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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正文完结

    季窈跌入了一个梦境, 怎么也醒不过来。

    作者的声音在天幕之上如雷霆般响起。

    “我写不下去了。”

    “没有办法。”

    “我也想继续写。”

    “可我真的写不下去了。”

    “一个剧情都推进不了。”

    “或许我最开始就不应该追热题材,我写不了真假少爷。”

    “评论区好多人都在骂假少爷一遇到真少爷就人设割裂,剧情崩塌, 可他是我的主角啊。”

    “主角就是主角, 他就是要获得一切啊。”

    “为什么要骂我的主角虚伪, 他不是既要又要, 只是我没写好。”

    “怎么办, 怎么办, 我好痛苦,如果没有真少爷就好了。”

    “到此为止,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只能砍纲完结了。”

    “只有真少爷没有了,这本文才能立刻完结。”

    作者不断自问的心音中, 轻而易举的对季窈的命运作出了审判。

    季窈站在梦中的空地上, 茫然的抬头看着天幕。

    为什么?

    他本以为,他还能摆脱既定的剧情。

    他作出的种种努力, 就像螳臂当车, 在作者亲口预示的命运之下微不足道。

    他想大声叫唤, 想让作者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想活着,想经营自己的事业,想和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他可以不做真少爷,他可以退出娱乐圈,他可以成为言槐的陪衬……

    可他从来没有选择。

    他的喊叫送不到作者耳里,他的挣扎抵不住作者想写。

    他现在甚至连从梦里醒来和身边的人做最后的告别都做不到。

    那时候他突然晕倒, 现实中是什么样呢?

    已经死了吗?还是濒死?

    ……

    “季窈。”

    “季窈。”

    “季窈!”

    谢迢单手扶起晕倒的季窈,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右手受伤不灵敏,便用左手去按季窈的脉搏。

    脉搏起伏正常,探呼吸也正常,用额头去贴对方的额头,温度也正常,揭开眼皮又看唇色,也不是中毒。

    那怎么会突然晕倒?

    季山宋水听到门外谢迢一声声的叫季窈,立马跑了出来,看到季窈躺在地上,焦急道:“怎么这个也晕倒了?”

    谢迢闻言,捕捉到不对劲,“什么叫也?”

    宋水解释道:“里面季畅也晕倒了。”

    谢迢皱眉,这么短的时间内两个人都晕过去,一定有某种联系。

    但黄仙儿已除,他并没有再感知到其它鬼怪的气息,八卦罗盘上指针也没有转动。

    季山看着好似发呆的谢迢,着急道:“得赶紧把人送去医院。”

    宋水提了一句,“季畅呢?他也晕倒了。”

    但要背动两个晕倒的人,至少得两个大男人,季山倒是老当益壮,但谢迢单臂受伤严重,不能背人。

    宋水咬了咬牙作出决断,她对季山道:“你先背着季窈去车上,我到村里找人来背季畅。”

    虽然他们和季畅已划清界限,但看着他晕倒却不救也做不到。就算是一个陌生人晕倒也是要救助的。

    季山走到季窈身边,要动手背季窈,听到谢迢说:“不用了,时间有限,我来背他,你帮我把他放我背上。”

    “但你的大臂上还有伤。”宋水担忧的道。

    刚才的情形中,她已看出了谢迢和自己儿子是什么关系,此时也不忍心他耗尽心血。

    “没事。”

    谢迢已经转身,半蹲在地上,向后侧头,季山只能把季窈放在他的背上,并让季窈的双手圈住谢迢的脖颈。

    谢迢左手向后,抓住季窈的一只大腿,宋水上来帮忙,扶住季窈的另一边,让他不要掉下去。

    两人配合着移动,迅速向村口走去。

    季山也连忙回身,背上季畅,往车上走。

    季窈被放在后座上,头枕着谢迢的大腿,宋水抱着他的双脚,季山便将季畅放进了副驾驶座。

    而后驱车一路赶到了最近的县医院。

    季窈、季畅一进了医院就被送进了急诊室,护士看到谢迢右臂上的伤口,连忙就要拉着他去手术室。

    谢迢还想在急诊室外等医生出来,被护士大骂,“你是想截肢吗?

    宋水也过来劝,由她守在急诊室外,一有情况就通知他,谢迢这才被护士拉着离开。

    然而等谢迢缝合好伤口,才发现季窈和季畅已经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季畅只是普通的应激昏迷,之后就会醒,但季窈医生也说不出他是为什么会晕。

    宋水哭着谢迢说:“医生说检查不出问题,在电极刺激之下,人都醒不过来,让我们做好他变成植物人的心理准备。”

    谢迢喉中梗塞。

    最后一丝自欺欺人这只是普通晕倒的希望破灭,他想到王老头说的死劫。

    谢迢心头一疼。

    他辞过季父季母,走到无人的楼梯间里,叫王老头的名字,王老头显形而出。

    “季窈为什么会晕过去,怎么样才能醒来?”

