来带走。
未曾想黑风四起,仨老师被吹飞了俩。
尤浩戈问他们是否算出这么多魂魄破损的因由。
占卜系那位年纪稍大的老师指指整座山峰:“这里地势得天独厚,阴郁中自带天地刚猛,所有落在这里的魂魄就像是投进绞肉机里的食材,早晚都会被搅碎。”
尤浩戈:“天地刚猛?这?”
占卜系老师:“你不认同?”
尤浩戈:“人人都说地狱,谁也没见过真的地狱。地狱里都不见得有的玩意,这山里能有?”
王老师浑身一震:“这是人为布置出来的?”
有学生插话:“我们看过山石,没有人工打磨痕迹。”
尤浩戈:“天地自带生机,又哪会往死里逼人。”
几位老师都沉默了。
死在这山里已经是很悲惨的死法了,若非穷凶极恶,老天又哪会再“赏赐”他们一个魂飞魄散呢。
可若真是有人在布置,这手笔也太阔绰了吧。
尤浩戈:“古早时的人们疯起来,什么事干不出来。”
他左右看看:“小宝呢?”
王老师说:“小宝说去找出去的办法了。”
人要出去并不算难,难的是怎么把魂魄一并带走。
既然事起山势,那只要把山敲坏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尤浩戈镇臂高呼:“同学们,到你们出力的时候了,冲吧!”
第363章
学生的破坏能力与所学专业无关。
这些平日里没什么动手机会的学生寻到小宝,按照他指点的方位各持武器一顿乱砸,好悬没把整个山峰给削平了。
呼啸的黑风立时减弱,那鬼脸面露痛苦神色。
尤浩戈让大伙准备好魂瓶,待会鬼脸破碎争取将所有零碎的魂魄都收起来。
有学生不解其意:“魂魄已碎,飘散在天地之间等待漫长的重组才是其唯一的出路。这山中的古怪黑风散去,它们没必要非离开这座山不可。”
这话听得秦悠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王老师解释道:“此山之势非一朝一夕能破,它们都是无辜亡灵,理应有个更妥善的去处。”
两位占卜系老师也说:“破碎的魂魄能在几十年间拼成那样一张鬼脸,说明碎得没那么彻底,换一处适合魂魄休养生息之地,能助它们早日重塑魂体再入轮回。”
尤浩戈没有参与科普,他正在与那张鬼脸对峙。
鬼脸不断变换扭曲,眉眼间尽是山峰被毁的愤恨。
失去依傍的黑风团团围在鬼脸四周,看样子是打算与鬼脸融为一体。
小宝完成凿山第一榔头就没再出力,这会儿他来到尤浩戈身边。
“你来我来?”
尤浩戈凝视那张扭曲鬼脸,半晌未语。
小宝瞄了眼混在学生堆里听老师们交谈的秦悠,啧啧两声。
“人都回来了,你就别触景生情了,再不动手敌军要战斗力翻倍了。”
小宝一把揪住尤浩戈的裤腿,使劲往下一拽。
尤浩戈下意识提住裤腰。
小宝趁机将他往身后一甩,榔头脱手而出,直击那鬼脸印堂。
鬼脸内里发出隆隆咆哮,黑风瞬间包住鬼脸整张面孔。
小宝跃身而起,炮弹一样直射那团黑到已无法分辨五官的脸。
~
学生全情投入到拆山的大项目中,等他们把小宝指点的一整块一人多高的山石全部敲碎,山中忽地刮起一阵暖风。
被风吹拂过的花花草草都显得更有精神了。
尤浩戈瞥一眼毫发未损的小宝,转身拍手召唤意犹未尽的学生们:“你们好像还有余力?”
学生们挥舞刀剑锹镐:“这才哪到哪,我们能把整座山挖开。”
尤浩戈:“太好了,你们去把那些葬身在这座山峰上的逝者都挖出来,带去山外安葬。”
学生们兴高采烈地去了。
两小时后就再没人嘴硬了。
寻亲属尸骸最终演变成了浩浩荡荡的迁坟。
由于工作量实在太大,玄易不得不把刚结束其他夏令营的学生全都发配过来。
除了埋在深山各处的白骨,他们还要找那些好心埋同伴的死人们。
山中阴阳终将归于平衡,诈尸者若非心中怨念太深怕是要分分钟扑街躺平。
它们好心埋别人几十年,可不能让它们落得曝尸荒野的凄凉下场。
人手充足之后,秦悠就彻底闲下来了。
尤浩戈作为此项目的带队老师,项目正式结束前不能离开。
秦悠百无聊赖,想走又没法走。
灵车是此次迁坟的主要劳力输出,老牛也被套了临时借来的板车干起了搬运。
连几小只都被学生们用食物诱惑赚上了外快。
她想走只能靠两条腿。
望望这茫茫深山,再瞧瞧那满天飞时不时撞一块摔一地的学生。
呃,她在山里待着就挺好。
秦悠只想当个闲人。
尤浩戈偏不让她如愿:“小秦同学你看那帮小土豆都能到处飞了,你是不是也飞一下?”
秦悠往手上撒了点晚餐剩下的辣椒面:“容我唤醒一下埋藏在我体内的洪荒之力。”
尤浩戈按住她要揉眼睛的手:“我是让你飞,不是让你瞎。”
秦悠鼻子动动,她都闻见辣味了。
随着秦悠一声喷嚏,她手指上厚厚的辣椒面飞溅起来。
尤浩戈的眼睛肉眼可见泛了红。
秦悠赶紧找水给他洗眼。
尤浩戈顶着一双桃子眼:“你先把手洗了呗。”
有学生来找尤老师汇报今日挖掘进度,打老远就发现尤老师捂着脸似是在哭。
学生蹑手蹑脚凑到近前,正好听见小秦老板诚心道歉:“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用了。我,我会照顾你的。”
学生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秘密,眼睛瞪得快赶上嘴大了。
见那俩人没有发现自己,他一步一退踩着自己来时的脚印退走了。
这边,秦悠还在不停道歉。
再看尤老师,眼睛肿得彻底睁不开了。
尤浩戈仰天长叹:“老天要是有你这本事,早把我变煤炭渣渣了。”
老天不服气似的,轰隆隆两声。
尤浩戈动动耳朵:“是不是要下雨?来往这浇。”
他指指火辣辣的眼睛。
老天偃旗息鼓,整个山头连一片云彩都看不着了。
秦悠反复洗手,又去要了点做饭的油不停搓洗,好一顿折腾过后,她用自己的眼睛试了试,手上一点不辣了,她这才敢再碰尤老师。
往前走一段路是条穿山而过的小河。
河水齐腰深,还残留着阴气未散时的冰凉。
秦悠扶着尤浩戈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
尤浩戈那张嘴就没停过:“你会御剑咱们是不是就不用走了,小秦同学你得认真学习,不能辜负老师对你的殷殷期盼。”
秦悠憋得脸都红了:“老师你伤的是眼睛又不是腿,你自己直立行走不行么。”
尤浩戈恨不能整个人挂到秦悠身上:“这是老师对你的考验。”
然后他俩就被一块石头绊倒,差点掉到河里去。
秦悠推开他,探手进河试水温。
再一转头,尤浩戈已经把整个脑袋扎到河里了。
秦悠等了一阵不见尤浩戈起来,赶忙去托他的脑袋。
尤浩戈猛抬起脸狂甩头,甩她一脸凉水。
秦悠面无表情松开手。
尤浩戈一脸拍回到河面上。
这次他的“潜水”时间更长。
秦悠叫了他两声也不见他有所反应,只好又得去扒他脖子。
出水的尤浩戈维持着瞪眼的表情,那双红肿的眼睛瞪起来怪瘆人的。
秦悠按住他脑门:“等我退开你再甩,我可没带换洗衣服。”
尤浩戈拽住她的手:“你也下去看看。”
秦悠:“我不……”
话都没说完,她就被尤浩戈给按进河里。
紧接着尤老师自己的脑袋也扎了进来。
尤浩戈的手一直捂着秦悠的脸,秦悠除了入水时那一激灵倒也没什么不适。
适应水下以后,尤浩戈的手微微下移,捂住秦悠的口鼻,让出她的眼睛。
秦悠缓缓睁眼,正对上一双白花花的大眼珠子。
秦悠:“!”
要不是尤浩戈的手捂得严实,她这一下非得呛晕过去不可。
尤浩戈紧贴着她,不停朝她使眼色。
秦悠实在分辨不出尤老师那双红肿的眼睛要表达什么。
她伸出一只手,尝试靠近那双眼睛。
眼睛忽然向下一缩。
秦悠这才看清眼睛并非单独存在,而是长在一张泡得有些发白的脸上。
河里有个人!
秦悠要起身。
尤浩戈适时松手,跟秦悠一道出水。
尤浩戈可算腾出手抹一把自己脸上的水了:“不是我眼花吧?”
秦悠摇头,脑子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水里那是他们一直在找的诈尸者。
想来诈尸者对山中气场变化十分敏感,在山峰被毁鬼脸被收之后,它第一时间藏进了山中阴气散去最慢的区域,也就是这条河里。
秦悠立刻叫人来捞尸。
可等学生下水,诈尸那位早没影了。
于是搜山变成了搜河,几个水性好的学生沿河接力寻找,终是在两日后将所有藏在河里的死人都捞出来。
秦悠也没想到那条河里竟然藏了六个诈尸者。
幸亏他们这几天喝的是灵车运完尸拉回来的桶装水。
若是就地取材喝河水,秦悠是无所谓,那些学生的脸色估计会比现在更难看吧。
~
由于在山里停留了太久,该夏令营项目不得不就此终结,要是再接几个“送死”委托就要开学了。
师生们都还有未完成的夏令营项目,他们的觉还没补回来,人就又被新项目的校车拉走了。
尤浩戈是唯一的特例,他那双眼睛不但没有消肿的迹象,反倒肿得像要长死。
几位校长亲自看过后决定放他个长假,能赶上开学前最后的出行就把他安排过去,赶不上就明年再补。
尤浩戈拄着根棍儿,像个盲人那样将校长们送走,一转身立马把兜里的辣椒面塞回橱柜里。
“小秦同学咱们去收垃圾吧。”
秦悠拧起眉毛:“别告诉我你偷偷给自己‘补妆’来着。”
尤浩戈讪笑:“这不是没办法么,你也知道玄易压榨人有多狠。”
秦悠笑着挽起袖子:“玄易压榨你,你就压榨我是吧。”
她这几天恨不能把尤老师当皇帝伺候,吃饭都一口一口喂到嘴里。
尤浩戈后退几步:“我没想压榨你,可辣椒面进眼睛实在太疼了,我……救命啊。”
~
为了日后还能在垃圾山混口饭吃混个床位,尤老师收垃圾格外卖力。
秦悠什么都不用干,坐在小破车里吹着空调,喝着尤老师买的奶茶,啃着尤老师买的鸭货,看着最新开播的偶像剧。
偶像剧男主也是老熟人。
吕灰。
那位出道主演三人恐怖片即至巅峰,后来默默无闻、做梦离魂跑去饭店偷吃的男艺人,在跟沈青杨合作了那部僵尸恐怖片以后重新打开了属于他的市场。
沈青杨那种咖位都不忌讳跟吕灰合作,其他艺人就更放心了。
这位明珠蒙尘的优质艺人终于走出随巅峰而来的阴霾,成功跻身爆红小鲜肉之列。
想到沈青杨,秦悠拿鸭货的手一顿。
他不是跟尤老师一起走的么,怎么又不见了?
第364章
尤浩戈还在任劳任怨倒垃圾。
秦悠决定先给沈青杨发个信息。
沈青杨回得飞快:这次没丢,尤老师那项目太没意思了,我中途转去苏老师的项目了。
大明星这些年没少跟他俩跋山涉水挖坟,仅剩这点假期的尾巴他实在不想再往山里钻了。
秦悠舒了口气:没丢就行,爱哪哪去。
尤浩戈倒完一桶垃圾,把自己贴到车门上。
秦悠降下一半车窗,尤浩戈顺势将下巴挂了上去。
秦悠投喂鸭货。
尤浩戈照单全收,鼓着腮帮子一嚼一嚼。
秦悠:“你这样看特像个成精的大水耗子。”
尤浩戈差点噎着:“夸人可爱都比喻成仓鼠,我为什么是大水耗子?”
秦悠把镜子放到他面前让他自己照。
得知校长要来垃圾山看望自己,尤浩戈自己下了把猛药,现在他不光是眼睛又红又肿,眼睛周围一大圈皮也都膨起来了。
再加上干活出汗,半长不短的头发一缕缕乱糟糟贴在脸上。
尤浩戈:“是挺像大水耗子。”
一只从还未清理的垃圾桶里钻出来的大水耗子缩着爪爪仰脸瞅他。
尤浩戈冲它笑笑。
大水耗子吓炸了毛,吱吱叫着钻进下水道。
今日收垃圾的最后一站是殡葬一条街。
尤浩戈照例负责苦活累活。
秦悠坐在车里修复相熟店主送来的两个牌位。
两个牌位一看就有年头了,上好的木料糟烂得不成样子,上面附着着一层黄绿霉菌,刻在正中的字体也已模糊到无法辨认。
秦悠真心认为烂成这样的牌位没有拯救的必要,别管逝者愿不愿意都得换个新的。
可店主说这是客人登门坚持要修的,他实在修不了才转手给秦悠。
既然是客户的要求,秦悠只能尝试着清理。
首先得把霉菌去掉。
店主说他用消毒液清洗过,没等阴干就又长出一层。
秦悠嘴角直抽:“牌位都能用消毒液洗了?”
店主:“平常的牌位我哪敢呐,那位客人说只要能清理出来就行,过程不重要。”
秦悠了然,很多有年头的牌位就只是后世子孙对先祖的念想,牌位所代表的那位老祖宗早不知转世多少回了。
对这种牌位不必过分谨慎,清理干净交还给顾客就成。
秦悠再无顾忌,买了把刷鞋的小刷子暴力干蹭。
霉菌长在木料表层,只有将所有霉变的木料都祛除掉才能进行后续修复。
秦悠捏捏牌位的厚度,有点担心这块薄薄的木头烂透了。
鞋刷毛用,很快便将牌位背面刷掉一层烂木渣。
翻到正面,秦悠先用手指摩挲刻字的凹陷。
确认还能辨认出是什么字,秦悠抄起刻刀打算先把这几个模糊的字重新雕刻一遍。
要是先清理打磨的话,可能就辨不出逝者的名讳了。
秦悠刻第一笔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当她将三字名讳复刻一遍,秦悠的脸色变了。
她拿起另一个牌位,摸索着刻出正面文字。
秦悠。
而那三字名正是尤浩戈。
尤浩戈把烧剩一半的纸钱打包装好塞进后车厢,回到前面一瞧,秦悠那脸比烧过的纸灰都黑。
尤浩戈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正瞧见刻有他名字的牌位。
他探手抄起来:“这谁给我立的牌位,怎么用这么破烂的木头?”
秦悠把自己那块也塞给他。
尤浩戈的脸色沉了下去。
给活人立的牌位只有一种:长生牌。
通常是得了别人天大恩惠的人出于感激而立,每日烧香擦拭,意在为恩人祈福。
长生牌跟灵牌长得差不多,但长生牌上就只有恩人的名讳或是一个代号,背后记录供奉着所受恩惠的详情。
这俩木牌一看就是灵牌,那行字下面明明白白写着:灵位。
尤浩戈翻来覆去看着,嘴角勾起冷笑:“这是那个不肖子孙立的,连个供奉人的名字都不敢留。”
秦悠火气退去了一点:“你确认这牌位不是咱俩的吧?”
尤浩戈:“你觉得能是么。”
秦悠顺着他的手瞅瞅自己。
她确实是死过,可她魂飞魄散于另一个时空,这个世界的她一半活蹦乱跳一半埋在棺材里等着重聚,怎么看都不像能混上牌位的样子。
秦悠深吸口气:“你呢?”
尤浩戈晃晃他那块破灵位:“我死了会用这么糟烂的木头?”
秦悠:“你肯定不会用。”
尤浩戈:“必须不用。”
秦悠:“那你死过么?”
尤浩戈一噎:“你看我像死过的样子么。”
秦悠故作深沉:“不好说。”
尤浩戈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不要发散思维,只关注字面意思就行了。”
秦悠:“哦。”
二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两块牌位上。
直至那位送牌位来的店主给他们送水送外卖午餐。
被他俩同时盯着看,店主不受控制地抖三抖。
秦悠把牌位往他面前一推。
店主的眼睛立马看直了:“这,这是重名了?”
尤浩戈:“你信么?”
店主连连摇头,眉头系成个死疙瘩:“是我大意了,这是有人要害你们呐。”
能在殡葬一条街开店的人都是熟知各路民间殡葬习俗与传说的,店主知道有一种民间邪法就是往破烂牌位上刻活人名讳从而施以诅咒。
店主:“要选横死之人的牌位埋进淹水的土葬老坟里,等牌位烂得看不出原主是谁再刻上活人的名字,再在老坟里贴着泡烂的尸身埋些日子。这样不仅能带衰活人的气运,还会引得那被夺了牌位的横死鬼的记恨占了自己名字的人。你们……”
店主看看他俩,似有忧虑又觉得自己的紧张有点多余:“你们最近小心点,肯定会有恶鬼厉魂去找你们。”
秦悠问起破解之法。
店主摇头:“这牌位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叠加了老坟泡尸和横死鬼双重诅咒。烧掉牌位能避免泡过尸水的牌位影响活人气运,却会进一步激怒横死鬼。保留牌位可以暂时稳住横死鬼,可谁的气运架得住被这么凶的牌位祸害,横死鬼不找上门也够呛能有活路。”
秦悠问他记不记得送牌位来店里的人什么样。
店主先是点头:“是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中年人,这么高,哎不对,好像是这么高。”
店主越描述越含糊,最后无奈摇头:“真奇怪,刚才那人影还在我脑子里,这一会就想不起来了。”
秦悠没有为难他。
那位“客人”必是没少在这条街上蹲守,深知她跟各家店主关系好,还会从店主们的手里接一些他们做不了或没时间做的活计。
不是这位店主,也会是其他店主接手这两块牌位。
烂成这样,谁能修得好啊。
兜兜转转早晚会落到秦悠的手里。
牌位这东西是有灵性的,尤其是这种刻活人名字的。
这两块牌位交到秦悠和尤浩戈的手里,让他们发现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这恶毒的双重诅咒才算正式生效。
秦悠撂下牌位舒展筋骨:“少了个费事的活,多了个饭后娱乐活动。”
店主听得一愣一愣:“啥?”
秦悠:“这事您甭管了,要是那人再登门您就说牌位还在修。”
店主苦笑:“他哪还敢再来,不怕你们守株待兔啊。”
秦悠:“毕竟是人家上门送货,咱得做好对方借机讹诈的准备。”
她从包里划拉出两块陈旧的棺材板,三两下削成牌位的形状:“这个您拿着,就当是换货了。”
店主明白她的意思。
“客人”送来两块长毛的木头,他还回去两块没毛的旧木头。
是不是原来那两块,谁又说得清呢。
这是专堵胡搅蛮缠客人的老法子了。
这两块长毛的牌位正式归秦悠和尤浩戈所有。
俩人如同捡了两块金砖,一人手捧一个,乐得合不拢嘴。
店主拍着脑门回去看店了。
秦悠抱着尤浩戈那块:“你说牌位原主什么时候来找咱俩啊?”
尤浩戈正拿鞋刷子清理秦悠那块牌位上的绿毛:“反正不能是大中午,这太阳,活人都要晒化了。”
他这话音未落,烈日被迅速移动的乌云遮蔽,狂风乍起,卷着不知谁在街口烧的纸灰来了个遮天蔽日。
秦悠:“……看来针对咱俩气运的诅咒已经生效了。”
气运这事上,尤浩戈那次帮唐老师干私活时就吃过亏。
可惜,再亏的气运也刚不过他无懈可击的命硬。
而秦悠连个正经活人都算不上,气运亏到底也就是喝凉水塞牙。
双重诅咒落到他俩头上自动削减一层,能期待一下的也就是恶鬼厉魂找上门了。
秦悠张开双臂迎向狂风:“让鬼来得更快些吧。”
啪叽。
一张烧一半的纸钱糊她脸上。
秦悠:“……”
果然倒霉。
第365章
一只老鬼藏在街口的绿化带里,畏畏缩缩,想上前拾回自己的纸钱又不敢。
那俩人捧着两个糟烂牌位笑个不停,太吓鬼了。
秦悠瞄见老鬼,忍住将那烧剩的纸钱撕碎的冲动。
她拿出一把香,朝那老鬼招招手。
老鬼馋得直流口水。
它瞄一眼头顶乌云,烈日就在那厚重云层之后。
虽然天儿有点黑,但也是正经的大白天,它不能那么倒霉碰见骗鬼的人渣吧?
秦悠又抓起一把纸钱晃了晃。
老鬼颠颠飘到小破车旁。
秦悠把香点上。
老鬼深深吸上几口:“真是极品。”
秦悠甩手将那香给灭了。
老鬼:“小丫头,烧给鬼的香烛不能手动熄灭。”
秦悠:“我就灭了,你能咋地?”
老鬼:“……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礼貌么。”
老鬼往地上一坐,嚎啕大腿,边哭边蹬腿。
秦悠:“……”
尤浩戈拎着牌位下车绕到老鬼身前。
老鬼瑟缩:“你,你干嘛?”
尤浩戈呲牙:“你再耍无赖信不信我用这玩意削你?”
