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同榻
尤今今接住了被褥,愤愤不平地抱着它走向了外间的小榻。
外间和里屋隔着一层帘幔,也算是两间房了。而外间的窗边搁着一张小榻,勉强能睡下一个人。
尤今今将那一床褥子裹在身上后,才安心躺在了窗边的小榻上。
虽然这几日午后,她也会在这张小榻上小憩一会儿,但若真正将小榻当做床来睡,还是没有那么舒适的。
且尤今今见谢之骁方才去沐浴,以为他接受了同住的事了,本来都做好侍寝的准备了,可谁知道他竟这般难搞,连床都不让她睡。
难道她的容貌还不够美吗?身姿不够吸引他吗?
还是谢之骁他其实心有所属,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女郎越想越多,只觉得心中颇烦,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后,便坐起身点灯继续看起了刚刚那本话本子。
可她看了还没一会儿,便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尤今今抬头,寻着声音转头瞧了过去,原来是软榻旁的小窗未关严实,此刻正露出了一条小缝钻进了一些冷风。她看到后便放下话本子去关窗,可刚抬头便发觉有一团小小的黑影从那缝隙中挤了进来。
还未灯她反应过来,便见那小黑影张着翅膀就飞蹿了进来,而后便在屋子里乱飞一通,撞的屋子里的衣橱衣柜“啪啪”作响。
尤今今顿时心中一惊,借着油灯的光亮,她赫然发现,那黑影竟是一只蝙蝠!
蝙蝠毕竟是靠声音寻位置,此刻进了屋,找不到出口,只能横冲直撞,满屋子的乱飞。
撞了几堵墙后,竟然朝女郎直愣愣地飞扑了过来。
“啊——“尤今今大惊失色连连后退,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就在她退无可退时。
猛然刀尖穿破空气,飞扑而来的蝙蝠就这么一分为二掉在了尤今今面前,那尸体差一点点就碰到了她的鞋尖。
少女吓得连退几步,一张小脸余惊未了,面色煞白。
谢之骁懒散抽回刀,正要说些什么,刚要开口,怀里便扑上来一团受惊的温香软玉。
“呜呜呜太吓人了……”尤今今抱着谢之骁,埋进他的怀中嘤嘤啜泣,不敢回头再去看那被切成了两半的蝙蝠尸体。
谢之骁被小女郎这一抱后身子也瞬时僵住,他脸皮一烫,移开了目光,“不就是一只蝙蝠吗?有什么好怕的?”
尤今今当然怕了,她向来害怕老鼠蝙蝠这些东西,不仅长得难看还浑身带着脏,若是不幸被这些东西咬上一口,那可就完了。
她至今还记得,在她小的时候,她玩伴的祖母就是因为被蝙蝠咬了一口,后来因为没钱买药,伤口感染离世了。
只是蝙蝠常在夏季出现,尤今今也不知道为何冀州都寒冬时节了,还会莫名出现一只蝙蝠。
尤今今缩在谢之骁的怀里,想到蝙蝠那一分为二的惨状,头也不敢抬,只紧紧揪着他的衣裳,拼命往人怀里靠。
鼻尖尽是她身上馥郁的甜腻香气,谢之骁被她搅得心绪不宁。
“松手!”他眉头紧拧。
“不要……”女郎委屈呜咽,抱得更紧了,抬起了那张俏粉小脸,一双杏眼泫然欲泣:“这里的东西都被它碰过了,妾身不想待在外面睡了。”
尤今今一想到自己的那些东西都被刚刚那只蝙蝠撞过,心里就一阵膈应的慌。此时此刻蝙蝠的尸体就在这外间,若是让她继续睡在这里,那是万万不能的。
看着她可怜巴巴望着他的模样,谢之骁耳尖发烫,偏过头“啧”了一声。
女人就是麻烦。
而尤今今这样的,尤其麻烦。
见他不说话,尤今今继续求他,杏眼扑闪,语气软绵绵的柔,“郎君,妾身真的好害怕,不要让妾身待在外面好不好。”
“别跟我撒娇。”谢之骁被她喊得耳根越来越烫,心尖似乎莫名被人挠了一下,有些痒痒的。
察觉到这古怪情绪,谢之骁立刻就将怀里的人推了开来。
而尤今今被他这么一凶一扒拉,顿时更觉委屈了,嫣红唇瓣一抿,眼泪就要落下来。
看她一副又要哭的样子,谢之骁顿时有些无措。
“你、我也没说不让你进去,你又哭什么!”
小女郎闻言微怔,眼睫微颤,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那郎君愿意让妾身进去了吗?”
…
榻边烛火摇曳,床幔微垂。
终于如愿窝在被窝里的女郎,满足地眯了眯眼。
谢之骁站在床榻边,抱臂看着榻上的女郎,漆黑长眉高高挑起。
他此刻都有些怀疑,这麻烦精是不是故意的了。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灼灼目光,少女抬眸看向谢之骁,湿润杏眼娇怜,目光好似融化的蜜糖,水汪汪甜蜜蜜。
“郎君不一起歇息吗?”
