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玄学文片场
厉鬼跑的飞快, 两个人也必须追的飞快,所以没机会让季窈把他的吐槽说出口。
转眼,两个人就一路追进了后院。
厉鬼跑到了后院, 不再跑了, 季窈得以看清这厉鬼的外形。
原来它外面的红衣是一件妆花洒金的戏袍, 上面的纹样是非常古老的款式, 拿现在的一件戏服过来, 都要被衬成cos服。
谢迢单手捏咒, 喝问戏鬼,“迷雾是你捣鬼?我们的同伴呢?”
戏鬼冷笑了一声,跑到了这里它似乎有了依仗, 根本不被谢迢的符咒威胁到,即使刚才还被符咒四连痛击。
谢迢凝目, 知道多说无益, 符咒出手,径直向戏鬼打去, 眼看要击中它的胸部, 谢迢和季窈不由自主眨了下眼, 就是这一眨眼的空隙,戏鬼原地消失了。
符咒失去了攻击的对象,在半空中脱去了力道,悠悠地落地。
季窈惊讶,“眨了下眼就不见了?”
谢迢抿抿唇,没说话。
季窈的反应表明阴阳眼也没有看清戏鬼消失的过程,要找到其消失的原因要从其它方面入手。
谢迢走到戏鬼消失的地方, 捡起地上的符咒,打量周边的环境。
这里是应雪堂的后院, 隔着一堵墙,就是茂密山林。
院子里规划了石坛种些花草,暂时还没有移植进来,地面光秃秃的。石坛中央立着一口井,井身是仿古建,估计不是为了给花草浇水,而是还原历史建筑。
季窈和谢迢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放在了这口井上。
“戏鬼不会藏在这口井里吧?”
季窈觉得自己这个猜想有理有据,毕竟,“王府后院的那口井死过好多人”已经是大众耳熟能详的一个经典梗了。
谢迢将符咒悬停在两人身前,拉住季窈的手,“过去看看。”
两人一步一步地靠近水井,季窈都做好井里突然窜出来一只水鬼抱脸杀的心理准备了,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符咒好好地环绕在两人身边,井里波纹漾漾,没有鬼只有水。
谢迢一只手按在井口,“井水通地下河道。”
季窈把头凑到谢迢旁边,试图跟着对方看出什么来,不过井里确实空空荡荡,“也没有——鬼啊!”
一条月白水袖从季窈上方凭空出现,从空中毒蛇般地刺向季窈的后背。
季窈呆看着井底波光粼粼的倒影,还不及反应,谢迢遽然转身。
他反手将季窈拉到自己的身后,右手打出悬停的符咒,明黄色符纸在空中与月白水袖剧烈地碰撞,致使空气中出现水波纹扭曲。
戏鬼见一击不成,并没有恋战,水袖一展,遮蔽了整个身形,再眨眼时,又是悄无踪迹,水袖也跟着不见。
又消失了。
但谢迢没有降低警惕,以戏鬼的能力,随时都会回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谢迢那边对付戏鬼,季窈被屏蔽到战场外,却阴差阳错堪破了戏鬼的手段——
他刚刚被谢迢甩到身后正好趴在了井边,从井水的倒影中看到了谢迢和戏鬼打斗的全过程,自然,也看到了戏鬼消失的瞬间。
只要让他看到了,就没有什么能瞒过阴阳眼。
第一次戏鬼消失时季窈之所以一头雾水,是因为他看到的已经是戏鬼不见了的结果。
戏鬼凭空消失的关窍在于水面。
“是媒介!”季窈兴奋从井边起身,为自己轻易就解开了这个秘密而感到振奋。
谢迢接住他,装作自己还没猜到原因的样子,认真的听季窈说。
“井里的水和天心湖是联通的,它利用水面把我们拉入了另一重空间,而它还停留在原本的空间里,自然是相当于凭空不见了。”
谢迢看着眉飞色舞的季窈,正要夸耀对方一句,就见一只水袖一巴掌从空中抽来,方向刁钻就是冲着季窈的嘴巴去的。
季窈被吓得张圆了嘴,谢迢自然不会让戏鬼得逞,交错的身形已不容让他把季窈护在身后,干脆将季窈揽入自己怀中,所幸他比季窈高半个头,后者额头正抵在自己鼻尖,不会遮住视线。
袖中符咒已所剩无几,而且符咒对打也只是给戏鬼逃跑留出可乘之机,谢迢于是弃用符咒,直接空手去接那一截水袖。
水袖铁骨铮铮,一段布料化为一截剑锋,谢迢以活气功裹上手掌,劈手夺过了袖头,劲气反冲,戏鬼失去对水袖的掌控,水袖在空中变回柔软,又在谢迢拉扯的力道下在空中迅速绷直。
戏鬼的武器被人攥在手里,前进无能,后撤无门,气的咬紧了一口银牙,“放手。”
谢迢不放,甚至隐隐有把戏鬼拉到自己身边的趋势。
眼看在和季窈的对峙中逐渐落入下风,戏鬼桀然一笑,微启朱唇,一声戏腔吊嗓而起,婉然尖细如绣花针刮擦玻璃面,钻入人的耳中——戛然而止。
戏鬼:“嘎?”名伶嗓变成了公鸭嗓。
季窈甩甩手里谢迢送他的那沓符咒,“原来就是这么用啊,简单。”
随心而动,指哪打哪。
比如刚才,季窈就想打戏鬼的嘴。
一是它那个奸笑样子一看就是要开大招,二嘛,它之前可是想要扇自己一巴掌,季窈当然是要扇回去——
符咒,给我打烂它的嘴!
戏鬼呸的一口吐掉嘴里的符咒残灰,恨恨的盯着季窈,缓缓凝视,咬牙切齿,仿佛在目光里将季窈挫骨扬灰。
季窈耀武扬威地站在谢迢怀里,一点不怕。现在的局面可是对他们有利,戏鬼的武器被谢迢牵制着,一旦想要施法吟唱也会被自己打断。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戏鬼显然也发现一对二的情况下自己讨不到什么好了,胳膊一扬,断尾求生,落下水袖跑了。
季窈立刻从谢迢怀里出来,趴到水井边向下望,企图追踪戏鬼的踪迹。
不过戏鬼这次是学精了,水面倒影里一直没有出现它的身影。
谢迢单手处理好戏鬼扔下的水袖,另一只绑着红线的手已经被季窈拉的远了,一看,人快趴井里了,连忙把他从后面拎起来,“小心掉下去。”
季窈被拉的站起来,他拍了拍沾灰的手,动作时红线又扯动谢迢的手腕,谢迢疑惑,绑着红线动作受限的好像只有他,这么想着,手同时伸到季窈的手边,方便对方的动作。
季窈拍完手,想到什么,拉过谢迢没缠红线的另一只手,现在谢迢的两只手都在季窈这边了,“你刚才有没有受伤?”
谢迢的右手掌根被季窈温热的指头捏住,手指不由蜷了一下。
季窈没得到回答,抬头望他,谢迢将目光转到一旁,含糊地摇了摇头。
季窈自己看了一遍,见他空手接白刃的那只手确实完好无损,就丢到一边,转到另一个话题,“戏鬼跑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离开后院,”谢迢收回手背到身后,恢复冷静神态,细心解释道,“戏鬼借助这口井可以随意切换空间打游击战,我们太被动。”
季窈对此没有异议,两人回到前院。
又一次进入主殿,里面的细节不出意料变了。
四面的墙壁还没粉刷,空旷的大殿内还堆积着水泥沙,施工进度还没过半。
“这里面东西怎么还倒退了。”季窈说出心里模模糊糊的念头。
“是时间线上更早之前的景象。”谢迢接道。
季窈理解错了意思,“戏鬼的能力还涉及时间线?”
“不是这个意思,”谢迢顿了一下,刚才说的太简单了,他想了想,用更细致的语言解释道,“戏鬼始终在不停地切换空间,但这些空间都是乐官山,那它切换的是什么?”
“噢,”季窈恍然大悟,“是时间线上不同节点时的空间影像。”
谢迢淡笑了下点头,季窈觉得那笑是觉得“孺子可教”的笑。
说白了,戏鬼的能力没有那么神,从头到尾操纵的甚至不是空间,而只是空间的影像。它利用“水面可以倒影”的效果作为媒介,穿梭在不同时间节点下天心湖留存的空间影像中,来达到移形换影的目的。
“啊,那这一重套一重的,我们怎么知道哪一重是真实的,怎么出去?”季窈有些绝望。
“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真的?”季窈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谢迢拿出戏鬼落下的那截水袖。
正常制作寻踪法器需要很多材料,条件简陋,谢迢决定直接对罗盘进行改装,不过这需要一些时间。
两人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出于红线的长度限制,为了给谢迢的左手提供最大的活动自由度,季窈紧挨着谢迢坐,右手搭在他的左膝盖上。
起初,季窈兴致勃勃地观看谢迢对罗盘进行拆装,对方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拨动内部的细小零件,右手捏着一把刻刀,在罗盘底部缓慢刻下神秘咒形,专注的样子让他整个人都仿佛发着光。
不过,这些专业的内容季窈毕竟看不懂,最初的新奇退去,头慢慢的开始一点一点,一下一下地蹭在谢迢的肩膀上。
谢迢停下刻画的手,顿了下,偏头看向半靠着自己肩膀昏昏欲睡的季窈。
幻境昏暗的天光下,仍映照出他皮肤的白皙,此时眼皮半阖着,脸上明显的困顿让他显出很乖的样子。
季窈睡的并不安稳,他此时就像上课打瞌睡,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想着要睁眼看看老师在讲什么。
察觉到谢迢有一会儿不动了,季窈努力睁开眼皮,嗓音里浸满了困意,“啊,我影响到你了吗?”
季窈用意志力把头从谢迢的肩膀上挪开,“那我——”
“没有影响,”谢迢眼疾手快地止住季窈的动作,将后者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肩膀上,“靠着睡也没关系。”
季窈的脑子还混沌着,但心里还挂念着这里危险,抬眼看谢迢,不肯闭上眼睛。
谢迢的手本要收回去,看到季窈的眼神,手在季窈头上悬停了下,轻轻摸了下对方的头发,温声道:“放心睡吧,有我守着。”
季窈的眼皮眨了眨,在这句话的魔力下,沉沉睡了过去。
现实的世界安静了,梦里的世界喧闹起来。
作者的声音响彻季窈的整个梦境,让他因为瞌睡断线的思维迅速活跃起来。
季窈通过作者的话联想剧情,发现作者正在构思的就是这个副本的细纲。
还真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他这个对副本走向一筹莫展的瞎猫撞上了作者这个剧透的死耗子。
“让我看看,好多人啊,阿巴阿巴。”
“沉思一分钟……”
“好吧放弃了,人太多了不好写,还是把他们分开吧。”
“怎么分?先把给主角拖后腿的找出来。”
(季窈:?他就知道主角的队友不是一个好位置!)