老鬼看清牌位全貌,差点把自己两条腿蹬飞出去。
它踉跄着爬起来不断后退:“咱无冤无仇,犯不着动这么大干戈。”
尤浩戈用牌位给自己扇风:“我们也不想动干戈,可有人想要我们的命呐。”
秦悠把另一块牌位给老鬼看。
老鬼冷汗直淌:“你俩是不是刨人家祖坟了?”
秦悠和尤浩戈对视一眼,各自望天。
老鬼狂拍大腿:“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能连最基本的敬畏之心都没有,真是作孽啊。”
尤浩戈撇过脸来给老鬼相了个面,随即报出一个公墓序号。
老鬼眼睛瞪溜圆。
尤浩戈:“信不信我俩这就把你的坟也刨开?”
老鬼疯狂摇头,很快又使劲点头。
秦悠重新点燃那把香,再把玄易出品纸钱连同糊她脸上那张一并烧掉。
老鬼的衣兜变得鼓鼓囊囊。
有钱能使鬼推磨,老鬼立马摆出“有事您说话”的谦卑姿态。
秦悠问老鬼是否常来这条街。
老鬼摆手:“我平时都在阴宅附近活动,来这是因为儿孙在街口给我烧了纸钱,我来收钱的。”
秦悠又问它是否认识常在这条街上混的鬼。
老鬼想了想:“孤魂野鬼我不熟,不过我们墓园有个老太太子孙特别孝顺,隔三差五就在街口给她送钱烧香,她常来。”
秦悠请老鬼帮忙打听那日送牌位去殡葬店那人的线索。
外貌特征,来去时所走的路线,都行。
殡葬一条街没有监控,可离开这条街,到处都是监控。
这事既是人为,他们总能查到线索。
老鬼应承下来,吸两口香便走了。
秦悠和尤浩戈合力将最里面的几桶垃圾装车,都没顾上挑拣,大雨就落下来了。
两人钻进小破车里,总算没被淋成落汤鸡。
尤浩戈掸掸淋湿一角的袖子:“这次的霉运没有上次猛嘛。”
随着他的这句话,高速行驶的小破车突然急刹。
没系安全带的两个人结结实实怼在窗玻璃上。
小破车响了两声喇叭:你俩没事吧?
车上俩人好半天都没回应它。
小破车在回垃圾山还是去医院之间纠结了一下,果断连通车载信号呼叫灵车。
秦悠一把按灭信号:“我们还没死呢,叫灵车干嘛。”
小破车很委屈:万一死透了呢。
秦悠先把自己撕下来,再把尤老师扯下来。
尤浩戈那张辣肿的脸遭遇撞击,快成发面大饼了。
秦悠实在没忍住,给他拍了张特写。
尤浩戈发出奄奄一息的喟叹:“小秦同学你变了。”
秦悠:“我只是想请专业人士评估一下你这是揍胖几斤才能实现的效果。”
尤浩戈猛地睁开眼。
可惜他现在这眼睛睁不睁的没区别。
秦悠发了个朋友圈,立刻引来玄易师生的慰问关心。
白校长:早上还没肿成这样呢,你们又去哪作妖了?
秦悠回:我们发生了车祸。
白校长:!
下面是排列整齐的一排排惊叹号。
终于有人问到了重点。
章老师:你家小破车和灵车能出车祸?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秦悠回:可能是因为我们遭遇了诅咒吧。
这下排队的惊叹号更壮观了。
等大伙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秦悠应师生们的请求,将那两个牌位的事简单说了说。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集中在是谁要害他俩。
至于牌位的双重诅咒在玄易看来根本不叫事——有亏气运更危险,烧掉牌位等横死鬼来找就好办多了。
实在不行在玄易校园里住一阵子,横死鬼连校门都进不去。
秦悠当然不会搬到玄易躲清静,她只是想问问这俩牌位有没有其他隐藏危害。
一位处理过类似问题的诅咒系老师表示:减少接触发霉木板,谨防各种菌类感染。
在刚刚那一撞中险些人牌二合一的秦悠默默将灵位丢去后座。
见尤老师还紧紧抱着,秦悠接手过来也扔到后面去了。
留言再度刷新,跳出沈青杨的回复:你俩真出车祸了?撞谁了?
秦悠头皮一紧。
她肯定是撞懵了,怎么就没问问小破车为何急刹呢。
小破车很幽怨:我这技术咋可能撞人。
秦悠:“那?”
小破车:撞了个鬼。
秦悠:“……”
车外狂风暴雨,秦悠坐在车里什么都看不见。
她撑开大黑伞推门下车。
尤浩戈抓了件破烂雨衣套在身上也跟下来。
空旷的街道上就只停了小破车一辆。
车灯亮起,勉强刺破雨帘。
秦悠这才瞧见车前躺着个血糊糊的人。
如果它没有那一身黑气的话就更像人了。
这位也是真敬业,小破车停下这么半天,它愣是没动一下,好像真被撞断气了。
秦悠:“这么大的雨拍脸上不疼么?”
那鬼喷血的嘴巴张开,似是要说什么。
倾盆的大雨强行将它到嘴边的话冲回去了。
那鬼灌了几大口雨水,呛得直翻白眼。
秦悠伸伸手,又缩回来:“鬼能做心肺复苏吗?”
尤浩戈:“试试就知道了。”
他双手交叠压在那鬼胸口上。
那鬼双目圆睁,满面狰狞。
尤浩戈一脸郑重:“挺住,我们来救你了。”
他骤然发力向下压。
那鬼的胸膛变平面体了。
尤浩戈:“没事,我们还有人工呼吸。”
他去棺材斗里拿出个新捡回来的打气筒,对准那鬼的嘴巴打气。
那鬼迅速膨胀,最后实在撑不住强大的气压,眼珠子飞出来了。
尤浩戈瞅瞅滚到脚边正在怨毒瞪他的大眼泡:“好久没玩踩眼睛了。”
然后他一脚踩了上去。
那鬼“嗷”一嗓子坐起来,黑洞洞的眼眶里绽放妖异红光。
尤浩戈抬起脚,地上空空,哪还有眼珠子。
那鬼咧嘴阴笑,从它嘴巴里淌出来的血冲进雨水里便没了那抹刺目的红。
秦悠拖着腮帮子耐心看它演恐怖特效:“它是来找你的还是来找我的?”
虽然他俩一直是绑定出售,但烂牌位的原主只会主攻顶替自己名字的那个人。
这个鬼半路撞车,想必这就是它成了横死鬼的因由。
尤浩戈:“我觉得是来找我的。”
秦悠:“何以见得?”
尤浩戈:“你看它到现在看过你一眼么。”
秦悠一把揪住那鬼的衣领奋力摇晃:“你倒是看看我啊。”
那鬼的脑瓜子就这么被她晃掉了。
秦悠撒开手:“咱们是不是有点欺鬼太甚了?它也是受害者来着。”
尤浩戈“嘁”了声:“它可一点不无辜,不然你以为它为什么能这么熟练地撞到小破车上。”
小破车狂响喇叭以表赞同。
秦悠拾起脑袋怼它脖子上:“碰瓷的啊,惹不起惹不起。”
那鬼表情愈发阴狠。
秦悠摸摸下巴:“我怎么看它这么别扭呢?”
尤浩戈把鼻子朝上的鬼脑袋端下来,上下一转重新组装。
秦悠:“啊,这样顺眼多了。”
那鬼转动头部,骂骂咧咧。
秦悠侧耳大喊:“雨声太大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那鬼骂得更脏了。
秦悠:“啊?”
那鬼脖子上青筋暴起。
秦悠:“还是听不见呐。”
骂到最后,那鬼嗓子劈叉了。
秦悠有点失望:“就这点本事啊。”
她抖出上吊绳往那鬼身上缠两道,系在车尾让它跟车跑。
那鬼身上的黑气散了聚聚了散,到玄易时它已没力气蹦跶了。
秦悠把那鬼交给刚回玄易的老师,没再多看它一眼。
她鲜少对鬼这么刻薄,可这鬼属实有点过分。
这样的雨天,再好的车技都避不开它的碰瓷。
它做人时碰瓷是为了讹诈钱财。
死后这么碰瓷只可能是要人命。
连小破车都没能避开它,可见它死后的碰瓷业务比生前更为熟练。
生前碰瓷被撞死是它自找。
死后不好好反思自己的行为,反倒变本加厉害人。
看它那一身浓郁黑气,可不是被偷个牌位就能激化出来的。
对这种生前不是好人,死后没少害人的鬼,秦悠都想给它配个磨盘,先让它干几年苦工再说。
尤浩戈双手枕在脑后,悠闲得直吹口哨。
见秦悠仍黑着脸,尤浩戈笑得贱兮兮的:“它碰瓷的是我,我都没生气,你干嘛气成这样。”
秦悠:“求你别笑。”
尤浩戈凑近了些,笑意更甚:“为啥呀?”
秦悠一拳头怼在他脸颊上:“实在太丑了。”
尤浩戈贴到车窗上,自闭了。
许是担心再出状况,小破车开得很慢。
眼瞅快到垃圾山了,一道墨黑人影突兀地出现在车前面。
秦悠皱眉,难不成她那牌位的横死鬼也是个车祸碰瓷的?
尤浩戈连雨衣都不穿了,撸起袖子跳下车:“长得比我还丑,找揍!”
第366章
尤老师去得气势汹汹,停得毫无征兆。
秦悠只瞧见尤浩戈冲上去,随即抱住脑袋蹲到了地上。
拦路者跨前两步,用一个长条东西顶住尤老师脑袋。
秦悠眯起眼睛。
那是枪么?
拿枪的人已经十分少见了,拿枪的鬼这得载入鉴鬼图谱了吧?
她脑子尚未反应过来,蹲着的尤浩戈突然倒地。
秦悠的心一紧,推门就要下车。
拦路鬼看都不看地上的尤浩戈,从他身上飘过去直奔秦悠。
一只手抓住它的脚踝,硬将它拽了回来。
拦路鬼惊疑不定低头一瞧。
尤浩戈紧闭双眼仿若死人,可他的手却如铁钳般牢牢扣住它的脚踝。
拦路鬼一惊之下大怒,举枪给尤浩戈来了个连环射击。
那一声声爆响犹如炸在秦悠脑子里,她两眼泛起血光,疾步向拦路鬼冲上去。
拦路鬼狞笑举枪。
可它的手没能举起来。
地上那位诈尸似的坐起来:“你这没完没了的劲头属实有点赛脸了。”
拦路鬼面露惊恐:“你怎么没死?”
尤浩戈掐住它手腕的手加了点力道。
鬼手弯折九十度,那把枪脱了手,跌进积水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尤浩戈啧啧两声:“你拿个玩具枪我都配合你再演一会,这鬼气幻化出来的破玩意激发不了我演戏的欲望。”
拦路鬼目眦欲裂,弯身用另一只手捡枪。
秦悠的凶器菜刀抢先一步劈在那枪上。
逼真的枪化作一团黑气,在地上出溜着想回到拦路鬼身上。
尤浩戈在水上蹬了一脚。
那黑气便被雨水冲走了。
那鬼极其狼狈地躲开秦悠第二刀。
尤浩戈借它躲闪的拉扯之力从地上站起来。
秦悠一把将他从拦路鬼手上抢回来:“伤着哪了?”
尤浩戈:“我能伤着哪啊。”
秦悠警惕前敌,眼角余光在他身上游走一圈。
尤老师那身单薄的衣物被雨浸透,全都黏在身上,所有轮廓清晰可见。
秦悠仰起脸来。
尤浩戈以为天上下鬼了,也仰起脸来。
拦路鬼受他俩影响,也抬起了头。
秦悠脑门飙升的热度迅速被冰冷的雨水带走,她一菜刀横拍过去。
拦路鬼的脸就跟尤浩戈撞上挡风玻璃时一样了。
赶在拦路鬼回神之前,秦悠再补一刀:“说,你找我还是找他?”
拦路鬼被拍得发懵,下意识回答:“我找秦悠。”
秦悠拍它跟拍黄瓜似的:“你找我你打他干嘛?冤有头债有主,你牌位上刻他名字了么,说话。”
拦路鬼语带哭腔:“没有。”
秦悠继续拍:“那你为什么要打他?”
拦路鬼被拍成了个冬瓜,哼哼唧唧话都不会说了。
秦悠火冒三丈,双目血红。
拦路鬼仿佛见了鬼,恨不能随水流走。
秦悠一渔网给它捞回来,挂到小破车后头送去玄易。
接手碰瓷鬼那位老师还没回办公室呢就又接到了秦悠的电话,他拧一把身上的雨水,认命返回门口接鬼。
~
小破车驶回垃圾山时,秦悠已经迷糊过去了。
尤浩戈翻开她的眼皮,确认她眼底的血色尽褪才安下心来。
“干嘛发那么大火。”
尤浩戈嘴角泛起清浅笑意,手掌按在秦悠腰间帮她烘干衣物。
秦悠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全是拦路鬼枪打尤老师、碰瓷鬼拦尤老师的车。
尤老师一次次倒下又站起来,全身都是血。
血痕忽然褪去了颜色,尤老师裹着一身湿透的衣服站在那里。
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秦悠喉头滚动,脑门蒸腾起热气。
就在梦里的她向尤老师伸出魔爪,哦不,是拯救之手的关键时刻,她被尤浩戈晃醒了。
脑瓜子嗡嗡直响,秦悠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虽然梦中那张帅脸突然变成了发面馒头的版本,秦悠还是固执地将手伸了过去。
尤浩戈扯开她这捏那捏的爪子:“得了啊,我这脸好不容易消下去一点。”
秦悠很听劝,手顺势下移。
尤浩戈微微俯身,扣住她乱动的手按在床上。
当时的画面多少有点容易令人想歪。
章老师就是那个目睹这一画面的幸运儿。
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定格在那里,瞳孔震颤波及脑干,当即来了一句:“小秦老板被附身了?”
尤浩戈一本正经松开手,面色沉重点点头。
章老师扑到床边要翻秦悠眼皮。
回过神来的秦悠麻溜躲开。
章老师动作更快,一张符咒贴她脑门上。
秦悠一把扯下来贴尤浩戈脸上。
尤浩戈:“……”
~
章老师是从带队项目中临时抽身回来支援他俩的。
他这次的夏令营项目很轻松,有阿依和另一位老师坐镇足够了。
得知两只横死鬼都已被抓,章老师长长松一口气:“我还以为是多厉害的鬼,整了半天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恶鬼啊。”
尤浩戈送他两只白眼:“要不我去找个百年老鬼的牌位给你做一个?”
章老师:“别了别了,这份福气我可消受不起。”
章老师不甘心就这么回夏令营,他要瞧瞧那俩牌位开开眼。
秦悠回忆半天才想起来牌位在小破车后座上。
经过昨晚的颠簸,两个牌位挨在一处,新长出来的黄绿毛纠缠成一团。
章老师咂咂嘴:“上回见这么缠绵的俩牌位还是两个逝者结阴亲。”
他瞅瞅秦悠和尤浩戈。
秦悠心虚地别开脸。
章老师拿起那俩牌位,硬是给扯开了:“这是你的,这是你的,拿好了。”
被塞了个牌位的秦悠&尤浩戈:“……”
章老师给他俩拍了个合照发到朋友圈,配文字是一长串哈哈哈。
秦悠作面无表情状对尤浩戈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还是去找个百年老鬼成全了章老师吧。”
尤浩戈正要在代购鬼群里发消息看哪位鬼兄有这份闲心,那位店主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店主声音听上去很慌张:“我家店门口又被放了两个长毛的牌位。”
~
三人赶到殡葬一条街时,店主那家店门口已聚集了不少人,都是这条街的店老板。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章老师急不可耐:“牌位在哪呢?”
好几位店主异口同声:“你想先看谁家的牌位?”
章老师一怔:“啊?”
这几位店主的店门口都被放了两个发霉牌位,亡人名讳模糊不清,想来都是双重诅咒的媒介。
章老师去把所有牌位收过来。
秦悠和尤浩戈安慰店老板们几句便去街口烧纸召唤昨天那位老鬼。
老鬼从绿化带里钻出来,脸上尽是惶恐之色。
“我昨晚都看见了,送牌位的不是人!”
章老师挤过来:“不是人?难不成是牌位的主人自己送过来的?”
老鬼:“我觉着是它们相互交换着送过来的。”
章老师乐了:“看来这是恶鬼厉魂们看你俩不顺眼,组团来找你俩的晦气了。”
尤浩戈斜楞他:“你见过恶鬼厉魂挖别人老坟的?”
章老师:“没准老坟主人也参与其中了呢,毕竟你俩挖过的老坟那么多。”
老鬼缩缩脖子,很想转身就跑。
秦悠点了把香,问它是否查到上次送牌位那人的线索。
老鬼忙不迭点头:“他往那条街走了。”
三人直奔警局,通过监控的时间定位,他们在定格的画面里看到了三个人。
两男一女,都是陌生面孔。
章老师:“我看他们仨都不像好人。”
帮忙查监控的警员看看画面上的三张人脸,再看看章老师,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他看向陷入沉思的秦悠和尤浩戈:“你俩的名号在我们业内都是响当当的,在玄术圈里肯定更响亮,有人针对你俩一点都不奇怪。”
秦悠认可这话,只是不把始作俑者抓出来,她每天光收牌位都够烧火了。
更别说随时随地可能冒出来找他们麻烦的恶鬼厉魂了。
章老师英勇拔剑:“你俩别怕,有我在呢。”
秦悠&尤浩戈:“有你在才更可怕。”
章老师:“……你俩这么说就太伤我心了,喂等等我啊。”
被再多的鬼觊觎,生活都得继续。
秦悠顺手将殡葬一条街上的垃圾收走,所有垃圾堆在一块都没有今日收获的牌位多。
章老师如获至宝:“这么多的鬼,都够攒个夏令营了。”
尤浩戈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夏令营要带:“你都这么提议了,咱就按夏令营的标准办吧。”
章老师:“啊?我提议什么了?”
尤浩戈已经把章老师刚刚那话的录音发给几位校长了。
校长果断批示:同意。
尤浩戈舒展筋骨,笑得那叫个和蔼可亲:“在家门口就能完成工作任务,我得好好谢谢送牌位的人。”
第367章
论人海战术,玄易门儿清且从来不惧。
学生们一听是尤老师和小秦老板牵头的夏令营,疯了似的抢着报名,都不管自己正在参与的项目能不能顺利完成了。
章老师很郁闷:“这个项目不是我牵头么?”
校长回复:“打你的招牌有人报名么。”
章老师倒地不起。
校长敲敲桌子:“你不是在带夏令营么,谁让你回来的?信不信我扣你工资?”
章老师原地诈尸并毫无心理负担地甩锅:“老尤担心小秦老板受诅咒所伤,哭着喊着求我回来当保镖。”
校长煞有介事点点头:“尤老师的担忧很关键,小秦老板是咱玄易的好伙伴,你可得保护好了,她少一根头发我扣你双倍工资。”
章老师重新躺回地上:“您还是当我死透了吧。”
校长:“也行,来人啊把他拖出去埋了,再把他这个月的工资划到我的账上。”
章老师实在没有跟校长拍桌子的胆量,认怂去敲定这次临时组织的夏令营的各项细节。
按照昨天那俩牌位发作的效率,夏令营想办起来必须要快,当天傍晚便有上百名玄易学生跑来垃圾山集合。
章老师翻看名册:“我这就三十个名额,怎么来这么多人?”
有学生举手:“我们不是来参加夏令营的,我们是来垃圾山买货的。”
为了印证自己这话,该学生去菜园里摘了根葱,爽快付钱,完事往集合队伍里头一蹲,咔咔炫大葱。
没抢到名额的学生们排队效仿,小菜园生意空前火爆。
章老师的眉毛犹如劈了叉的苍蝇腿:“你都买完葱了怎么还不走啊。”
那学生咽下最后一口大葱,噎得直翻白眼:“我,我得再买口水。”
章老师:“……”
天色渐晚,垃圾山一下子冷起来。
秦悠裹着破棉被往家门口一坐,面前是那堆对号入座后就可以扔火堆里的牌位。
尤浩戈就有点惨不忍睹了,不晓得是不是受诅咒的影响,他消了肿的脸又膨胀了。
要不是他一直坐在秦悠身边,玄易学生非拿他当找上门的邪祟不可。
尤浩戈瞄一眼门上的小镜子。
镜子里那只染红指甲的手立马缩没影了。
尤浩戈照照自己的脸,很满意:“又吓跑一个,要不我今晚就站垃圾山前面吧,仅凭我这张脸就能吓退一半敌军。”
报名的学生不乐意了:“您都给吓跑了我们打谁去啊。”
尤浩戈一指垃圾山门卫岗:“瞧见那些牌位了么?”
学生:“看见了啊。”
尤浩戈:“信不信我把你名字刻那上面?”
学生:“不了不了,这种事重在参与,我们就不跟您和小秦老板抢当主角了。”
尤浩戈激动地站起来:“主角的命也是命啊!”
学生:“主角的命有护盾啊!”
尤浩戈缓缓坐下:“也对。”
片刻后他又站起来:“我得给你们每人加个护盾。”
学生全都拦着:“不用客气,我们就想领盒饭。”
章老师的头都要秃了:“你们都领盒饭了,我还用不用在玄易混了!”