娇声软语就这么落在了谢之骁的耳朵里没有,他有些难以置信尤今今竟然能这般悠然自得地开口邀他共寝。
她难道就这般想侍寝吗?
谢之骁胸膛微微起伏,耳根越来越烫。
尤今今以为他还在别扭,便拍了拍她身边那块空位示意,最后仰头看他,一副娇憨天真的模样,“快点呀郎君”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破裂声,谢之骁只觉得胸膛里那颗心脏塌陷了一角。
夜很深了。
偌大的床榻上,本是一人各占一侧,可不知何时,里侧的小女郎越睡越往外侧挤,直到粘到了外侧人的身上方才停下。
一直睡不着的谢之骁推了一把紧紧黏在自己身上睡得香甜的尤今今。
小女郎被推远了几分,却毫无醒来的痕迹。浓密眼睫低垂,如同两把小蒲扇,娇艳小脸睡得绯红一片。
谢之骁侧身,黑漆漆的瞳眸冷冷睨着身侧酣睡的尤今今,眼底的神色复杂。
他竟然就这般留下她了。
还轻易与之同榻。
他明明该将她赶出去的不是吗?
被推远了的小女郎似是觉得有些冷t了,又朝谢之骁挤了过来,往他身边贴紧了几分后才满足地抿了抿唇瓣。
睡得嫣红的小脸他往怀里贴,手还自顾自自地抱住了男人的腰。
馥郁的甜香味又死乞白赖地缠上来了,甜甜蜜蜜地绕在他的周围,古怪又难捱。
谢之骁只觉得心脏却莫名地鼓动,一阵又一阵,像是沸腾的小池塘。
可是千万种情绪中,竟没生出几分讨厌。
他复杂地闭上了眼。
墙角里的碳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窗外寒风肃肃,这一夜竟是分外的和谐。
翌日天光大亮。
稀稀落落的日光穿过床幔的缝隙撒在了被子上,被窝里热意融融,团团棉絮都带着阵阵暖意。
尤今今抱着“暖炉”娇娇地打了个呵欠,似是察觉到了头顶那道凉浸浸不容忽视的视线,半梦半醒惺忪睁开了眼。
而这一抬眸,便正对上某人那黑沉沉的眼。
本还迷迷糊糊的小女郎瞬时清醒了,她梦中那个“暖炉”竟然是谢之骁?!
而她竟然还大胆地趴在他的怀里,一只手都塞进他衣襟里了。此刻手下的胸膛微微起伏,手心都能感受到那偾张的肌肉。
尤今今小脸一红,准备悄悄将手抽出来,可刚一动作就被人捉住了手腕。
第42章 怜惜
谢之骁薄薄眼皮微抬,漆黑的瞳孔就这么直视着她,黑压压一片,情绪不明。
尤今今被他看得有些慌,想要抽开自己的手,却被牢牢箍住。
“郎君作何这样看着我……”女郎嗫嚅开口,水润圆眼全然无辜。
尤今今觉得自己又不是故意占他便宜的。
她早就一个人睡惯了,而且她本就十分畏寒,来冀州的这些日子,除去地暖,她每日还要烧上好几盆碳火取暖的。
如果昨夜不是谢之骁嫌弃太热灭了两个炭盆,她才不会那么冷呢,更不会一整夜都抱着他把他当暖炉取暖了。
尤今今这般想着,面上自然也流露出几分不满来,那双杏眼虽无辜,嫣红的唇瓣却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抿着。
谢之骁漆沉眼眸微敛,将小女郎脸上的情绪尽收眼底。
“死乞白赖缠了我一夜,现在开始装可怜了?”他挑眉,语气不冷不热。
尤今今闻言小脸一红。
“那是因为太冷了,妾身又不是故意的……”
“呵。”谢之骁冷笑,不紧不慢地松开她的腕子,起身拉远了二人的距离。
尤今今见他似要下榻,忙开口想要补救。
“妾身来替郎君更衣。”
还未等谢之骁开口拒绝,那厢小女郎就熟练地从一旁的衣橱里拿了衣服作势要替他穿。
伺候人更衣梳洗,尤今今并不陌生。
毕竟前世就是这么伺候梁珩也的。
梁府的规矩众多,府中主君在后宅中更是比天大。衣食住行,她们这些当妾的,自然都要小心伺候。
看着只穿着单薄里衣,光着一双白嫩秀足站在地板上举着他的外袍,一脸讨好的娇弱女郎,谢之骁眉头皱了皱。
而下一瞬,尤今今便身子一轻,就这么被人拦腰抱起丢到了床榻上,霎时就被绵软的被子淹没。
说是丢,其实动作也颇轻。
“我不是废物,不需要旁人伺候我穿衣裳。”谢之骁扯过她手里的外袍,利落地穿上又系上腰带,那双漆黑狐狸眼又冷不丁的盯她一眼,“倒是你,不穿衣裳就随便跑,冻出什么好歹来,可别和我娘说我故意欺负你。”
尤今今微愣,而后才意识到谢之骁这别扭人是转着弯儿的关心自己呢。
于是弯眼冲他笑得娇艳。
“郎君可真好。”
见她一副笑容甜蜜的模样,谢之骁耳根一烫,穿好衣裳就逃似的离了屋子。
今日是腊月二十八,尤今今生辰的前一日,萧夫人一早就派人送来了给尤今今做的新裙子。
这毕竟是尤今今过第一个生辰宴,小女郎心中也不免有些雀跃。
于是看到新衣裳后便生出了几分梳洗打扮试裙子的意思,而蒹葭自然也会意的给女郎上起妆,挽起了发髻。
小女郎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里的一张娇靥轻轻点上了口脂,而后抿唇浅笑,一副花娇,靡颜腻理的好模样。
尤今今其实一直是美而自知的,毕竟前世潘兰儿那般恨她,也是因为她这张格外娇艳的脸罢了。
让蒹葭将那件水碧色的裙裳拿过来后,尤今今便换上了。
这件裙子最显身姿,又极衬肤色,让本就娇艳的小女郎愈发多了几分清丽。
蒹葭忍不住连连赞叹,“女郎穿这身裙子真是太好看了!”