“好,分好了,言槐杨工一组,两个女生一组,剩下两个一组,那现在就只用写言槐和杨工两个人的剧情啦,啊哈哈哈,我可真是个天才!”
被迫聚精会神聆听的季窈:“……”
不是,他和谢迢就只配被叫剩下那两个?
以及,什么叫只用写言槐和杨工两个人的剧情,那他和谢迢、罗兰和白青黛呢?就自力更生是呗?
啊啊啊,这垃圾作者!
作者不知道自己笔下配角的控诉,已经在键盘上美滋滋地开始敲主角的剧情,噼里啪啦、激情昂扬,键盘都要冒出火星子了,对比季窈这边的一字不涉及,简直寂寞如雪。
清醒梦还在继续,季窈现在犹豫是否要恢复苏醒,毕竟作者设想的都是言槐那边的剧情,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靠作者还不如靠谢迢。
心里又想着着继续听,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就感觉身体上突然传来一股舒适的热度——幻景里体感是很凉的,所有的物体表面都沁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季窈坐下的时候还用外套垫了屁股,但背靠着柱子久了凉意也渗入皮肤,睡的非常不舒服。
但现在却有一股热源贴着自己,持续不断地提供热力,让他能更深的沉浸在睡眠中。
季窈的意识安心地在梦里游荡,他梦中也清楚这是谢迢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并很好的照顾着他。
季窈沉下心来,不再急于摆脱眼下的困境,而是寻找更彻底的解题之法,他不管言槐要在这个副本里承受怎样的磨难经历怎样的蜕变,他要带着谢迢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个副本。
第24章 玄学文片场
作者在季窈的脑海里赶了一个小时的稿。
“一日狂码三千字, 生死看淡,就一个字干!”
“我写、我写、我哐哐写。”
“主线、铺垫、节奏、描写、情节,好, 推进!推入高潮!”
……
该说不说, 这作者虽然懒惰, 手速是真的快。
哐哐哐哐, 言槐和杨工双人过关的构思就落地成剧情了。
从作者的碎碎念中, 季窈也了解到言槐那边发生了什么。
进入应雪堂不久, 言槐迅速发现他们和其他人失散了。他没有慌乱,带着杨工一路寻找线索,同样遇到了戏鬼。
言槐能召唤傀鬼作战, 对付起会突然出现的戏鬼简直是得心应手。
几轮之后,戏鬼发现从言槐身上讨不着便宜, 便将矛头转向了杨工。它虚晃一枪, 引得傀鬼去斗,一扇子向杨工扇去, 言槐回护, 那扇子却转了个方向, 轻轻割断了两人之间的姻缘红线。
言槐一惊之下,一条月白水袖趁此时从另一个方向出其不意刺来,刷的将杨工卷住,言槐没提防还会出现第二只戏鬼,来不及救,眼睁睁看着杨工被拉离他身边。
言槐立刻要去追,用扇子的那只戏鬼顺势阻挡, 成功掩护水袖戏鬼带着杨工跑掉了。
见目的达成,留下的这只戏鬼也没有恋战, 扇子一转也跟着消失了。
这一段作者写的一气呵成,季窈听的也酣畅淋漓。
言槐不愧是作者亲儿子,被安排的都是高质量剧情,那段打斗他仿佛身临其境,看的惊心动魄,哪像他和谢迢,戏鬼就像来两次点卯,之后都没出现。
而且,那熟悉的月白水袖,言槐那突然出现的第二只戏鬼就是从他们这里调过去的吧!
季窈心里吐槽是这样吐槽,但真的一点不羡慕,就让他做一只不被作者关注的配角吧。
可惜,作者很快就关注到了他。
“啊,决战打团,该拉季窈出来溜溜了,阴阳眼设定不能浪费了啊。”
(季窈:我这该死的乌鸦嘴。)
作者推开键盘,码完一章歇一口气,同时也是构思接下来的剧情。
“团战,团战,让我想想……”
“杨工拉怪,言槐开团,谢迢主攻、罗兰辅攻,季窈辅助,白青黛策应。”
“嗯,角色倒是都起作用了,但是不是太平淡了?”
“一般来说,这种场面都得有点牺牲,怎么牺牲呢?”
(旁听的季窈心头升起一点不妙。)
“嗯,嗯,主角美强惨,在最后肯定要受点重伤,这是应当的,还有呢?”
“配角里,白青黛?罗兰?不行,都是女孩子,谢迢?也不行,后面还要用。”
(季窈听到谢迢的名字一颗心提起,听到他被作者放过又放下心,转念一想好像有哪里不对,他这心是不是放早了,作者点了一圈还没有提他呢!)
果然,下一秒,“季窈。”
“就是季窈!”作者语气激动。
“懦弱者勇敢,渺小者反抗,气氛从热血中诞生,眼泪从牺牲中流出,这次搞个大的,要把读者看哭!”
(季窈:?谁懦弱?谁渺小?让谁来勇敢,让谁去反抗?热血要怎么流,牺牲要怎么来?)
作者是听不见季窈的抗议的,她已经完全沉浸在创世的快-感中,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将灵光一闪的点子记下来。
“大团战,每个人都竭尽全力,但还是不敌百年戏鬼,眼看就要落的团灭结局,季窈不顾自己安危,用阴阳眼给主角指出戏鬼的弱点在眼睛。”
“战力最高戏鬼被言槐击中双眼,局势瞬间反转,其余戏鬼恼羞成怒,纷纷向季窈攻去,势要他以眼还眼—— ”
季窈猛地从梦中醒来。
上半身弹射起,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的冷汗,瞳孔还失焦着,耳朵里环绕的都是梦里听到的,鼻间却嗅到了一股清淡的香气。
一只手掌在他的后背捋,“没事,只是噩梦,我一直在。”
季窈像溺水的人抓住谢迢的衣襟,抬头向上看,正落入谢迢低头看的眼眸。后者一双眸子沉静如水,映出自己因噩梦吓得失色的面容。
谢迢缓缓开口,“梦见什么了?”
季窈咽了口唾沫,张张口,又闭了上,他能听到作者心音的事不能和任何人说。
季窈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胳膊搭上谢迢的肩,想要扶着对方站起来。
谢迢撑着他起立,双方站直,是个互相拥抱的动作,季窈这才后知后觉他刚才惊醒,是撞进了谢迢的怀里。
季窈的耳后根悄悄红了,他收回手,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还好,两个人手腕间的红线还在。
只要和谢迢连着,就算最后无路可走到了作者设计的那一步,谢迢也会保护他的吧。
季窈眨眨眼,眼圈有点红,怕谢迢看出什么,别过眼转移话题道:“我睡了多久?”
“两个多小时。”
季窈点点头,并不意外,作者那个世界和他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且不是单纯的线性关系。他醒来前,作者已经把言槐和杨工被戏鬼分开的剧情写好了,那这件事现在一定已经发生了。
估计很快,言槐就会找到戏鬼的大本营,和它们开战了。
届时,白青黛和罗兰、他和季窈也一定会出现在那里,配合作者的高潮设计来一场大团战。
就是不知道,作者会以何种形式让他们出现了。
“你的罗盘改好了吗?”
“嗯。”
谢迢将改装后的罗盘给季窈看,新刻的图案与罗盘本身就有的方位合成一个寻踪的阵法,上面的指针正指向一个固定的方向。
两个人循着这个方向一路找过去,最后来到了后院的水井边。
预感到什么,季窈垂死挣扎,拉着谢迢走过水井,罗盘上的指针立刻向后转,确凿无疑地表明自己指向的目的地就是水井。
季窈:“……”
“我们要离开这里就要跳井?”
谢迢点头,“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看的出季窈的满面拒绝,谢迢道:“也可以想其它的办法。”
季窈抬眼,“比如?”
“守在井旁,在戏鬼下一次来的时候抓住它。”
诚然,这是个虽耗时但稳妥的好方法,但是,“我们还是跳井吧,”季窈道,“我赶时间。”
“担心其它人?”谢迢问。
季窈含糊地点了下头,也算,但最担心的还是自己。
毕竟他去晚了就只能拿着作者的剧本贡献一双“眼睛”了。
季窈要把握谢迢改装罗盘给他争取到的时间差。
作者的细纲和最终成文总是有差异,她的笔力还没有到挥洒自如的地步,而且之前酒店色鬼的事情也验证了,他的行为对剧情最终的呈现也是有一定影响的。
这就意味着梦里的口嗨不一定落实成剧情,他还有改变的可能。
所以季窈绝不能等着剧情降临,让作者把他俩带去最终决战地,而要主动寻找,即使这条路看起来非常危险。
他握住谢迢的手掌,他仍然害怕跳井,跳下去是一无所知,但他把他的命交到谢迢手里,“谢迢,我相信你,你会把我带去终点对吧”
谢迢回视他的凝视,反握住他的手,“我会。”
“行,”季窈鼓起勇气,一只脚踩上井的边缘,“你跳,我跳。”
谢迢看了这样的季窈一秒,紧跟着踩上井沿,他捏了下季窈的指尖作为示意,轻声道:“跳。”
扑通一下落水声,这片空间中再没有一个活物存在的身影。
一片涟漪荡开,整个空间化为一道水波纹,像阳光下的泡沫一样消失。
红线漂浮在水中,季窈和谢迢在井底通向的地下河道里游动。
这里没有一丝光线,黑暗像是丝绸一般从四面密不透风的包裹上来,季窈胃里痉挛,幽闭恐惧症几乎要发作起来。
他立刻后悔了,想要往回头游,只要让他脱离现在的境地,哪怕是在原地等着剧情降临让戏鬼把他绑走带去决战地呢。
在他将要把这个念头付诸实践的那瞬间,腕上的红线绷紧,紧接着,黑暗中,一只温凉的手抓住了他。
季窈愣了一秒,下一秒,一道暖红的光芒在冷黑的水中亮起,光亮中,谢迢指尖夹着一张燃烧的符,回身看着他,脸上是担忧的神色,无声的以眼神问询:怎么了?
季窈呆呆地张开嘴,嘴边吐出一连串泡泡,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不能说话,又赶紧闭上。
这一打岔,差点让河水呛进喉咙,脑子里清醒很多,刚才那种绝望的情绪尽皆散去,眼里都是谢迢映着光芒的脸颊。
季窈缓缓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又用手去推谢迢,让他赶紧往前游,这条路不知还有多长,他们两个闭不了太久的气。
谢迢又看了季窈一眼,确定他确实没事了,旋过身继续在前方带路。
他手上符咒的火光是这黑暗中唯一的明灯,暗夜里的引路星一样,指引着季窈从幽闭通道中游出,抵达水面上的那一片明光。
“哗——”
两道同步的出水声。
谢迢和季窈一起一落地浮在水面上,一面银亮的大湖在他们面前展开神秘身姿,这里,就是他们一直遍寻不到的天心湖。
第25章 玄学文片场
“终于出来了!”季窈呸呸吐掉嘴里进的水, 兴奋地望向天空、太阳和陆地,心情松快的像是一条上岸的鱼。
谢迢浮在季窈的身边,他擦掉挂在睫毛上的水珠, 看向季窈, 对方脸上的神色毫无阴霾, 已经不见了水底那时绝望无助的模样。
谢迢垂下眼, 既然当时的情绪已经过去, 就不要再提起徒惹悲伤。
他捺下想问的话, 转而观察周围的环境。
季窈感叹完了,用手肘推推旁边的谢迢,“我们这是一路游到天心湖来了?”