学生们又去安抚章老师。
秦悠把破被往脑袋上一蒙,人往地上一躺,爱咋咋地快毁灭吧。
许是垃圾山今晚人气过重的缘故,时至午夜也没见有鬼来找茬。
学生们三三两两靠在一处打瞌睡,实在嫌坐着不舒服就去找棺材躺一躺。
睡棺材这种事,一个人的时候很可怕,一百个人就很搞笑了。
也亏得垃圾山棺材多,学生们成功实现提前入土一百年。
章老师抢来一副宽敞的大棺材,人在里头坐着,手伸到外面来够长毛的牌位。
秦悠掀被起来想喝口水,看见这一幕她吓得又原地躺回去了。
尤浩戈去舀了点水,催秦悠喝。
章老师听见他的动静,立马打开了话匣子:“老尤,真的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拿到这么多横死之人的牌位么?这会不会是针对你们的人在虚张声势啊?”
牌位相当于逝者的铭牌,丢了是大事,家属绝对会报警。
横死这道门槛就更不用说了。
不是所有非自然死亡都叫横死。
同一种死法,有时是横死,有时是命中注定。
就好像尤老师前几天在山里找那尸骸,其坠亡的结局书写在它的命数上,它也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死法而诈尸化鬼。
想集齐这么多符合横死鬼规格的牌位,策划者得做多少前期准备啊。
尤浩戈捞起一个破烂牌位,手指在字体上描摹几下便能依稀看出“秦悠”两个字。
他把这个牌位递给秦悠,又捡过一个,这次是他的。
由于牌位太多,他们一个都没清理过,这相当于当事人还没发现自己的名字被改刻在别人牌位上,双重诅咒就不算生效。
尤浩戈一面清理一面说:“横死鬼只是个标准,实际应用不见得非得按标准来。你忘了目睹送牌位过程的老鬼说什么了?”
牌位是鬼自己送来的。
送自己的牌位起不到恶鬼厉魂被抢牌位的愤怒效果,所以鬼们交换着送,主打一个掩耳盗铃。
章老师陡然一惊:“是鬼们主动报名送上了自己的牌位?”
尤浩戈纠正道:“是恶鬼和厉鬼。”
恶鬼厉魂是所有鬼类中杀念最重的,借它们的刀杀自己想杀之人简直易如反掌。
而这种鬼往往也是家属避之不及的。它们的牌位丢了,家属乐不得呢,根本不会尽心尽力去找更不会报警。
章老师直嘬牙花子:“能撺掇这么多恶鬼厉鬼替自己办事,这人有点本事啊。”
尤浩戈:“是啊。”
章老师:“仅次于你。”
尤浩戈:“……有我什么事啊。”
章老师:“你撺掇鬼比他早多了。”
尤浩戈:“我什么时候……”
秦悠:“红月。”
尤浩戈:“小秦同学你哪头的。”
秦悠喝完一大杯水,抱着空杯坐在地上,头发乱蓬蓬的,身上搬牌位时弄得脏兮兮的,乍看上去特像古老神秘神经质的女巫。
她呆愣愣望向小树林方向,黑夜中,她的眼睛微微泛红。
她幽幽地说:“要来了。”
第一波恶鬼来得很快,好像一直在小树林外等他们擦牌位。
章老师按住尤浩戈擦下一块牌位的手:“咱不擦了,直接烧了多省心。”
尤浩戈:“都说了牌位是它们默许送出去的,你当没了牌位,它们就偃旗息鼓了?”
章老师:“也是。”
他用宝剑狂敲金属盆底:“人家都杀到家门口了你们还能睡得着呢?那么想提早投胎请自己先挖好坟坑,别让老师们费事。”
尤浩戈:“再把棺材使用费结一下。”
学生们触电般坐起,有的反应极快抄起武器冲上第一线。
有的在发懵,大脑正在启动中。
秦悠和尤浩戈数了数清理好的牌位数量,够学生们打一轮了。
今夜这批鬼比昨晚那俩凶多了,压根不看对手是谁就往死里揍。
学生们哪有吃素的,抡拳头跟恶鬼们打作一团。
章老师抱着肩膀看得直皱眉:“你们都是学了好几年术法的人,能不能用点专业的技术?那谁你怎么能揪人家头发呢,像话么!”
同样被鬼揪住头发的学生高喊:“尤老师说不必拘泥于形式,只要打得过,下手多黑无所谓。”
章老师:“老尤你把学生都教坏了。”
尤浩戈:“是啊,揪头发怎么能算手黑呢。”
章老师:“?”
尤浩戈:“你把它脑袋薅下来啊。”
学生得了指示,揪着鬼头发的手玩命用力。
那鬼大概是摔死的,魂魄自带一点死法的阴影。
学生卯足劲一拽,它脑袋就起飞了。
尤浩戈再度提示:“护住自己的脖子,别让人家把你脑袋薅下来。人家的头能拼回去,你脑袋掉了就跟它一样了。”
学生原地转圈将鬼头甩飞出去,再在那鬼摸索要去找头的过程中暗搓搓伸出一条腿。
章老师扶额:“流氓斗殴都没这么脏。”
秦悠突然站起来:“我还有更脏的,你们想试试么?”
章老师将要站起来的尤老师按坐下去,自己挺身而出:“愿意!”
尤浩戈:“……你可要点脸吧。”
章老师一甩头发:“跟你俩混,要脸干啥。”
然后他就被尤浩戈按在地上揍了个猪头妆容。
秦悠取出平日里收集的蜘蛛丝,给章老师和尤浩戈每人发了几根。
趁群鬼和学生们在混战,三人乱入敲闷棍,再用蛛丝将鬼黏住,挂到小树林里。
学生们都带有收鬼法器,然而一战之后,所有法器都是空的。
再看空荡荡的小树林里,挂了一溜。
鬼们或吊在树上,或飘忽着尝试挣脱,可蛛丝哪是它们轻易能挣断的。
小树们随风摇摆枝叶。
一群奇形怪状的鬼跟着晃悠。
那画面,地狱见了都得自惭形秽。
秦悠和尤浩戈立刻清理第二批牌位。
这次的鬼们没到垃圾山就先经受了一波精神打击,没等搞明白怎么回事呢,它们也上树了。
秦悠划拉余下牌位:“没几个了啊。”
章老师瞅瞅堆她面前的小山:“行吧,你说得对。”
天色将亮未亮,小树林里热闹极了。
夏日里的小树们郁郁葱葱,眼见太阳要升起,小树们努力张开枝叶吸收阳光。
挂在树杈上的鬼们原是害怕天亮后的暴晒,在发现阳光根本照不到自己之后,它们开始作妖了。
骂人是它们的第一波反攻。
起大早的渡鸦不请自来,往小树林里一戳,舌战群鬼。
鬼们从未想过这么多张嘴连一只鸟都骂不过,气得七窍生烟。
渡鸦背起翅膀,像个小老头:“真没劲,你们这些鬼啊一代不如一代了。”
鬼们:“……”
渡鸦仰头望天:“想当年那帮儒生鬼能不眠不休骂我好几天,嘶,爷有点想念它们了呢。”
鬼们:“……你多少是有点贱。”
渡鸦:“谢谢你们夸赞我最大的优点。”
鬼们:“……”
渡鸦:“爷要去吃饭了,你们好好组织下语言调整下情绪,拼凑一下你们贫瘠的词汇,咱待会再战。”
有个鬼比较耿直:“你都胖成球了,还吃呢。”
渡鸦迈出的小短腿一僵,缓缓扭回头来,杀气瞬间拉满了。
它一个助跑低空起飞,呼扇的大翅膀在那鬼脸上好一通划拉。
“爷胖怎么了,爷胖爷能飞,你瘦你飞一个我看看啊。”
那鬼的青白脸上红一道紫一道:“你把我解开我飞给你看。”
渡鸦:“你当我傻啊!我看你不光是词汇贫瘠,脑容量也不富余,谁跟你挂一块倒半辈子霉了。”
挂在树上的鬼们全都怒气冲冲瞪了过来。
那鬼:“……”我的同伴脑容量貌似还没有我大可怎么整?
第368章
秦悠给殡葬一条街的老板们发信息,确认今天没有新牌位才安下心来。
把鬼们挂在树上倒不是在故意折磨它们,而是她想印证一个猜想:指使这些鬼的人能感知到它们是否被收。
之前那俩鬼才被送去玄易,新一批牌位连夜顶雨就送到位了。
若是把这批鬼都收了,天知道对方又会搞出多大阵仗。
秦悠不怕有人针对自己和尤老师,就怕连累无辜。
再多来几次牌位,殡葬店老板们的心脏怕是要受不住了。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在得知牌位所代表的双重诅咒之后,就算不把牌位都烧了也不会一次性全部擦出来。
就算有玄易学生帮忙对付鬼,另一重减气运的诅咒却是实实在在落在秦悠和尤浩戈头上的。
这么多牌位,换个普通人早霉死了。
尤老师那张肿脸很有被咒狠了的感觉,他今日要在章老师的搀扶下去替秦悠收垃圾。
秦悠相信策划者一定会在暗中观察,并且深信他俩快被双重诅咒拿下了。
毕竟她连收垃圾的本职工作都干不了了。
章老师很纠结:“他都被人搀着了还要去收垃圾,是不是有点假了?”
尤浩戈:“我连垃圾都收不动了玄易还不派大批老师来救援,这剧情就真了呗。”
章老师挠挠腮帮子:“有道理。”
章老师跟尤浩戈走了,秦悠也没闲着,她得敲打一下树林里那群不老实的鬼。
经过一顿饭的反思,群鬼们重建信心,见人就骂。
渡鸦蹦跶过来要替秦悠出头。
秦悠捏住它的尖嘴:“你可让我清静一会吧。”
渡鸦悻悻走了。
群鬼哄笑起来。
渡鸦恶狠狠甩它们一眼:“给爷等着。”
群鬼笑得更起劲了。
秦悠:“那就别等着了。”
她点燃一把上好的香烛。
烟气一起,所有鬼都露出痴迷的神色。
秦悠让渡鸦回来挥翅膀扇风,力保让飘起来的烟挨不到任何一只鬼。
鬼们看得见吃不着,气得脸都绿了。
渡鸦痛快了:“你们不是很嚣张么,有骨气别吃啊。”
厉鬼们很硬气地别开脸。
恶鬼们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能嗦一口都是赚了。
于是鬼群内爆发起第二波内讧。
秦悠没事人一样坐在树下给能看清面孔的脸画像。
平时这群恶鬼厉魂黑气缭绕,吵起架来倒是露脸了。
秦悠画好一张就发给相熟的警员,请他们帮忙核实其生前身份及死因。
既然不是策划者养的鬼,它们就不可能跟策划者是一条心。
警方很快锁定画像身份,是前不久意外过世的人。
秦悠看着它们的过世时间,基本都集中在两个月内。
正好是玄易学生结束外出历练,社会班的大师们专心备考期末无暇他顾的时间段。
秦悠突然叫了资料上的一个名字。
一个正在疯狂扭动追烟气的恶鬼下意识应了一声。
秦悠瞅瞅它,很年轻的一张脸:“你是在酒吧里跟女生搭讪,被女生男友捅死的?”
恶鬼的脸唰一下阴沉下来,黑气顷刻上涌,眼神怨毒阴狠。
渡鸦挪到秦悠身前,挡住恶鬼不善的盯视。
秦悠压根没搭理它的“风起云涌”,继续用古井无波的语气说着:“你就没想过自己的死因有可疑?”
恶鬼阴狠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悠没回答,又叫了另一个鬼的名字。
那位死得跟闹着玩一样,走在街上被几十米外失控撞树的汽车飞溅出来的玻璃碴子给抹脖子了。
秦悠挨个说着调查到身份的鬼魅死因。
被点名的鬼沉默不语。
它们丧命时满心怨气冲昏头脑,化作恶鬼厉魂后只想着发泄心中的恨怨,却从未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横死,又为什么死法如此离奇。
不知是谁开了窍:“难道是有人害了我们?”
秦悠瞥了它一眼,不置可否。
凭她的经验和直觉,查到资料这些位起码一半是真在走霉运过大劫,他们的死没可疑。
可谁会愿意承认自己命中注定死这么惨呢。
她只管起个头,鬼们自己就会脑补接下来的剧情。
若是只有一个鬼,它会去猜忌自己生前交恶的人。
这么多鬼聚在一块,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驱使它们的人身上。
有鬼狠狠啐了一口:“咱们这是被人当刀使了。”
渡鸦适时火上浇油:“你们这就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那一刻,所有鬼都在认真思考自己的脑容量是不是真见底了。
秦悠始终没说什么。
她越是淡定沉默,鬼们就越相信她只是从它们的生平中看出了可疑的端倪。
当愤怒达到顶点,鬼们开始奋力挣扎。
“放开我,我要去找那混蛋报仇!”
渡鸦:“放是不可能放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鬼们更怒了:“把我们掉在这里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秦悠幽幽开口:“你们怎么死的是你们的事,这些牌位总是你们自己送上门的吧。”
群鬼瞬间静音。
秦悠撩起眼皮,冷漠地看着它们:“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却是要害我性命,我送你们一个魂飞魄散套餐不过分吧?”
群鬼集体颤抖。
它们才回忆了一把死亡过程,可不想再来个更彻底的死法。
秦悠摸出两张高阶黄符。
有眼力的鬼脸色骤变:“害你是我们不对,但我们也只是握在别人手上的刀,你对付我们无济于事。”
其他鬼也都反应过来:“对啊,我们是无辜的,害死我们的人也是要害你的人,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们要同仇敌忾不能自相残杀呀。”
秦悠冷笑:“你们是无辜的?”
恶鬼们咆哮:“我们就是无辜的!”
厉鬼们的头脑要清醒一点:“我们是害过人,可我们如果好好活着的话也不会沦落成如今模样,更不会双手染血,追根究底还是害死我们的人罪孽最重。”
秦悠不跟它们斗嘴,起身离开小树林。
日升日又落。
挂满鬼魅的小树林里阴风阵阵。
一只厉鬼铆足气力,将挂着它的树杈折断。
它轻飘飘落在地上,捡起块尖利的石头割断黏住它的蛛丝。
其他鬼见状纷纷相仿,怎奈小树林里的小树们都介于成精的边缘,也是它们随便能折断的。
有鬼叫住那要走的厉鬼:“把我解开。”
厉鬼给它一拳头,拔腿就走。
可它出了小树林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它只好返回小树林,挑了个看着顺眼的厉鬼:“你为什么会主动送牌位?”
厉鬼看看自己身上的蜘蛛,阴笑着不吱声。
那鬼也不跟它废话,换了个鬼再问同一个问题。
这个鬼识时务得多:“我是听人说秦悠和尤浩戈最喜欢折磨鬼怪,鬼怪遇见他俩要躲得远远的否则要倒大霉。我不服气就想找他俩的晦气,恰好又听人说起了荒山老坟积水和双重诅咒。”
普通的手段怎么能用来对付雌雄双瘟呢,要玩就来个刺激的。
这个鬼偷出自己的牌位,找了个同样满身黑气的恶鬼随机组团。
听它说完,群鬼又炸窝了。
“我也是听人这么说才兴起了用双重诅咒杀他俩的念头。”
“我也是。”
恢复自由那只鬼紧抿双唇,它也是如此,可惜当时它只关注说话的内容却没注意说话的人长什么样。
现在复盘才发现说这话的人其心可诛。
答话的鬼小心翼翼道:“你能把我放下来么,咱们一起去找那个人。”
那鬼思索片刻,将它放了下来。
其他鬼也都央求着。
态度好的重获自由,迫不及待离开小树林。
态度不好的就继续挂着。
守在小树林外的学生们手持魂瓶,出来一个收一个。
秦悠撑开犯困的眼皮:“今天收走一批,不知道明天会有怎样的惊喜。”
第369章
一连两天,树林里的鬼所剩无几,新的牌位仍未露面。
尤浩戈搓着腮帮子:“我怎么觉得对方在故意给我们留喘息之机呢。”
秦悠把他的欠爪按住:“再搓就肿了。”
尤浩戈:“我这不是故意搓肿的么,不然怎么让对方觉得我们在艰难求生存呐。”
章老师摩拳擦掌:“搓多费劲,我一拳就能帮你搞定。”
尤浩戈默默抄起了铁锹。
秦悠思索再三决定跟尤浩戈一起去收垃圾。
既然装弱没能引来对方的致命一击,他们就装浑不在意,彻底无视对方给他们生活制造的这些小困扰。
今天要收重症医院附近的垃圾。
秦悠一到垃圾站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仰头一瞧,一只硕大的鬼头正在窗户外面飘。
见她发现了自己,鬼头呲出满嘴大黑牙,笑得很是不怀好意。
秦悠毫不示弱,冲它挥舞两下菜刀。
尤浩戈一看这阵势,果断发信息摇人。
日落西山时,医院门口挤满了学生,都是全天候在垃圾山等待夏令营新进程的报名者。
没报名的学生假装病患和家属已经混到医院里面去了。
章老师气急败坏:“无组织无纪律,他们怎么不上天呢。”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装成病患的学生就从三楼窗户跳出来了。
也亏得学生身手矫健,落地接个前滚翻,安然无恙。
章老师要翻白眼了。
尤浩戈扶起学生:“被鬼扔出来了?”
学生搔搔后脑勺:“昂。”
重症医院的病患哪是那么容易当得,他只能“无证驾驶”,穿一件差不多的病号服在走廊里模仿一瘸一拐。
他刚到窗口,一只干枯有力的手攥住他那只好腿把他掀出了窗外。
学生拉开自己宽大的病服裤脚,脚踝上有个黑黢黢的手印。
章老师撸袖子就要上楼揍鬼。
尤浩戈拦着:“你还是在楼下接人吧。”
章老师:“接谁?”
又一个掉下来的学生回答了他。
当章老师成为了一个光荣的肉垫,他很认真地思考起一个问题:“你们不是会御剑么,为啥非得硬核落地呢?”
学生怪不好意思的:“忘了。”
秦悠看向尤浩戈:“你看,学会御剑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尤浩戈:“……首先,你得会。”
秦悠:“我就不会了,怎么地吧?”
秦悠掏出菜刀。
站在尤浩戈身边的几个学生自动自觉跟他拉开距离。
尤浩戈恨铁不成钢地瞪视一圈,跟秦悠进了医院。
他们得先搞清楚医院里的鬼情,然后再决定是否将其算进夏令营里。
章老师没急着进来,装病的学生那么多,他且得在楼下接着呢。
今天的医院略显空旷,连走廊上的灯都灰暗了几分。
秦悠想找相熟的医护问问情况,无奈在一楼转半天也没瞧见个人影。
尤浩戈:“怪不得那么多学生都混进去了呢。”
秦悠:“要不?”
尤浩戈的腿立马就瘸了。
秦悠从掉下来的学生身上扒一件病号服给尤浩戈穿上,扶着他上楼。
尤浩戈顽强地单腿蹦跶:“我就瘸个腿,有资格进这家医院吗?”
秦悠:“你再瘸个腿我就搬不动了。”
尤浩戈把手往身后一背:“那就加两条胳膊好了。”
秦悠摊开双手:“我扶你哪?”
尤浩戈:“我不用扶,我能自己走。”
他往台阶上一跳,脚下没踩稳,整个人球一样骨碌下去。
这次不用装了,尤老师全身都要散架了。
秦悠搭着他一条胳膊艰难爬楼,好几个陪护家属瞧见了,好心上来搭把手。
“你们在哪个病房啊?”
“我们……”
二人互看一眼。
秦悠余光瞄见走廊最边上的病房空着,她随手指过去:“我们就住这屋。”
好心家属的脸色跟刷了浆似的:“你们怎么能住这屋呢。”
秦悠:“这屋怎么了?”
好心家属欲言又止。
一个还没有被扔下去的玄易学生神出鬼没冒出来:“这间病房呐,闹鬼。”
学生表情夸张语调飘忽,吓得好心家属“妈呀”一嗓子跑开了。
三人躲进空病房,把门一关,窃窃私语。
学生:“这间病房住了几个重症病人,上周同一天夜里过世了。打那天起,病房里的温度就一天比一天低,紧接着住进来的病人本来病情很稳定,住进来一宿就不行了,院方抢救两天才救回来。你们猜病人救活睁眼的第一句话说了什么?”
秦悠和尤浩戈很配合:“什么?”
学生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珠子瞪得老大:“鬼,有鬼要掐死我。”
秦悠和尤浩戈对视一眼,突然掐住对方脖子:“我要掐死你!”
学生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秦悠和尤浩戈同时扭过头来盯着他笑。
学生手脚并用往门口跑,一脑袋撞墙上,晕了。
秦悠&尤浩戈:“……”
叫两个学生把晕倒这位带出去,秦悠和尤浩戈继续在医院里晃荡。
许是受闹鬼传闻影响,住院部的病房空了一半。
转到这边的病患基本都是时日无多,谁不想踏踏实实走完人生最后一段。
家属更是不愿冒险,宁愿在其他医院做保守治疗。
如今还住在这的都是传闻出现前就已经转院来的。
二人边走边打听。
陪护家属都听说了闹鬼这事,可大多数人并没有见过。
往回走的路上,尤浩戈频频回头。
秦悠问他怎么了。
尤浩戈:“刚才过去那个家属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秦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一道有点佝偻的背影,头发花白,像个辛酸的老父亲。
经过玄易与医院的协调,报名学生正式以夏令营的名义住进空病房。
没报名的学生只能扮演家属和探病者。
还有人突发奇想要演护工。
章老师把新买的冰水贴脑门上:“过家家算是让这帮超龄儿童玩明白了。”
学生遍布每一层,别管哪里闹鬼都能第一时间有所察觉。
章老师:“我今晚得住这看着他们,你俩也别回垃圾山了,落单不安全。”
秦悠和尤浩戈压根没打算走。
尤浩戈晃晃自己随时要零碎的四肢:“我们住闹鬼那屋。”
章老师两眼一亮:“我也要跟鬼住一个屋。”
秦悠和尤浩戈的眼刀子快把章老师钉墙上了。
闹鬼这间病房里有四张床。
秦悠睡卡墙角的床。
尤浩戈和章老师霸占住窗户边上的两张床。
章老师扒着窗台向下张望:“这也不高,我怎么有点眼晕呢。”
一只手扒住他的腿要把他掀出去。
章老师:“老尤别闹。”
那只手加了力道。
章老师:“再闹我生气了啊。”
掀他的手从一只变成了四只。
章老师:“小秦老板你怎么也跟老尤胡闹呢。”
四只手变成了八只。
章老师:“你们这帮小兔崽子……”
他的话音随着他回头的动作而终止。
他的床边空空,整间病房亦空空。
章老师的冷汗唰一下就淌下来了。
再三确认这不是鬼域,章老师哆嗦着摸出手机:“喂老尤,你俩人呢?”
