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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最无忧

    经过一番交心的倾谈,杨清竹与孟蕾的母女关系,真正亲密无间起来。

    老实说,之前的杨清竹,很多时候对女儿做不到无所顾忌,想批评的时候会改为劝说,想劝说的时候会改为哄着。

    聚少离多,不曾照顾女儿的年月太久,她的内疚太重,生怕重蹈覆辙,引得女儿将自己远远推开。

    如今却不一样了,她确定蕾蕾爱她,正如她对蕾蕾的爱。

    对此,梁东越和苏衡的喜悦,与母女两个不相上下。

    这是自然的。

    翁婿两个都是一辈子栽到一个人手里,再不肯看向别处的心性,他们兴许比她们自己,更在意她们在亲情友情的得失。

    这边其乐融融,温情无限,齐友兰则彻底掉进苏衡给她挖的坑里。

    而这件事,对于全程参与的季建国来说,到什么时候都不觉得亏心。

    齐友兰与苏衡胜似仇人的状态,季建国着意了解过,一面觉得她被坑也活该,一面又希望她能幡然醒悟,贪念有所收敛。

    一次一次,为齐友兰选择优质股赚钱后,季建国一次一次劝她:赚的不少了,可以了。

    齐友兰却愈发地不知足,赚一千的时候想一万,赚到一万之后又奢望十万百万。

    季建国笃定,就算是心理素质最佳的苏衡,遇到齐友兰这样的委托方,也迟早炸毛,要她另请高明。

    他为齐友兰推荐稳赔的劣质股之前,齐友兰手里有三万多块,她把三万交给苏辰去做生意。

    其时季建国还以为她收心了,实际情况却是她通过他赚钱的过程中,生出了绝对的信任,相信他在一天,股市带给她的就只有暴利。

    得知季建国要携妻儿去境外,归期不定时,她想的不是为他践行、探究原因,而只是她活生生的摇钱树要离开,她得在那之前请他帮自己赚一笔大的。

    季建国那时候无语至极,说好吧,你把交给你儿子的钱挪回来几天。

    齐友兰说不行,做生意从一开始就不能出尔反尔,我借些钱好了。

    季建国匪夷所思:这样的女人,固然有苏辰那种样样不行的三儿子,可有踏实本分的大儿子二儿子、顶尖精英的小儿子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巨大的困惑过后,他近乎诡异地释然了:冥冥之手对人还是公平的,齐友兰的确应该只对苏辰付出母爱。

    这么个奇葩的爱,给谁谁倒一辈子霉——能出人头地才是活见鬼,进监狱太正常了,没吃到花生米都是福大命大。

    所以,得知齐友兰跟亲友借不到钱,选择变卖老物件儿外带借高利贷的时候,季建国已经处之安然。

    她这作死的架势,一般人拼了命都不见得拦得住,既然如此,那就安心看戏。

    说白了,齐友兰根本不需要谁挖坑,把自己作死是必然,而苏衡看穿了这一点,授意季建国加速了这个过程。

    齐友兰为了炒股赚钱借贷,股票血本无归是必然,民间贷款却要按期偿还。

    她只好问苏辰拿回先前给他的钱。

    却不想,苏辰比她更暴躁,直接摔了个茶杯,说我做生意跟撞了鬼似的,投出去的钱被套住了,跟你说不顺你难道没听到?

    齐友兰噎住,直接病倒在床。

    孟蕾频频收到监狱里的明娇写来的信。

    数封信里,内容一致:我只是想不通,要问一句为什么,如方便,恳请探视一次。

    孟蕾确知对方想不通的点在哪里,并无兴趣奉陪,却也清楚,在对方这么“诚恳”地表现出沟通希望后,如果自己没回应,狱警不管乐不乐意,都要走流程联系自己,表达希望配合、帮助人犯更好的改造的意愿。

    如此,孟蕾就让靳海涛安排好,去见明娇。

    在狱警特地安排的单独相见的会见室里,两女子单独相对。

    明娇特别憔悴,容色大不如前,她看到的孟蕾,却是愈发的艳光四射,美得令同性亦惊艳。

    她不自主地勾一下唇角,“天生丽质,果然最占便宜。”

    孟蕾回以一笑,“我劝你省了那些不阴不阳的话,要不然,谈话到此结束。”

    不是孟蕾想见她,是她要见孟蕾。明娇再怎么着,也不能忘记初衷,咬了咬唇,问:“你跟他,过得好么?”

    “那是我的私生活。”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们的现状,也真想不通很多事。”

    “在我看,你并没什么值得想不通的事。”孟蕾说。

    明娇挑眉。

    孟蕾不介意为她释疑,因为这本就是来这一趟的目的,“你对我丈夫的感情,过于偏执。

    “偏执的感情,其实往往意味着长久,在人对、条件对等的前提下,是好事。

    “但你有没有想过,就像你认定我配不上我丈夫一样,你在他面前,不具备任何优势?