谢迢环视遍周边的地势, 谨慎的说:“看起来是,但不是我们来的时候见过的那面。”
“哈?”天心湖还有几面?
谢迢解释道:“周边山势是一致的, 但山上的树种变了, 树木的生命以百年计,我们应该是来到几百年前的空间了。”
季窈闻言仔细向四周看, 刚出水时眼睛里有水, 看东西不真切, 也没有发现这些细节上的区别,此时再看,当真不是他们来的时候的环境了,而且远处崖上的建筑,也不再是旅游景点,那气势恢宏的模样,像是真正的古建筑。
“几百年前……”季窈喃喃, “那传说是真的啊。”
谢迢抓住季窈的手摇了摇,打断他的思绪, “我们先上岸,你还游不游的动?”
季窈好胜心起,不肯服输的点头,“当然游的动。”
谢迢放开季窈的手,展臂向岸边游,“好,走。”
季窈立时跟上,然后就在游开的第一秒和谢迢打了架。
红线绑在他们同一侧的手腕上,向前游动时两个人四只手一起向前向后划,动作太同步,就犯了两人三足的错误——都想先伸右手,结果动作做不开了。
季窈被逗笑了,哈哈地指挥谢迢,“这游戏我熟,你听我的。”娱乐圈综艺里他经常玩。
“我喊1,我左手向前划你右手向前划,相应的另一只手向后,我喊2,我右手向前划你左手向前划,同理另一只手向后,”季窈舔舔嘴唇,“听懂了吗?”
谢迢眨眨眼,点头。
季窈挑眉,“那我开始喊了啊?”他坏心眼的没给谢迢反应时间,直接开始,“1、2,1、2……”
谢迢却完全跟上了他的节奏,配合着口号手臂摆动的节奏丝毫不差。
两个人合作默契,季窈喊了两轮口号后发现不需要就不再喊了,一路高歌猛进游到岸边。
上岸后,季窈咕噜噜地吐出嘴里的水,又像小动物似的去甩头上的水,谢迢和他挨着站,被溅一身的水点,表情却平静,等他甩完了,递给他一张符咒。
季窈接住,翻面去看,“这什么?”
“火符,我改了一下。”
就见符咒写字的那一面果然有被朱砂修改过的痕迹,季窈对光去看,明显看到有几笔较粗的是后添的,“你还随身携带朱砂?”
而后在脑海中进一步设问,那你们道士还会现场画符吗?
谢迢没按季窈给出的剧本走,他摇摇头,解释道:“你睡觉的时候我从墙面上刮下来的,空气潮湿,刮下来时就是黏稠的质地,勉强能在符咒上修改几笔。”
说话间,符咒开始起效。黄纸上的朱砂发出朦胧红光,一股热力从符箓上缓缓流到季窈的周身,包裹住他,使得穿着湿透的衣服带来的粘滞感完全消散。
季窈觉得这感觉很熟悉,想起来,“我睡觉时你也给我用了这符咒?”
谢迢点头,“原本的火符太暴力,修改后可以缓慢持续的释放热量。”
“暖宝宝。”季窈下定义。
“什么?”谢迢没听清。
“说你是个暖宝宝。”季窈笑。
谢迢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反应过来后不自在地侧头躲开了季窈的视线,唇角却慢吞吞弯了起来。
火符(暖宝宝版)的效力很好,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季窈和谢迢的周身就被烘干了,恢复了清爽。
等他们一路行到山门前,发现这里的建筑已经完全大变样了。
现代仿古的混凝土建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正经几百年前的木石建筑。古朴的楼门迎路接客,门匾上刻着三个大字,季窈皱眉念出,“宫、山、嗯……”
“是游仙宫。”谢迢接过话。
季窈飞快地眨了下眼,有种不学无术在学霸面前丢人了的感觉。
谢迢关注到,顿了一下,贴心解释道:“这是小篆体,和现在的简体字形有很大区别,如果没接触过书法的话,辨认不出是正常的。”
季窈听出谢迢话里开解自己的意思,没立时下坡,鼓着一股气问:“那你怎么认出来的?你学书法?”
“我学符咒,”谢迢笑,“符咒上那些你看起来像鬼画符的字,其实就是篆书的变形。”
季窈释然了,术业有专攻。如果让谢迢去做他的行业,他也会和自己一样变成小白的。
谢迢带着季窈继续往里走,边走边说自己的推测,让季窈对这里有个了解,“游仙宫应该就是当地县志里记载的那个皇帝的行宫,当年一把火自焚,连带烧死了戏班子,帝王的魂魄自然有专门的鬼差引渡,戏班子的魂魄就被困在了这里,执念不散,化作了厉鬼。”
季窈扫了眼周边建筑,“可我看着这座游仙宫完好无损,没有一点被火烧过的样子啊?”
按理来说,无论戏鬼再如何伪饰自己鬼蜮的形貌,阴阳眼看到的都是它原本的样子。
“这座游仙宫也是水里的倒影,”谢迢在专业知识方面比季窈钻研的深,清楚阴阳眼的局限,“你之前也没能看破我们所在的应雪堂是假的,因为水中倒影是现实中的存在,阴阳眼只能看穿以鬼力凝结的虚假鬼蜮。”
季窈恍然大悟,这样一看阴阳眼也并不是万能的,他以后不能完全依赖自己眼睛看到的。
游仙宫作为皇帝的行宫布局精巧,走进里面非常容易迷路。
两人循着罗盘的指向,一路绕过回廊楼阁,最终来到后院的花园,十几种鲜花争妍处,一座大戏台坐落其中,鼓锣铙钹,唱念做打,一场大戏正在孤芳自赏的上演。
“戏鬼,”季窈猛地停住步伐,看呆了,“十几只?”
作者,手笔真大啊。
谢迢连忙按下季窈的头,两人一起藏身在花园的一块假山后,先观察环境。
台上共有十三只戏鬼,有花旦有小生有丑角,台下摆着看戏的方桌,条凳大部分空着,有几处坐了人,其中一个缩着肩膀颤颤巍巍地团在椅子上,不是杨工是谁?
“杨工怎么坐在那里?”季窈乍见下一惊。
谢迢没有回答,指了一个方向示意季窈看,“祁佬也在其中。”
季窈顺着谢迢的视线扫过去,皱眉道:“前面那几个人是杨工说的失踪的那些?”
那些人被戏鬼掳走后竟然没死,还好端端地在台下看戏。
谢迢点头,“不出意外是,外形特征都能对上。”
假山石后两颗头偷偷缩回去,季窈和谢迢在底下碰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谢迢道:“先和其它人汇合。”
季窈追问:“万一他们还被困在另一重空间呢?”
“他们会过来的,”谢迢的话里带着领导者的沉稳,“相信队友。”
季窈咬了下唇,他不是不相信队友,而是等队友都来了他才真完了。
想了想,季窈把头钻出去,过了片刻又钻回来,竖起一根手指,“我有一个好主意。”
谢迢以眼神询问,季窈清了下嗓子,轻声慢语道:“你看啊,那些被抓的人都还好端端坐在那里看戏,说明这些戏鬼寂寞久了需要观众捧场,暂时不会伤害他们,那么……”
谢迢重复,“那么?”
“那么我就直接走过去看戏!”季窈图穷匕见。
“太危险了,”谢迢脸上是不赞同的神色,但他没有直接否定季窈,他能感知到季窈身上在透出焦虑,但不知道为什么,也就无法针对性的帮助到对方,“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这么做吗?”
顿了顿,补充道:“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去做,你自己去太危险了。”
季窈默了默,谢迢很敏锐,每次都触碰到了他的情绪核心,但这件事,他无法告诉其它人,他也不想骗谢迢。
季窈无话可说。
谢迢没等到季窈的回答,他拉着季窈站起来,“好,我跟你一起去。”
季窈震惊抬头。
“躲藏在一边干等着,不如混进去获得信息,知己知彼。”谢迢解释的淡然,仿佛不是为了季窈这么做,而是最开始就这么计划的。
“你……”季窈皱眉,想说什么,谢迢已经拉起他,“走了。”
季窈被动跟在谢迢的身后,看着前面那人的身影。
最开始在娱乐圈片场见他,以为他是演员,其实是天师,当时就预见了以后在玄学圈也会碰到他,没想到在豪门圈里也碰见了。
三圈的交集都是这一个人,是怎样奇妙的一种缘分才让他们一直遇见?
季窈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上面一条红色的线显眼的系着。
……
因为目的是混进看台,不管是自己步行去还是被绑过去都是达成目标了,于是两人也不迂回,把自己当看戏的,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戏台周围不时有戏鬼穿梭,见了这两个陌生人这么光明正大的往台下走,还真没拦着,顶多惊讶一下,看一眼就自做自的事了。
季窈从这些戏鬼身边安然路过,不由舒一口气,还好他判断对了,没带着谢迢一起找死。
不过他身上可能有某种倒霉buff,一口气舒的太早,眼看要接近看台边缘,一道水袖凌空飞出,拦在他们的面前。
“二位请着不来,倒自己走来了。”熟悉的红衣身影缓步走到水袖之前。
谢迢凝目停步,季窈贴近他站在侧后。
和他们冤家路窄的戏鬼堵在正前方,左手的水袖扭着一只缠的严严实实的人形蚕蛹,在不停地蠕动。
季窈主动担起两军阵前的外交使者,笑着开始瞎编,“拽着你的水袖不知怎么就走来了。”
季窈本意是隐藏己方的真实目的和实力,走的斗智线,没想到这只戏鬼走的是斗勇的路子,一句话踩中了它的痛脚,被完全激起了情绪。
“哼!”戏鬼一声冷笑,“你还敢说,当时就是你趁我不备,竟敢用符咒打我的嘴!”
季窈:“……”
默默挪了一步,藏在谢迢的背后。
戏鬼已经扬起了水袖,像巴掌似的要甩在季窈的脸上。
后者一藏,让它注意到了谢迢,想起对方劈手夺住它水袖害它落荒而逃的事,气不打一处来,水袖狂涨,向谢迢飞奔而去,势要将谢迢和手边这个一样,缠成一个蚕蛹。
谢迢手心里捏了一张符咒,见水袖缠过来,是冲着他来的,将季窈挡在自己身后,没有躲避,他本意是想配合季窈的计划,被戏鬼绑去看台,没想到季窈看他呆站着不动,明显是要替自己扛下戏鬼这一波怒意,这怎么行?