尤浩戈:“隔壁病房分盒饭呢,你要不?”
章老师吞咽口水:“给我来两盒吧,菜好吃不?”
话筒里传来秦悠咀嚼的说话声:“炸鬼眼挺好吃的,清蒸鬼排差点味道。”
章老师捂住自己的嘴,把手机拿得远远的。
秦悠和尤浩戈回来得很快,每人手上托着一摞盒饭。
章老师瑟瑟缩进床脚,假装自己不存在。
尤浩戈诧异地瞅瞅他:“自己过来拿饭,还得我喂到你嘴里啊。”
章老师脑补自己嘴里被塞两个炸鬼眼的场面:“其实我没那么饿,你们先吃。”
秦悠已经把两个盒饭拍他床头柜上了。
章老师捏着被角极不情愿瞄一眼,很正常的盒饭配菜。
章老师抄起筷子扒拉扒拉:“说好的炸鬼眼蒸鬼排呢?”
开吃的尤浩戈晃晃他那个装满炸丸子和蒸排骨的餐盒:“你不是不饿么,肉菜凉了不好吃,我帮你都吃了。”
章老师“嗷”一嗓子,捧起素淡的盒饭冲了过去。
~
午夜的医院阴气森森,连昏黄的走廊灯都开启了频闪特效。
秦悠去上公共厕所快被晃瞎了。
她单手扶墙摸索着往回走,估摸着快到的时候脚下突然踢到什么东西,她快把脸贴到地面才看清楚。
她这间病房门口摆了长长一溜牌位,个顶个长毛。
听见门口的响动,尤浩戈和章老师疾步出来。
看见满地牌位,俩人都沉默了。
秦悠随便拿起一个蹭名字,是她的。
尤浩戈把所有牌位捡到病房里,省得吓到真正的病人和家属。
章老师拧紧了眉头:“医院里的鬼不会也是这人搞出来的吧?”
尤浩戈把秦悠擦出来那牌位扔给他:“牌位刚擦出来,鬼还没到位呢。医院里的鬼上周就在掐病人了。”
章老师:“这么说,那人是发现咱们来了医院才顺水推舟把鬼送到医院的?他不怕连累无辜害到病人么!”
秦悠瞥一眼牌位的数量,十个:“牌位本身又闹不起来,一次召唤几个鬼的主动权也在我们的掌握。”
她很想把所有牌位都擦干净看看是否只有她和尤浩戈是靶子。
可考虑到这是医院,她就只擦开了那一个。
一个恶鬼,根本轮不到他们出手就被学生们半路截胡分享了。
谁知学生才把那恶鬼按倒在地,乌央乌央的鬼影便堵满了整条走廊。
秦悠探头瞅了一眼,顺溜不少的头发又炸毛了。
章老师很淡定:“都是医院里的游魂,不足为惧。”
秦悠:“你确定黑成那样的也是游魂么?”
鬼影最后面有四五条黑糊糊的影子,只是身材都很瘦小,打远一瞅几乎跟走廊尽头的黑暗融为一体。
章老师赶紧去看牌位,名字都模糊得无法分辨,理应召唤不来正主。
可万一鬼们不按套路出牌怎么办?
秦悠拉起尤浩戈离开病房。
那几条黑影并没有跟上他们。
它们不是冲他们来得。
秦悠和尤浩戈在一楼绕了个大圈从另一面楼梯上楼,出了楼梯间正站那几个鬼身后。
一条黑影扭了扭:“我怎么觉着背后凉飕飕的?”
另个鬼影嘲笑它:“你已经是鬼了,凉什么凉,看见你的人凉还差不多。”
一束绿光在它们身后闪烁。
“是,吗?”
几个鬼影回头一瞧,魂儿都要散架了。
只见一个冒绿光的毛脑袋流着两行血泪,正冲它们笑呢。
几个鬼影抱成一团:“祖宗,大神,救救我们!”
毛脑袋张开双臂作拥抱状。
鬼影们:“你不要过来啊!”
一只冰冰凉的手掐住其中一只鬼的脖子。
那鬼:“她怎么有三只手?”
旁边的鬼:“啊啊啊是四只手,放开我。”
赶在其他鬼一哄而散前,一张渔网将它们全部兜走。
第370章
它们这么一通鬼叫,游魂全吓跑了。
几个学生过来帮着把这一兜鬼拖回病房。
经过询问,它们都是本院的重病患者。
身上浓浓的黑气是它们弥留之际被鬼掐死而滋生出来的怨念。
可它们生前都是良善之人,生不出害人的心思。
它们只当自己是普通游魂,虽然游魂都很惧怕它们。
由于它们被掐死时已经处于濒死状态,对害死它们的鬼几乎没什么印象。
章老师指派几个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为它们超度。
眼见身上黑气被剥离,几个鬼高兴坏了。
章老师表示可以一步到位送它们走。
几个鬼却表示要抓到那害死它们的东西再走。
起码看上一眼也不算死得太冤。
尤浩戈轻笑摇头:“现在知道你们身上的黑气是哪来的了吧。”
死得稀里糊涂是它们最大的心魔,继而生成无限怨念。
几个鬼互相看看,闷头不语。
秦悠问:“你们在医院多久了,没见过那害人的东西吗?”
几个鬼摇头:“我们还没过头七,平常跟游魂一样只在夜间出没,也没见过害死我们的东西。”
章老师请它们去病人集中的区域巡逻。
它们行动起来比学生便利得多,于是这几个鬼成了抓那东西的主力,学生们负责打下手。
秦悠见医院这边的布置十拿九稳,便带上牌位跟尤浩戈去了后面垃圾站。
这里夜间没人会来,正适合他俩摆平那群讨厌的鬼。
跟前两次一样,牌位正主都是恶鬼厉魂。
秦悠一刀一个,都没轮到尤老师出手就完事了。
秦悠用她的临时魂瓶把鬼都装起来,还要感叹一句:“明知道这种级别的鬼伤不到咱俩,为啥还要坚持不懈送菜呢。”
尤浩戈:“说不定对方的目的就是送菜呢。”
二人对视一眼,仿佛打开了新思路的大门。
为了印证这一大胆猜想,俩人天亮后照常去收垃圾卖小商品,夜里回医院打一波支援。
牌位在夜里如约而至,数量依旧不多。
秦悠:“破案了,那人不是要害我俩,他是要害这些鬼。”
章老师大惊:“害鬼?难道这些牌位的原主都是他害死的?他要借你俩的手永绝后患?”
秦悠:“……倒也不必脑补这么多,极个别的鬼死因存疑也不见得是那人干的。”
章老师连连摇头:“我还是觉得他要害的是你俩,不说牌位原主,那还有霉运诅咒呢。”
尤浩戈:“把牌位烧了不就没有了么。”
章老师:“问题是你们没烧啊。”
尤浩戈:“你怎么知道我们没烧。”
章老师:“我看见了啊。”
尤浩戈:“那人又没看见。”
章老师:“!”
懂点门路的人都清楚气运最重要,保住气运再收鬼是这种双重诅咒的常规破法。
秦悠:“烧牌位就只需要一把火,那人没准是想害鬼的同时给我送点柴火呢。”
章老师的脑子要打结了:“照你们这么说,他对你们的报复变成报恩了?”
秦悠:“我觉得他还是在借刀杀人,只不过我和尤老师才是那把刀。”
思路转变之后,秦悠的心情豁然开朗,收垃圾效率蹭蹭上涨。
收到精神病院的时候,尤浩戈望着院子里面的大楼出神。
秦悠问他怎么了。
他轻轻摇头:“不知道那个猎鬼人怎么样了。”
秦悠:“问问不就知道了。”
门卫换成了个穿制服的小伙子,那个看墓地吓疯的大叔年初就病愈出院了。
小伙子听说过他俩的名号,听他们打听那个关在独门独院里的病人,门卫叹了口气:“他过世了。”
尤浩戈挑眉:“什么时候的事?”
小伙子想了想:“有小半年了吧。”
俩人赶紧去门诊部找脸熟的医生打听。
医生说猎鬼人成天鼓捣那些别人看不懂的东西,院长不给道具他就拆屋拆衣服甚至拆自己,最后把自己鼓捣死了。
更为重要的一点,猎鬼人过世那天院长没在。
从精神病院出来,尤浩戈的面色有些阴沉。
他说:“那天在医院看到的背影,跟猎鬼人有点像。”
秦悠:“那背影是个人吧?”
尤浩戈:“是不是人,换个主战场就知道了。”
当天下午,他俩去了尤浩戈的山顶豪宅。
秦悠大包小包携家带口,大有要长住的架势。
才至午夜,牌位到了。
送牌位来的是个头发花白的鬼,被守在门口的几只小妖堵了个正着。
秦悠和尤浩戈从暗处闪现出来,离近看半天愣是没认出来它是不是那猎鬼人。
身形与记忆中相似,可那张脸差别就大了。
猎鬼人是正经修行过的人,彻底疯了也还有基本功在,衰老得比普通人慢很多,过世时仍是中年人的模样。
而眼前这位却是满脸沟壑,连眉毛都白了。
那鬼被发现也不躲闪,挺起胸膛微笑着与他二人对视。
尤浩戈试探着叫猎鬼人的名字。
那鬼笑意更深:“你们今日去了精神病院,我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要藏不住了。”
尤浩戈哂笑:“你还真是要借我俩的手替你抓鬼啊。”
猎鬼人:“猎鬼是我的信仰,如今我法力尽失无法亲手将其斩尽,可你们可以。”
秦悠:“我们可没答应跟你合作。”
猎鬼人晃晃手里的牌位:“你们有得选么?你们不会以为我只会送牌位这一招吧?若是你们懒得擦牌位,我可以换个更干脆的路数,让你们替我猎鬼。”
秦悠:“你自己就是个鬼,说这话不心虚么。”
猎鬼人扯开嘴角怪笑起来:“我是猎鬼人,我怎么会是鬼呢,那天在医院我们不是碰过面么。”
尤浩戈眯起眼睛:“你拿自己的尸身泡水了?”
猎鬼人耸肩:“不然呢,泡水的老坟哪是那么容易找的。”
制作诅咒牌位需要泡过水的老坟。
秦悠咋舌:“对自己都这么狠呐,可它的坟能算老坟么?”
猎鬼人:“我才死半年,自是不算。”
尤浩戈:“它可以躺进别人的老坟里。”
猎鬼人桀桀怪笑起来。
秦悠打了个寒颤。
老坟泡水已经是件能把死人气诈尸的事了,再多躺进来一具尸骸,怨气得呈指数翻倍。
两具尸骸的怨气都会附着在牌位上,老坟那位不懂行,就只是恨怨。
猎鬼人却可以借机标记牌位,继而感应到牌位原主的动向。
因此秦悠这边一收鬼,猎鬼人就能及时为他们“补货”。
而牌位作为鬼物铭牌,是很好的滋阴之物,运用好了能出奇效。
比如,尸身不腐。
猎鬼人一脉更注重累世修行,只有将修为传递到魂魄再传到下一世,才能区分猎鬼人与芸芸众生的差别。
他们打从骨子里认定自己与“鬼”有着鲜明的界限。
眼前这位更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死后化鬼在所难免,所以它宁愿散尽修为也要与鬼割席。
尤浩戈:“它是要走尸修的路子。”
孕养好自己的尸骸,再将魂魄融进去。
这个“融”类似于魂飞魄散,是不可逆的二合一。
这也是尸修与借尸还魂的最大区别。
猎鬼人一面借牌位的阴气滋养尸骸标记牌位正主,一面借秦悠和尤浩戈收走大量恶鬼厉魂,简直要赚翻了。
尤浩戈:“尸修也分正统和歪门邪道,你觉得你的修行方式对劲么?”
猎鬼人:“我是猎鬼人,修哪一道有何分别?”
秦悠听懂了它的潜台词:它只管猎鬼,除此之外是非对错都无所谓,会不会连累无辜更是不在它的考虑范围。
秦悠怒了:“你能不能要点脸。”
猎鬼人:“不能。”
秦悠:“……”第一次遇上比我还不要脸的可怎么办?
第371章
秦悠一路走来的决胜秘籍就是不要脸。
如今遇上个比她还不要脸的,秦悠表示没辙并派出尤老师与之一较高下。
尤浩戈歪头甩手活动筋骨:“给你个机会,有多远躲多远,别再让我碰见你。”
猎鬼人饶有兴致:“我要是不呢?”
尤浩戈作凶狠状:“那就别怪我斩断你的修行路,把你那烂骨头炼了,再把灰都扬了。”
猎鬼人搓搓手臂:“我好怕怕哦。”
尤浩戈:“你不信?”
猎鬼人:“你找不到我的尸骨。”
尤浩戈忽而笑了:“你才死了几天,敢跟我叫板?”
猎鬼人眸光一凛,有那么一瞬,它竟不敢与面前这个年轻人对视。
好似被他看上一眼,自己的所有秘密都将昭告天下。
尤浩戈跨前半步。
猎鬼人下意识后撤两步。
尤浩戈换上漫不经心的腔调:“执念太深者,死后化鬼;执迷不悟者,由鬼堕魔。你是没有变成鬼,可你也不是人。”
被尤浩戈上下打量着,猎鬼人浑身不自在。
尤浩戈:“你第一次送牌位没有直接送来垃圾山而是去殡葬店里转一手,看似是为了确保我们看到上面改刻了我们的名字,明确将有恶鬼登门,实则是你不敢在我们面前出现,你怕我们识破你附在别人身上,当场将你驱逐收走。你修行多年,法力会在你死后传承到你的魂魄上,使你的魂魄比死亡肉身要更显年轻,可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猎鬼人双拳握紧,槽牙咬得咯咯直响。
尤浩戈依旧句句精准戳他心窝子:“魂魄的猝然苍老是因为你严重透支了灵力,你的灵力呢?都用在你的尸身上了吧?你抗拒化鬼,所以你不肯运用猎鬼一脉修行中的魂体修炼方法来补充耗损的灵力。可即便你耗尽毕生修为也没法长保尸骸不腐,更不懂正统尸修的修炼门路,你想先找个阴气大盛之地埋尸防腐,于是你挖了别人的老坟。”
猎鬼人眼角直跳,一副想生啃了尤浩戈的模样。
尤浩戈抱起肩膀像是要看热闹。
猎鬼人却是阴恻恻地笑了。
尤浩戈不等它开口就又说道:“现在你的尸骸不腐了,你就往那老坟里灌水,再出来找我们的晦气。”
猎鬼人:“我不是找你们的晦气。”
尤浩戈:“你是想借我们的手多诛恶鬼厉魂,为你日后的尸修积福报。”
猎鬼人再度被戳破心事,抿唇不语,只那双阴森森的眼像要吃人。
尤浩戈面上的笑意在这一刻尽数敛去:“你趁早死心吧,尸修这条路你走不通了。”
猎鬼人瞳孔骤缩,脸上肌肉横向绷紧。
秦悠“啧”了声:“妖怪要显形了嘿。”
尤浩戈把一句话就吸引了猎鬼人全部怒气值的秦悠塞回身后。
秦悠像个逛集市看见耍猴的熊孩子,跳着脚伸长脖子。
尤浩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秦悠鼓起两腮,抱起肩膀扭开脸不理人。
尤浩戈笑笑,转回身去又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尸修是肉身和魂魄的双重修炼,是与活身修炼并行的正统修行。你可以不在意自己修正修邪,可你这死后第一步就已是错得离谱。”
尤浩戈叫鸭子出列。
鸭子扑扇着翅膀嘎嘎大叫起来,豆子眼冒着光,牢牢盯在猎鬼人身上。
猎鬼人不自觉又后撤两步。
尤浩戈:“你是不是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惧怕一只鸭子?”
尤浩戈向身后伸手。
秦悠不情不愿递上一点国外打包回来的洋葱味魔气。
魔气释放出来,鸭子再顾不上去看猎鬼人,追着全黑的魔气咔咔狂炫。
猎鬼人盯着那团魔气,满面惊骇。
尤浩戈:“你不觉得自己跟它很像么,生前身后都很像?”
走火入魔从来都是个写实派的词儿。
猎鬼人活着时受肉身限制,加上多年正统修行的压制,他的魔性没能全面爆发,行为却是日益偏执,精神也不正常了。
死后魂魄与肉身分离,修为也都耗尽了,它又那么抗拒变鬼,于是立地成魔。
猎鬼人自己觉着化魔挺好,没有鬼那么扎眼,附身也更不容易留下痕迹。
殊不知入了魔的魂魄便不再是魂魄,又何谈魂魄融体。
猎鬼人的瞳孔在这一刻乍然变红,周身黑气涌动,跟常驻古堡那位几乎一个样。
尤浩戈掏出一面小镜子:“这个就交给你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先把它困个几天。”
镜面调转,一只花式美瞳在猎鬼人的眼中不断放大,旋转……
~
秦悠把今日份这几个牌位直接丢进火堆。
蹭人家的坟还泡人家的身,难怪老坟里那位能把尤老师的帅脸霉成猪头呢。
尤浩戈在镜子上挂了根绳子,套鸭子脖子上:“万一给它逃出来,你就吃,别客气。”
鸭子的豆子眼更亮了。
终于躺在软软的沙发上,秦悠才问:“不是说尸修是有身无魂么?”
精神病院的院长为了困住猎鬼人不再极端害人,死后借尸还魂长达几年,后来在玄易的指导下转向了尸魂双修,尸身和魂魄各修各的。
尤浩戈伸展大长腿在沙发上躺平:“魂魄融进尸骸的尸修方式开弓没有回头箭,通常是修行者对自己某一世的肉身天赋十分满意才会如此选择。一旦魂魄肉身二合一就等同于放弃了下一世的轮回,肉身四分五裂,魂魄亦不复存在,这比我们常说的魂飞魄散还要严重得多,魂魄能否重组复原至今都没有定论。现在鲜少有这么想不开的修行者,死就死呗,下辈子重来就是了,没必要钻牛角尖。”
而院长的魂魄在修鬼道,他以人身混迹人间能救更多的人,所以他也不能放弃肉身。
单独给尸骸修个有体无魂的入门级尸修,管个尸身不腐就行。
这也正是猎鬼人挖人家老坟的初衷。
尸身若是成功入门尸修且一路向上修行却迟迟没有魂魄融入躯体,便会生出自己的意志。
僵尸就是这么来的。
秦悠眼见着尤浩戈的脚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手,并指在他脚心一戳,再在尤浩戈往回缩腿时扣住他的脚踝。
在她的想象里,她把尤浩戈的脚按住,看他像个落进陷阱的小兽那样挣扎祈求,露出一个“我怎么可能放过你”的变态微笑。
现实中,她像个纸片,随着尤浩戈抽腿的动作从沙发上滚到地上,脑袋结结实实撞茶几上。
尤浩戈的叫喊越飘越远,秦悠眼前的星星越来越多。
尤浩戈狠掐她人中:“醒醒。”
秦悠:“嘿嘿。”
尤浩戈:“撞傻了?”
秦悠:“嘿嘿。”
尤浩戈:“我手机呢,我车钥匙呢?”
秦悠凭本能伸手在地上划拉,一不小心就划拉到尤浩戈身上。
尤浩戈:“……”好像还没严重到要去医院。
可他还是把秦悠载去了医院。
还是重症医院。
此时此刻,那间闹鬼的病房里打得不可开交。
秦悠才把眼前的小星星都赶走,探头往病房里一瞧,一个枕头砸出来,在她脸上拍得可瓷实了。
枕头掉到地上,秦悠赶跑的星星们又都回来跳舞了。
尤浩戈赶紧架住她,问被扔出来的学生:“什么情况?”
学生的两只眼睛歪向一边,斜着身子才能瞧见问话的人是谁。
“尤老师啊,您快去救救章老师吧,他快被挠成土豆丝了。”
尤浩戈一面听学生解说一面躲避飞射出来的锅碗瓢盆,可算在窗边那架床底下发现章老师了。
章老师好好一件衣服挠稀碎。
挠他那位还在锲而不舍往床底下伸爪子。
不断有学生冲进去救老师。
那鬼一划拉就全飞出去了。
尤浩戈接住差点撞门框上的学生:“这跟掐脖子的固定套路不太一样啊。”
学生:“这是掐脖子那鬼的老大。”
秦悠晃晃自己脑袋:“老大?鬼圈也流行拜大哥了?”
尤浩戈按住她后脑勺:“你可别乱动了,一会脑浆都摇匀了。”
秦悠很委屈:“我也不想晃,可我不晃就跟不上这个世界的节奏,是地震了还是我脑震了啊?”
尤浩戈:“是你脑震荡了。”
秦悠:“QAQ”
尤浩戈把秦悠贴走廊墙边上。
秦悠站着直打晃。
尤浩戈接住飞出来的凳子让她乖乖坐好。
秦悠坐下都没一分钟就把自己晃地上去了。
尤浩戈叹气:“要不你物尽其用一下?”