尤今今满意地看了看长身镜里的自己,心里也是很喜欢这身新裙子。
正当她美美欣赏时,那厢萧夫人院里的人又送来了新做的氅衣。
看着那洁白柔软的狐毛大氅,蒹葭更是惊叹:“好漂亮的氅衣!”
尤今今也颇为惊艳,伸手摸了摸那水滑的料子,不免有些惊叹。
除了皮子一等外,这刺绣的工艺也是一等一的。
“女郎,你来试试这衣服吧,你穿着肯定好看!”蒹葭看向尤今今,神色雀跃。
尤今今刚好也想穿着试试,便由着蒹葭将氅衣往她身上披。
洁白绒毛不仅没让女郎的身姿显得臃肿,南航圆润白嫩的小脸,反而被显得更加娇憨可爱起来。
而就在尤今今穿得不舍得脱下来的时候,那厢便听到屋门处的动静。
“小夫人,二郎君来了!”仆役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快开门,是我!”
听到门外那熟悉的男声,尤今今娥眉微皱,提着裙子上前拉开了门栓。
门一开,女郎便对上来人黑漆漆的眼。
谢之骁看清了眼前精心打扮后花苞似的小女郎后,瞳孔霎时恍了一瞬,脸皮突然烫了起来。
“郎君有什么事吗?”
听到尤今今的声音后谢之骁才回过神,察觉到自己差点又被蛊惑后,他又几分懊恼,而后又破罐子破摔似的抬头看向面前的小女郎,
“跟我过来。”
尤今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谢之骁拽住了手腕大步带离了屋子,他的步子又快又急,女郎只能跟在他的身后小步跑着。
“郎君,你要带妾身去哪啊!”尤今今看着他,
“少废话,你跟着我走就行了!”谢之骁将少女拉出了院子,直奔谢府大门。
看着门口牵着马的小厮,尤今今霎时一阵不祥预感,果不其然,谢之骁下一瞬就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
尤今今吓得小脸一白,立刻伸手揪住了谢之骁的衣领,“郎君!”
谢之骁似乎被少女这幅胆小模样给逗笑了,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上挑,尾音带着上扬的弧度, ”放心吧麻烦精,摔不死你的。”
尤今今一听这话更加害怕了,还没来得及挣扎抗议便被谢之骁一把扔上了马,刚坐稳便觉身后一沉,贴上了一个带着冷冽气息的胸膛。
谢之骁扯了扯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尤今今屁股下的马便迅速疾驰起来。
“唔——”冷嗖嗖的风刮得她的脸颊刺疼,尤今今立刻有些受不住立刻将头埋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谢之骁见状,漆黑眉头微蹙,单手将身上的氅衣立刻解了下来兜头盖在了缩在他怀里的女郎身上。
尤今今身子一暖,还想问他些什么,可下一瞬又是一阵疾驰颠簸,吓得她又不得不紧紧抱住了身后坡人那截劲瘦的腰。
凛冽寒风呼啸刮过,卷着不知何时下起的鹅毛雪,女郎只觉耳边沙沙,不曾注意到身后那人漆黑若隐若现的笑意。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座下的马儿终于停了下来。
霎时盖在头上的大氅也被人一把揭了开来。
此刻雪已经停下,眼前是白茫茫一片的草场。四周广阔无垠,与不远处的雪山连成了一片,天空深蓝,与雪地边界分明,空气还中夹杂着冰凉的积雪与清新的草木气息,呼吸一口格外沁人心脾。
尤今今眼底全是惊艳。
前世,这一世她都从未见过如此广阔壮观的雪地之景。
早就听闻过关东之地山脉众多,尤其是冀州的云兰山,更是资源丰富,风景绝美。
如今亲眼见到,果不一般。
谢之骁率先翻身下了马,看着背上看呆住了的女郎,挑眉看向她。
“喂,你还要坐到什么时候?”