    “学历和样貌同时高过你又追求过我丈夫的女性,不止一两个。

    “可你选择了忽略,你只专注于和我丈夫选择的人做比较。

    “你有没有想过试着承认:在我面目非常糟糕的时候,我丈夫也没放手离婚,除了责任之外,我这个人也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明娇双眉紧锁,一点点地低下头去。

    孟蕾娓娓道:“关注我丈夫的人,大概在他大学期间就能看准,是做什么都成功的类型。所以他不需要谁钻牛角尖,拼命如何,他只想看到身边的人愿意付出努力,让自己更充实,变得更好。

    “某种意义来说,他是善良得不可思议的人。就像如今的你,有时候会觉得他是冷酷得不可思议的人。其实这不是相悖的情况,只是他自身性格的因果关系。”

    明娇的手指蜷缩,再握成拳,死死的,用了好几分钟,才肯面对现实,“好像是你说那样……应该是你说的那样。”

    孟蕾说:“你本来应该有非常好的人生,但你偏偏钻进了这种牛角尖。”

    “可是……可是你了解那种痛苦不是么?”明娇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孟蕾,“我是没权利认定自己争取就能得到,但我想最后努力一下,何况当时还有他妈妈的认可……”

    孟蕾不以为然,耐心地分析:“你很清楚,正常争取与心怀歹念之间的距离。

    “你对我的恶意,需要一定的累积,不然你怎么可能想突然间想开车撞我?

    “我没针对你深入追究,只是因为清楚,你在里面三两年,和三二十年没差别。”

    明娇聆听期间,本是一次次被踩中心头的感觉,到末尾,心头一阵阵发寒,“你、你想做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这样的人,改造二三十年跟二三年没多大差别,全看你心态。我希望你走出牛角尖,但也不介意你更极端。”孟蕾嫣然一笑,“祝你多多减刑,早日回归社会。”语毕起身,翩然离开。

    接下来的好几天,明娇都在琢磨孟蕾说过的话。

    每每思及到末尾那几句话,心里就毛毛的。

    看起来,出去之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地方闷着,等到被允许离开本市了,便远走他乡。要不然,什么时候情绪失控,又惹到孟蕾或苏衡,她还想有个好?

    万一来个二进宫,别说重头开始的希望为零,就算亲人都会放弃她。

    明娇只是想通了一件事:她从没真正认识、了解过孟蕾其人,苏衡爱的孟蕾的样子,她更是一无所知。

    而这不妨碍她能感觉到,探视时孟蕾身上的自信和收敛起来的锋芒。

    只说最现实的,孟蕾如今的财力,就能压死好几个明娇,对方不主动找茬追着她收拾已是难得,她怎么还敢自己找不痛快。

    受过坐牢的寂寞、饮食的寡淡、改造的辛苦,真能死不悔改的人毕竟是极少数。

    爱情和生存得相对安逸相较,如今的明娇只会选择后者。

    更何况,那只是她自以为的爱情。

    她甚至不懂得如何爱一个人。

    明娇这边虽然没大彻大悟,却弄清楚了什么对自己最重要,劳改的态度明显积极起来。

    她毕竟是名校大学毕业,这种人放在什么地方,只要自己肯,就能有用武之地。

    狱警喜闻乐见,和颜悦色地与明娇沟通,令其发光发热的同时,得到减刑的机会。

    既能早日走出牢笼,又能减少被人欺负的机会,明娇自然感激不尽。

    而与明娇同在监狱服刑的李素馨,精神面貌实在好不起来,她从来不能打心底认为自己做错过什么,从来坚信孟蕾就是自己的克星,要她放弃与克星为敌,是不可能的。

    寒冬最是难捱,铁窗外的人都喜欢猫冬,在里头的人的滋味可想而知。李素馨每日固定的一个事情,就是在心里埋怨孟连江和李玉萍,也不多给她送些钱和保暖的衣物鞋袜进来。

    写信出去说明情况,没回信,探视的日子也不见哪一个的人影。她哪里知道,孟连江和李玉萍每天都要出摊卖冰糖葫芦,耽误不起时间,欠的住得近的人的债,他们得抓紧还上,不然大年夜恐怕都有要债的人登门。而她的信,被恨死了她的孟重阳盯上了,每次从传达室拿到,就会找个垃圾桶,撕碎了扔进去。

    李素馨心里的埋怨升级为咒骂的时候,她那位名义上的丈夫来探视了。

    探视的日子,被叫到名字的时候,李素馨本以为是父母来了,一路走,一路想着他们这么久没来,应该带来很多东西。

    可她见到的人却是姚文远。

    要不是在被管制的环境,她真要冲上去挠花他的脸,打破他的头。

    她落座时,胸腔起伏着。

    姚文远却没她那么多情绪,很平静地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离婚?”