秦悠:“我是什么物?”
尤浩戈一指病房:“砍鬼的神兵利器。”
秦悠掏出菜刀便冲了进去。
学生们纷纷避让,比被鬼揍时惊恐多了。
屋里共有六个鬼,主攻对象都是章老师。
因为它们发现章老师是最厉害的,把他干掉,余下小屁孩它们随便一掀就能扔下楼。
章老师等了半宿也不见鬼魅现身,刚睡过去就被鬼偷袭了。
虽然他反应够快只被挠坏了衣服,但先机已失,想翻盘就很难了。
病房空间狭小,又要顾虑别闹出太大动静吵到病人,更不能让这几个鬼跑出去害人,章老师只得拿自己当诱饵吸引群鬼注意,由学生们从旁辅助捉鬼。
奈何这几个鬼都是害人的行家,下手准要命。
学生哪是这种亡命徒的对手,能保住自个儿小命就不错了。
秦悠的入场一秒扭转局面。
出来混的谁不知道绝不能惹玩菜刀的,尤其秦悠那把刀浸着血色,一看就没少砍人。
秦悠举刀就是一顿乱劈。
众鬼在墙上贴了一溜,一动不敢动。
“老大,她是来找那男的寻仇的吧?”
“我看是,刀刀都奔那人去。”
第372章
面对群鬼围攻,章老师还能偶尔还两下手。
当他再度从床底下探出头来瞧见秦悠举刀,章老师没来得及高兴呢,菜刀奔着他就过来了。
章老师缩脖子的速度老快了。
可他并没有听到刀刃剁在床架或床板上的响动。
章老师战战兢兢探出头来。
秦悠很神奇地把自己挂窗帘上了。
章老师:“……”
他瞄见门口的尤浩戈:“老尤你不进来救一下么?”
尤浩戈:“不用救,你躲好。”
秦悠挣脱窗帘的束缚,刀锋横扫逼退前来偷袭的群鬼,再反手一刀剁向章老师狗头。
章老师着急忙慌缩回床底。
透过被迫压低的视野,他瞧见尤浩戈在朝他招手。
章老师见秦悠在床侧移动,便想从床位溜出去。
谁想他刚伸出一只手,秦悠的刀又到了。
这下连门口的学生都看不下去了:“章老师背着床出来呀。”
章老师怒吼:“那不成王八了。”
学生:“王八可没您缩脖子麻利。”
章老师气得要扬了身上的“王八盖子”。
秦悠的菜刀让他把掀开一半的床又牢牢焊到身上。
秦悠没理龟速靠向门口的床,她的刀终于在旋转的世界里找准了攻击目标。
群鬼瑟瑟发抖:“好汉女侠有话好好说,咱先把菜刀放下。”
秦悠:“你要脸么?”
群鬼不懂她这问题的深意,互相交换眼色。
一半鬼回:“要。”
一半回:“不要。”
秦悠的刀奔着不要脸那几位就去了:“敢盗用我的座右铭,看刀!”
那几个鬼立刻哭着喊着改口:“我们要脸。”
秦悠的刀横着一拍,将最边上的鬼拍飞:“那我更要看看你们要的这张脸皮有多厚。”
群鬼羡慕地望着飞出去的同伴撞在门板上,被学生们生擒。
有鬼受不住这种压力,鬼叫着朝门口冲去。
秦悠揪着它脖领子薅回来,菜刀横着一拍。
那鬼歪在地上成了一滩烂泥。
被群鬼称呼为老大的是个中年壮汉,满脸胡茬十分骇人。
它最先唤醒凶性,向秦悠发起反攻。
秦悠抡床板给它拍到墙上,菜刀在它背上一通划拉。
老大鬼嗷嗷惨叫。
它小弟都没眼看了:“老大,人家划的是衣服没划你。”
老大鬼自觉丢了面子,咆哮着向秦悠扬起巴掌。
秦悠都没动,老大鬼的手自个儿撞刀刃上,它手臂上的黑气顷刻间全散。
群鬼这时才意识到这把菜刀的可怖之处,小弟们再顾不上老大,四散开来向门口逃窜。
学生们久候多时,全部收进魂瓶。
老大鬼孤掌难鸣,被秦悠连拍几十下,只得认怂。
秦悠把撞翻的病床搬起来,往上一躺闭眼就睡。
学生们敬佩不已:“不愧是小秦老板,心理素质真好。”
尤浩戈:“好什么好,去请值班医生来。”
~
秦悠半梦半醒间做完一系列检查。
好消息是没到脑震荡的地步。
至于晕眩的原因,医生推断:“她醉了。”
尤浩戈:“可她没喝酒。”
医生:“喝酒是生理性的醉,她是心理上的。”
尤浩戈:“她心理上喝酒了?”
医生:“不是喝酒,是她沉迷在自己脑补的世界里,而这个世界是她撞头那一瞬间想法的延续。”
尤浩戈回忆秦悠撞头的缘由:“……脑补有害身心健康,戒了吧。”
~
被捉的几个鬼是平时在这条街附近闹事的流氓,生前闹事受了重伤,因被送去几条街外的医院急救而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
它们认定是重症医院故意拒收才造成了它们的死亡,便组团跑来医院闹事。
它们的第一攻击目标是医护。
可医护救死扶伤自带功德,哪是它们这种新死的小鬼能碰得。
于是它们将怨恨发泄到病患身上,直接间接害死好几个无辜患者。
每个鬼都杀过了人,它们便去了抢救它们的医院搞破坏。
这边只留了一个小弟看场子。
群鬼刚走,玄易的学生就来了。
小弟鬼很不喜欢他们的气场,趁学生不备往楼下扔了好几个。
眼见一个人都没摔死,小弟意识到这帮人不好惹,就偷偷去找它老大了。
因此学生们住在医院前几天就只有牌位里的鬼来闹事。
这群鬼在那边偷偷害过几个人又转战回来,并选在今夜向章老师下杀手。
这里是它们的主场,它们要掌握绝对主动权。
章老师听得火冒三丈:“这里是重症医院,只接转院病患不接急诊。”
小弟鬼梗起脖子:“瞎说,我明明见过满身是血的急诊送到这家医院来。”
秦悠:“是不是去年过年?”
小弟:“是吧。”
众人更无语了。
去年年初有魔物作祟酿成重大车祸,各家医院实在抢救不过来才临时送了几个病患过来。
它们出事时有更好的选择当然是往其他急救条件更好的医院送。
谁都没心情听它们几个狡辩,章老师将它们全部收进法器,连同尤浩戈那面镜子一块上交玄易。
猎鬼人已化魔,害人是早晚的是。
可它目前还没正式害人,又是魂体形态,喂鸭子显然不太人道。
放到试炼场景里也不踏实,这可是正经的猎鬼人,指不定附身在哪个小土豆身上就溜走了。
在所有人一筹莫展之际,大校长气定神闲说话了:“不是有几个试炼场专门关不肯悔改也没法送走的恶鬼厉魂么,把它放进去。”
有人反对:“把猎鬼人放到那里头不得闹翻天啊。”
有人赞同:“怕什么,猎鬼人的修为散掉了,它现在是个魔,跟鬼井水不犯河水。”
开会趴桌子玩手机的尤浩戈幽幽开口:“谁说两不相犯,那是猎鬼人,看见鬼能气死。”
众人恍然:“大校长高明啊。”
大校长笑得满面和善。
尤浩戈翻着白眼就走了。
猎鬼人的魂魄有了着落,尸身还得找呢,不然若干年后化作僵尸恐怕就不是成天追着鬼砍了——猎鬼人孕养尸身时满心都是邪念,尸骸有朝一日得机缘化僵尸也只会走上邪路。
这个任务自然而然落在尤浩戈头上。
尤浩戈郁闷了:“为什么是我?”
大校长:“因为是你发现的呀。”
尤浩戈:“我发现又不是非得我去处理。”
大校长:“可现在学校里就你一个闲人,要不你去带夏令营?”
尤浩戈:“……出差费先结了。”
大校长:“这事没有录入出差系统,算私活,自负盈亏哟。”
尤浩戈:“你就不能现在录入?”
大校长:“录入老师带夏令营呢,要不你去把他换回来,他录入完再让他换你。”
尤浩戈咬牙切齿。
一曲拍桌狂想曲结束,尤浩戈气哼哼走了。
大校长摸摸自己被拍塌的实木桌子,心疼坏了。
秦悠适时探头进来:“哟桌子坏了呀,要扔不,可以给我不?”
大校长嘴角一抽。
秦悠歪头:“不舍得扔的话我也可以尝试修修,价格很优惠哦。”
她比划的价钱差点把大校长送走。
大校长捂住心口:“你跟尤老师组团来的吧?”
秦悠:“玄易不是一向都默认我俩打包出售么。”
大校长:“……”
秦悠:“还没谢谢大校长给我俩派了那么好的一个活,哎呀不说了,我们还得漫山遍野找尸体去呢,您这桌子还是别修了,淘汰给我当柴烧算了。”
大校长两眼一翻,倒地不起。
秦悠:“我家还有灵车服务,需要帮您叫一辆吗?殡仪馆火葬场我都有熟人,可以帮您打折哟。”
大校长支棱起来:“打几折啊?”
秦悠摸摸桌面:“两百折。”
大校长躺得更瓷实了。
秦悠:“祭祀用品和墓地我也有人脉,以您高贵的身份,哭丧队也得来一个吧。”
她朝门外一招手。
以为能吃到魔气而跟来的鸭子和嚷嚷着要来玄易见世面的渡鸦溜达进来。
秦悠一指大校长:“给金主示范一下。”
渡鸦拔了个高调:“您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鸭子:“嘎嘎嘎。”
楼外的人都能听见动静,全跑来大校长室看怎么回事。
大校长赶紧整理衣襟坐到椅子上。
秦悠:“没哭完呢,你再躺会?”
大校长忍无可忍:“扛着这破桌子,走!”
秦悠:“好嘞!”
渡鸦:“谢谢大爷打赏垃圾一件。”
鸭子:“嘎嘎嘎。”
大校长:“喂秘书,午饭我要吃烤鸭。”
推着桌子艰难出门的秦悠又探进门个小脑袋:“抽屉里的符咒法器匕首您都不要了吧?”
大校长:“我……”
秦悠:“谢谢大校长。”
渡鸦:“谢谢您嘞。”
鸭子:“嘎。”
第373章
尤浩戈没能在大校长那捞到应得的好处,很生气,他决定撺掇同行登上他这条没有报酬的私活贼船。
第一个上当受骗的就是章老师:“没赶上抓猎鬼人的魂儿,我不能再错过找尸体啊。”
尤浩戈翻翻眼皮:“你撂挑子那夏令营完事了么?”
章老师:“没呢,可我不是刚在你这蹭到个夏令营项目么,那头把我除名我的指标也够了。”
尤浩戈:“蹭我项目不给点好处费么?”
章老师:“咱俩谁跟谁,谈钱多见外。”
尤浩戈:“行吧,咱换个谈法。”
他戴了个大黑口罩,抄起秦悠的菜刀:“打劫。”
章老师:“……”
第二个送上门的居然是唐老师:“你和小秦老板帮我处理了不少私活,我这是礼尚往来。”
尤浩戈摆手:“我们这趟不但没有报酬还得倒贴家底,你想清楚。”
唐老师面不改色掏出两沓符咒:“这是我的报名费。”
被绑在牛棚木桩上的章老师直瞪眼:“老唐你这就不地道了,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挂在牛棚里面纳凉的小小砂糖橘垂下两根蛛丝,费劲地将那把放在地上的菜刀提拉到章老师脖颈部位。
章老师咽咽口水:“有话好好说。”
一阵风吹过来,纤细的蛛丝坠着把沉甸甸的刀剧烈摇晃起来。
章老师嗷嗷叫:“给给,我给,把我放开救命啊!”
~
苏尘和沈青杨远程报了个名,他们的夏令营再有两三天就能结束,想来还能赶上来插一脚。
谁知当天夜里,苏尘所在项目的另一位老师发来消息说苏尘和沈青杨都不见了。
秦悠费了好大劲才把那实木桌子搬回垃圾山,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是:“沈青杨又失踪了?”
那位老师解释道:“是苏老师先不见了,沈青杨和几个同学去找,天黑后其他人都回来了,沈青杨没回来。”
秦悠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问苏尘是怎么不见的。
那位老师调转镜头,手机上出现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草青山。
他们这一队是锻造系和农学院挑头,旨在寻找采摘野生灵草和珍稀药材,要是能捡点雷击木这类优质锻造材料就更好了。
由于要往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钻,这支以文科生为主的队伍必须配备几名战斗系老师。
除了苏尘,同来的还有两位擅长对付妖怪和魔物的老师。
队伍里有人要采药、搜集适合种药的土壤,有人要找珍贵木料山石,彼此目标不统一,只好分成两大组各自行动。
两大组下面再细化分成十几个两人小组,拉开大网向大山更深处搜罗。
沈青杨不会锻造更不认识药材,他就跟苏尘混一组,负责在各个小组间巡查,一旦有状况及时增援。
几小时前老师们接到一个采药小队的消息,说是找到一株稀奇的药材,两个学生拿不准要怎么采摘,希望本专业老师能去支援一下给点意见。
农学院的老师们正好都在挖药材,苏尘这个闲人便御剑过去瞧瞧。
沈青杨不会御剑,也不好意思蹭苏尘的剑,便留守在营地里。
谁知后来那两个学生空着手回到营地,说那药材成精跑了,还说没见到苏尘。
沈青杨用传音符没联系上苏尘便认定苏尘遇上麻烦了,他请两个学生画了个方位草图,一个人先去寻人。
等其他小队和老师陆续回到营地,苏尘和沈青杨都失联了。
老师们立刻组织找人,找了半宿连个人影都没找见。
山中没有手机信号,这位老师御剑到有信号的区域向玄易汇报情况。
他听沈青杨和苏尘提了一嘴尤老师撺的局,就也知会了尤老师一声。
那位老师清清嗓子:“学校说这两天腾不出人手,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尤老师和小秦老板能来一趟么,我们可以支付……”
秦悠打断他,直接询问地点,扛上大包上车就走。
又一次坐上灵车后车厢的章老师很郁闷:“为什么不开小破车,我还能捞个座位。”
挤他旁边的渡鸦“嘁”了声:“你是有座了,我们坐车顶啊?”
假寐的几小只齐刷刷睁眼。
黑暗中,大大小小的光点看得章老师头皮发麻。
唐老师盘膝而坐,周身气场张开,冷库温度噌噌上升。
渡鸦晃晃它那与身体不太成比例的小脑袋:“都是修行者,瞧瞧人家再看看你,啧啧。”
章老师不甘示弱:“别的鸟都在天上飞,你呢,飞一个我瞧瞧呗。”
渡鸦浑身黑羽炸开:“你敢嘲讽我胖?”
章老师:“你可别冤枉我啊,胖这个字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渡鸦狐疑地斜楞他。
章老师板着脸憋着笑,目不斜视。
闭目打坐的唐老师忽然说话了:“他的意思是‘胖’这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你的胖了。”
渡鸦跳起来就是一翅膀:“我就知道你话里有话没安好心,爷跟你拼了!”
章老师抱头鼠窜:“啊啊啊唐老师你怎么能卖队友呢!”
灵车可能是怕他们把车厢拆散架,半宿的路程俩小时就到地方了。
天还未亮,灵车打着车灯艰难寻找进山的小路。
秦悠等不及,跟尤浩戈御剑先走。
唐老师紧紧跟上。
章老师也想走,气炸成个黑毛球的渡鸦跳在他剑刃上,他炉火纯青的御剑术愣是被压得没能飞起来。
~
山中营地里,所有老师连夜展开第二轮搜山,学生被勒令留守在营地等待援兵。
学生们很想帮忙找人,可一想到山里可能有个连苏老师都不是对手的强敌,他们就歇了私自行动的念头。
带队老师们已经焦头烂额,他们还是别火上浇油净添乱了。
见同来的还有唐老师,学生们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管事的学生点燃传音符,十几分钟后,那位跟他们通电话的老师赶了回来。
秦悠要去两个学生发现草药的地方看看。
那是个很陡峭的山崖,据学生说草药就长在崖边,叶片形状很像某种绝迹的灵草,学生只在书上看过手绘的图片,吃不准那到底是不是。
灵药不是普通草药,采摘有很多讲究。
若真是书上那灵草,更是要小心采摘留种。
学生这才向老师们求援。
等待老师前来的过程中,学生坐在山崖边上,眼巴巴盯着那草药。
然后那草药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学生心急地攀到山崖边上查看。
石缝里空空,只有几棵顽强的杂草。
秦悠默默听那位老师说着,微微泛红的眼睛在山崖边上一寸寸扫过去。
突然,她发现一株迎风而立的草。
看上去平平无奇,可她就是觉得它不一般。
她扯扯尤浩戈衣角。
尤浩戈探手过去要摘。
那草嗖一下不见了。
那位老师差点咬了舌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晃过去了?”
尤浩戈趴到悬崖上,使劲探身向下张望。
那老师怕他掉下去,赶忙攥住尤浩戈脚踝。
尤浩戈加速往下出溜,把那位老师也带到山崖外面。
尤浩戈两指抠住一条石缝,脚上还挂着一个,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这风水不错啊。”
下面的老师快哭了:“咱先上去再看风水呗。”
尤浩戈晃晃胳膊。
下面那老师犹如风中残蝶,裤子都快被呼啸的山风刮跑了。
唐老师伸来搭救的手。
尤浩戈将那只闲着的手递上去。
啪。
他拍了唐老师一下,又把手放下了。
唐老师没有多问,起身站到一旁。
下面那老师咆哮:“能不能先把我救上去啊?”
唐老师:“不能。”
那老师:“……”
俩人就这么在悬崖边上挂到日上三竿,尤浩戈都快睡过去了。
章老师在学生的引领下赶过来,瞧见这场面都惊了:“这是咋地了,老尤晒成人干了?”
尤浩戈打个哈气:“我还成。”
下面那位:“我不成了。”
章老师探头一瞧:“咋还有一个?”
下面那位很虚弱:“来个人救救我呗。”
章老师瞅瞅他背在身后的宝剑:“你为啥不自己御剑上来呢?”
那老师浑身一紧,更像人干了。
那位老师靠自己摆脱了困境,尤浩戈仍在那挂着。
又过了几个小时,那株离奇不见了的草悄咪咪从石缝中探出叶子来。
打盹的尤浩戈撩开一只眼皮:“舍得出来了?”
那株草叶片炸开就想缩回去。
尤浩戈一把揪住它:“小秦同学,开张了。”
秦悠一菜刀下去,山石被削掉了好大一块。
那株草无所遁形。
尤浩戈手底下的石头碎裂,人掉了下去。
那老师急了:“御剑呐。”
只往下坠了坠的尤浩戈:“御剑干嘛。”
他晃晃抓在手里的草。
那株草为了不被薅起来,正卯足力气往上拖他呢。
那老师叹为观止:“真是仙品,这药若是炼成丹……”
那株草被他这话吓着了,玩命往石缝里头缩,差点把尤浩戈的胳膊都拽进去。
秦悠眼疾手快揪住草根,菜刀横在上头:“别动。”
那株草叶片姜黄,眼瞅要枯。
尤浩戈借势揽住旁边的大石头,狠戳那草两下,对那老师说:“你认识它不?”
那老师:“是早已绝迹的凝气草,相传炼丹服用能助修行者凝气练气。”
尤浩戈:“那你知道它为啥绝迹不?”
那老师:“灵气枯竭,过度采摘,人工培育成活率低。”
尤浩戈:“为啥人工培育不出来?”
那老师:“呃,我也没养过啊。”
尤浩戈晃晃那草:“你告诉他为啥。”
那草竟口吐人言:“因为我是虫,不是草。”
所有人:“!”
第374章
一条虫再怎么像草,也不可能用养草的方式培育出来。
那老师三观都要震碎了:“你是虫?你怎么会是虫?”
凝气草摇摆叶片:“我怎么就不能是虫。”
那老师哑口无言。
尤浩戈爬回到悬崖上头。
秦悠也收了菜刀。
凝气草没有再缩起来,它蛄蛹着从石缝里爬出来,下半截是长长的姜黄根系。
从头到脚,跟草株一般不二。
那老师看半天:“这不就是草么。”
凝气草急眼了,脏话骂得贼溜。
尤浩戈:“净化语言。”
凝气草哼哼唧唧不吭声了。
那老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它吃什么?”
尤浩戈指指太阳。
那老师:“光合作用啊?那不还是……”
凝气草再度激情开麦:“光合作用就是草啊?你有没有点见识,不是说人类社会进步了么,你是哪个老古董墓里出土的?”
那老师:“……”
尤浩戈示意凝气草闭嘴,解释道:“它靠光合作用吸收养分,身上的叶片会自然脱落长出新的,最早用于炼丹的就是它脱掉的叶片。不知从哪一代起,炼丹术士们以为它是一株草,甚至尝试用整株草炼药。”
脱落的叶片在凝气草身上完成整个生长周期,吸尽天地灵气精华,自然是炼丹原料中的上品,且取之对凝气草没有任何损害。
用整株草炼药等同于杀鸡取卵,叶片药力不足不说,凝气草也死翘翘了。
谁家好虫子愿意被炼了啊。
于是它们便从人类世界彻底消失,不是绝迹,而是惹不起躲起来了。
同时所有开了灵智的凝气草都在积极学习人类语言和文字,生怕哪天被人类撞见连个解释自己物种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拿去炼了。
秦悠捏捏它肥嘟嘟的叶片:“人话学的不错,以后别学了。”
凝气草:“为啥?”