计划是计划,可以变化,但人不能被欺负了。
季窈一把拉开谢迢,自己踏前一步,摸出谢迢给自己的符咒,也没看是什么符,径直扔了出去。
符咒在空中与水袖相撞,红光一闪,然后直接哑火,啊,扔错了,扔的是火符(暖宝宝版)。
季窈凝噎当场。
水袖劈开火符,已经到了近前,它也不挑人,看两人站位挨得紧的很,直接一起捆了。
季窈紧急之中崴了一下,慌乱中,谢迢从后面扶住他,然后水袖就不由分说的缠了上来。
水袖一圈一圈,越缠越紧,两个人前胸贴着后背,越贴越近。
季窈喘着气,越来越呼吸不过来,一方面因为水袖缠得紧,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和谢迢真的是贴的太近了!
前胸贴后背,谢迢的前胸,他的后背!
啊啊啊他明明是想救人的怎么现在和人一起被缠住了!!!
季窈挣动手脚,在茧里顾涌顾涌,想摆脱现在的处境。
一道吐息吹在他的耳后,谢迢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根响起,“别慌,将计就计。”
季窈:“。”
季窈慌的更厉害了!
啊啊啊救命!
这是什么计,针对他使用的美人计吗?
全身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让他离开这个茧,就现在!
季窈在内心呐喊,欲哭无泪,但因为和谢迢贴的实在是太近了,不如说他就在谢迢的怀里,他做什么动作都会传动到谢迢那里,于是真的不敢动了,从外表看起来就像是听了谢迢的话后,镇定下来了。
谢迢见季窈被安抚下来了,抬眼向戏鬼看去。
水袖缠到他们的肩膀位置就没再往上缠,是戏鬼特意露出他们的脑袋看笑话,“哈哈哈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你还看我?这次不空手接水袖了?”
谢迢面无表情。
戏鬼又绕着两人嘲了几句,可惜谢迢不给反应,会给反应的正忙着内耗,戏鬼的嘲讽根本没听进去,一个鬼唱独角戏没意思,戏鬼撇撇嘴,失去了玩兴,水袖一拉,把他们往看台处带。
一个穿着青布衣裳的中年鬼迎了上来,它奇怪地看了眼季窈谢迢这两个捆作一对的粽子,“怎么把人缠到一起?”
戏鬼翻了个白眼,“他们要往一起抱,我哪有那闲心思给分开?”
季窈:“???”
季窈:“谁们往一起抱了!”
谢迢在背后垂眼看了季窈发红的耳朵尖一眼,不响。
戏鬼不耐烦,“就你们啊,最开始跟了你们一路,一直拉着手,拆都拆不开,害得我一对二,再见面我想捆一个,水袖都过去了,还在那拉拉扯扯,不一次性捆了我看着不心烦吗?”
季窈:“……”
季窈嗫嚅:“那不是系着红线怕走散嘛。”
“好了你们爱咋咋咋,我不关心,”戏鬼淫-威驱使季窈闭嘴,转向中年鬼,“把他们三安排下吧,差不多可以开场了。”
中年鬼点头,戏鬼将两条水袖带子交给对方,自己去后台准备。
季窈从戏鬼的话中这才注意到最开始的那个人形蚕蛹,后者现在一动不动,不会被憋死了吧?
不过里面包的是谁呢?
季窈动用小拇指想了想,不会是咱们的玄学文主角,言槐吧?
第26章 玄学文片场
谜底在中年鬼揭开人俑缠头的水袖时解开。
“啊, 好巧,你也在这里。”季窈尴尬打招呼。
言槐:“……”
言槐先因为羞愧偏开头,又气不过愤愤转回头开口:“我是被暗算的!我追着红线刚浮出水面, 水袖就缠上来了!它早等在了那里, 不然我根本不会被抓住。”
“喔喔竟然如此, 这些戏鬼真是太卑鄙了, ”季窈精通谈话艺术, 顺毛捋, 一边附和一边问自己好奇的,“不过你和杨工的红线不是断了吗?”
言槐咬牙切齿,“这也是戏鬼暗算, 割断了我和杨工的红线,杨工被戏鬼掳走, ”说到这言槐一脸愧色, “我一定不会放过这群戏鬼!”
说完,想起自己现在还被捆着, 脸色又黯淡下来, 给季窈解释原因, “红线当时是断了,但我后来发现腕上挂着一条透明红线,末端一直向一个方向飘,我就顺着方向找过来了。”
谢迢也在听,听完陷入沉思。
看来红线的正确用法是绑上就会一直连着,即使解开也会一直存在。
那他和季窈的红线……
季窈的声音乍然响起,打断谢迢的心绪, “唉你怎么不把我们给解开呢?”
季窈冲着中年鬼嚷,后者充耳不闻, 拉着水袖像拉气球一样,把他们牵到最后排的一张桌子旁放下就走。
季窈环顾四周,向中年鬼据理力争,“别的人都是坐着的,怎么就捆着我们?”
中年鬼转过身,“因为就你们这么棘手,解开水袖后跑了怎么办?”
他指向言槐,示意言槐也是一样捆着,没有解开。
季窈卡了一下壳,辩驳道:“那我这里是两个人一起捆着,看戏也不方便啊?那一个至少是单独捆着的。”
中年鬼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那我把越秀叫出来给你们单独捆上?”
季窈立刻点头,眼中感动异常,终于能和谢迢分开了,虽然想和他拉近距离,但不是这种肉-体上的拉近啊!
季窈以为看到了脱离的曙光,就听头顶谢迢说:“不用了,我比他高,能看见。”
季窈以为自己幻听了。
蛤?
他开始在茧里挣动,身体力行示意自己强烈要求分开。
但中年鬼看了谢迢一眼,竟然没奇怪他不想分开,也没再理会季窈的诉求,摇摇头去管理别的人了,走的时候还感叹,“世风日下啊。”
季窈目瞪口呆。
直到中年鬼去处理言槐了,季窈才从呆滞中反应过来,他立刻想质问谢迢为什么这样说,谢迢先一步附到了他的耳畔。
“我能在内部把水袖破开,我们待在一起,伺机而动。”
季窈觉得自己的耳朵又热起来了。
他偏偏头,避开谢迢的吐息,刚才的气势一下子没了,张开口想说话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出来,“好、好吧。”
谢迢顺着季窈的话音看到对方的侧脸,那里带着从耳朵蔓延过去的热意,看起来像颗白皮敷粉的硬桃。
谢迢看怔了一瞬。
而后他敛眸,将心神转移到观察现在的处境中,祁佬就在他不远处。
中年鬼已经安排好了位次。
言槐被放在第一排,与他相邻的就是先一步被绑过来的杨工。
言槐被拉到前面才看到杨工,见他还好好的,惊喜万分,激动的对杨工说:“杨工你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我一定能把你救出去。”
杨工看着被戏鬼绑住、比自己还狼狈的言槐,“……”
他抹了把脸,被言槐的志气感染,勇敢抓住这绝境中的一丝希望,“好!我相信你。”
季窈和谢迢则是被安置在了最后一排,因为他俩坐不下,会挡着别人。
祁佬刚好在他们前面一排。
他们三个被中年鬼带过来的时候,祁佬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众玄学新秀们也阴沟里翻了船。
季窈被带着路过祁佬的时候,就看到他表情破碎,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悲叹“一代不如一代、玄学界真要亡矣”。
中年鬼安置好他们,召了个小厮模样的鬼出来,给他们这新来的三个介绍看戏时的规矩。
小厮口若悬河,“咱这个庆春来班,想当年天子脚下,名声远播,是能得御点进宫献艺的……”
季窈听着,几百年前的事了还拿出来吹,还真是想当年了。
小厮自夸完戏班,话风一转道:“你们如今得了这福气,能看上这出戏,这是皇帝才能享受的待遇,可得精心地看、热热闹闹得喝彩,否则,呵呵……”
季窈三人听了这话没什么大反应,最早几个被抓进来的却全都是面如筛糠,身体抖动间暴露出衣料下的皮肤,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水泡,是皮肤被烧灼后留下的伤口。
季窈三人俱是一怔。
正此时,台上吹拉弹唱声响起,帷幕缓缓拉开,正戏,开场了。
台下瞬间发出喧闹的捧场声,几个人生生造出了几十个人的氛围。
季窈混在其中,也手舞足蹈的鼓掌、喝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过他心里却在琢磨着如何破这一局。
季窈现在还没想出一个完美的方法。
按作者设计的剧情走,大家都会受伤但能平安过关,危险的只有他——以细纲最后那句“以眼还眼”看,他的阴阳眼很可能就要在这个副本交出去了。
但要是不按作者设计的剧情走,季窈能想到的就只有提前将戏鬼的弱点是眼睛告诉其它人,并且是偷偷告诉,这样戏鬼就不会点对点报复他了。
但以这些戏鬼的数量和高深年份来看,他们就算针对弱点攻击最后也会伤亡惨重。
季窈愁眉紧锁,分心看着台上的剧情,应付着戏鬼的查岗。
不经意的,他被戏中的剧情吸引,拧眉细看——这出戏是这班戏鬼新排的,讲的就是它们为皇帝献艺却被大火焚烧而死的这一段往事——戏鬼们接到上命,以为是通天梯,没想到是通往地狱。
它们不甘心,在大火的逼近下,纷纷从崖上跳进了天心湖,火光通天映红夜幕,将燃烧的游仙宫倒影在天心湖中,水火迷离,仿佛真的是仙宫里的景致。
群体的怨气在湖中形成执念,大火烧光了游仙宫,水中倒影里的游仙宫却和戏鬼们一起留存下来。
戏鬼不愿意接受自己已死去的事实,仍沉浸在将戏班发扬光大的美梦中,它们于天气晴朗的深夜,利用月光将游仙宫投影到原址,继续唱戏。
就会有迷路的行人,远远看到焦黑山林间的海市蜃楼,亦或是听到林间传来的飘渺戏腔,直被吓得屁滚尿流。
久而久之,戏班子冤魂未散的消息就传了出去,这座山逐渐被叫做乐官山。
这样过了几百年,戏鬼一直偷留凡间,直到当地政府要在乐官山修建旅游景点。
戏鬼与时俱进,知道景点一开,游人如织,听它们唱戏的人自然也会络绎不绝,于是活动了心思。
它们在应雪堂寄居,方便在晚上排戏的时候利用现代电器照明,没想到这群人类竟然断电?
没办法,它们只好绑架了电工,修好电路。
结果,人类又请天师来对付它们?
没办法,它们只好绑架了天师,图个清静。
这还没完,人类一波波地请?