    “离婚?”李素馨匪夷所思。她从入狱到如今,他都像是消失了,眼下刚一见面,居然就跟她谈离婚的事。

    这哪里是个人。

    姚文远说:“我咨询过了,协议离婚很简单,毕竟我们没财产可分,我在外面只是打工,养活自己混吃等死而已;起诉离婚也不难,从你出事到现在我才露面,足够说明感情破裂。

    “你要是不想离,我看情况,要么攒点儿钱起诉,跟你耗着,要么我就该干嘛干嘛,你爱离不离,以后出去了想跟我离也找不到人。”

    李素馨死死地咬住唇,咬出了血,必须要这样,才能不对他有过激行为。

    她目光凶狠地瞪着他,只恨不能以目光将之凌迟。

    姚文远瞧着她的样子,讽刺地笑了笑,“我处境真的很不好。苏衡让我签过一份东西,他写的,字里行间的我……我情愿被他刨祖坟或者给我几十刀。我如果再惹到蕾蕾,他会用那份东西堵死我谋生的路。

    “不为这个,我用不着跑到外地谋生。苏衡是什么人,听说过他的都知道,说到做到是一定的。

    “我琢磨来琢磨去,到末了只恨自己不走正道。

    “谁叫我贪钱又跟你勾三搭四的?还眼瞎,居然看不出来,苏衡喜欢蕾蕾,比谁都喜欢,他根本不可能放弃蕾蕾。”

    李素馨在狂怒之下,脑筋转的飞快,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你喜欢她……你以前图的是钱,还有她。”

    “很奇怪?”姚文远注视着她,“难道我会看上你?谁都能玩儿的破鞋,长期玩儿你的那俩,嘴可不严。”

    李素馨的脸腾一下涨红,这会儿被他看着的感觉,就像是周身不着寸缕,而他正在数她身上肮脏的印迹。

    “你跟你妈太自以为是了,从来没想过,我同意配合你们,没别的企图根本说不通。”姚文远不介意袒露自己的卑劣,因为对方是曾经的自己的同类,“我知道你那件事,所以最初的打算是,你们就算拿到蕾蕾的房子,迟早也得归我。您老人家需要俩男人伺候,我不相信你们一家愿意让别人知道这种事。”

    “别说了……别说了……”李素馨连呼吸都在颤抖。

    “我那时候想的太好了:用这件事把你们一家控制住,我要房子要钱都不成问题,蕾蕾已经离婚,那我就把房子和钱还给她,然后回到原点——我们已经确定男女对象的关系,结婚。我爸妈喜欢她,我更喜欢她,我们会过得很幸福。”说到末尾,姚文远的鼻子有点儿发酸。

    他是有过最无耻的计划,同时也有最美最纯粹的梦。

    李素馨用气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绕这么多弯子?她不明白。

    “她从小到大,都是我只能远远地望着的女孩儿。我从最开始就有预感,没法儿跟她结婚,我经常做被她甩了的噩梦,后来,噩梦成真了,跟梦里不一样的,是你这个贱货掺和到了里面。”

    李素馨濒临发疯的边缘。她以为她终于抢到了孟蕾想嫁的人,可这个人把她当什么?

    “对了,常跟你玩儿的那俩人,已经和你一样吃牢饭了,掺和进了外地一个大案。”姚文远说,“说到他们,我就想劝你一句,离婚吧。要不然,等你出去,不管干什么,我都让你身败名裂。我相信,没人不好奇这种八卦。”

    “姚文远,你别忘了,我迟早会出去。”李素馨切齿道,“出去我就剁了你!”

    姚文远不惊不怒,反而笑起来,“你以为我活得很有意思?什么时候想找我,你去问苏衡。

    “是放假之前的事,我老担心什么时候稀里糊涂死外头,能把我闹成这样儿的,也就苏衡一个。人家拿高工资的时候我斗不起,人家现在保不齐已经是首富了,我更斗不起。

    “那还能怎么着?干脆自己告诉他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走。

    “真的,不信你可以想办法问问他,有没有收到我的信。以后我都要这么做,这么做我才能睡得踏实。”

    如果调换一下位置,被探视的是他,李素馨不定要幸灾乐祸成什么样,可现在她没那个心情,因为知道,姚文远不管是把苏衡的脾气琢磨透了,还是误打误撞地用对了方式,他以后只要不再惹孟蕾,就能和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别说苏衡了,大多数人都一样,懒得收拾完全放弃挣扎的人。

    李素馨笑着落了泪,继而忽地起身,充血的眼睛瞪着姚文远:“离婚!赶紧离!”

    姚文远满意地笑了笑,“谢谢。”

    他不了解很多人很多事的本质,但他了解她。

    接下来,姚文远按照流程办理离婚,几天后拿到离婚证。

    他回了趟姚家,把离婚证和五百块钱交给父母,磕了个头,说不在京市过年了,要回工地看摊儿,以后的工资每个月寄回家里一半,过几年再回来。

    说完不等父母言语,便匆匆出了家门。

    邢丽望着儿子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个兔崽子,到这时候才懂点儿人事儿,早干嘛去了?”