尤今今回过神,看着朝她伸过来的胳膊,心中有些惊诧,但还是乖乖地俯身任由谢之骁将她托住。
骨节分明t的有力大掌托住了女郎的腋下,就这么稳稳当当地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
而尤今今刚落地,便见谢之骁抬手,屈指吹了一个长长口哨。
就在尤今今正疑惑时,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中,她立刻抬眸,只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立刻向他们的方向飞奔过来。
那马儿跑到了谢之骁的跟前便止住了脚步,温顺的在他身旁低下了头,谢之骁揉了揉马脑袋,侧头看向一旁的女郎,
“上来。”
尤今今闻言一愣,娇俏小脸有些怔住。
谢之骁“啧”了一声,那双漆墨眸子睨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懒散,“你的生辰礼。”
第43章 生辰礼
在自家娘亲的千叮咛万嘱咐下,谢之骁自然是知道明日是尤今今的生辰。
前几日萧夫人除了让他准备生辰礼外,还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看完那本书,谢之骁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
而这几天他避开尤今今,就是因为一看见她,他就总能想起自己弄脏被子那事,便觉得颇为不自在,且接连好几日自己梦里都是那画册上的内容,只是梦里那交缠的一双小人换成了他和尤今今。
不过每次梦到关键之处,便戛然而止,因为后面到底该怎么做下去,谢之骁其实也不太清楚。
那本书已经被烧了一半,刚好烧掉的又是那后半本,具体什么内容也看不到。所以每次他的梦都只能停留在二人的亲亲抱抱上。
谢之骁是又好奇又羞恼,他觉得自己是病了,才会日日想着这种事。
所以接连避开了尤今今好几日后,谢之骁发现自己确实心如止水了些,于是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是病了。
而病的的源头就是那个麻烦精。
此时此刻这个麻烦精站在他的面前,一张娇俏小脸满是不可置信。
“它是…送给我的?”尤今今看着那雪白的小马,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女郎抬眸望着他,水润的圆眼浮着点点星光,带着几分雀跃与欢喜。
谢之骁耳根一烫,顿时有些不自在,“你可别多想,这都是我娘的主意,可不是我要送的!”
生辰礼是萧夫人提的,但至于送什么那可就不是萧夫人能决定了的。
而谢之骁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后,就想到这个麻烦精既然不会骑马,自己干脆送她一匹马让她学算了。
而尤今今确实非常意外,她没想到谢之骁竟然会给她送生辰礼。毕竟从一开始他就对她并无好感,百般嫌恶。
此时抬头看着这匹雪白的小马,女郎心中欢喜却又有些为难,这马儿漂亮是漂亮,但她不会骑啊。
“这马乖的很,不会摔人的。”谢之骁抚了抚马背,眉头微挑,语调颇为笃定。
知道这个麻烦精胆小,他可是特意让马场老板挑的脾性最温顺的一匹小马。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尤今今有些迟疑,她看向小白马,试探性地伸出了手去摸。
而那马儿果真十分通人性,她刚伸手,便立刻低头将脑袋凑近了小女郎的手心,十分温顺的蹭了蹭。
尤今今有些受宠若惊,温柔地摸了摸马的脑袋。
谢之骁自然也是看到了白马乖巧的样子,得意地扬了扬眉。
“它有名字吗?”尤今今一边抚摸着马背,一边抬头问身旁的人。
谢之骁闻言微顿,他还真给忘了这一茬了,想到这是匹母马,于是看着尤今今迟疑道,“翠花?”
尤今今顿时失语,她想到了谢之骁之前骑得的那匹红鬃烈马,不由好奇问:
“那郎君的马叫什么名字?”
“大壮啊。”谢之骁回答的很是自得。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他的马高大又健壮,叫“大壮”有什么不对。
“……”
经此一问尤今今已经对谢之骁的取名水平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
而一旁的小白马也显然很不愿意被叫“翠花”,不高兴地朝谢之骁仰了仰头。
尤今今思忖了片刻,想到“翠花”不太好,但文绉绉的名字似乎也不太适宜。
她看了看了四周,最后抬眸看向谢之骁,轻声道,“叫它小雪怎么样?它长得这么白,和雪一样好看。”
小白马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撒娇似往尤今今身上蹭了蹭。
谢之骁虽然没觉得“小雪”这个名字和“翠花”有什么区别,但见尤今今和那匹小马都挺高兴的模样,便抬了抬眼皮,“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反正是送给她的马。
尤今今听罢便轻轻地摸着小白马的脑袋,叫了几声“小雪”。
少女低头,长长的睫毛微垂,嫣红的唇瓣抿着浅浅的弧度,抚摸着小马的样子温柔又恬静。
谢之骁有半刻晃神,反应过来后掩饰地咳嗽了一声,“行了,上来吧,带你溜两圈我们就回去了。”
尤今今闻言一愣,霎时有些局促。
虽然小雪很温顺漂亮,但她从未学会骑马,所以心中还是有些害怕的。
看出了小女郎的为难,谢之骁竟是罕见地没出声刺她,而是晃了晃手中的缰绳,漆黑的眸子扬着几分自信,“有我牵着,你还怕摔着不成。”
看他笃定的模样,尤今今不安的心放下了些许,其实特别心中对于骑马这事也有些跃跃欲试。
毕竟骑马也算是项技能,学会了总不会是件坏事,万一将来用上了呢。
“那郎君可不许摔了我。”女郎半是撒娇半是哀求地扯了扯谢之骁的衣袖,一双水雾蒙蒙的杏眼十分依恋的模样。
当然,这都是尤今今在胭脂楼里日日学习,且早已日熟练于心的勾人手段。楼里的教习花娘曾对她们说过,在男人面前适当地撒娇示弱,方能凸显女子的娇柔,更能勾起男人的怜爱疼惜之心。
而尤今今也早就发现了,谢之骁此人,好像真的如同长吉所说,吃软不吃硬。
于是在尤今今这番攻势之下,谢之骁果然耳根发烫,神色都僵了僵,最后偏过头去,耳根可疑的泛起了红潮,语气生硬。
“知道了,就你事多!”