没办法,它们只好一波波地绑架,凑个人场。
绑架了它们也没伤人,还请他们看戏,它们真是一帮好鬼。
嗯,这就是戏中传达的主要思想,真是一段传奇。
季窈看完,真心实意的喝彩。
原来你们求的是声名鹊起啊。
那就好办了,只要有所求,就会有可乘之机。
戏目还在上演,小厮鬼在台下巡逻,看到谁不好好看戏上去就是一下,当然,没谁不敢不认真看,比中学时在学校上课认真百倍。
一只螳螂爬上了季窈的脚背。
季窈起先没注意到,等螳螂凭足肢勾着他的衣服一路攀上腹部才发现。
季窈惊异地看着这只螳螂,就见绿色昆虫灵性十足地停在绑住他和谢迢的水袖边缘,张开锯齿状嘴开始啃啮布料。
季窈小声地叫谢迢,“谢迢,谢迢,你低头看。”
“看见了,言槐身上也有,”谢迢微微前倾,也小声道,“是罗兰,她们俩找过来了。”
罗兰善控蛊,螳螂不必说自是她的手笔。白青黛未露面,不出意外是和罗兰在一起的。
显然,那两人的计划是先助己方脱困,之后要么打要么跑,和季窈的计划背道而驰。
可恨他们被戏鬼分开后各自为营,没有和队友沟通计划的机会。
小厮鬼四处转动,既是威慑他们认真看戏,也是防止他们逃跑,但它也不会想到有极小的昆虫来帮人逃走,因此什么也没察觉。
时间慢慢向前走,螳螂啃啮的速度不慢,已经将水袖啃出了一道竖缝,只要用力一挣——
锣鼓声止,帷幕垂落,一场戏终。
看客立时配合的爆发出一片响亮的掌声,手被捆住的就以嘴喝彩。
很快,台上的戏鬼返场,手里捧着大锣充作托盘,这是古时看戏的规矩,戏散后,观众看满意了,就要掏钱,或多或少,全凭宽裕,扔进戏子捧着的托盘里。
戏鬼先到了第一排,最早消失的那个电工面前。
它也不说话,就那么盈盈地望着电工,电工身上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
他哆嗦着嗓子,磕磕巴巴道:“您、您唱的真是太好了,我看的简直移不开眼,您就像那老画里的神人走下来了……”电工用尽毕生所学艰难地夸赞着戏鬼,力图让戏鬼脸上露出被赞赏的羞涩笑容。
“我、我身上真的没东西了,您要是愿意,我、我……”电工欲哭无泪,还是补全了后半句话,“愿意再为您打一年工,就算是我的捧场了。”
“那累积起来你就要为我们戏班打十年工了。”戏鬼笑意吟吟。
电工含泪点头。
戏鬼满意离开,水袖轻轻拂过电工的肩头,款款地走到下一桌、言槐面前。
季窈全程大开眼界的看完。
这还真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不过这一关并不算难过,花花轿子人抬人,花言巧语骗骗鬼就好。
季窈琢磨着趁此机会,他的计划正可以实施,已经打好腹稿,就等戏鬼转到自己这桌,然后言槐就在前面揭竿而起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
螳螂已经咬断了言槐身上大部分的绸带,言槐用力一挣,捆着他的水袖便四分五裂,托盘的戏鬼没想到会出这个变故,猝不及防间,被言槐猱身而起,一掌拍飞了出去。
后台的戏鬼霎时倾巢而出,手中拿枪的拿枪,执剑的执剑,全都向言槐围拢过来。
冲突已起,暗处的白青黛和罗兰也不再隐藏,纷纷跳了出来。
罗兰控蛊,一大片黑压压的、密集到看不清品种的昆虫向戏鬼们飞去。
白青黛是巫祝,在这里一直没有请到神上身,索性凭着自身的武力,勇猛地冲进战圈中,救普通人先离开这里。
谢迢更是不用等螳螂咬完水袖,直接从内部破开,白色水袖四分五裂,黄色的符咒从其中飞出,招呼在了戏鬼的身上。
一行五人,其余四个都找到了自己的战斗位置,只剩季窈呆呆地站在原地,还在状况外。
啊?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
事已至此,不管他们了,我的计划不能夭折!
季窈解开和谢迢连着的红线,跑到一边扯住一只被谢迢符咒拍飞的戏鬼,喝问道:“你们戏班班主在哪,我有一笔大生意要和它谈!”
戏鬼利爪一伸,就要自己先和季窈谈谈。
季窈啧一声,拿出谢迢送他的符咒,恐吓地悬在戏鬼脸前,“快说,不说的话打烂你的嘴。”
戏鬼:“……”
利爪转了个方向,指道:“那个角落。”
季窈立刻扔掉戏鬼,去找戏班班主。
在他身后,戏鬼躺在地上,袖口水袖毒蛇般的立起,就要向季窈打去——季窈后背露出,正是不设防的时候。
一张符咒斜斜打来,让戏鬼的攻击胎死腹中。
谢迢混战中一直留一丝心神在季窈身上,见后者安全地走到战场边缘了,才放下心。
季窈自是不知道在他背后发生的这一些事,他径直走到角落里,之前见过一面的中年鬼正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杯茶,面对场中发生的动乱处之淡然。
季窈犹疑问道:“你是戏班班主?”
中年鬼淡笑,“如假包换。”
“真是真人不露相。”季窈话锋一转恭维了一句,他还要和班主谈交易,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看轻了它。
“戏班就剩我们这几个人了,有什么零碎活,我能干的就都干了,”班主淡淡解释,它抬眼瞧季窈,“你不和你的同伴站在一边,来找我,是想让我放过你们?”
季窈微笑着摇摇头,“我是来和你谈一笔生意。”
季窈在豪门圈耳濡目染,在娱乐圈也扮演过精英人士,此时摆出谈判的架势,气势隐隐压制住班主。
班主眯起眼,打量季窈片刻,站了起来,至少在高度上不落下风,这才开口道:“人和鬼,谈生意?”
“是啊,”季窈轻松地笑,“新修旅游景点了,你们搞这一出,还抓人来听戏,不就是当鬼当的寂寞了,想被人追捧吗?我可以让你们的戏曲红遍大江南北。”
季窈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
想红,是名利圈无数人毕生追求的,从古到今,不外如是。
果然,班主脸上有了动容,但几百年的老鬼了,显然不会轻易相信季窈的话,他反问:“你想让我们红就让我们红?别说我们是鬼了,就算是人,你怎么做到?”
“拿钱砸啊,”季窈一脸“你连这套路都不熟悉、还大小是个戏班班主”的表情,“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大火你们是没命了,”说到这觉得不对停了停,心虚的眨眨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往下说,“但小火我还是捧的起来的。”
季窈掸掸衣上的褶皱,云淡风轻道:“鄙人不才,家父是本省首屈一指的富豪,名下有一家待开业的商超,嗯,就相当于你们那时候的整一条商业街,可不止一个酒楼。”
“对了,”季窈看着班主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又轻轻的抛下一个炸-弹,“你们这一段时间借着阴阳相隔强占的应雪堂,包括这整座山上的建筑,也是我家投资的哦。”
第27章 玄学文片场
“你你你!”班主激动的气血上涌, 倒退两步再次问季窈,“你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
季窈振衣,“如假包换。”
班主撑着手边的桌子, 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须臾, 作出决定, “好, 我答应你, 要是你骗我们……”
“嗯嗯,”季窈恳切的接话,“要是我骗你们, 你们做鬼都不会放过我的。”
班主被抢走台词,噎了一下, 想到合作在前, 咽下这口气,说:“行, 我这就去和他们说。”
“等等, ”季窈拦了一下, “我不想让我朋友知道我富二代的身份,你光做事就行了,别乱说话啊。”
班主:“?”
虽然对这个要求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顺着做吧,钱难赚屎难吃诶。
班主没耽搁时间,立时奔走到场中,振臂呼唤道:“停手, 先停手!”
此时戏鬼在与言槐等人的对战中正占上风,打得红眼又上头, 但听到班主的话,纷纷停下了攻击。
言槐这边以少对多,本来就需要喘一口气,见戏鬼们停了,拿不定这是在搞什么,也跟着停了。
就见班主召回了戏鬼,一群鬼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不时还有几个转回头向季窈他们所在这边看一眼。
季窈忽略了这些眼神,装作与己无关的样子,自然地走到自家队友身边。
言槐正在问谢迢,“它们这是做什么,怎么突然停手了?”
谢迢的目光跟在季窈身上,看着他无恙回来,才收回眼,面对言槐的提问,淡定地回答:“不清楚。”
言槐又转向白青黛和罗兰,这两者也一脸疑惑不解的样子。
言槐知道询问无望,就转过了话题,问罗白二人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们在和大家走散之后,遇到了戏鬼的攻击,联手将它打跑了,小兰在戏鬼身上放了蛊虫,我们跟着蛊虫的位置找到了这里。”
季窈在一边降低存在感的听着,忍不住在心内吐槽,感情作者就算将团体分开了,分成了三条线,三条线上发生的剧情还是一模一样啊,只是配角遭遇的没有主角难度高而已。
作者你设计剧情敢不敢再敷衍一些!
虽然剧情敷衍对他这个配角有好处,但就是要找到个机会骂作者。
这厢闲聊着,那边戏鬼们也讨论完了。
似乎是达成了一致,其余戏鬼不动,由班主出面,来和他们这边交涉。
“你们可以走了,我们会送你们出去,从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言槐一脸不服,“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你们伤害了这么多人,一句井水不犯河水就能轻飘飘揭过了吗?”
班主回呛,“那你想怎样?”
放你走是给合伙人面子,你以为你也是投资人呢?
“阴阳有道,你们在阳间滞留了几百年,早该去轮回了。”言槐掷地有声道。
季窈在一旁胆战心惊地听着,可真是主角啊,这一股子不服输不认怂的劲头,但凡搁在配角身上就被炮灰了。
后面的戏鬼听到这人扬言要送它们去投胎,摩拳擦掌地就要上来,眼看两拨人就要再起冲突,季窈赶忙捂住言槐的嘴,他可不想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再用一双阴阳眼去赔这个局面。
“他有中二病,他有中二病,消气、消气,”季窈竭力安抚对面,“宽容、谅解、和气生财。”
看在季窈的面子上,班主皱了皱眉,拦住冲上来的几只戏鬼。
本来还想和季窈确认一下双方的合作,想起对方的嘱咐,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点了下头,吩咐手下的戏鬼送他们出去。
空气中开始出现水波纹样的波动,所有人生理反射性的眨了眨眼,再睁眼看时,已经处于新的一处空间。
头顶阳光明媚,远处水波璀璨,他们此时正站在应雪堂外悬崖上的草地,“终于出来了!”杨工第一个认出熟悉的景象,激动的大喊。
言槐被季窈捂着嘴,这时候才获得说话的自由。
他四处看了看,戏鬼已经没踪影了,想和它们再战也没有了机会,只能作罢。
他握着拳看着季窈,愤愤季窈当时为什么要拦住他,季窈一脸无辜地回视言槐,谢迢这时候插进来,他推走言槐,“人都救出来了,看看有没有事。”
言槐这才收了气,跟着谢迢一起去查看那些失踪多时的人的情况。
那些人在鬼蜮里待了那么久,而且伺候戏鬼一个不满意就会用阴火烧他们,如今状态都不佳,连祁佬也奄奄一息。
杨工被困进去没多久,是里面状态最好的一个,连忙联系了救护车来接人。
事情解决了,虽然解决的莫名其妙,但心中的大石头还是卸下,以后再也不用为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担惊受怕了。
为了感谢各位天师大佬,他当场就向言槐结清了委托款。
言槐问了大家的意见,点开计算器按了下,利索地把钱给几个人平分了。
季窈点开转账,看到躺在上面的五位数,心情复杂了一瞬。
凭心而言,这笔委托款绝对不低了,四个人分一个人也能拿到大五位数。
但一想到自己在鬼蜮里面被猴鬼追、被戏鬼吓、被水袖缠,尤其还跳了井,在地下河道里差点诱发幽闭恐惧症,这点钱就真微薄的像血汗钱了。
正哽咽间,手机一下子弹出七八条消息,最上面一条是罗仪发过来的。
“季董转赠您乐官山景区项目股份的合同已经审定好了,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来签?”