    姚大志长叹一声,“在家里我们没教好,在外头既然懂事了,那就随他的心思。最要紧的是他有个人样儿、干人事儿,不是他在哪儿。”

    邢丽点点头,“只能随他去,不然又能怎么着?”

    进到腊月,一家人说定了,等到二十九,杨清竹和梁东越过来和孟蕾、苏衡一起过年。

    进到腊月下旬,孟蕾和苏衡每日结伴出门,置办年货。

    今年与去年的情形大相径庭,要礼尚往来、相互拜年的人很多,加之要与两位真正心存关爱的长辈同住一阵子,要准备的便很多。

    可不管怎样忙碌,两人心里洋溢的唯有喜悦。

    姚文远说过的告知苏衡去向的事,的确是真的。这次离开之前,到了京交所一趟,请门卫把一封信转交给苏衡。

    苏衡已是第二次收到这种信,看过不免失笑。不知情的,还以为他真把姚文远怎么着了。不过总归是好事,他和蕾蕾实在膈应那个人,对方主动让他省些人力,他自然乐意。

    没两天,孟蕾这边听说了李素馨的消息,还挺让她惊讶的:

    李素馨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告诉孟蕾的,是孟家那边的一个邻居,在路上偶然碰见孟蕾,说了一阵子话,重点就是李素馨的事。

    “听说李素馨从进去之后,就是一阵一阵的神经兮兮,但没惹出过麻烦。和姚文远离婚之后就不一样了,别人说话的时候,也不知道哪一句惹她不痛快了,疯了似的扑上去打人。

    “可在里面的人哪有善茬?谁也不会惯着她。

    “这种事接二连三地出了几次,到了都是她被揍得不轻,也就消停了。可她不敢惹别人了,开始往死里跟她自个儿找补:要不就下死嘴咬胳膊,要不就抓自己的脸、身上,总找东西自残,动不动拿脑袋撞墙,有两回头破血流的,特吓人;说的话都是人话,可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来,狱警请精神科的大夫给她做了检查,是什么名儿来着?我真记不住。反正她是真神经了,送到了精神病院。

    “孟连江和李玉萍去看了一回,回去的时候更蔫头耷脑了,好像一下子就上了年岁,老了不少。”

    孟蕾听完,除了意外,无甚感触。

    原本以为,等到李素馨出来之后,要派人留心观望着,瞧着势头不对,彻底收拾消停。

    结果李素馨替她省了这一步。

    装疯什么的,孟蕾只有一刻的怀疑。精神与心理层次的疾病的诊断方式,人们的了解,仅限于一些初步的检测,想把全套诊断都糊弄过去,在如今是不可能的。

    仔细想想,李素馨到这一步,也是情理之中:这一年所经历的事情,到头来都以名声前途尽毁收场,别说是普普通通的承受能力,就算心理素质过硬的人,都要陷入一段时间的低谷。

    而如今对于心理病和精神病,不少医院都没划出明确的界线。李素馨成了这样,如果亲人不费尽心力地请专科医生治疗开导,又没有适合疗养的环境,病情很可能越来越严重,一辈子都走不出精神病院。

    这些是她前世的经验。如果前世的苏衡不曾尽心竭力,在初期就听从医生建议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她大概只有彻底玩儿完一个结果。

    他没有。他宁可自己摸索她的情绪规律,给她一个能够稳定情绪的家庭环境,请在国外的朋友帮忙咨询,再请心理专家为她确诊。

    那期间的苏衡,在孟蕾面前的苏衡,温柔耐心之至,像是天生没有脾气。不怪她之后数年都认为,是自己把他的脾气磨没了。可也只有那样的他,才能让出问题的她渐渐恢复信任和依赖,再在他的帮助下一点点恢复自信。

    想来真是替他心酸,不值。

    掏心掏肺付出多年,到头来,她都不能与他相伴到老。

    开车回家的路上,孟蕾在一个路口停下车,缓了好一阵,才冷静下来。

    她打起精神,发动引擎。

    前生不可挽回,无从弥补,可她还有今生可惜取。

    腊月二十八,苏伯海打电话给苏衡:“苏辰跑了,你妈还在住院,没人给交住院费。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他们的情况,你有必要知道,别的你不用管。”

    苏衡微笑,“晚点儿我让大尧到家里一趟,给您送些年货过去。”当然,还会捎上一些钱,那是应尽的义务。

    他妈落到这地步,他功不可没。至于苏辰跑去了什么地方,他亦心知肚明。

    身在医院的齐友兰,得知苏辰招呼不打一个就跑掉了,生生呕出了一口心头血,晕倒在床上。

    醒来时,看到的人是苏伯海。

    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正捧着个游戏机玩儿,连个耐心等她醒来的样子都不肯做。

    齐友兰气血上涌,却也清楚,自己不能再轻易动怒,不然后果严重。

    可一想到苏辰,又如何能做到心平气静?