嘴上说着事多,但扶着小女郎的手却是紧紧的,将尤今今稳稳当当送上马后,谢之骁便自觉牵起了缰绳。
尤今今坐上马后,一开始还有些心慌,紧紧抓住了缰绳,生怕跌下马去,后来小雪慢慢走了一圈,女郎的心这才缓缓放了下来。
前两次都是被迫坐了谢之骁的马,他纵马又快,尤今今又生怕自己掉下去,当时只觉得惊慌。而此时此刻骑着小白马,慢悠悠地在一望无际地草场晃着,少女终于享受到了骑马的乐趣。
就这么慢悠悠地晃了三圈后,天空飘起了雪粒子。
尤今今终于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她看着还牵着缰绳的谢之骁,忍不住开口问,“郎君,妾身下次还能见到小雪吗?”
谢之骁眼皮一抬,懒洋洋的语调微扬,“说送你了自然不会食言,明日我便让人把它送到府上去。”
尤今今闻言心中一阵雀跃,嗓音都更甜了几分,“谢谢郎君,我很喜欢这个生辰礼!”
“都说了,是我娘要送的……”小女郎娇声软语落入耳中,谢之骁脸皮莫名发烫,不自在地摸上了后脖子,飞快侧过脸去。
尤今今知道他一惯嘴硬,便也没继续戳破他,只是依旧嗓音甜蜜地向他道谢。
谢之骁不知自己是恼还是别的什么,就是耳根发烫,莫名有些不得劲的感觉。
“下来吧,雪大了可就不好回去了。”谢之骁看着越来越大的雪和越来越暗的天色,微仰头看着马背上的女郎提醒道。
尤今今有些舍不得,杏眸闪闪,“郎君,我能骑着小雪回去吗?”
“你觉得呢?我可不会一路牵着你。”谢之骁故意刺她,黑漆漆的眸子斜睨着她。
尤今今也知道这要求有些不好实现,只好准备下马,可将另一侧的腿抬下,才发现这马背的高度还是让她有些怵得慌。
而一旁的某人正一只手牵着缰绳,掀着那薄薄眼皮,漆黑的瞳孔带着星星点点的恶劣笑意,扬着下巴故意看她笑话中。
尤今今没有办法,半是祈求,半是撒娇地看向了那人,杏眼微抬,“郎君你帮帮我……”
这一声“郎君”尤今今叫的那是百转千回,莺莺婉转,水润润的圆杏眼似是带着软钩子,叫人难以拒绝。
谢之骁也果不其然的红了耳根,有些恼t她,“你能不能别老是嘤嘤唧唧地说话,难听死了!”