嗯嗯嗯?
什么股份?转赠谁?
我?乐官山?
季窈被触发关键词,立刻点进罗仪的对话框查看,上面有一大条都是向他解释这件事的。
原来乐官山景区项目因为拖延竣工,其中一家入股的公司在别处资金链断裂,转让这边的股份解燃眉之急,季氏集团作为股东之一,有优先认购权。
季山知道季窈最近让罗仪调查了乐官山景区,对这个项目感兴趣,他最近刚给投入季畅一大笔资金供他开拓市场,为表公平,就决定认购乐官山景区股份转让给季窈——季窈不愿意退圈回家拿钱创业,那就当个纨绔子孙直接吃分红吧。
季窈从幻境出来本来活人微死,看完消息瞬间焕发生机。
他在幻境里那叫吃苦受累吗?那叫投资自己。
景区项目走上正轨,之后赚的钱那是真的往他口袋里落呀。
应该的,再苦再累都是应该的。
季窈感动的真心实意。
都说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他才不会有那些“你给了我钱没给我爱”的作派,他亲爹心里肯定有他的。
不久,救护车开上了山,接走了几个需要救治的人。
乐官山的事情就此处理完毕,只要天心湖倒影中的戏鬼不再搞事,来过的每一个人都相信这里以后会成为一个知名的旅游景点。
大家彼此告别,各自打道回府。
季窈留下没走。
因为他的第二段剧情已经丝滑衔接开始。
点开手机里的新消息。
梁姐:八点了,你的揣摩后感呢?
梁姐:?人呢?
梁姐:季窈,你是不是还没开始看!
梁姐:第二天了,还不回复,你出什么事了?
梁姐:未接语音电话。
梁姐:我让小梁去你家找你了。
之前被困在幻境,跟外界切断了联系,在幻境里也没觉得饿觉得困,外面的时间竟然已经过了一天了。
也就是说,季窈有限的假期,过期了!
季窈绷直唇角,又点开小梁的对话框。
果然,小梁给他留言,剧组在乐官山的分影视基地于明天筹措开拍,他今天下午必须坐上飞机赶往乐官山。
机票早就订好了,但是他人怎么不见了?
小梁在对话框里疯狂召唤季窈,季窈家里他也去了,哪里都找不到人啊!
季窈勾起嘴角,点开小梁发他的登机时间。
坏消息:飞机已经赶不上了。
好消息:他人已经在乐官山了。
季窈动动手指,分别给梁姐和小梁发消息报平安,让他们不用担心,自己已经到地方了,明天的开机一定不会耽误。
又给罗仪回复,自己最近都在外地,抽不出时间,让他打个飞的把合同带过来签,顺便买一套磁盘刻录机带上乐官山。花费全部报销。
处理完所有琐事,季窈转身,天心湖的广阔湖面在他脚下展开,湖水倒影中,戏鬼们来来往往,热闹的生存在另一个世界中。
*
第二天一大早,季窈打车去了机场。
他是去给白月生接机。
在季窈主动要求一带一下,梁姐和版权方谈拢,把白月生也塞进了这个剧组。
没有独立剧情线,但露脸机会很多,是跟在季窈饰演角色身后的一个小配角,所以会一直和季窈在乐官山基地拍摄。
飞机准时到达,一大波乘客出来,季窈收起手机,仔细在人群中寻找白月生。
正探着头张望呢,一道身影走过来堵住了他的视野,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出现的声音响起,“是爸告诉你我会过来,所以在这等我?”
季窈顺着话音抬头,季畅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正意外地看着自己,他身后,自己的助理罗仪帮他拉着行李箱、拿着东西。
季窈微微张开嘴,他不是来走娱乐圈文的剧情的吗?
季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白月生呢?
季窈目光越过季畅的肩头,看到白月生正走出安检闸,他转动视线,准确捕捉到季窈的所在,顿了一下,拉着皮箱走了过来。
眼前,季畅还在等季窈的回复,“怎么不说话,傻了?”
第28章 娱乐圈片场
季窈回过神, 第一时间把季畅往旁边拉,“你怎么来这了?”
非常不乐意对方来的语气。
季畅笑容凝了一瞬,很快化开, 好像没听出季窈的态度, 维持着表面的从容, “听爸说你对乐官山的景区项目感兴趣, 我来看看你在忙什么, 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季窈脑内自动翻译:你对爸说自己对乐官山的项目感兴趣, 爸就把股份都转让给了你,我不放心,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会不会威胁到我的利益。
季窈嘴角抽了抽,假少爷真的是在兢兢业业走剧情, 时刻警惕着自己和他抢家产。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不是和假少爷玩这商业过家家游戏, 而是把他和白月生的出场错开!
豪门圈的主角和娱乐圈的主角怎么可以出现在同一片场!这样会串戏的!
滚轮摩擦地面轱辘辘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眼看白月生目不斜视的向自己走来, 季窈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季畅这时也察觉到季窈的焦虑, 眉头皱起,“怎么了,你是在等谁?”
说着就要向后转头,难道是在等什么投资圈的大佬?
季窈连忙扯住季畅的衣襟,逼着后者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同时摘下脸上的口罩,提高了声音道:“这里人太多了, 我们出去再说吧?”
旁边有被季窈的声音吸引的女孩子,转头看到熟悉的偶像的脸, 惊喜一下子从眼睛里升起来,抓住好姐妹的胳膊激动的摇晃。
季窈故意向四周转了转脸,这下让更多人看到他的脸。
机场中的行人大多都是赶路的,并不会多注意一个路人的外貌,但还有一小部分是季窈的粉丝,她们提前从团队那里知道给季窈买的是这一趟航班,特意等在这里接机的。
当然季窈并没有乘坐飞机,但阴差阳错之下,这机也算是让她们成功接到了。
几个粉丝迅速挤过来,从包里掏出应援的横幅,消息在粉丝群里传播,更多粉丝往这边汇聚。
白月生来找季窈的路完全被挡住——后者被粉丝们众星捧月的围在中央,眼前递来的签名本、花束、小礼物应接不暇,很显然分身乏术顾不上其他事了。
白月生落单地停在原地,望着拥挤人群的中心,右手紧紧地抓住行李箱的拉杆。
季窈被包围的水泄不通,季畅本来也在他身边站着,被热烈的人群挤来挤去,硬生生地挤出了核心圈,等他再站稳的时候,季窈被粉丝簇拥着,已经看不到了。???
季畅磨了磨牙,以为对方是在等投资圈大佬,结果是在等他的小粉丝。
季畅低头扯平身上被挤皱的高级西装,想着就这么回去算了,季窈心都在拍戏上,乐官山景区不是辟了一个影视基地吗,估计要景区的股份也是为了更方便的拍戏。
但心里还有个隐隐的声音在说,万一呢?他本来就是季家的亲生儿子,如果他有想从商的想法,再有一点点商业头脑,那现在自己得到的一切将来都会是他的。
季畅抬起头,目光冰冷。
罗仪拉着他的行李箱找过来,问对方接下来的安排。
季畅抬手整理袖口,淡然问道:“季窈住哪个酒店?”
*
季窈一个人回到酒店时,已经累的筋疲力尽。
为了避开白月生和季畅的见面,他牺牲自己,最后足足给三十多个粉丝签了名合了照。
营业一小时,他现在只想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摊成一条咸鱼。
刷开酒店房门,就要飞奔向卧室的大床,看到白月生在客厅里收拾行李箱。
季窈放飞的行为一滞,哦豁,忘了这茬。
白月生过往饰演的大多都是边缘角色,剧组并不会专门提供酒店住房,而季窈作为主要演员,给他提供的房间一直都是最好的套房,所以只要他们在一个剧组,季窈就都带着白月生住。
白月生将手中的毛毯铺在沙发上,对季窈点了下头算作招呼,垂眼专注着身前的一片地方,“当时你在和粉丝互动,我就自己回来了。”
季窈抓了抓头发,后知后觉地升起愧疚,虽说是为了避免剧情冲突,但他放了白月生鸽子也是事实,对方都在向自己走过来了。
季窈不好意思地走过去,觑了觑白月生的面色,帮他整理行李箱中的物品,看到后者将一个枕头放在沙发上,问:“你在沙发上睡啊?白天还要拍戏,太辛苦了,卧室里床挺大的,到床上睡吧?”
白月生动作顿了顿,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季窈,“一起睡?”
季窈说出口后也反应过来了,他哪敢拉着对方一起睡啊?
当初在剧情的强制下,他和白月生睡在一张床上,借着酒意抓住对方的手表白,把后者吓一跳,北方的冬天在外面转了一夜。
后来解释自己只是喝醉了酒,两个人的关系也没回到从前只是兄弟时的单纯。
季窈干咽口唾沫,眼神左右乱飘,“嗯,让梁姐再订一间房吧,费用我出。”
白月生直起腰,“没有房了,景区还没开放,周边没发展起来,乐官山脚下就这一座酒店。”
季窈沉默。
他帮白月生铺平毛毯,干巴巴关心道:“晚上冷,盖好被子。”
而后迅速冲回卧房把自己埋在床里。
啊啊啊该死的作者该死的剧情。
但这一切还没算完。
客厅里响起敲门声,季窈因为趴窝在床上,慢了那么半拍,白月生走过去开了门。
“季窈不住在这里?”季畅换了一件西服,看到开门的人不是季窈有些意外。
“你是?”白月生扶着门,皱起眉头,对方不是娱乐圈内的人,他之前也没在季窈身边见过这个人。
季畅挑挑眉,反问:“你是?”