    心念数转,反复分析,她瞪住苏伯海,“苏衡呢?你把他给我叫来!”本想咆哮,奈何在病重,气势凭空少了八分。

    苏伯海这才发现她醒了,暂停了游戏,把游戏机收进黑皮包。那可是蕾蕾给他孙子孙女的,孩子们宝贝得紧,他可不敢损毁。

    “说话,苏衡呢!?”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苏伯海皱眉,“见我家老四干嘛?想要钱,人家出了自个儿那一部分医疗费;想埋汰人家,人家比起你,算是日理万机,没工夫搭理你。”

    “老三跑了,一定是苏衡害的,一定是他……老三做生意的钱被套住,我炒股亏了,一准儿都是他设的陷阱……”

    苏伯海冷笑,“你是不是还想说,借高利贷的时候,也是他拿刀逼着你去的?”

    齐友兰噎了噎,“但就是他搞的鬼!我炒股一直特别顺,忽然间赔个底掉,帮我的那个人也跑了,除了他,谁能做成这种事儿?”

    苏伯海看傻子似的看着她,“牛顿炒股都玩儿不转,你却想做股市里的常胜将军?你请人的时候,也是老四逼着你去的?赚钱的时候你怎么没提过老四?赔钱的时候立马给他泼脏水,你哪儿还是个人?你要是有脸,打一开始就不应该往老四的行业里伸手捞钱!”

    齐友兰委实气到了,喉间泛起一阵腥甜,她拼命压下去。再吐血,她这身子骨可真就完了。

    苏伯海的话却没完:“什么坏事都是老四干的,就你家老三好,但我就不明白了,老三那么好,干嘛把你扔医院自个儿躲债跑路?干嘛走之前连句话都不给你留?到这时候我真得谢谢你,这些年心里就老三一个孩子,要是别的孩子也是你尽力抚养的,都得变成白眼儿狼。”

    “你……走!”齐友兰说不过,也不想被前夫气死,直接撵人。

    苏伯海拎着皮包起身,甩给她百十来块,“仨儿子仨儿媳妇会按时来交医疗费,还给你请了个护工,这些钱你拿着买日用品。孩子们也是倒霉,有什么法子?摊上了。”说着转身,慢悠悠往外走,“别想让哪个孩子过来,我也上年岁了,心脏不好,孩子们得照我的意思过年,不然我一生气可能就嘎嘣儿死了,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为了孩子们过个不糟心的年,他也是豁出去了,不然真没好端端咒自己的习惯。

    齐友兰一忍再忍,忍到苏伯海离开半小时后,还是再一次吐了血。

    这时护工已经到了,连忙去请医护人员,心里则在想:这人气性怎么这么大?以她的经验来看,要是再来这么一两回,不瘫痪也得半身不遂。

    对于齐友兰的债务,苏衡给平了:她这边连本带利欠三万多,他和虞仲开让弟兄套住苏辰的也是三万多,又已经跟借贷方打过招呼,暗里把钱转一下手、明里做成合理的局面而已。

    这毕竟只是苏衡针对苏辰下手的环节之一,齐友兰如何,不是他需要关心的。出钱尽义务罢了,那是最简单的事。

    除夕当天,便正式过年了。

    上午,苏衡和梁东越贴春联,杨清竹和孟蕾在厨房熬高汤、准备年夜饭的硬菜。

    下午,四个人一起包饺子,苏衡擀皮儿,一个人供三个。

    孟蕾一次次看他的手法,试图学到经验,却是一次次地泄气:看起来只是一两下,一个饺子皮就被他扔到准确的位置。

    “以前最不喜欢做面食,现在比我还玩儿得转。”她咕哝。

    “你想说什么?”苏衡笑问。

    “我想说我上火,看不懂你怎么做到的。”

    “妈教我的。”

    “……也教我了,我怎么就没找到窍门?”

    “那是有福,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累手腕,你那小爪子做好游戏就成。”

    孟蕾笑盈盈看他一眼,眸色柔软又温暖。

    梁东越、杨清竹亦是莞尔而笑。

    虞仲开和虞明月、索亚楠来了,三个人喜气洋洋的,打过招呼二话不说,洗净手卷起袖管,帮着做饺子,完事又一起做年夜饭。

    是前几天的事,索亚楠来到京市,虞明月已经找好房子,当天便与患难之交同吃同住。

    之后,在明月的引见下,索亚楠与小虎妞三人组碰面,相处亦是格外融洽,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这边七个人享用过丰盛的年夜饭,吃过一起做的饺子,转到沙发上,看春节晚会。