    谢迢的双眼紧紧盯着王老头的眼睛。

    面对谢迢几近逼迫的问询,王老头摇了摇头,张口,谢迢先辨认出口型打断他,“不要和我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王老头无语地睨了他一眼,胡子一吹,“就是天机不可泄露,去问你师父去,现在只有他有办法救季窈了。”

    谢迢握紧拳头,只要还有希望。

    他对王老头鞠了个躬。

    转身出了医院。

    谢迢拜托季父季母照顾季窈,独自坐高铁换乘回到景山。

    一千余级石阶一气而上,谢迢回到玄云观,越过一个个问好的同道,在主殿的真武大帝雕像前找到了他师尊。

    寂静的真武大殿内,阳光穿过雕花的窗框一束束地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清癯的老人站在头抵屋顶的真武大帝脚前,渺小的背影却自蕴含一股无上的气质。

    “师父。”

    谢迢踏入殿内,跪在王道丰的背后,脊背弯折,头抵地面,话音带泣,“求你救他。”

    他知道他师尊必已洞察了一切,果听对方道:

    “天意要杀死一个人,有救吗?”

    谢迢撑地的手握成拳,他没有抬头,盯着地砖上的风蚀孔洞,斩钉截铁道:“有救。”

    王道丰拂尘一摆,转过了身。

    他低头看向跪在这里的徒儿,缓缓道:“道法自然,你此行是逆天而行,极有可能连累自身,这样也要救吗?”

    谢迢没有犹豫,“要救。”

    王道丰没有说话,用拂尘敲了三下谢迢的头。

    第一下,他道:“你去找两个人,问他们我问你的问题,若是他们说有救,那便有救。”

    第二下,他道:“再去请白家青黛,请她来玄云观开坛扶乩。”

    第三下,他道:“在真武大帝像前,在这三人襄助之下,我为你上表请命。”

    谢迢听完后抬头。

    王道丰知道他想问什么,收回拂尘搭在臂弯,“天机不可泄露。”

    他转身站回真武大帝雕像下,仰头望着耸立的巨神。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意要杀一个人,就和折断一根草茎一样容易。

    要救这个草茎,就让它成为一根特殊的草茎。

    成为这个世界天道之子想要继续看到的草茎,成为和这个世界有更深联系的草茎。

    ……

    谢迢先找言槐,问了他王道丰的问题。

    言槐立刻回:“有救啊,怎么,你要救谁?”

    谢迢道:“季窈。”

    “季窈?”言槐的语气立刻紧张起来,“季窈怎么了?我现在就去玄云观。”

    谢迢第二个找了白月生。

    白月生听到那个问题后,莫名其妙。

    他根本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有什么事吗?没事我挂了。”

    谢迢抢在他挂断电话前说:“季窈命若悬丝,求你救他。”

    “天意要杀季窈?”白月生想冷笑,“因为他怪力乱神的事情做多了吗?”

    谢迢抿唇,面对白月生的咄咄逼人,道:“天意如刀,谁知刀向哪行。”

    他以祈求的语气对白月生道:“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白月生咬紧嘴唇。

    半晌,他冷冷道:“他在哪里?我现在过去。”

    谢迢最后请了白青黛。

    三方人马在当日太阳落山前一同赶至玄云观。

    真武大殿内,王道丰已经着人准备好了开坛扶乩需要的东西:细沙盘、丁字形木架、桃柳木合成的乩笔、黄表纸、红宣纸、毛笔、金粉黑墨。

    见人到齐,王道丰主持大局道:“青黛,待会扶乩,你为正鸾,谢迢为副鸾,我再指两名弟子为唱生,由言槐、白月生记录。”

    他又转向言槐、白月生二人道:“记录之后,由我书成表文,上请真武大帝,你俩为我副声。”

    言槐低声给白月生解释副声是什么意思,就是在后面说一些敬奉神明的话,以求神明能听见,又教他怎么说。

    准备万全后,便开坛做法。

    扶乩得有个名目,谢迢以目视王道丰,想知道他们要询问什么。

    王道丰道:“姻缘,写你和季窈的婚书。”

    谢迢瞠目。

    王道丰大喝,“还不快写?”

    谢迢醒神,现在不是疑惑为什么的时候,只需按照他师尊所言去做。

    谢迢设想过很多次和季窈的求婚,在各种情景下,在很多时间节点中,没想到真正成行是在这种境遇下。

    谢迢凝眸,将过往所有的幻想都凝驻笔端,以腕力驱动食指抬着的横木,让细线悬着的乩笔在细沙上运动,写下题头:

    “一纸婚书,上表天庭,下鸣地府,当上奏九霄,诸天祖师见证。”

    乩笔由一根细线悬挂,控制它写出准确字迹极费精力,写完此句,一层层汗已从谢迢额头上冒出来,他不停笔,继续写道:

    “弟子谢迢,许一生因果,结与季窈。”

    “若负此人,违我之道,身陨道消!”