尤今今一听他这话,心里顿时生出了些许不满,什么叫嘤嘤唧唧啊,她这个嗓子杨妈妈可是总夸的,才不会难听呢。
而谢之骁一边嘴上嫌弃,一边又走过来朝女郎伸出了手,状似不耐,“快下来,麻烦精。”
看着那修长有力的手臂,尤今今毫不犹豫地俯身环住了谢之骁的脖子,任由他将她揽腰抱了下来。
甜蜜的桂花香在鼻尖萦绕,谢之骁只觉怀中的人又轻又软,好似一团温香软玉,让他的胸口微微发烫,好似揣着一头小鹿,控制不住地怦怦乱撞了起来。
尤今今倒是没谢之骁想的那么多,平稳落地后,便毫不留恋地松开了环住他颈项的手。
谢之骁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恍然。
而一旁女郎却是毫无察觉,只是目光有些不舍地看着马场老板将小雪牵走,直到小白马欢快的身影再也瞧不见,女郎这才转身看向谢之骁,一双杏眼晶晶亮,嗓音温软。
“郎君,明日可一定要接回小雪啊。”
还沉浸在刚刚那旖旎中的青年听到女郎的声音顿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又开始胡思乱想后,漆黑眼底划过一丝懊恼。
“知道了,知道了!”谢之骁仓促又僵硬地回了声,转过身就大步往马场外走,只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他在这胡思乱想,人家心里可只有那匹小白马呢。
回去的时候二人没有再共乘一骑,尤今今坐的是马场老板准备的马车,而谢之骁依旧骑的是他那匹名唤“大壮”的红鬃烈马。
一人在马车里,一人在马车外,自然是一路无言。
直到回北院的时候,谢之骁直冲冲地头也不回地进屋,尤今今才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
第44章 温泉
好像从除夕那日两人在院里摔了一跤后,谢之骁这人就一直别别扭扭的。
而且关于小年夜里柳叶牌的赌注,尤今今还是有些印象的。
虽然那日她喝了不少桂花酿,但脑子中仍有记忆尚存。那日小年夜可是谢之骁主动让她亲他的,后来他那般主动,蛮横的让她唇瓣都痛了。
本来尤今今还以为在那个吻后,他们两人关系会更融洽些,谁知道谢之骁竟然是比先前更疏远了。
且小年第二日,明明他屋里那床褥子才换洗过,可他却想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扔掉,且不巧刚好被她撞见后,又一副慌慌张张模样。
现在想来,好像就是自那次后,谢之骁就变得更别扭了。
难道原因就在那条被子上?
尤今今沉思,想到了当时也在场的长吉,心思微动,立刻就让蒹葭把人给叫来了。
听着亭中女郎的问题,长吉摸着后脑勺,神色为难:“小夫人,郎君当时只说被子脏了让奴去扔掉,具体什么缘故其实奴也实在不清楚。”
尤今今闻言垂睫思忖了一会儿,又抬头问道,“那郎君还扔了其他东西吗?比如衣裳荷包之内的。”
长吉摇头,“那倒没有了。”
尤今今闻言更觉得奇怪了。本以为是谢之骁是太厌恶她,所以才会要扔了她让人布置的床褥。那按这样的道理,她之前给他买的两套衣裳,亲手缝制的荷包他不也该全扔了才是吗。
小女郎实在不解,可见问长吉也问不出什么后,便叫人回去了。
算了,找不到原因,尤今今也懒得深究,或许谢之骁这人就爱别扭呢。
当下最要紧的事还是那个夏荷,她可是个大威胁。
尤今今坐在窗边望着院子里洋洋洒洒的雪花,托腮沉思,鸦羽似的长睫微垂,在瓷白的小脸上投成了两道剪影。
前几日虞嬏儿在院门外对她说得那番话其实颇有道理。
她如今与谢之骁的关系说白了其实脆弱的很。她虽是谢之骁的妾室,可谢之骁并不喜欢她,只是她当时恰巧入了萧夫人的眼,如今才能安稳待在谢府,可若是谢之骁后面喜欢上了夏荷,就凭他那副嚣张霸道的性子,定不会再容下她的。
届时,谢府再无她的容身之处,乱世之下,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尤今今轻轻咬唇,想到今日谢之骁送她的生辰礼。虽说这生辰礼定是有萧夫人要求的缘故,但至少也说明谢之骁对她的厌恶之感没有先前那般深了。
或许她可以趁热打铁,让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
至于怎么更近一步……虞嬏儿的话在脑海中回荡,小女郎霎时脸颊微红。
……
谢之骁从马场回来后,便没出活自己的屋子。
至于晚膳也自然没和尤今今一起用,直接叫小厨房将两人的膳食分了开来,将他那份送自己屋子里。
而心不在焉地用完晚膳后,谢之骁便去了北院的温泉池沐浴。
谢家当年建府时,特意挑了依山傍水的好位置。府中四处天然温泉池,东南北院各有一池,而位居后山的汤泉则是最大的。
谢之骁以前常去后山,今日懒得跑路,便打算在自己院中了事。
温泉池虽不及后山的大,但也不小。
此刻水雾热气蒸腾,谢之骁靠在池壁,阖眸假寐。
这几日一碰上那个女人他便心绪不定,或许他真的是病了,又或许是那个麻烦精给他下了什么东西……
对,定是她下了什么蛊!
听说南边不就盛行各种蛊毒吗?尤今今从晋安来,晋安那地方也算是南方了?一定是那个女人给他用了什么……不然他怎么会…怎么会……想到起某些纠缠画面,谢之骁的耳根又开始发烫。
她那般狡诈心机的女人,肯定使了什么古怪手段,才让他这般……
怕再想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谢之骁闭着眼摇头想要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
热气腾腾,熏得他脑子疼。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几及轻微的脚步声,谢之骁立刻警觉地睁开了眼。
“谁!”
尤今今被他这猛然一呵,吓得有些愣住。
“郎君……”
尤今今捧着衣裳从屏风后出现,杏眼微睁,一副受了惊却依旧温温柔柔的模样。
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方才在他脑海中纠纠缠缠很久了的小女郎。
谢之骁漆黑瞳孔猛然一缩,霎时有些结巴,“你、你怎么在这!长吉呢?”