    十一点左右,张然、李烨林和商小莺到了楼下,让几个人下去燃放烟花。

    张然和商小莺很早就有这打算,李烨林、虞仲开乐得纵容,给她们储备了好多烟花,需要专门找个小仓库存放。

    孟蕾惊喜不已,扯着两位长辈起身,“妈,梁爸爸,要保有童心,跟我们一起。”

    “好!”有谁不爱看烟火?两人自是从善如流,招呼着其他几个孩子一起。

    出门时,苏衡拍开孟蕾取羊绒大衣的手,“沾上一点儿火星就是一个洞,这可是妈特意给你买的。”

    “哦。”孟蕾汗颜。

    苏衡取来一件她常穿的男式棉服,“穿这个,坏了我赔你一打。”

    孟蕾笑着穿上身。

    苏衡又转头看一眼明月和亚楠,见她们的穿戴没问题,便只叮嘱一句注意保暖。

    明月和亚楠相视而笑。

    这晚,十来个人在空旷处燃放烟花到一点左右才罢休,道别时,几个女孩子约定明晚继续。

    大年初一开始,拜年的拜年,待客的待客,家里每天到晚十来点钟,都有客人在。

    过年了,许多应酬便不好推脱,苏衡每天午间晚间都要应酬,一应酬就离不了酒。杨清竹和梁东越的情形差不多。

    孟蕾的情况不似他们,总能腾出时间在家里,给三个人煲汤养胃,备好解酒的热饮,三个人因着她的照顾,都没因为喝酒遭罪。

    年假过后,上班的上班,照顾生意的去照顾生意。

    夜校开学前后,孟蕾又做了一阵子苏衡的专属司机,每天接送他上下班。

    这期间,苏衡绕了些弯子给媳妇儿弄到的新轿车、摩托车送到,正好可以陪着她习惯新车子的性能。

    张然和商小莺瞧见,不干了,分别跟丈夫、男友泛酸,说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四哥。

    李烨林和虞仲开在心里数落着苏衡,面上还得求着他老人家,以图尽快弄到新车,让媳妇儿、女友翻篇儿不提,不然可不得了,俩小虎妞随时可以自己出钱,让她们的四哥把这事儿办妥——娶小富翁的代价。

    孟蕾和苏衡笑了一场。

    苏衡更是说:“往后哄媳妇儿得偷摸着来,不然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哪儿还用你哄?”孟蕾笑着亲了亲他面颊,“今年你专心工作,省得以后有遗憾,我把去年计划好的项目落实,过一两年我请你出去旅游。”

    苏衡非常憧憬和她四处游玩的时光,因而满口应下,并做出相应的计划。

    这一年里,孟蕾的游戏软件公司、美食街相继建成,随即招聘、招商,到秋季,皆按照计划运转起来。

    苏衡工作之余协助沈卓,启动别墅住宅区项目。

    虞仲开那边,传呼机的生意做得热火朝天,令入股的每个人很快拿到这宗生意的第一桶金,到年中开始兼顾大哥大、电脑的生意。空闲的时间,他时不时问问孟蕾在做的游戏,协助她解决一些硬件软件上的难题。

    张然和商小莺的重心是商场的建造招商,也是忙得团团转,却享受到了日子充实带来的愉悦。

    虞明月和索亚楠的日子相对来说特别平静。

    索亚楠也去了孟蕾的自选商场上班,自最初就认准了做后勤人员,主要负责接管搬运各类商品到仓库,选择这个工种的原因是,上班时间是早七点到下午六点,是比较辛苦,但拿到的工资分外对得起付出。

    至于其他如服务员收银员的工种,则要工作到晚上八点,那样的话,影响她上夜校。

    她和虞明月依照先前的打算报名。明月选的英文专业,她报的反而是好友在做的财会,初期是否吃力都没关系,有好友每天给开小灶,根本不用担心。

    两个女孩如同重获新生一般,精力充沛地投入到工作和学习之中,逐日切实地开朗自信起来。

    到入冬时,索亚楠便通过了自选商场的考核,转为做业务员。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一九九零年。