    细线带动着乩笔在细沙上运动,写出字迹又被细沙的运动覆盖消失。

    这一行行字消失在扶乩沙盘上,却出现在另外一边。

    季窈抬头望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字迹。

    那字迹歪歪扭扭,但在空阔荒凉的梦境中,却是唯一奇异的存在。

    他一字一句念出浮现在眼前的字。

    “一纸婚书,上表天庭,下鸣地府,当上奏九霄,诸天祖师见证。弟子谢迢,许一世因果,结与季窈。若负此人,违我之道,身死道消。”

    待念完,季窈的眼泪已经下来。

    他知道这是谢迢在拯救他。

    他要在书中的世界被作者抹杀了,谢迢要以自己为锚点,把他拉回到这个世界中。

    季窈捂着嘴,眼上覆盖的泪膜让那些字迹都变得模糊。

    而那些字体在模糊中变成光点,四散开来,重新汇聚成一根透明的毛笔。

    季窈握住这只毛笔,知道他要给出自己的回答了。

    他闭闭眼,挤出眼中的泪滴,再睁眼时,眸中目光坚定,他提笔一字一字写道:

    “俗家季窈,结一世命理,许以谢迢。若负此人,反我心意,纸上除名。”

    这纸既是构成这三本书中世界的纸,也是生死薄的纸。谢迢以身死道消为他请命,他也不会负了对方。

    毛笔留下字迹后与字迹一同四散为光点,飘扬向梦境的天际。

    季窈仰头看着那些如流星闪去的光点。

    谢迢,你能听到我的回答吗?

    横木悬着的乩笔突然在细沙盘上运动起来,白青黛和谢迢连忙用食指抬稳横木,防止乩笔掉落。

    唱生在沙盘旁紧紧注视着笔尖移动的轨迹,一个字一个字念出笔端流出的字。

    “俗家季窈,结一世命理,许以谢迢。若负此人,反我心意,纸上除名。”

    谢迢听完整句后,用力的闭上眼。

    白月生在听到后连忙记录,言槐记了前半段,他记后半段。

    记好后,将红宣纸递与老天师。

    王道丰接过,将纸上誓词都看一遍后,提笔在黄表纸上写问神表文。

    洋洋洒洒,一挥而就。

    他将誓词与表文叠放在一起,在三柱高香上点燃。

    言槐在老天师身后高声喝道:“晓秉众圣,通喻三界真见证。”

    白月生紧跟唱和道:“天地为鉴,日月同禄,求成全良缘。”

    焰头瞬间席卷红黄二色纸张,被火焰吞没的地方化为黑灰蝴蝶,蝴蝶在室内无风自飞,卷着漩涡向高空升去,越升越高一直升至屋顶,和真武大帝像的目光平齐。

    观内突然响起了一声声钟磬声。

    原来已到酉时了。

    钟声作背景音敲响在众人的心头,所有人都抬头望着那黑灰的蝴蝶。

    蝴蝶飞到最高处开始落下,老天师退后一步,蝴蝶落在地面上变成黑灰,草蛇灰线蜿蜒成字迹:

    【允赐良缘】

    季窈站在梦中,看见天际的流星重新回来。

    它们像是带来大火的星辰,将漆黑的天幕烧出空洞,空洞中透出金黄的光束,落在季窈的身上。

    他的身体忽然变得轻盈,轻到没有重量,在梦中飞了起来,飞在光束的中心,一直往天幕上的洞隙飞去。

    在离开这个梦境的最后时刻,季窈听到作者说:

    “算了,不写死季窈了。”

    “我有了一个绝妙的灵感。”

    “让他来一场道家婚礼,言槐主婚,宣扬道教文化。”

    这一场季窈和谢迢的道家婚礼在一个月后举行。

    亲朋好友都来祝贺,言槐、白月生是他们的证婚人。

    季窈再见到白月生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反倒是白月生对他笑笑,没什么在意的走到一边。

    季窈回头看他,白月生正在和道今核对证婚的誓词。

    季窈弯起唇角,他在三本文中全身而退,和白月生不再有利益交集,以后他们或许还会做朋友,或许也不会,都没有关系了。

    谢迢走过来,将一柄木制如意递给季窈,柄头是灵芝的形状。

    他的手中也拿着一把。

    他们的婚礼没有请专门的鼓手乐手,由道观多才多艺的道长们充当。

    有的道长会鼓瑟,有的道长会吹笙,有的道长会吹笛,有的道长会手鼓……

    到了吉时,鼓瑟笙箫在最前面引路,紧跟着的是争抢着报名的六位谢迢师侄,他们负责举苏绣仪仗,幢一对,幡一对,龙虎一对。

    然后就是季窈和谢迢。

    他们肩并着肩,两手托着灵芝如意,走过石板玉阶,走过亭阁石桥,走进真武殿中。

    真武像前,王道丰站在其下。

    他一甩手中拂尘,转身面对着季窈谢迢。

    季窈、谢迢先为真武上三柱香,而后在蒲团上跪下,在神明的注视下,再说一遍当初的誓词。

    那时他们生死相隔,通过乩笔互明心意,而今他们同处一方,有真武为证、有作者背书,姻缘天定,命运相连,往后必不会再分开。

    一纸婚书,上表天庭,下鸣地府,在诸天祖师见证下两姓缔结。

    王道丰扶起跪坐的一对新人,微笑道:“允赐良缘。”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