小女郎闻言无辜地眨了眨眼,柔声解释:“妾身方才在路上碰到了长吉,他正好肚子痛,行动不便,妾身便顺手帮他将衣裳送过来了。”
长吉的肚子当然不疼,但他可是个有眼力见的。他路上碰见尤小夫人今夜盛装打扮,且似要见郎君的模样,为了促成一桩好事,他当然要提供这个机会了。
毕竟他早就看出来了,郎君对尤小夫人就是比旁人特别。
谢之骁听完尤今今的话,顿时咬牙恼道,“长吉这小子竟然敢偷懒,看我不扣光他这个月的俸禄!”
小女郎闻言心虚地垂下眼睫,想着若是谢之骁真的扣了长吉的俸禄,那她私下再偷偷给他补上好了,毕竟长吉也算是帮了她的忙……她可不能让他心寒啊。
尤今今思罢捧着托盘抬眸看她,一副温婉姿态,“郎君洗好了吗?”
女郎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泡在池中的青年身上。
其实谢之骁生了一张俊美却桀骜不驯的脸。五官冷削立体,狐狸眼上挑,有些不羁。而那双薄薄眼皮下压的时候,总有种目中无人的强势与冷厉。
此刻他裸着上半身,麦色胸膛上还挂着点点水珠,身上的肌肉线条劲瘦利落,肌肉血脉起伏下隐隐含着偾张力量感。
简单说来,看着确实赏心悦目。
似是察觉到女郎的灼灼视线,谢之骁不自在地将身子往池中沉了几分,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随即僵硬催促她,“你、你把衣服放下赶紧走!”
而尤今今似乎还沉浸在方才那番男色的冲击之中。
她、她还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呢。
毕竟在今日前,尤今今也只在前世见过梁珩也不穿衣服的样子。
梁珩也虽说不算胖,但或许是疏于训练,肤色偏白,身上的肌肉并不明显。甚至后期日日在府中寻欢作乐多了,小腹都有肥胖的肚腩了。他平时穿着衣裳还能遮掩一二,一旦脱下衣服,就是白花花的一片肉,实在是有碍瞻观,不论其他,反正尤今今是不喜这样的。
不过前世她也只看过梁珩也这一个男人,也不存在什么比较不比较。
而此刻见到了谢之骁,尤今今才颇有些懂了为何t前世后院那群女人提到这位关东小霸王时眼中就会放光了。
谢之骁见岸上女郎还迟迟不走,顿时面皮发烫,有些羞恼。
“喂,你还要看多久啊!”
他就没见过像她这般大胆的女郎,竟然敢这么睁大眼睛盯着他。
不说是江南姑娘多温婉羞怯吗,她这般行径都比冀州那些女子奔放了。
尤今今听谢之骁催促,这才慢慢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看入了迷后,霎时娇俏小脸一红。
什么啊,她明明是来勾搭谢之骁的,怎么反倒被他给诱惑了!
女郎暗叫不该,随即半蹲身子,将装着衣裳的托盘放到了温泉池旁,打算等他穿好衣服再行事。
“既然郎君不需帮忙,那妾身就先离开了。”
尤今今说完,便准备站起身赶紧离开这乱她心思的地方,谁料仓促间踩中了一旁的皂角,脚下猛然一滑,就这么直愣愣地朝温泉里扑了过去。
霎时“扑通”一声,温热的汤泉中溅出了高高的水花。
“唔唔——”尤今今刚在温泉里扑腾了两下,就被人一把揽腰捞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四周,就听耳边谢之骁气急败坏的声音。
“尤今今!你故意的吧!”
女郎睁开眼睛,被水呛到咳嗽了两声,慌张转过头便见到谢之骁那张不知是羞还是怒的涨红的脸,俊秀锋利的五官此时都有些扭曲了。
对于谢之骁的质问,尤今今觉得自己有些无辜。
虽然今夜她本来确实存着几分勾引谢之骁的心思的,可她也没想做到这一步的。
她又不会浮水,才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呢。
许是方才呛了两口水,此刻呼吸到新鲜空气,女郎不免胸口起伏急促了些,刚想出声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却发现谢之骁猛地偏过了头去不看她,耳根还泛着可疑的潮红。
尤今今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薄薄纱裙此刻已被池水浸透,胸口嫩白的肤色随着她呼吸起伏若隐若现,一片盎然春,光。
她面色微窘,觉得这下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而此时此刻的谢之骁愈发觉得这个麻烦精就是故意的!
故意给他送衣裳,故意摔进温泉里,还故意、故意勾引他!