    这一年的大事无人不知,国家承办亚运会,带来了全国又一次的经济腾飞。

    苏衡、孟蕾与身边的亲友,都因此得到了莫大的实惠,之前所有资金的投入,都得到了远超过预计的回馈。

    也是在这时候,苏衡正式卸任,离开京交所。

    新公司建造期间,他和孟蕾出门旅行,历时五六个月,在南方逗留一个多月,相形去了国外。

    他们要看一看,在同样的年月,别的国家的发展情况,寻找别人领先或落后于国内的原因,在日后都会成为经营事业的宝贵经验。

    此外,他们还各有私人目的。

    孟蕾要了解国外的整形效果,再有适合的时间,带明月和亚楠走一趟,消除她们身上的疤痕。

    苏衡则是来见一个人,委托一些事。

    结束旅程,回到京市,预定的别墅已在梁东越、杨清竹的监督下装修布置完毕,两人立马找齐人手搬家。

    张然李烨林、虞仲开商小莺则已经搬入——后面这一对儿,领了结婚证,正在筹备婚礼。

    庆贺过乔迁之喜后,孟蕾决定,自此放缓步调,不再拓展生意,重心改为打造一个出色的、帮她守住并发展事业的团队。

    换个人重生,大概会把事业作为毕生的重点,这是应该的。

    但她不会,她只要事业旱涝保收,重中之重始终是至亲至爱之人。

    正如不知说过多少遍的那句话,钱是赚不完的,而亲情友情爱情一旦留下遗憾,便难以弥补。

    她只需要不断充实自己,始终揣着偷懒的心,紧跟时代的节奏即可。

    亦因这决定,夜大毕业后,与苏衡商量过,要孩子的事提上日程。

    结果,备孕没多久,孟蕾就怀孕了。

    她并不意外,自身的身体素质很好,加之她的男人如今不是一般的花招多能折腾,备孕时间久了才是怪事。

    而到了怀孕第三个月,产检后她意外了:怀的居然是双胞胎。

    回家的路上,她直接把意外、压力转化为埋怨,轻轻掐了驾驶座上的苏衡一把,“都怪你,忒能折腾,这下好了,一下子来俩。”

    苏衡笑得不轻,“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埋怨我?”

    孟蕾斜他一眼,手落到小腹,又抿唇微笑,“双胞胎也好,最好是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苏衡接道:“一个像你,一个像我。”

    “嗯。”

    “大名让妈费脑子,小名儿就叫宝儿、贝儿,换成宝宝、贝贝也成,怎么样?”

    孟蕾想一想,先用力点头,又皱眉,“要是两个儿子呢?男孩儿怎么能叫贝儿?”

    “要是俩儿子,就不取小名儿了。”

    孟蕾无语了一下。

    车子停在庭院中,苏衡揉了揉媳妇儿白里透红的面颊,“不用替你儿子觉得不公平,咱家男的没地位,他凭什么搞特殊?”

    孟蕾忍俊不禁。

    之后的日子,苏衡给她配备了最稳妥的人手、最好的医护条件,他请教医生的次数,甩了她八条街,惹得她在产期临近时开玩笑:“现在你懂的比我这个实打实的孕妇还多。”

    苏衡只是笑。

    “不要担心。”孟蕾哪里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我和孩子怎么舍得你,都会好好儿的。”

    苏衡吻了吻她眉心,“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数日后,孟蕾平安产下一对龙凤胎。

    看着两个襁褓中的孩子,生平第一次,苏衡因为过度的喜悦,鼻子有些泛酸。

    那是他和蕾蕾的瑰宝,他们相爱的结晶。

    孩子如他先前的决定,儿子叫宝儿,女儿叫贝儿。

    宝儿眉眼像孟蕾,贝儿眉眼则像苏衡。

    而在宝儿、贝儿出生前,孟蕾与苏衡便正式改了对梁东越的称呼,不再是梁爸爸、叔叔,而是爸爸。

    同住在别墅,情分日深,本就随时可以改口,只是孩子来临前,大家都没把称谓当个事儿,孩子来了就不一样了,幼年时应该有着与别家一样的成长环境。

    苏伯海闻讯后,欢喜异常,孟蕾和孩子住院时,他每天到医院,等住进别墅,他又见天儿到别墅看孙子孙女,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亦是因着孩子的缘故,生活里的大事小情,苏伯海再不会忽略小儿子小儿媳,什么零食水果营养品土特产到手,都不忘记送到别墅一份。

    这种习惯迅速养成之后,得了好烟好酒也会让给小儿子,平时不沾归不沾,拿去送人情就是了,大儿子二儿子不但没意见,还开玩笑,说他总算知道怎么当老四的爹了。

    苏衡先是无语,继而好笑,从善如流。

    他和小老爷子的关系不咸不淡,他无所谓,可蕾蕾替他介意,现在这样也好,皆大欢喜。

    自从苏辰不告而别,齐友兰的身体就没好过,一年总要住几次院。

    宝儿贝儿满周岁后,齐友兰收到了苏辰的一封信。

    他在信中和她告别,说遇到了贵人,要带他去国外发展。在外面混得好,他会衣锦还乡,要是混不好,他就不回来了。信末要她保重,一个人过实在辛苦的话,就跟他爸复婚。

    当日,齐友兰再度病倒,由苏家兄弟妯娌六个给她雇的保姆送到医院。

    齐友兰醒来后,面对的是自己瘫痪在床的事实。

    她吵着闹着要见苏衡。

    只有苏衡能告诉她,苏辰到底去了哪个国家,又是否安全。

    苏衡没空。

    事业节节攀升,成为商业龙头的代价之一,就是时间总不够用,尤其他这样上有三位长辈、中间有至爱与至交,下有生之瑰宝,但凡有点儿时间,都要留在家中,以免无意中委屈了蕾蕾、错过孩子成长的每个阶段。