白月生抿唇,不是很愉快,就要回答他,季窈从房间里冲出来,先捂住白月生的嘴,把他推回房间里,“他是我舍友。”
又按住季畅的胸膛,把他推到房间外,“他是我亲戚。”
而后自己也走出去,彭的一下关上了门。
一门之隔,两个主角被分开,季窈深深的吐出口气,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他谴责地看向罗仪,怎么直接把季畅带到他房间来了!
罗仪在季畅身后无辜的摆摆手,做口型解释,“他自己查到的。”
这家酒店也有季家投资。
季畅的注意力被这两人的小动作吸引,视线从酒店的门上转到季窈身上,眸中似有深意,“你好像很不希望我认识你舍友?”
季窈僵了下,迅速恢复自然,顺势接话说:“当然,我有我自己的事业,不希望被干涉,”他挑眉看向季畅,故意有些挑衅的口吻说,“是爸派你来看我在干什么的?”
季窈先一步向外走去,不给季畅继续留在这里的机会,“我很喜欢我现在的职业,不打算转行,你看见什么就给他说什么,我不介意。”
季畅被季窈留在身后,他望着对方的背影,摩挲了下指腹,半晌,跟了上去。
*
乐官山影视基地作为分基地,为了跟上进度,开机第一天就进入了如火如荼的拍摄。
季畅借口参观,一直跟在季窈身边,观察他在这里的工作。
发现对方确实是专注演戏,忙起来的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人各有志,可能对方确实不爱经商。
季畅稍稍放下心,他工作很忙,不再多待,第二天就坐飞机回去了。
季窈终于松口气。
确认季畅一走,立刻让导演把他的通告改回原来的宽松状态——为了避免让白月生和季畅再因为他产生交集,季窈只得让自己忙碌起来,谁也顾不上。
这一闲下来,就着手做当初答应戏鬼们的事。
他让罗仪搬上山的那一套磁盘刻录机派上了用场。
将机器投入湖水中,第二天,一张刻录好的光盘就摆在了季窈床头。
他先在房间内试听,鼓锣先响,流畅的戏腔紧随其后,优雅的戏曲声流淌在整片空间,白月生刚好回酒店换衣服,开门后听到戏曲声呆了一下。
直到听完整段,他走到卧室外敲了下门,门开着,季窈转过头,白月生问:“这是电影的主题曲?”
“啊?”季窈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白月生走进去,在电脑前站定,“你刚刚播放的音乐,风格正和电影氛围契合,难道不是导演请人专门写的吗?”
季窈眼睛一亮,“是啊,这调子简直是为了这电影量身打造啊。”
白月生这句话真是提醒了他,想要推广戏鬼们的曲目,这部电影不正是现成的筏子吗?也不用他专门找渠道砸钱去宣传了。
就是该怎么把这首曲子推销给导演呢?
季窈坐在椅子上,一翘一翘,他仰头望向白月生,“你觉得,我把这首曲子介绍给导演,让它当推广曲,有几分成算?”
白月生讶然,这竟然是季窈自己找的歌,他很快收起惊奇,思考后回答,“六成吧。”
季窈摩挲下巴,“六成啊。”
“要让导演用这首歌不难,但让它做推广曲,”白月生审慎道,“导演可能已经和知名歌手约好了歌。”
季窈把下巴搁在手背上,白月生说的有道理。
推广曲除了好听、和电影风格契合,最好还能借助歌手的名气,增加传播度。
他就这样送上门根本不珍稀。
得想个怎样的办法,让导演求着要用这首歌作推广曲呢?
第29章 娱乐圈片场
王导结束一天的拍摄, 摆脱人群独自回到酒店休息,刚从电梯踏出,远远看到自己房间门口等着个人影。
这种事情王导见多了, 要么来找他毛遂自荐走后门、要么来求他帮忙办事情, 王导心里升起又要应付人的疲累, 拖着步子走到门口。
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 看到王导眼神亮起, 在昏黄的走廊灯下让人眼前一亮——有人真诚的等着你回来, 再冷漠的人也会动容。
王导心里熨贴不少,再加上他已经认出这是谁了,“小季?你怎么等在这里?”
季窈不像那些到处找寻门路的小演员, 他承担片里的男三一角,投资方之一也是他的朋友, 想不到这深更半夜找来是为了什么。
王导面色不显地掏出房间磁卡开门, 季窈跟在他身后,语气自然地表明自己的来意, “导演, 我看你这两天在片场里打呵欠, 猜您晚上睡的不好,送点安神茶包给你。”
王导有些意外,对方竟然这么细心。
不过这显然只是开场白,后续估计就要说求他的事了,王导在墙壁上插好房卡,等着季窈继续。
而季窈进到屋里,视线逡巡了一圈, 自来熟地找到房间的茶具,烧上水, 招呼道:“导演,我这就给你泡上啊,这茶包里加了琥珀、百合、龙眼,都是助眠的好材料。”
王导就这么在旁边看着他,热水烧开的过程中,对方全程没引别的话题,王导看着季窈有条不紊地摆弄茶盏,热水注入瓷器,淡褐色的茶汤溢起。
季窈向浅口杯里倾倒入茶水,推向王导的方向,“茶水滚烫,您注意晾温了再喝。”
说完,没有再说别的任何事,站起了身,微笑着就要和王导告辞。
王导这下是真的意外了,“这就走了?”
季窈笑眼告别,“嗯,回去睡觉,导演记得喝安眠茶,晚安。”
毫不拖泥带水,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王导看着人去茶留的屋中,自言自语道:“还真是给我送安神茶来的?”
身处名利场中,很难见到澄净的情谊,王导半信半疑,但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确实让劳碌了一天的精神舒缓了不少,他惬意的在沙发上坐下,就着第二天的剧本,将季窈泡好的茶全数喝下。
安眠茶的效果确实很好,没多一会儿,他就感觉到了久违的困意,将还没看完的剧本放下,按着太阳穴躺到了床上。
窗外月光明亮,景观湖的粼粼波光倒映在玻璃上。
王导对着湖光山色,无知无觉地陷入了梦乡。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中竟然出现了他正在拍摄的电影中的场景。
在梦里,王导不是导演,这里也没有演员,这个故事就是在现实中发生,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视角。
故事中的人物真实的度过他们的一生,喜怒哀乐,上升汇聚到命运的背景乐中。
是的,背景乐,这恰如其分的曲调,诠释着这些人物的生平,他们悲的时候曲调便哀,他们乐的时候曲调便扬——
王导沉浸在梦中的旋律里,被这背景乐完全击中。
……
一段刺耳的铃声响起。
“!”王导从床上惊醒,天光大亮,手机在枕边嗡嗡的震动。
他抹了一把脸,梦里那种惆怅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他仍记得自己听到了一支悲切的曲调,伴随着场景,那只曲仿佛就是为了他这部电影生的。
梦中的旋律很熟悉,那似曾相识的曲调,让人觉得自己一定在哪个地方听过,只是想不起来。
如果现实中真的存在这首歌曲,王导一定千方百计也要把它的版权买下。
可惜,随着梦醒,做梦的记忆迅速退去,很快,王导就只记得自己梦见一首非常符合电影的歌,然而那俘获他的熟悉旋律却无论如何记不起来了。
“唉。”王导叹口气,知道这个灵感是找不回来了,做过梦的都有过这个体验,梦里的灵光一现很难抓住。
他接起响个不停的电话,开始今天的工作。
季窈今天的工作状态很不错。
昨晚睡的香甜,给王导送去的安眠茶包他自己也喝了一份,效果立竿见影,睡饱了后精力满当的能溢出来。
在一次休息的间隙,季窈搬了张小马扎坐到王导的附近,后者手里捏着剧本,正对着空气里出神。
季窈微微弯眼,“导演,昨晚上睡的好吗?”
王导被叫回神,看到是季窈,抖了抖剧本,把本子递给他,“还可以。”
“看您刚才在发呆,想什么呢?”季窈边问,边探身接过导演的那份剧本,看到上面还没拍摄的一幕戏被圈了出来,用记号笔打了个问号,正是他的戏份。
季窈微疑惑,还没发问,王导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我在想昨天晚上做的一个梦。”
季窈侧耳倾听,王导的语气很困扰,不时抓一下自己的头发,“昨晚那个梦给了我一个启发,关于你这场戏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但死活想不起来了。”
季窈微微张口,“啊,那怎么办?再梦一次吗?”
王导给了季窈一个白眼。
季窈:“……”
他是真心实意的建议,而且,这个建议也不用王导操心,会由他来实施。
但王导显然不知道他昨晚做那个灵感梦的蹊跷之处,他把季窈从小马扎上撺掇起来,“休息好了没有,起来开拍了。”
这下轮到季窈对王导翻白眼了。
化烦躁为剥削,可恶的资本家。
导演的心上笼罩着愁云,下午的拍摄还是顺利过去。
晚上没有夜戏,季窈化身圣诞老人,又给王导送茶包来了。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回王导接受良好,都不用季窈动手,自己泡好了喝了。
不出意外,又是一晚好梦。
第二天一早。
太阳才刚爬上山头,王导在床上睁开眼睛,半梦半醒了有一秒,猛的翻身去摸手机,随手点开最上方的一个联系人,按住语音条就开始录音。
咿咿呀呀、嗯嗯哼哼,王导竭力抓住飞速流逝的梦境,将那一段旋律复刻在手机上。
哼唱完,舒一口气,这次留下灰姑娘的水晶鞋了,总算不会与灵感失之交臂了。
王导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低头去看自己留下的记录。
嗯,最新对话框是季窈,所以发给了他,这没关系。
点开听听。
“啊喔嗯@#%——”
王导:“……”
不信邪,再点开听。
“啊喔嗯@#%——”
王导:“!”
这是什么鬼东西?
季窈大早上被手机消息音吵醒。
睁开半只眼睛看到是导演发来的,脸上挂上痛苦面具还是点开来听,而后一下子就清醒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季窈翻身坐起,睁开两只眼睛仔细确认了一遍是王导发的没错,再听一遍内容,仍然是鬼吼鬼叫——难道是手机误触?
正疑惑间,聊天框最上方变成了“正在输入中”,季窈等了一会,就见导演发过来一条解释的信息。
大意是你给的茶很有用,我昨晚又做梦了,梦到了一段非常适合咱电影的歌,一醒来就想把这个旋律记下来,结果你已经听到了,显然失败了,你不要被我吓到。
季窈嘴角抽动。
导演,你是真的没有一点音乐天赋啊。
季窈捏住自己的鼻梁,他本来的打算是让导演自己把梦里的旋律记住,然后请人来写歌,届时自己出面,就说有朋友特别擅长这类风格的曲目。
但从现下的情况来看,靠导演自己把旋律复述出来,得等到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蜡烛烧断了锁。
还是自己出手来加快这个进程吧。
没有犹豫,季窈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拨过去,王导那边一接起,季窈开门见山道:“导演,你这个旋律我听着挺耳熟的,我一个朋友手里好像就有这个风格的歌。”
王导很诧异啊,“啊?你能听出我唱的旋律?”