渡鸦溜达过来:“爷活了几千年,你是唯一一个比我嘴脏的。”
那老师紧盯凝气草的目光一下转移到它身上:“你是古早老妖?”
渡鸦挺起胸膛:“爷……”
尤浩戈捏住它的鸟嘴:“你听它吹牛吧,就一动物园跑出来的学舌小丑。”
渡鸦一副被戳穿真面目的气愤模样,倒腾着小短腿嚷嚷着要离家出走。
出走到半路又折返回来,叼起凝气草结伴出走。
直到一鸦一虫不见了踪影,那老师才反应过来:“凝气草!别跑啊!”
尤浩戈叫住他:“还找不找丢那俩人了?”
那老师拍拍脑门:“对对找人要紧,咱先找人。不是,那凝气草唔!”
章老师捂住他的嘴就走,一面在他耳边提点:“那虫子是老尤和小秦老板抓住的,能落到你手里么。有需要就去垃圾山买,反正玄易给报销。”
那老师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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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气草的现身令所有以为苏尘和沈青杨的失踪是那成精灵草造成的人们抓了瞎。
凝气草躲人都来不及,更不具备战胜苏尘的实力。
据凝气草讲,它昨天就只见过那俩学生。
这说明苏尘找人的路线跟学生报的方位之间存在偏差。
至于沈青杨是怎么丢的,秦悠已经懒得深究了。
尤浩戈掐算二人命数并无变化,这让所有人提着的心都放回了肚子里。
可具体要到哪里找人,包括秦悠和尤浩戈在内都是一头雾水。
尤浩戈长叹:“我那头还有个尸体没找着呢,这又要找人。什么时候能让我找点好东西,找到就归我那种?”
章老师:“要不咱改行去盗墓吧,挖出来的宝贝咱俩平分。”
尤浩戈斜楞他:“要干我也是跟小秦同学组团,带你拖后腿啊?”
章老师梗起脖子:“怎么说话呢,哥这战斗力杠杠的,啥时候拖过你后腿。”
尤浩戈伸开一条腿:“我腿长不?”
章老师:“啊?挺长吧。”
尤浩戈:“这就是我的后腿。”
章老师:“……”
唐老师和其他师生都笑出了声。
秦悠笑不出来,她正不停摆弄龟甲,想算算苏尘到底在哪。
龟甲摆烂得很彻底,对秦悠的询问一律无视。
秦悠:“只要帮我找到人,条件任你开。”
龟甲翻着肚皮晒月亮,对她的诱惑无动于衷。
秦悠只好抄起菜刀:“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龟甲乖乖翻回来,态度好得不得了。
占卜结果显示苏尘离悬崖不远。
秦悠举目四望,周围一马平川连个躲人的山洞都没有。
龟甲转了个圈,指向下面。
有老师说:“山崖下我们找过,没人。”
龟甲轻蔑地转了个圈,继续指向悬崖之下。
秦悠坐着尤浩戈的大镰刀飞到下面。
底下是纯天然山涧,连个下脚地都没有。
秦悠深深吸口气:“这空气真好。”
尤浩戈轻笑道:“这里灵气很充裕。”
秦悠赶紧多吸几口,果然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疲惫困意一扫而光。
秦悠:“灵气这么旺盛,精怪肯定很多吧?”
尤浩戈:“嗯。”
苏尘是捉鬼世家的天之骄女,除妖这方面要弱得多。
秦悠撸起袖子:“那还等什么,必须把不懂事的妖怪揍胖啊。”
尤浩戈挑挑眉梢:“渡鸦都跟你说什么了?”
秦悠:“不是渡鸦。”
尤浩戈点头:“果然是死狐狸。”
秦悠:“谁让你总是遮遮掩掩的。”
尤浩戈默了默:“不是我想遮掩,我只是不想用自己的陈述干扰你对过往的判断。我与你是不同的视角,你曾经的言行自有你的初衷,还是由你自己想起来比较好。”
秦悠:“可我不是想不起来么。”
尤浩戈:“快了。”
秦悠猛转回头,眯起眼睛打量他。
尤浩戈被她盯得双下巴都挤出来了。
秦悠凑近他:“曾经的咱俩是什么关系?”
尤浩戈撇开脸:“自己想。”
秦悠:“行我自己想,就我目前这点零碎的记忆,脑补的空间很大呀。”
尤浩戈赶紧叫停:“咱先找人。”
秦悠:“嗯,找人要紧。”
她一把拉住尤浩戈的手,五指一扣。
尤浩戈没有挣扎:“你干嘛?”
秦悠:“我就是想验证一下。”
尤浩戈:“什么?”
秦悠晃晃握在一起的手,无不遗憾地感叹:“我上辈子怎么就把这么帅的你处成哥们了呢,一点感觉都没有,唉。”
尤浩戈一秒冷脸,甩开她的爪子自己走。
秦悠在他身后无声坏笑。
山崖之下是垂直的石壁,大大小小山洞无处。
秦悠每路过一个山洞都要往里瞅瞅。
赶在原住精怪翻脸前,她被尤浩戈拎走。
路过一个狗洞大小的山洞时,秦悠突然停住,弯身从洞口旁边的草丛里捡起一颗桃木刻珠。
正是她的手笔。
秦悠激动起来:“这是沈青杨留的记号。”
尤浩戈比量那山洞:“往这洞里钻,又得脱层皮。”
秦悠哪舍得让他遭罪:“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
尤浩戈在她脑门一弹:“把你能的。”
秦悠呲牙:“我不能,可我擅长群殴。”
她打了一声长长的呼哨。
几小只从四面八方钻出来,蛇精缩成个蚯蚓已经钻进去了。
一转眼,洞口就只剩下尤浩戈和不会缩小的蝴蝶以及缩小也钻不进去的渡鸦。
尤浩戈嫌弃极了:“你是不是打算余生都做走地鸡了?”
渡鸦:“你猜我怎么从那么高的悬崖上下来的。”
趴它背上的凝气草冒出头来:“它张开翅膀从上头滑翔下来的。”
渡鸦骄傲地挺起胸膛。
凝气草:“落地摔了个狗啃泥。”
渡鸦跳脚:“你给爷闭嘴,信不信爷一口吞了你这小虫虫。”
尤浩戈:“要吵离远点,再让我听见一声幻粉伺候。”
大蝴蝶呼扇翅膀。
渡鸦瞪眼:“你敢。”
大蝴蝶委屈巴巴找个墙把自己贴上去,幻粉变换成山壁颜色,成功隐身。
~
秦悠往里爬了五六米,洞内空间变大不少,岔路也多了起来。
贴边出溜的鸭子从左边那条路边上的一块凸起石头后面踢出来个桃木珠。
看来沈青杨沿途都留了记号。
几小只一面向前推进一面找珠子。
秦悠使劲揉揉眼睛,待双眼发热之后关上了手电。
越往里走,怪味越重。
秦悠形容不出那气味,脑海中却是跳出两个字:妖气。
正常修行的妖也有妖气,但不会这么重。
妖气这么重的,统统不是善类。
秦悠心里有点慌,那妖怪抓苏尘和沈青杨莫非是要下酒?
前面的蛇精突然竖起尾巴。
两个脸盆大的光点出现在山洞的尽头。
秦悠掏出菜刀,掂量一下又放回去,换了坟砖。
“揍胖它多少,回去就请你们吃多少肉。”
几小只留着口水冲了上去。
第375章
在吃这件事上,几小只从来不含糊。
连没什么吃饭需求的熊头都乐在其中,一路狂滚冲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然后它就跟两只黑洞洞的大眼睛撞一块了。
熊头的琉璃眼珠转了转,差点飞出去。
小小砂糖橘一根蛛丝把熊头和它的眼睛都捞回来,甩到队伍后头。
秦悠扬手接住,顺势搓搓熊头。
熊头不乐意地扭动。
秦悠把它按到地上,这才去看那双“眼睛”的全貌。
唔,跟她家蝴蝶有点像,又不太一样。
准确地说,这就是个纯种的蛾子,跟她家蝴蝶体型有一拼的巨型蛾子。
通体雪白,翅膀上有两个圆圆的黑点,像眼睛。
此时此刻,它正背对秦悠,贴着里面那面石壁忙活着什么。
它翅膀下面伸出两条人腿。
秦悠一眼就认出脚踝上系着树皮护身符的是沈青杨。
被熊头一撞,蛾子身体没动,脑袋转了过来。
堪比人头大的脑袋上是两颗黑溜溜的大眼珠子,口器似是被什么东西拉扯,有它偌大的身躯挡着,秦悠看不见。
秦悠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蝴蝶蛾子这一类是怎么进食来着?
那口器别是扎到沈青杨和苏尘脑壳里了吧?
那画面随便想想就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秦悠往熊头里塞了几枚硬币:“给我揍它!”
熊头像个炮弹一样被她抡射出去。
熊头的琉璃眼珠里透出幽光,缝出来的嘴巴霍地张开,一口咬在蛾子脑袋上。
蛾子:“……”谁把灯给我关了?
熊头没下死嘴,可它的分量远超蛾子自己的头。
蛾子被它坠得轰然倒地,六只爪爪不停乱抓乱蹬,翅膀上的粉末飞溅得整个山洞都是。
秦悠一瓶冰水浇自己脸上,神智是清醒了,可她有点上不来气。
山洞里的空气质量本来就不怎么样,这粉尘量够她喝一壶了。
蛇精尾巴卷住她裤腰,拖着她往外撤。
蜘蛛张开细密的蛛网,在它们与蛾子之间竖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大门。
秦悠拍拍蛇尾。
蛇精撒开她,确认她死不了又折返回蛛网前。
它们要救的人还在里面呢。
熊头始终没松口。
那蛾子仰躺在地上,口器朝天,不管它刚才在吸什么,这会儿都顾不上了。
随着蛾子的扑腾,蛛网里面的世界浑浊得都看不清了。
这要是没有蛛网挡着,真得呛死几个。
秦悠见这对峙的局面一时半会难有突破便爬到洞外。
尤浩戈看到一张花里胡哨的脸还以为妖怪化成人形逃出来了,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把她按在洞口:“你是什么妖怪,速速现出原形。”
秦悠扭头给他一口。
尤浩戈捂着被咬的手:“原来是小秦同学。”
秦悠:“……你是怎么把被咬和我划等号的?”
尤浩戈仰头望天,假装没听见。
秦悠也没心思深究,她朝渡鸦勾勾手指。
渡鸦像座小山似的往地上一倒,视线与秦悠平齐:“啥事?”
秦悠揪着它脖子上的羽毛把它脑袋薅进山洞,小声问道:“以前我是怎么胖揍妖怪的?”
渡鸦小眼珠直转:“考我呢?”
秦悠:“赶紧的,急着救人呢。”
渡鸦突然往山洞里一挤,脑袋撞秦悠脑袋上。
秦悠捂着撞疼的头:“干嘛啊?”
渡鸦:“演绎一下你揍妖的方法。”
秦悠:“……”
别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个直来直去简单粗暴的人。
说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秦悠瞅瞅自己的小细胳膊:“揍不过咋整啊?”
渡鸦费劲地往身后甩眼神:“那不是有个能揍过的么。”
秦悠摆手:“算了,我想想其他办法。”
她翻翻大包,里面有一兜早上吃剩的面包渣,塑料袋很大。
秦悠往头上一套,立马有种自己无所畏惧的底气,起身就往回走。
可她忘了洞口狭窄。
渡鸦眼睁睁看着她撞在山壁上,人像面条一样软到在地,赶紧帮她扯掉塑料袋,省得她憋死。
“我说……嗷。”
渡鸦像个萝卜,被尤浩戈暴力拔了出去。
秦悠撞散架的视线重新聚焦,眼前的黑毛脸幻化成了尤浩戈。
秦悠伸手摸摸对面光溜溜的脸蛋:“我撞出幻觉了?”
尤浩戈照着她乱摸的手就是一口。
秦悠:“……你撒开。”
尤浩戈死咬不放,含糊道:“你中毒了,清醒点!”
秦悠充耳不闻:“信不信我把你牙掰下来?”
尤浩戈还是不撒嘴。
秦悠:“嘿我这暴脾气。”
她一脑袋撞尤浩戈脑袋上。
俩人都迷糊了。
凝气草贴墙边进来瞅瞅:“哟,同归于尽啦?”
渡鸦一爪子将它薅走:“你可把那张破嘴闭上吧。”
短暂的眩晕过后,秦悠仿佛找到了头铁的自信,她摇摇晃晃往山洞里爬,还不忘顺手捞走那个大塑料袋。
尤浩戈卡在山洞口,想往里挤得掉块肉。
他狠狠心正要往里钻,被人抓住两条腿拽了出去。
章老师的大脸逆光而来,正冲他傻乐呢:“老尤你怎么卡狗洞里了?快谢谢我救你出来。”
尤浩戈深吸口气:“我有个杀人灭口计划不知当讲不当讲。”
~
秦悠一鼓作气冲回山洞深处。
除了熊头,其他几小只的情况都不太妙。
蛾子翅膀上的粉末没有幻粉那么厉害,却也有点让人反应迟钝的效果。
几小只慢动作演绎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
秦悠看看它们再回想自己刚刚犯的傻,算是知道苏尘和沈青杨是怎么被一只蛾子撂倒的了。
她让几小只快去洞口过风。
她自己戴上口罩和泳镜,再把塑料袋系在头上,扯下蛛网冲了进去。
熊头卯足劲压制着蛾子的脑袋。
蛾子全身卷起,肉呼呼的肚子尾部竟长出一根人类手指粗细的尖刺。
尖刺逼近熊头。
熊头艰难扭动着躲避。
秦悠眼睛前面隔了两层,再被粉尘一挡,基本就是个睁眼瞎。
她只瞧见一把森森利器要扎熊头,她一坟砖格挡过去。
尖刺结结实实扎在坟砖上。
秦悠的手臂又麻又疼,不得已撒了手。
那坟砖倒是争气,牢牢卡在尖刺上。
这下好了,蛾子再卷肚子,针刺变拍砖了。
秦悠又掏出一块坟砖:“跟我比谁砖头玩得溜是吧。”
这块砖也穿在尖刺上了。
秦悠又掏出第三块。
蛾子那纤细的腰肢哪吃得住这么重的劲儿,被三块坟砖压得只能躺平。
秦悠把蛛网往它身上一卷。
黏糊糊的蛛丝是蛾子这种单薄大翅膀的绝杀克星,蛾子如同又回归到茧的状态,一动都动不了,唯有那长长的口器耷拉在外面。
秦悠怎么看都觉得口器才是最危险的。
她叫换好气赶回来的蜘蛛把蛾子整个脑袋连同口器都包上。
熊头可算是能松口了。
秦悠摸索着来到墙边。
地上的确躺着两个人,被蛾子身上的粉末盖了厚厚一层。
秦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颤着手去摸二人的颈脉。
“你,你能不能摸准点啊,我没叫那怪物弄死,快被你掐死了。”
是沈青杨的声音,虚弱中透着生气。
秦悠踏实不少,又去摸苏尘。
沈青杨剧烈咳嗽起来,还不忘哼哼着吐槽秦悠:“她没事,小秦老板你别摸了,你摸那部位像在吃豆腐。”
秦悠的心啪叽落回肚子里。
熊头滚过来,咬住沈青杨的腿就往外拖。
沈青杨哼哼得更响亮了:“那边有出口,往那边走。”
顺着沈青杨的手指,秦悠才瞧见在山洞的另一边转两个弯就是个成年人能轻松进出的大山洞。
怪不得那么大的蛾子会住在这里。
熊头把他俩拖到外面过风。
秦悠摘下塑料袋,汗水哗哗往下流。
她拧开最后一瓶水浇了半瓶在沈青杨脸上,余下半瓶浇在自己袖子上,给苏尘擦脸。
沈青杨强撑着爬起来:“你这偏心属实有点太明显了啊。”
秦悠瞅瞅他。
沈青杨:“啊我头晕,我再躺会。”
玄易的人陆续赶到,几位农学院的老师各掏随身药品,当饭似的往俩人嘴里塞。
沈青杨情况比较好,就是被蛾子的粉末呛了肺管子晕过去了。
苏尘的问题严重一些,她不仅吸入的粉末更多,颈边还有个细小的伤口。
秦悠:“是不是被口器扎的?”
清理伤口的老师:“像。”
沈青杨:“不是像,那怪物就是要吃她。小秦老板晚来两分钟就得给她收尸了。”
沈青杨说他按照学生指点方位去找苏尘的时候正瞧见一只比人都大的蛾子对着苏尘不断挥翅膀。
苏尘像是喝醉了酒,脚步虚浮动作缓慢。
沈青杨猜测蛾子控制人的原理跟秦悠家的大蝴蝶差不多,便撕一块衣服浸水蒙脸上,伺机救人。
可那毕竟是成了精的蛾子,哪是他对付得了的。
救人不成,他也沦为蛾子的阶下囚,跟苏尘一道被拖回蛾子藏身的山洞。
夜间星月明亮,蛾子要吐纳吸收灵气。
沈青杨尝试从其他岔路逃跑却被抓了回来,好在这次他有机会扯断桃木手串留下记号。
这趟混在采药的队伍里,沈青杨得了不少师生投喂的丹药,他也不管对不对症一股脑都给自己和苏尘吃了下去。
还有一种微毒的丹药,他佯装跟蛾子谈判,混在几颗增进修为的丹药里。
精怪都很喜欢人类炼制的修行丹药,蛾子被毒得眼冒金星,又留了他俩一天。
等蛾子缓过来,它要开餐吃人了。
它的口器很软,戳不动人的头骨,所以它在苏尘脖子上扎了个洞。
没等吃呢,秦悠和几小只就杀到了。
众人皆是一阵后怕。
带队老师吩咐学生:“把那只蛾子看住了,待会我亲自送回玄易。”
正在喝水的沈青杨一怔:“一只蛾子?明明有两只啊。”
第376章
秦悠悚然一惊:“两只?”
沈青杨:“是啊,就一只的话我俩怎么可能这么惨。”
苏尘虽然不擅长对付精怪妖邪,却也不至于任人宰割。
沈青杨找到她的时候她勉强还有一点神智,还能指挥沈青杨攻击蛾子的薄弱处。
就在二人即将脱困之际,又一只蛾子从天而降,翅膀上的“大眼睛”晃得沈青杨脑瓜子嗡嗡的,握在手里的剑越来越沉,眼皮也睁不开了。
后面逃跑也是被那只突然冒出来的蛾子堵住了。
秦悠瞅瞅那包成木乃伊的茧:“我们抓这是哪只?”
沈青杨:“一开始那只,它菜。”
秦悠:“……”
已经有人钻回山洞。
可这么多人闹闹哄哄好一阵,那蛾子除非脑壳有包,又怎么会回来自投罗网呢。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之际,一棵绿油油的草从山洞里钻出来:“那边抓到只蛾子,你们谁过去辨认一下?”
翻山有点费劲,大伙不约而同选择了钻山洞。
身材瘦小的遭点罪就钻出去了。
身板健硕一点的全部卡住,进退两难。
秦悠最先爬出来,一扭脸就瞧见地上扑着一只体型更大的蛾子。
蛾子触须乱晃,六只爪爪快把草地刨出坑了。
蝴蝶贴墙而立,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秦悠:“嗯?你还有伪装技能呢?”
变成墙壁色的蝴蝶不好意思地捋捋触须。
蝉一脸骄傲地贴到蝴蝶旁边。
蝴蝶往旁边挪挪,坚决不跟这只舔狗贴贴。
蛾子跟蝴蝶最大的区别在于翅膀的形状。
大蝴蝶也有蛾子的血统,但它翅膀是蝴蝶形状,并拢竖长一条,张开好大一片。
蛾子往地上一趴,翅膀与地面平齐,稍稍收拢就能从那窄小的洞口里钻进钻出。
守在这边洞口的尤浩戈收到消息赶去那边时忘了隐形在山壁上的蝴蝶。
蝴蝶乐得独享一阵浓郁灵气便没急着过去。
它眼见着一只大蛾子钻到洞口,察觉到不对又迅速退出来想要逃跑。
蝴蝶已经从几小只那得知闹事的就是蛾子,这家伙鬼鬼祟祟不会是同伙吧?