    齐友兰之于他,早已是最有缘的无缘人,能不任由厌恶加深,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也正因为多年来的相看生厌,他反而非常了解她。

    这时候她见他的目的,他很清楚,没闲心为她解惑。

    齐友兰怎么都见不到苏衡,又是肝火旺盛的人,在住宅和医院间往返几次后,把自己折腾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而这时候,照顾她的保姆已经增加到两个。两个人时常相对摇头叹气,搞不明白她这么作死是图什么。

    也要到这时候,苏衡才拨出时间去见了齐友兰一面。

    齐友兰见到她这辈子的煞星,眼中只有憎恶。

    苏衡却已自心底淡然,摆手遣了保姆,站在老房子里她的床前,“我来看看你。”

    齐友兰费了好大力气,才问出一句:“苏辰在哪儿?”

    “苏辰不存在了。”苏衡说,“只要我活着,他就别想回国,在我死之前,他早化成灰了。”

    齐友兰眼中立时沁出了泪。疼爱多年的儿子,她恐怕到死都不能再见一面。

    饱尝着万念俱灰的滋味,许久,她又吃力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容不下他,为什么恨不得他死,是不是想问这些?”

    齐友兰眨了眨眼。

    苏衡唇角牵出一抹凉薄的笑,“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从不肯擦亮眼睛看一眼。

    “他十八那年,强了十五岁的女孩儿。女孩儿顾忌多,不肯告他。可以理解。

    “我打折他腿那次,他又想玩儿这种下三滥的路数,要算计他这辈子都不该打算盘的人。

    “只这两件事,足够正常人遇到机会就把他往死里踩。

    “我不能让他留在这里,不能看着你又绞尽脑汁地帮他弄钱,助长他的胆子和邪念。

    “他有太多次可以洗心革面,可他有过么?

    “你谁都对不起,这辈子只对得起他,可他一听说你借了高利贷,怕人追债到他头上,立刻跑了。

    “换个人,我真要为这当妈的不值,是你就算了,自找的,我只能送一句活该。”

    “不!不!……不、可、能!”齐友兰拼命摇头,泪水不断滑落。

    “你想装睡,我就不叫醒你。”苏衡微笑,“而且我很庆幸,你一条道走到黑,义无返顾地把自己作成了众叛亲离的处境。

    “你要是突然对家里哪个人好起来,反倒让我为难。

    “走到现在,我有必要感谢你生下我,不论这些年你带给我什么。

    “而你应该后悔生下我,甚至应该后悔生下任何一个孩子。

    “你这种人,本不具备做母亲的资格。”

    苏衡后退一步,“祝你长命百岁。再见。”

    这晚,苏衡回到家里,已是近子时。

    他仍是最先去了婴儿房,看时时牵挂于心的儿女。

    以前的每一次,看到孩子,心头便会柔软得一塌糊涂,再无任何负面情绪。

    这次却不同。

    分别亲了亲酣睡中的儿女,放轻脚步上楼,回到卧室。

    令他意外的是,孟蕾还没睡,正窝在床上翻书。

    “怎么还不睡?”苏衡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睡不着,正好等你回来。”孟蕾放下书,对他柔柔一笑。

    “还以为我犯错误了。”苏衡开着玩笑,把她捞起来,拥到怀里,“其实是特意等我回来吧?”

    “是。给你算过了,今天是不开心的一天。”孟蕾蹭了蹭他下颚,“不管什么事,怎么想就怎么做,别跟自己较劲。”

    “不算不开心,也没较劲。”苏衡捋着她缎子般的长发,“见过她,我有点儿害怕。”

    “嗯?怕什么?”

    “怕我遗传到她的劣根性,在抚养孩子的过程中出错。”苏衡凝着她,“蕾蕾,跟爸妈一起看好我,我不允许出现那种错。”

    孟蕾立刻会意,“同样的,你也要跟爸妈看好我。难道你忘了孟连江的德行?”

    苏衡语凝,继而笑开,“你要是想哄我,永远能找到最见效的方式。”

    孟蕾也笑,“苏先生,什么样的父母,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范本可以模仿。但我们很爱很爱宝儿、贝儿,这是最重要的,既然深爱,就始终会避免伤害。以后我们相互监督,好吗?”

    “好。”苏衡吻一吻她的唇,“谢谢你,蕾蕾。有你,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一样。有你,是我最幸运也最甘愿的事。”

    这是她愿意生生世世遇见、携手的男人。

    有时,两情若是久长时,不需争朝朝暮暮。

    而很多时候,两情若是久长时,最该时时珍惜、自省的,正是相伴度过的最为凡俗的朝朝暮暮。

    苏衡和他的蕾蕾很幸运,无意中将时光化为尘沙,令爱宛如珍珠,时光越久,越是熠熠生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