季窈:“……”
季窈坚强的微笑,“能,我能,”不给导演再纠缠的机会,重新把话题重点转移回来,“这个歌是给电影找的吗?我让我朋友把他的歌发给你试试?”
王导很感动,还是有人能欣赏到他的歌喉的。
至于季窈后面说的风格相同的歌曲,王导倒没太放在心上,别说找到和梦里一样的旋律,就是找到风格相近的都是渺茫。
但季窈出于一番好意,王导也就没拒绝,平淡的回复道:“嗯,那你之后发我邮箱吧。”
而后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于是等两天后他查看邮箱,打开季窈发来的邮件,音频在房间里倾泻而出,王导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弹射起步。
这、这、这……这就是他的梦中情歌!
王导激动的语无伦次,不敢置信地将曲子反复听了四五遍,确认这和他梦中的旋律几乎一模一样,完美地契合整部电影的基调,将成为这部电影最佳的背景乐、宣传曲。
他不顾深更半夜,披星戴月给季窈打电话:“你那位朋友的联系方式在哪里?我要和他签合同,立刻、马上!”
刚睡下被吵醒的季窈:“啊?联系方式?”
脑子还有点懵,想脱口而出问:你想要哪种?
梦里去联系,还是跳湖里联系?
好歹季窈还没懵到那种程度,他咬住自己的舌尖,清醒了几分,先安抚住激动的导演,向他保证自己朋友的歌绝对不会被别人捷足先登,版权一定卖给他,这才挂掉电话。
而后,陷入了沉思。
对啊,联系方式,戏鬼要卖出歌曲版权,得有个身份啊。
这怎么搞?
第30章 娱乐圈片场
在季窈想着戏鬼的身份问题,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时,王导则是兴奋的睡不着觉。
他在房间里循环播放那首歌曲,伴随着梦中的旋律, 灵感纷至沓来, 在脑袋里像成群的蝴蝶扑动。
第二天一早, 王导将一份即兴修改的戏本递给季窈, 眉飞色舞道:“看看。”
季窈一脸状况外地翻开, 就见龙飞凤舞的笔迹将原本的剧情修改的面目全非。
季窈眯着眼看了半天, 看出个头绪——导演将他后面的戏全改了,文戏改成了武戏,原本在竹林中饮酒对弈, 改成了在竹林中打来打去。
季窈:啊?
客观上来说,这样一改, 他的戏份变多不说, 人设也比原来多了一层转变,人物弧光更明显了, 最重要的是, 新改的竹海中打戏的场面, 它拍出来好看啊!
名场面可是让观众记住一个演员的最佳渠道。
这对季窈来说,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导演就是这么想的,他看季窈看完了,和对方分享自己的创作心路。
“梦里听到那首歌我脑海里就出现了这样的场面,拍出来一定卖座。”导演信誓旦旦。
他瞟了季窈一眼,突然转移话题, “本来这条线应该加在男二身上,但我加给了你。”导演别有深意的道。
季窈自觉自己get到了导演的深意, “因为我帮您找到了这首歌?”
“……”
“怎么会那么肤浅,”王导咳了一声,干脆明点了出来,“咱的大投资人,钱总,不是你朋友吗?我这也是投桃报李。”
季窈面上恍然大悟。
心里:这不是更肤浅了吗?
导演为自己找补,“当然,也是因为你的形象比男二更符合这场戏。”
“小季啊,”王导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心里有抱负有坚持都正常,但机会来了就要抓住,这场戏拍好了,后续对你的各项发展都好。”
眼看王导以为自己是因为清高犹豫,季窈连忙否认,“我没有拍威亚戏的经验,担心自己不能立刻适应。”
王导哈哈一笑,“这算什么问题?到了开拍时,大家陪你多演练几遍么,哪一个演员还是先考了威亚证再去拍戏的不成?”
季窈便也跟着笑了。
导演说的对,机会来了就要抓住,自己本来就是配角了,要反抗命运,不就是要抓住每一次能改变的节点,期待蝴蝶的翅膀最终能掀起席卷世界的风暴吗?
季窈对王导郑重点头,“导演,我会好好准备这场戏的。”
王导欣慰的拍拍季窈的肩膀,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
然后第二天,季窈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别高兴的太早。
“季窈!你的手臂动起来啊!怎么僵的像个木头!”
“表情!表情呢?你是死了兄弟,不是死了爹娘!表情给我坚毅起来!”
“会不会助跑,会不会助跑?塔吊已经起来了,跟着动啊!”
“不行!重来!不行!”
“NG,NG,还是NG!”
一天下来,季窈在片场里挨了开拍以来最多的一次骂。
他被威亚吊在空中的时候,肢体僵硬的像是刚从福尔马林中捞出来的,现场工作人员多次想要帮他调整,也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被起重机放到地面的时候,季窈的腿还是软的。
他吸了口气,压下负面的情绪,没有先去管自己,而是走到导演面前,诚恳地低头认错,“对不起,导演。”
导演斜睨季窈一眼,眼里的怒火已经要喷出来了,要不是还记得季窈是投资商的朋友,估计都要上去打他一顿了。
“季窈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肢体、表情、语言、情绪,哪哪不对,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季窈的头埋的更低,“我也不知道,被威亚钓起来的时候,我好像完全不会动了。”
白月生一直陪着季窈拍戏,此时站在季窈旁边,半扶着他的身体,听到季窈这话,有些担忧的问:“你该不会是恐高吧?”
围着导演和季窈的有一大群工作人员,站的近的听到白月生这话,纷纷侧目。
其实不用白月生说,他们干这行干久了,见人见的多,知道季窈这种其实是恐高症。
在日常生活中,恐高症患者和常人无异,但拍摄威亚戏份,演员动辄被吊到七八米高,还是完全悬空的,有恐高症的不被吓死就好了,怎么能拍的好戏呢?
一天的拍摄让众人都很疲累,关键眼看一天的辛苦是白费,想到明天可能还是这样的效果,大家就都沉默了。
死寂的氛围在人群中弥漫开,大家的情绪统一低落,最后还是导演出来拍板。
“季窈今晚回去好好调整一下,明天上午再拍一次,如果还是不行……”导演摇摇头,没有再说后面的话。
季窈眨了眨眼,压下眼底的那一股涩意,冲导演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导演。”
导演摆摆手,无声叹口气,让季窈离开了。
季窈往回酒店的方向走,白月生插兜跟在他身后,一直在片场里守着的小梁追上来。
作为助理最重要是会读氛围,他看季窈没有留在片场和大家一起吃饭的意思,小心翼翼发问道:“季哥,今天的晚餐我给你送到房间里去?”
季窈本来没有吃饭的心思,被小梁一提醒,安顿后者道:“你给大家点份烧烤外卖加餐吧,大家今天陪我拍摄一天都辛苦了。”
又转向白月生,“你和大家一起去吃饭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白月生站定脚步,“你一个人可以吗?我可以帮你训练肢体。”
白月生说的是应对明天早上的拍摄,但季窈摇摇头,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恐高症不是一个晚上就能克服的了的。”
白月生沉默,季窈转身,向后摆摆手,一个人往前走。
季窈走的时候没有目的地,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迷路了。
啊?
季窈的心绪短暂地从低落状态中出来,观察四周的环境,不是,回酒店的路只有一条,再怎么瞎走,也不能迷路吧。
四周从地面处浮起淡淡的白雾,季窈眯起眼睛,觉得这一情景有些熟悉。
“戏鬼?”季窈叫。
“我们各自都有名字,”一道不忿的声音响起,使水袖的戏鬼从白雾弥漫处走出,它转到季窈的正面,让自己的身影完全露在对方眼前,“我叫白术。”
“噢,”季窈语调没什么起伏的应一声,“你是来找我问曲子的事吧?”
季窈自顾自交代,“目前已经推出去了,只差给你们捏一个身份签好合同,这个也不用担心,我会请专业的律师团队——”
戏鬼打断季窈,“喂,一直被那个导演骂,你有没有事?”
季窈呆了一下,没有想到八竿子打不着的戏鬼会跑来安慰自己,他心下有些感动,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我也有名字,你可以叫我季窈。”
戏鬼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从善如流,“季窈,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拍威亚戏——”
“你帮我拍威亚戏?”季窈震惊的睁大眼睛,立时插话问道,“怎么帮?”
戏鬼“诶”了一声,“你还没听我说完条件呢?”
季窈压抑住心头的激动,先耐心听戏鬼说,但眼睛已经亮了起来,“什么条件?”
如果真的能帮他克服恐高拍好这场戏份,不论戏鬼开出什么条件他都会努力争取的,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这样和自己失之交臂。
然后他就听到了戏鬼的条件。
季窈:“……”
果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戏鬼看着季窈一脸为难的表情,也有些心虚,但还是竭力争取,“我们也不用多长的镜头,就是在影片里露个脸而已,”
季窈仔细权衡答应和不答应戏鬼条件的利弊,心中的天平最终还是倾向了答应。
答应,他和戏鬼双赢,不答应,戏鬼不输不赢,自己却要输了。
只是,他还是不放心第二天的威亚戏,“你真的能帮我拍好?”
戏鬼立刻就要应答“当然”,然而季窈还没说完,后面附带着一大串要求——
“我想要那种效果,”季窈比划,“就是动作自然一点,不要太浮夸,动作序列还要有些设计在里面,体现人物特色,不要太平常,最好能达到飞起来行云流水的效果……”
戏鬼被季窈一连串的要求砸的眼冒金星,好不容易忍着听完第一遍,一看后者担心他没记住还想重复第二遍,立刻阻止道:“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季窈闭上嘴,但两只眼睛仍亮晶晶地看着戏鬼,戏鬼嗤笑,给他吃定心丸道:“小小把戏而已,你就放心好了。”
辗转反侧一夜,到了第二天拍摄时间,季窈早早赶到拍摄场地,发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更早地等在了那里。
周林是这部电影的男二号,今天没有他的通告,但他还是换上了戏服来到了片场。
他已经从组里的流言中得知,今早上季窈要是还拍不好威亚戏的话,导演就会删了他的这场戏——
删了季窈的戏,却不是删了这段剧情,这场戏是导演的心爱之作,季窈拍不出来,就会挪给其他角色。
挪给谁?当然是他这个男二号。
本来嘛,加戏就应该紧着他这个男二号来,莫名其妙地给一个男三号加戏算什么?
好在老天有眼,德不配位的人,就算给了机会也抓不住,最后还是落在自己手里。
周林在心里幻想着之后抢走季窈戏份的高光场景,脸上不自觉笑开了花,季窈路过他,奇怪的看了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周林幻想完毕,就看到他准备嘲讽几句搞对方心态的人已经走远了——嗯嗯?路过自己竟然不打招呼,他可是前辈!
不过,周林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起重机已经开始作业,这个季窈患有恐高症,就算没有自己,他又能发挥的好到哪去呢?
他就等着看他今天丢掉这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