蝴蝶不会叫唤,无法召唤同伴,它只好硬着头皮跟蛾子硬拼。
论修为,破茧就去垃圾山领稳定素食饭票的蝴蝶哪里是吃人蛾子的对手。
偏偏蛾子投鼠忌器想来个速战速决,它选择用背上的“眼睛”和翅膀上的粉末悄无声息解决对手。
蝴蝶一看对方的招数跟自己一样,那就对着扇呗。
结果证明幻粉的杀伤力秒杀蛾子好几轮。
蝴蝶只扇了两下翅膀,蛾子就趴那抽抽了。
蝴蝶搓着爪爪,局促又害羞。
秦悠拍拍它:“好样的。”
一撮炫彩粉末随着她的手飘起老高。
所有人捂住自己的口鼻疯狂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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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尘被吸走了几口颈脉血,等粉末的毒性一过,她就活蹦乱跳了。
秦悠安心之余还是要求她跟自己回去做个详细检查,万一那蛾子的口器里有寄生虫传染病呢。
其他老师也劝苏尘回医学院,还说杨校长闻讯已经赶回玄易等她了。
带队老师把两只蛾子交过来:“小苏听话回去吧,你把它俩带回去,我就不跑这一趟了。”
章老师拿出杀手锏:“老尤和小秦老板那边还等着你来帮忙找死尸呢,这边都允许你翘班了你赶紧跑啊。”
苏尘拗不过大家的好意,便跟秦悠几人返回玄易。
杨校长给苏尘做了全面检查,总体问题不大,不过那几口血吸得还是有点伤根本了。
蛾子是精怪,它吸走的是修行之人的精血。
幸好沈青杨提前喂给她不少丹药,事后老师同学们又给她补了补,亏损不严重,休养一阵再吃点灵气充沛的东西就能调养回来。
苏尘嘴巴噘起老高:“我不想回家族里,天天被长辈们念叨,能好也好不了了。”
沈青杨:“咱不回家,去小秦老板那,啥好东西都有。”
苏尘水汪汪的大眼睛向秦悠投去询问的目光。
秦悠:“就去我那住。”
苏尘喜笑颜开挎住秦悠的手臂:“小秦姐姐真好。”
秦悠发现苏尘不经意地往沈青杨那瞥了一眼。
再看沈青杨,乐得像个二傻子。
秦悠的眉毛一边高一边低。
她瞅瞅尤浩戈。
尤浩戈正忙着薅那两只蛾子的羊毛呢。
杨校长都看不下去了:“你再刮它俩就秃了。”
尤浩戈把刮下来的蛾子粉末装进小瓶子里密封:“秃就秃呗,大校长都秃了我说什么了么。”
办公室里撑着下巴打瞌睡的大校长突然就一脸拍到新桌子上。
他迷迷糊糊坐起来:“谁,谁在梦里说我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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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尘是个闲不住的人,吃了一顿菜园蔬菜炒长大的小鸡们下的蛋就嚷嚷着要去找猎鬼人尸骸。
秦悠把她叫进屋里,神神秘秘掏出那只凝气草。
苏尘凑近辨认半天:“好像是一株灵药,我没见过。”
凝气草又跳脚了:“我是虫,虫子!”
苏尘吓一跳:“灵药说话了!”
凝气草跳到桌子上,蛄蛹到苏尘面前支棱起来作掐腰状:“我再强调一遍,我是虫子不是草。”
秦悠把它按倒:“嘘,低调。”
她往前凑凑。
苏尘紧张地往四下瞧瞧。
秦悠低声道:“这是古早时期炼丹的重要配料凝气草,尤老师玩命才捉回来这一条。”
苏尘再看凝气草的眼神变得敬畏虔诚:“这么珍贵呀。”
秦悠:“就是因为太珍贵了,我不敢把它独自放在垃圾山,你正好替我守一阵子,免得有人来偷。”
凝气草“嘁”了声:“我会遁地自保,不劳唔。”
秦悠给它来了个强行闭麦。
苏尘拧起眉头。凝气草她听家族长辈提过,是至宝,新抓回来是得多注意点。
可垃圾山上的宝贝又不止这一样,倒是那些没安好心的来访者都凉凉了。
“小秦姐姐,让小白留守吧。”
她从兜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白玉蜗牛,正是之前跟秦悠混,后来有了玄易饭卡就跟漂亮小姐姐苏尘跑了的那只。
此刻这只被赐名“小白”的蜗牛恹恹的,蜗牛壳上碎了好大一块。
苏尘心疼坏了:“它是为了救我,被蛾子的尖刺扎伤了。”
蛾子理论上是没有尖刺的,所以她跟蛾子妖周旋时没想到那蛾子会突然亮出尖刺。
是这只被她当普通宠物养的蜗牛替她挡住了致命一击,挨到了沈青杨来支援。
她把自己随身的丹药给了它。
蜗牛的命是保住了,可状况却不怎么好。
玄易和苏家都是正统玄门,气场不适合精怪养伤,也没几样治疗精怪的药品。
垃圾山就不一样了,看那几小只越来越好的状态就知道蜗牛在这说不定能养好一点。
这也是她想来垃圾山暂住的原因之一。
秦悠还挺惊讶这个小家伙能这么勇猛,她戳戳蜗牛耷拉的触角。
触角懒洋洋动一下,证明它还没死透。
秦悠:“除了壳,还伤到哪了?”
蜗牛无力瘫着,有种“我说你又听不懂”的沧桑。
凝气草说话了:“就伤了壳,说是漏风着凉拉肚子,吃饭都不香了。”
秦悠&苏尘:“……”
秦悠把它拿到手上,阳光下微微透光的薄脆壳破烂得有点惨不忍睹。
秦悠:“你能换壳么?”
蜗牛触角晃晃。
凝气草翻译:“你当我是寄居蟹呢,换不了。”
秦悠:“……那我给你修补一下?”
蜗牛的触角终于立起来了。
秦悠去河边叫出海怪。
啥活动都没份参与的海怪郁闷坏了,听见秦悠叫它忙不迭跳上岸,把一同前来的苏尘又吓一跳。
秦悠让海怪去海里找几个坚硬漂亮的贝壳回来。
海怪瞅瞅那只破壳蜗牛,感同身受似的缩缩身体。
它跟她的缘分就是从它背上被咬了个大窟窿开始的。
海怪冲蜗牛呜呜几声。
蜗牛的触角晃得更有劲了。
凝气草给一脸懵逼的俩人当翻译:“那丑八怪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壳,这要死的说五颜六色炫彩好看的。”
霎时间,海怪和蜗牛都向凝气草投来杀气腾腾的眼神。
秦悠把它往菜园子里一扔:“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请你帮我守着它了吧。”
苏尘扯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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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尸骸也算刻不容缓的急活儿,秦悠重新往包里装了几块坟砖便开启了新的找寻征程。
苏尘还是被留在了垃圾山,跟沈青杨一块看家。
几小只又挤上灵车,跟章老师和唐老师当室友。
秦悠又开始摆弄龟壳。
龟壳彻底没反应了。
尤浩戈抢过龟壳往包里一丢:“这次咱不靠它,靠推理。”
秦悠:“你推理出来在哪了?”
尤浩戈:“没有。”
秦悠:“……”
第377章
猎鬼人心思缜密,自然不会留下可追踪的线索。
玄易问过那些被抓的恶鬼厉魂,它们主动上交牌位后并不知道猎鬼人把牌位带去哪了。
事实上,它们连牌位交给谁都没记住,满脑子都是害人想法的它们听说有刺激就冲上去了。
至于拿走牌位的人,是谁都无所谓。
在它们这种杀孽深重的鬼魅眼中,凡人都是蝼蚁,敢骗它们就杀。
章老师扒住小窗户:“一点线索都没有,你要怎么推理?”
尤浩戈:“扔鞋啊。”
章老师:“……你管扔鞋叫推理?”
尤浩戈:“要不你推一个?”
章老师:“还是扔鞋吧。”
牌位里的那些鬼基本都是附近几座城市的,由此划定出猎鬼人的活动区域。
说大不大,也足够他们几个跑断腿了。
他们先去了猎鬼人下葬的公墓。
墓地是精神病院征得院长同意后为猎鬼人安置的。
属于猎鬼人的那块墓地位于角落,风水算不得多好,埋葬的都是猎鬼人这种没有家属挑剔的亡人,平时几乎没有祭拜者,清静得很。
这不,坟开花了也没人发现。
看守人拍胸脯保证墓园安保措施完善,不可能有人来掘墓。
秦悠随手一扣,那看似严丝合缝的水泥板就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裂缝。
尤浩戈掀开水泥板,土葬的深坑空空,连陪葬给他的生前衣物用品都没剩下。
看守人说不出话了。
从坟墓的开挖痕迹判断,有外力,也有被埋者自己的努力。
如果没有外人帮忙,那就是猎鬼人魂魄出坟抓替身帮忙挖坟,帮着诈尸的尸身逃走。
秦悠觉得好笑:“它总不能刚咽气就成魔了吧,附身挖坟这会儿它必定是个鬼。”
唐老师颔首:“鬼魂鬼魂,鬼与魂从来都是一体,魂能化鬼,鬼终将归于魂体后再入轮回。没有人能真正脱离‘鬼’的形态,即便是累世修行的静心之人,修行何尝不是他们的执念所在呢。有执念便要化鬼,执念深且过于偏激即为恶鬼厉魂,害人与否从来都不是鬼魂分类的标准。与做人是一样的道理,做什么鬼凭得也是自己的良心。”
尤浩戈挑起大拇指:“唐老师说得真好。”
唐老师微笑:“有感而发的废话而已。”
尤浩戈:“说几句废话总比不说话要好。”
还在研究水泥板的章老师扬起脸:“啊?”
尤浩戈:“看出什么来了?”
章老师挠挠后脑勺:“我是在想这种水泥板一旦砌上可不好开,它是怎么做到一点痕迹都没留的?”
坟墓会在逝者入葬后浇灌上墓园提供的水泥将所有缝隙封死。
若日后有迁坟需求得把整块地刨开才能重见棺材。
而这打开过的水泥板只在边角残留些许封存过的痕迹,坟地周边干净极了。
章老师:“这肯定被人打扫过。”
众人都看向看守人。
看守人冷汗直冒:“不是我,我要是看见坟被挖开一定会上报的。”
章老师:“万一你怕挨惩罚,故意没报呢。”
看守人:“你可别乱说话,墓园里葬着成千上万的逝者,这种先例开不得。”
秦悠忽然问:“你那有开坟的工具么?”
看守人脸色愈发难看,却还是回答:“有,我们得辅助家属下葬,迁坟也是我们出力最多。”
几人交换眼色,心中已经了然——猎鬼人就是附在看守人的身上挖开了他自己的坟。
不然猎鬼人要去哪找个来墓园挖坟不会引人注意的附身对象,还自带工具的呢。
看守人八字够硬,被鬼魅短暂附身并不会有大碍。
猎鬼人在挖坟之后还要“穿”上自己的肉身潜逃,不能在活人身上浪费太多气力。
综上两点,猎鬼人只是借看守的手抹去了表面痕迹,而没有和水泥再把坟墓封上。
这些细节大伙心知肚明,谁都没有讲出来,免得看守人吓破胆。
看守人还在辩解自己没有偷懒更没有擦去坟墓被挖开的痕迹。
尤浩戈哥俩好似的揽着他,三言两语就把这话题揭过去了。
从墓园出来,众人沿街寻找摄像头。
时隔半年,所有监控记录恐怕都被覆盖掉了。
但猎鬼人逃跑时一定会尽量避开沿街摄像头,以免留下可追踪的线索。
墓园外面的路一条通向市区,一条通向郊区。
大伙一致认定猎鬼人会往郊区跑。
偏偏扔鞋指向了市区。
章老师不信邪,自己也扔了一把。
同样指向了市区。
章老师“嘶”了声:“郊区没监控,离各个野坟地也都更近,它去市区干嘛?市区有能养尸的地儿?”
秦悠思索良久,缓缓道:“市区没有老坟,但人多。”
顶着自己的死人脸走在荒郊野外,只要遇见一个人就会后患无穷。
如果去市区换个附身对象,再搞辆车……
秦悠:“而且它是在用尽各种办法都没能保住尸身之后才挖了别人的老坟。”
它的多番尝试,会不会是在市区某个空置的房子里进行的呢?
在它发现怎么都无法阻止尸体腐败而不得不去找阴气重的坟地这段时间,尸体又存放在哪里?
天气越来越热,尸体死得越久烂得越快。
除非。
众人异口同声:“冷冻!”
猎鬼人那样的人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尸身委屈在家用冰箱冰柜里。
它会给自己搞一副冰棺。
私人停尸外借冰棺有时间限制,且使用冰棺的人家会在停尸这几天守灵。
偷走冰棺还不被发现几乎不可能。
冰棺用电量很大,同样容易暴露踪迹。
那就只能是它躺到殡仪馆那些很少会打开、专门存放陈年老尸的冰棺抽屉里。
秦悠和尤浩戈是本地殡仪馆的常客,它不见得敢冒这个险。
秦悠看看圈定好的几座城市,有两个小城的殡仪馆比较冷清,管理也不严格。
四人当即分成两组,秦悠和尤浩戈带着一家老小继续开灵车。
章老师和唐老师御剑而去。
调查结果很打击人,即便真有死人躺进过冷柜,如今也没法验证。
秦悠换了个思路,询问是否有办理尸体暂存的。
火葬的,会通过殡仪馆的一条龙服务一步到位烧成灰。
土葬的,冬春之交的低气温也犯不着把尸体送到殡仪馆里冻几天。
殡仪馆出具的托管尸骸记录里真就有一条时间能对得上的。
四个月前,本地一位先生将一具尸骸寄存过来,手续齐全。
半个月后一位女士凭票据将尸骸取走,说是要运回老家土葬。
来回运尸用的都是私家车,没用殡仪馆的车。
秦悠问:“寄存人和取尸人不是同一个?”
殡仪馆的人说他们认手续不认人,但都会签字留联系方式。
两个人的联系方式都是空号,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留错的。
尤浩戈只好借走这两份记录去警局查指纹查字迹。
结果很让秦悠和尤浩戈意外。
寄存尸体那位男士在四个月前神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女士登记的住址跟失踪男士在同一个小区。
秦悠咂咂嘴:“不会是猎鬼人把人家搞失踪的吧?”
尤浩戈:“我倒觉得那人的失踪与猎鬼人无关,它也是在找到老坟后回来取尸时才发现帮忙寄存的人不见了,它不想浪费时间才在小区里选了个适合附身的人去取走了尸骸。”
票据这么重要的东西,猎鬼人不可能存放在附身者手里。
附身者没有被附身时期的记忆,突然发现手头多了个寄存票据可就出大事了。
多猜无益,二人转道去了那小区。
正值午后,阳光正好。
偌大的小区里静悄悄的,连个晒太阳的老人、嬉闹的孩子都瞧不见。
秦悠搓搓手臂:“小区里挺凉快啊。”
尤浩戈四下瞅瞅:“我也觉着这小区不安生呢。”
他俩装作来租房的小情侣,找了临街的小饭馆边吃边套老板话。
果不其然,小区正在闹鬼,好巧不巧,闹了四个月了。
猎鬼人不可能在它附身对象的小区里搞事,那四个月前开始闹的那位,不会是至今下落不明那个男人吧?
涉及到闹鬼,章老师和唐老师专业对口。
他们那边什么都没查到,立刻赶到这边。
太阳刚一落山,小区里那股阴森劲扑面而来。
穿短袖的章老师连打几个寒颤:“这鬼闹挺凶啊,不会是猎鬼人担心找不到老坟,故意在这搞了个阴气重的备用地吧?”
尤浩戈:“你别忘了它是化魔的猎鬼人,什么丧良心的事都可能做,唯独不会跟鬼魅同流合污。”
否则就凭它生前的本事,随随便便就能靠鬼魅搞出个阴地来保存尸身。
哪还用附身这个附身那个。
唐老师在小区里转上一圈,认定阴气最重的是小区里面某栋楼。
四人一层一层走上去,越往上走越阴冷。
他们爬楼时遇见个出门上夜班的小伙子。
小伙说他原本上白班,可自打小区闹鬼,他家每晚都能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响,吵得他睡不着,他这才调换成了夜班。
几人亮明身份,得以进到小伙家里亲耳听一听。
小伙子指指厕所,又指指天花板。
嘀嗒。
声音不大,夜半听来却有种惊悚诡异的调调。
秦悠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天花板漏血了。
小伙楼上还有两层,都搬走了。
他们只好登上顶楼。
秦悠刚站到天台上就差点被一阵狂暴阴风刮走。
尤浩戈把她牢牢按在地面上。
秦悠硬挤出个笑脸:“上次上天台还是见证雷劈凶器。”
尤浩戈笑得比她还刻意:“上上次上天台差点被杀人犯给砍了,让尤老师看看是谁还没学会御剑呐?”
秦悠收回假笑,捂住耳朵跟唐老师走了。
章老师凑过来,胳膊肘撞撞尤浩戈:“你怎么把小秦老板惹生气了?”
尤浩戈斜楞他:“你能收一收八卦的嘴脸么。”
章老师摸摸脸颊:“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尤浩戈五指按着章老师的脑袋把他推开,追秦悠去了。
章老师吃瓜失败,索然无味地靠在墙上。
看似结实的水泥墙突然倒塌。
全身重心都在背上的章老师猝不及防,倒仰跌了下去。
章老师心一突突正要御剑自救。
噗通。
他掉水里了。
其他人听见动静赶过来,尤浩戈救人的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了。
唐老师和秦悠也都捂住了口鼻。
章老师压塌这面墙里面是这栋楼早年架设的加压水箱,废弃好些年了。
里面还有水,气味很刺激。
章老师几个扑腾站起来,身上挂了一层黏糊糊的液体。
章老师抹了把脸:“这水里怎么一股死人味呢。”
第378章
唐老师罕见地绷紧了面皮:“你就没发现水里阴气最重么。”
章老师仰起脸,可怜极了:“我发现了啊,可我能怎么办,我下半身都没知觉了。”
谁能想到三伏盛夏的楼顶陈年积水能把堂堂玄易老师冻麻了呢。
秦悠回头吸气才有勇气说话:“你先摸摸自己的腿还在不在?”
章老师懵了:“啊?我摸摸,在呢。”
秦悠:“在也赶紧上来吧,我总觉得这水里有股化学试剂的味道,万一待会把你溶解成一把骨头渣子咋整。”
章老师头发都竖起来了,像个大壁虎一样攀在墙上吭哧吭哧爬了上来。
仨人全都撤开,跟他保持一定距离。
章老师被阴风一吹,呛得失灵的鼻子恢复了一点嗅觉。
除了陈水的臭味和一股腐臭死人味,确实还有股很淡的刺鼻气味。
章老师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说,不会是有人拿这废弃的水箱当溶尸容器吧?”
尤浩戈和秦悠用破烂木头在水里搅和,水底有长条硬物,夹起一瞧,果然是人骨。
尤浩戈:“恭喜你,回答正确。”
章老师:“QAQ”
好在溶尸的药剂经过反应和挥发所剩不多,章老师仔细检查全身,确认没少零件才安心了点。
可一想到刚刚他泡过的是溶了一整个人的脏水。
章老师心再大也忍不住了,奔到角落里狂吐,完事又去楼下小伙家里冲了俩小时澡。
天台这边,唐老师在塌了一块的墙上贴了几道符。
秦悠报了警。
赶来的警察瞧见这场面都说不出话了。
被章老师靠倒的那面墙是不怎么专业的人临时砌的,砖很新。
物业说十几年前水箱弃用之后担心有人掉下去,统一砌成了个一人多高的封闭“小屋”,用的是统一的砖料,这些年没有损坏修补过。
看来是杀人弃尸溶尸的人敲开了这面墙又偷偷砌了回去。
警方在楼上处理案发现场打捞骨骸。
唐老师满小区找那死者的亡灵。
秦悠和尤浩戈实在受不了那股味,更遭不住那视觉冲击,犹如两个受刺激的人坐到了楼边。
尤浩戈用查到的失踪男人信息反推他的详细八字。
这么惨的死法必定会标注在命数中,反推起来很简单。
“他被猎鬼人附身那几天正是人生背运最低谷。”
尤浩戈皱着眉头,眼底隐隐在冒火。
秦悠看他这样就知道如果不是被猎鬼人附身,那个男人可能不会死。
可也正因为他在走背运,自身气场极低,修为散尽的猎鬼人才能轻易附身操控他去办事。
秦悠想到这,心里咯噔一下:“那取尸的人会不会也?”
尤浩戈紧抿双唇,已经在掐算那位女士的大致情况了。
那位女士在小区频频闹鬼之后就搬走了,他们没能找到人,也不晓得对方出生时辰。
尤浩戈只能按照她被附身时走背运做推算。
“应该还活着。”
秦悠舒了口气。
“但……”
秦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尤浩戈拍拍她的背:“找老坟前后的猎鬼人已经化魔,被魔附体比被鬼附身更糟糕。猎鬼人说不定是故意借他们的背运在灭口。”
杀人太多太惹眼,这座小城离玄易可不远。
尤浩戈认为猎鬼人挑中寄存尸骸的男人正是看出他的背运有性命之忧,待它取走尸骸,男人被两次附身,气运跌倒底,只会死得更快。
可它只附身了一次,男人就失踪了。
那一刻,猎鬼人是慌张的。
它以为男人因背运而起的死劫是意外,谁会调查意外过世者的生前行为和轨迹呢。
偏偏男人失踪了。
失踪,大多跟刑事案件挂钩。
作为受害者,男人会被彻查。
所以猎鬼人急急忙忙找了新的附身对象取走了自己的尸骸,生怕男人这把命运之火烧到它的身上。
二次附身它肯定不会再选气运极低的附身者,要是再死一个,它说不定就露馅了。
尤浩戈沉吟半晌,才说:“我在想它之前附身过多少人。”
挑气运低气场弱的人附身最省力。
不论猎鬼人是有意还是无心,被它附过身的人都会在原本倒霉的基础上更倒霉一点。
只这一点,也许就是一条甚至是好几条人命。
尤浩戈掐算的手在微微颤抖。
秦悠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我以为你能看淡凡人命数的起伏。”
尤浩戈微微摇头:“看淡不等于麻木。”
秦悠:“这话有点耳熟。”
尤浩戈低低“嗯”了声:“你说的。”
秦悠:“我说的?”
尤浩戈:“很久以前,我挺麻木的。”
难得尤老师主动提起过往,秦悠很想多问几句,可看看现实环境,她忍住了。
唐老师找到了正在小区里闹腾的死者亡灵。
毫无意外,死者化作恶鬼,已经害死过人命了。
也许是尸骸被溶的打击,恶鬼浑浑噩噩,毫无理智可言。
这样的鬼,才是猎鬼人必捉之鬼。
然而它却没有被猎鬼人送到秦悠和尤浩戈面前。
是因为它被认定为失踪,还没有牌位吗?
猎鬼人说过,它可不是只会送牌位这一招。
它怕秦悠和尤浩戈追究这个可怜人的死因,怕自己的行迹败露。
它自己没能力猎走恶鬼,便放任这个间接被它害死的恶鬼继续害人。
那个口口声声与鬼势不两立的猎鬼人,终究是违背了它那一门的祖训。
它与正统的最后一点机缘也被它自己亲手斩断了。
等警方清理好现场,秦悠和尤浩戈拜托警方帮忙寻找那位被附身的女士。
他们则彻底放弃半推理式的寻找,单刀直入碰运气。
唐老师起了个卦,卦象所指一座山。
秦悠对照地图看半天:“这不是去年夏令营挖坟那山头么?”
那座山上确实有好几处适合养尸的阴气聚集地,可去年都被玄易收拾掉了。
难道山上还有漏网之鱼?
四人连夜上山,几小只撒花似的奔出去找土拨鼠和尖嘴。
这俩个土著最是了解山中情况,据它们说,这座山这一年来很清静,但不远之外的另一座山却很是热闹。
两座山在古早时期曾是一脉,随着岁月变迁慢慢变成了两座山,被划分到两座城市。
可两座山的地气仍是一体,常住山上的精怪们会来回串门。
土拨鼠前几天去那边串门时就撞见了个非常可怕的行尸,不光咬人,还想咬它。
几人都是一惊:“行尸?不是僵尸?”
土拨鼠连连摇头,两只小断手费劲比划。
秦悠找出猎鬼人的照片,p老几十岁问土拨鼠是不是他。
土拨鼠歪着小脑袋看半天,迟疑着摇摇头。
几人又懵了。
章老师揉揉腮帮子:“不是吧,咱自己的事一点头绪都没有,无形中又撞上别的行尸了?”
唐老师轻声叹气,看向尤浩戈和秦悠。
尤浩戈:“看我俩干嘛,这事能怨我们么。”
撞上就不能不管,四人哈气连天赶往那边的山头。
土拨鼠和尖嘴带着几小只钻土先到一步。
秦悠几人到地方时,几小只和那行尸打半天了。
行尸是年轻人模样,两眼红得像血。
见有人来,行尸放弃捕捉几只小妖,奔着气场最弱的秦悠就来了。
秦悠也没客气,一菜刀拍它脸上。
行尸直挺挺倒了下去。
章老师瞠目结舌:“就这?”
土拨鼠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那行尸又直挺挺站了起来。
这次它转换了攻击目标,奔章老师来了。
章老师现在看见死人就闹心,长腿一蹬将行尸踹上了天。
行尸重重摔在地上,又挺尸了。
蝉贱嗖嗖过去戳戳行尸。
行尸突然抬手,捏住蝉塞进了嘴里。
第379章
蝉在垃圾山就是个弟中弟,谁都不待见。
可它始终是在垃圾山混饭吃的,它被行尸吃了,几小只立马妖气暴涨。
秦悠双眼瞬间血红,比行尸更甚。
唐老师皱眉要拦。
章老师一把拽回来:“你可别捣乱,小秦老板开大了。”
唐老师:“开啥?”
秦悠已经冲上前去,三下五除二踹翻那凶巴巴的行尸,掐住行尸的脖子把它拎了起来。
行尸比秦悠高出一头,被她卡住喉咙却是怎么都挣脱不开,手脚乱刨,喉间呜呜乱叫。
秦悠冷声命令:“吐出来。”
行尸嘴角扯到耳根,是个很标准的嘲讽表情。
秦悠一膝盖顶它胃上。
章老师捂着肚子:“我又想吐了。”
尤浩戈好心帮他一把,手肘轻轻在他胃上一顶。
不停喝水反复吐的章老师捂着嘴跑旁边卸货去了。
章老师吐得昏天黑地,行尸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悠见催吐不管用,把它摔到地上,两手掐住它的脚打算给它来个大头朝下硬往外倒。
唐老师上前来:“你这么打没用,它是死人,早超脱活人的弱点了。”
秦悠不予理会,还在使劲拎它的腿,想把蝉从它肚子里倒出来。
可行尸有身高优势,她手臂举到最高也晃不动。
唐老师给尤浩戈递眼神,那意思是:你过来劝劝。
尤浩戈慢悠悠蹭过来,瞅瞅那满地乱爬跟秦悠角力的行尸:“唐老师有什么好办法么?”
唐老师:“剖开。”
尤浩戈做作地捂嘴作惊讶状:“这么暴力的么?”
唐老师:“……救命自是要选最快的法子,小秦老板你先把它放下。”
秦悠瞥见唐老师亮出了宝剑,默了默,双臂猛地一甩,把行尸翻了个面。
面朝上的行尸看到持剑而立的唐老师,眼中血色化作泪水淌得满脸都是,甚是骇人。
秦悠示意举剑的唐老师等一会,她居高临下逼视行尸:“吐出来。”
行尸呲出獠牙,吼得整座山都在摇晃。
秦悠把行尸剧烈挣扎的两条腿塞尤浩戈手里,她蹲到行尸身边拍拍它肚子:“还活着么?活着出个声。”
闷闷的蝉鸣自行尸喉间传出。
行尸扑腾得更起劲了。
可无论它怎么折腾,蝉就是没有顺它的意滑进它的胃里。
秦悠目光移向行尸的脸:“最后给你个机会,吐……”
蝉鸣陡然变得响亮,就在行尸口中。
行尸双眼暴凸,牙关咬得死死的,坚决不让蝉爬出来。
蝉急得在嘴里跳脚,可它不敢贸然硬突,被咬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唐老师收起宝剑,单手在行尸颌间一掐。
行尸的下颌不受控制打开了。
蝉狼狈地爬出来,在地上打滚转圈,蹭掉身上脏污的同时写了几个字:再不放我出来我就吃了你哼唧。
秦悠:“……不加最后俩字还能有点威慑力。”
蝉蹦跶起来,跳到行尸手上。
吐完的章老师虚弱提醒:“你别又让它给吃喽。”
蝉赶在行尸又往嘴里塞它时跳开。
再看行尸那保存还算不错的手部皮肤上出现了个硬币大小的黑斑,伴随着一股腐肉被灼烧的气味。
章老师又不行了。
蝉指指那死人手,骄傲地挺起小身板。
然后它就被欢迎它归来的几小只按在地上摩擦了。
过程虽有惊险,好在蝉平安无事。
这具莫名出现的行尸也没被切成十七八段。
秦悠一渔网下去,把行尸绑到树上。
土拨鼠和尖嘴找来几个这边山头的土著小妖。
尤浩戈问它们知不知道行尸从哪个犄角旮旯出来的。
几只小妖指向山林深处。
尤浩戈拍拍手:“咱们的任务就快结束了。”
秦悠:“啥意思?”
尤浩戈神秘一笑:“你没觉着它身上的味跟送给咱们的牌位挺像么。”
秦悠茅塞顿开:“它是被猎鬼人占了老坟的倒霉蛋?”
尤浩戈:“八成是了,不然怎么会在山里好好躺了这些年,突然就变成爱咬人的行尸了。”
在土著小妖的带领下,几人来至位于山腹地带的坟地。
几里之外有个废弃的村庄,想来这便是村人搬离前的埋骨地。
一块原本很适合埋葬逝者的坟地经过千百年岁月变迁,风水发生了变化。可惜普通人看不透这山川巨变,仍将逝去亲属埋在这块阴气大量聚集的坟地里。
村子迁走使得这块无人打理的祖坟变成野坟,那些没有离去的魂魄滋生出无限怨念,加剧了此地的阴阳失衡。
不得不说,猎鬼人能在短短半月时间里找到这么个“好地方”,属实是运气不错。
年轻人的坟墓位于整片坟地西北角,原就是阴气流入坟地的方位,如今更是阴风阵阵犹如鬼府。
好好一座大坟被挖得不成样子,棺材盖掀开到旁边,棺材里盛满了冒凉气的污水。
秦悠一眼就看出这棺材是双人规格,是夫妻同眠的合葬棺。
难怪猎鬼人能躺进去挤一挤。
问题在于双人棺没有只葬一个的道理。
以前的老人会在老伴过世时选用合葬棺,等自己咽气再掘开坟墓埋进去。
可这年轻人才多大,就算他的爱人为他守了一辈子,到合葬时他也早烂成一把骨头了,实在没必要执着于同葬一棺。
家里给他安排这么大的棺木,只可能是入土时就是两人。
要么是年轻夫妻情侣一起离世,要么是冥婚结亲。
尤浩戈用棍子在水里扒拉:“什么都没有。”
章老师的脸都绿了。
唐老师提醒他:“你别忘了咱们是来干嘛的。”
章老师狠搓面颊:“你看看我,脑子都要吐出去了。”
他们来找猎鬼人的尸骸,理论上,猎鬼人就应该躺在这副棺木里。
而那年轻人的原配棺材搭子,没准也是被猎鬼人搬走的。
小情鬼甜甜蜜蜜,突然媳妇被人整走了,换了个老头进来躺着。
换谁都得气冒烟。
秦悠头上青筋蹦起老高:“这么说来,咱们要找的变成两具尸骸了?”
猎鬼人借这个坟墓孕养好自己的尸身,虽然尸身得以不腐,但也没必要成天在这浸水的坟里泡着。
为了标记牌位,猎鬼人肯定得在牌位放进棺木时来泡泡,这说明它的尸身不会离这座坟墓太远。
而原本跟年轻人合葬的那具尸身,除非被猎鬼人毁掉,否则也会因为埋在这阴气浓重的坟墓好些年月而化为不腐之身。
若逝者心无挂碍,尸身搬去阴阳平衡之地便会恢复正常腐败,个别会加速化骨。
可同棺的年轻人都变成行尸了,同葬那位恐怕也不会太消停。
心中那一口怨气不散,不腐的尸身就能一直维系下去。
土著小妖都知道行尸见活物就往嘴里塞,平时不敢往这边来,具体有几个死人在闹腾它们并不知情,也不晓得猎鬼人多次往返坟地养尸塞牌位的事。
秦悠摸摸几只土著的头:“得亏你们没往跟前凑。”
猎鬼人那性子,被没开灵智的苍蝇瞧见了都得灭口。
可没有了目击者,他们就只能手动找尸。
唐老师大胆猜测:“会不会在其他坟墓里?”
整片坟地都已化成了养尸之地,猎鬼人把自己藏在哪个坟头都可以继续得孕养,还不用担心有人跑这来盗墓挖坟。
同葬的另一具尸身也是一样。
尤浩戈给他泼冷水:“你敢把整片坟地刨开找那俩人么。”
唐老师:“可以查看坟头土有无翻新。”
他挨个坟头看一圈,都没有翻动过的痕迹。
他又看向土拨鼠和尖嘴。
两小只仰头望天,坚决不跟唐老师对眼神。
偷挖死人坟什么的,它们这种好妖才不干呢。
秦悠盯着这一棺材的水,突然拍了下脑门:“咱在这山上是不是还有个熟人呢?”
当初玄易在前山刨坟时,她被困在了镜子里,全靠一个新出土的僵尸小姐姐帮忙才得以脱身。
前山的阴气聚集地被玄易清理掉了,僵尸小姐姐虽是正常修炼,偶尔也得给自己补点阴凉气儿。
纵观两山,还有比这块坟地更适合的地儿么。
土拨鼠支棱起来,指指那座废弃的村落。
村子废弃多年,所有房屋皆成危房。
章老师试着推开一间茅草屋的房门。
门没锁,一推就开。
房就塌了。
要不是章老师跑得快非得被埋在里头不可。
村子里面有好几间塌得很彻底的房屋。
章老师感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埋过。”
响应他这话似的,村落尽头那间小土屋说塌就塌,转眼即成废墟。
众人跑过去一瞧,一道窈窕身影正在碎砖烂瓦里往外爬呢。
秦悠赶紧上前帮忙。
几小只也都围拢上来。
被埋那位扒拉掉头上厚厚的灰土:“谢谢你啊好心……啊啊啊蛇!”
跟蛇精看了个对眼的僵尸小姐姐拔腿便跑。
她窜起来的动作太猛,压在她身上的砖瓦乱飞,把旁边认真搬砖的秦悠给活埋了。
几小只连口气都没歇着,转头又去挖秦悠。
僵尸小姐姐跑出老远,听身后动静不对又折返回来。
见好心人被自己误伤,她涨红了脸,闷头挑了个离蛇精远的地方默默帮挖。
秦悠的手恢复自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抓住僵尸小姐姐的手:“我可找到你了!”
对方歪着脑袋:“你找我干嘛,我认识你吗?”
秦悠摸摸自己的脸,堆积的灰尘比她脸皮都厚。
不能刷自己的脸,秦悠只好刷尤老师的脸:“你还记得他不?”
僵尸小姐姐望过去:“有点脸熟,你是明星吗?”
尤浩戈:“……”
他把蛇精薅过来:“这个你总记得吧。”
僵尸小姐姐惊叫连连,一溜烟跑没影了。
第380章
夜幕再度降临之际,僵尸小姐姐才在土拨鼠和尖嘴的引领下回到村子。
秦悠几人在又弄塌了几栋危房之后彻底打消了睡屋的打算。
唐老师和尤浩戈在一堆砖瓦里拖出几块疑似是床的木板,优先给那俩无法直立的同伴。
秦悠不吃不喝不睡外加眼睛变红,脱力得厉害,往木板上一躺跟挺尸差不多。
章老师就更甭说了,五脏六腑都快吐没了,一副要死没死的模样。
唐老师递给章老师一瓶水。
章老师无力摆手:“不能再喝了,实在吐不动了。”
尤浩戈一面往秦悠嘴里塞苦药一面打趣他:“至于么,不就是在尸水里泡了泡,又不是没泡过。”
章老师:“你说的倒是轻松,那是尸水么,那是……呕。”
僵尸小姐姐局促地立在不远之外。
秦悠最先瞧见了,挣扎着爬起来。
人刚起身眼前就黑了,一头栽到尤浩戈怀里。
尤浩戈:“你倒得挺准啊。”
秦悠:“这点靶向意识还是有的。”
她边说边趁机在尤浩戈后腰上摸了个痛快。
尤浩戈扒开她的手:“说好的没感觉呢。”
秦悠贼贼地笑:“摸手是没感觉啊,我这不是探索有感觉的区域呢。”
尤浩戈:“……”
秦悠很懂适可而止的道理,速战速决绝不恋战。
她抽回手站直,一扭脸就瞧见僵尸小姐姐脖子伸老长,给她个相机就能去娱乐圈当狗仔了。
猝不及防跟秦悠对上了眼神,僵尸小姐姐捂住自己的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秦悠:“你把手指头合上还有点可信度。”
僵尸小姐姐讪讪一笑:“听说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秦悠一指还装在网兜里的行尸:“我们想问问与它有关的事。”
“它啊,”僵尸小姐撇撇嘴,“不是个好人。”
章老师强撑着坐起来:“它死的年头没比你短多少吧,莫非你们生前认识?”
僵尸小姐姐摇头:“谁认识它啊,你们没人瞧瞧它致死的伤口么。”
尤浩戈闻言过去拖网兜,几人凑在一块研究行尸的死法。
行尸被这几双探究的眼睛盯得直发毛,挣扎得更起劲了。
行尸入葬前换过衣服,尤浩戈三两下就把它扒了。
行尸修坟难当,龇牙咧嘴要咬人。
秦悠一菜刀横它嘴里。
叮当之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尤浩戈找了一圈也没瞧见伤口。
倒是负责拿刀的秦悠发现它颈部似是有个勒痕,跟它死后变深的肤色几乎融为一体。
秦悠一度以为这是她逼它吐蝉时掐出来的。
现在想想,人都死了多少年了,她使再大劲也不可能掐出瘀痕来。
她拿出上吊绳在行尸面前晃晃。
行尸那张谁都不服的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秦悠诧异了:“吊死鬼啊,一点不像呢。”
僵尸小姐姐哼了声:“因为它不是挂上去吊死的,而是被勒死的。”
细看它颈上的伤痕,确实是被人从后面勒住了脖子的死法。
僵尸小姐姐:“你们可要知道以前的绞刑不局限于吊颈,也包括了勒毙。”
秦悠咋舌:“这居然是个死刑犯。”
僵尸小姐姐:“是罪大恶极等不到秋后就要处决的囚犯。”
死人也有八卦圈,僵尸小姐姐的信息来源于那位行尸的同棺者。
正如他们猜测那样,同棺的家属是为年轻人配的阴婚对象。
人家配阴婚都用死人。
这家人用的却是活生生的妙龄少女。
“你们知道他家有多缺德么,活埋还不够,他们怕女孩抓伤他的尸体就用棺材钉将女孩钉在棺材里,让她喘气却叫她动弹不得,魂魄也被禁锢在身体里,死后不得超生。你们不要以为这是他家人所为与他无关,是他行刑前嘱托家里人这么干的,人也是他提前选好的。”
这下不光僵尸小姐姐气愤了,在场所有人都要炸了。
蝉溜达到行尸手边,跳着脚让行尸再吃它一次,这回它非搞得行尸肠穿肚烂不可。
秦悠后槽牙咬得咯咯响:“那会儿就该剖了你。”
行尸梗着脖子,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
僵尸小姐姐啐了声:“生前是个恶人,死后是个恶灵,你当这村子为什么会迁走,都是拜他所赐。”
律法审判之下的行刑能够压制住恶人的部分邪气,避免他们死后化鬼为害一方。
这个年轻人若是被埋在普通的坟地里,过个几年也就彻底消停了。
偏偏他埋进了这块风水异变的村中祖坟。
阴气聚拢,尸身不腐。
其实它很早之前就已化作行尸,怎奈家里给他打造的棺材太好,坟修得也结实,它死活没能出得去。
尸身出不去不要紧,魂儿能出去就不耽误它祸害人。
整个村子不胜其扰,渐渐就都搬走了。
一个没修炼过也没法靠杀人积攒修为的恶鬼,只能在离坟不远的山头周围晃。
僵尸小姐姐出土后跟其他土著一样,也会时常在两山之间往来,后来更是在那有瓦遮头的废弃村落里住了下来。
那时她就常见到这只鬼。
她做僵尸时日尚短,眼力不够,心思也单纯。
她见它身上黑气寥寥还以为是寻常野鬼便没有过多在意,直至有一天,鬼不见了,山里却烧起了一把火。
虽然起火点离林子挺远,她还是担心引发山火,第一时间赶去查看起火原因。
没想到火里躺着一具少女尸身。
她的眼睛瞪得溜圆。
隔着熊熊烈火,僵尸小姐姐无法分辨火中是她同类还是活人。见四下无人,她冒险将人抢救出来。
这把火一看就是故意放的,她担心被人发现便去捡了一堆烂骨头扔进火里充数,她也没敢回村子,而是去山里寻了个隐蔽的山洞。
她仔细检查后才发现那少女早死多时,只是少女的魂魄被那些钉在身上的钉子钉住,一直没能离体。
如果她任由那把火烧下去,这少女会在死去后多年再体验一把烈火焚身的痛苦。
僵尸把少女身上的钉子拔下来。
少女魂魄终得自由,周身黑气滔天,俨然已成厉鬼。
僵尸小姐姐叹气:“我以为自己干了件蠢事,我的修为平平哪里打得过厉鬼,万一被她跑出山去,不知有多少人要遭难了。”
可那少女却没有走,她讲述了自己生前死后的悲惨遭遇,讲了那与她结阴亲的年轻人的生平。
同葬这些年,她心中的恨怨与日俱增,许是这份怨恨过于刻骨铭心,她始终保持着理智,就只恨年轻人和他的一大家子。
她等着盼着有朝一日能亲手报仇,却没料想那年轻人的恶鬼亡灵被一个老头给斩杀了。
那日阳光正好,年轻人亡灵钻回棺材休养生息。
就在此时,一个人挖开了他们合葬的墓穴。
久未嗜血的恶鬼立时对挖坟的老头下了杀手。
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老头身上有股令少女惧怕的气场,她眼见着那嚣张跋扈的恶鬼被老头用利器斩成了碎片,飘散于天地之间。
少女求老头救救自己。
老头却是摇头,他说:“你若脱困必成厉鬼,我不可能放你出去。”
他留下了那具没了魂魄的年轻人行尸,却把她放进了火海,打算给她也来个形神俱灭。
僵尸小姐姐拍拍胸膛:“幸亏我没有犹豫把她救了下来,她是个好人,也是个可怜人,灰飞烟灭不该是她的结局。”
秦悠问那少女的亡魂在哪。
僵尸说她原是想引导化作厉鬼的少女修行,黑气那么重还能保有清醒的神智,这是修行的好苗子。
可那少女无法摆脱痛苦的过去留下的阴影,所以她选择在修行初见成效之后脱去阴怨之气,再入轮回。
“她前几天走了。”
僵尸小姐姐既欣慰又有点沮丧。
少女是唯一能跟她说说话的人,如今也离开了。
她又领众人去到那个藏身的山洞。
少女的尸身就埋在山洞外面的草地里。
那里阴阳调和,是个埋骨的好地方。
魂已了无牵挂,身亦回归净土。
僵尸又叹气:“她的肉身不腐,也很适合修行的。”
然而她去意已决,连同尸身上的阴怨气也都散掉了。
在这远离坟地的静谧山林中,善良的姑娘化作白骨。
僵尸小姐姐也只能将她葬了。
猎鬼人在坟地的所所作为,僵尸小姐姐知道得并不多。
听少女的描述,那老头几下就斩了恶鬼,必是个厉害的人。
可他烧少女的行为又不像是正统修行者,僵尸没敢往跟前凑合。
直到最近山里出现了个行尸,她料想那老头走了才敢出回村子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