掌心的那截腰肢纤细柔软,仿佛稍用些力便能折断似的,此时却让他浑身发烫,想要立刻松开,却被少女害怕地紧紧抱住了手臂。
“你、你还真是不知羞耻!”谢之骁脸皮一烫,僵硬的话似乎是从牙缝中一个个挤出来。
尤今今辩驳的话也确实说不出口了,她当时只想着挑一件最好看的裙子,谁知道这衣裳落水后竟这般透。
可她又不是故意的。
看着此时这人避如蛇蝎的样子,小女郎没好气地噘了噘嘴。
虽说人立于世间,往往不能太过自视甚高,但尤今今对自己的容貌身子还是十分自傲的。
不然为何当初杨妈妈会那般捧着她,自然是因为她的天生丽质,无人能及。
尤今今咬唇,看着谢之骁泛红的耳根,想到他方才骂她不知羞耻,顿时心下一横,直接将他的手臂又往怀中抱紧了几分。
“郎君,妾身不会浮水,妾身害怕。”
温泉池约摸有四五尺深的样子,身量不高的尤今今若是站在池底,只能露出半张脸来。所以方才谢之骁揽她的腰也是为了将她捞出水面,借力让她站稳后,便要松手。
但尤今今却害怕自己又会沉到水中便不敢放开谢之骁的胳膊,此时她又抱紧了些许,不免让他蹭到了少女某些柔软地方。
“你、你快松手!”察觉到自己碰到的是何处的时候,谢之骁的脸上火烧火燎的烫。
他以为尤今今真的是害怕,却不知娇娆女郎早就存了故意心思。
反正本就是要勾引他的,都已经被骂了不知羞耻了,那她可不能白白被骂,尤今今是这般想的。
“不要,妾身害怕。”娇弱女郎做出一副惊恐样子,更加抱紧了几分他的胳膊。
谢之骁见她这幅模样,终于看出了她的意图来。
“你、就、是、故、意、的——”他咬牙,一字一顿,漆黑眼底泛冷,浮现丝丝戾气。
本还颇为大胆的尤今今见谢之骁这般神情,顿时心尖尖一颤,危机感瞬时浮上心头。
她好像招惹的太过头了……
女郎心下一慌,立刻就想跑路,“妾身当然不是故意的,这就离——啊!”
她话音未落,腰间便猛然一紧,霎时间尤今今只觉天旋地转。
而下一瞬少女便发现自己和她的位置已经调换了,慌张抬头,谢之骁已将她牢牢禁锢在了他与池壁之间。
尤今今还未反应过来,上半身便被他猛然抬高,而双腿不能站在池底,她一时害怕会沉入水中,只能被迫虚虚环着他的腰。
第45章 愠怒
谢之骁眼皮半敛,黑压压的瞳孔像是某种兽类。
他就这么森森然地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盯出两个窟窿来。
尤今今心肝免不得有些发颤,此刻是当真有些害怕了。
她原先只知道谢之骁是个别扭的纯情种,纵然招惹他,也断不会有什么糟糕后果。
可眼前这情形却大大出乎她的预料了。
此时此刻,谢之骁显然不会放过她了,她浮在水池中,身上没有着力点,也只能攀附着他。尤今今垂睫,想要避开谢之骁灼灼的目光,却被他捏住了下巴,强迫性地抬起脸来。
谢之骁掀眸,目光落在少女那张桃花似的小脸上。
柔软青丝因为沾了水,有几缕粘在了她的脸颊上,看着愈发我见犹怜。红润的唇瓣被白玉似的贝齿轻轻咬住,像鲜艳欲滴的娇嫩花骨朵,一副引人采撷的模样。
可抬起的那双眼睛,却水汪汪一片,无辜又纯洁,好似方才那些勾引人的举动不是她做的一般。
谢之骁喉咙微滚,眼底漆色愈发浓重。他沉下身子,更加逼近了女郎几分。
尤今今被迫往池壁上贴,直到后背全部贴到就那光滑的圆石上,再无可退的地方。
而与此同时,她也察觉到了谢之骁那不可忽视的滚烫。
“你——”尤今今猛地睁大眼睛,乌润杏眼尽是慌张。
知道她发现了,谢之骁耳根气瞬时涨红,忍不住有些恼羞成怒,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不由得又多施了几分力。
“尤今今,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现在你满意了是吧!”
说罢气恼地又贴近了几分,漆黑眸子紧紧锁着面前的人,咬牙切齿,“故意勾引我,现在倒是知道害怕了?”
小女郎身子往后一缩,有些被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到。
她之前是想勾引他,可她哪里知道,他的……那、那和梁珩也的根本就不一样!
尤今今有些欲哭无泪,是她感知错了吗?怎么会有这般可怖的东西。明明梁珩也的也不是这样啊。
看着女郎惊慌模样,谢之骁更羞恼了。
她又是这幅模样,总是这幅模样。
故意勾引他后,却在事后又会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无辜模样,最后总是只剩下他一个人胡思乱想。
谢之骁眸色一沉,伸手直接扯住了女郎的纤细腿弯,一把将人猛地拉近怀里。
“呜——”尤今今霎时被他撞的腰眼一麻。
水润眼睛泛酸,有些心颤。
现在的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谢之骁的怒气了。
方才并不是她的错觉,谢之骁就是和梁珩也不一样。
竟然又变烫了。
似感受到了与他大相径庭的娇柔,谢之骁耳根发烫,黑压压的眼底立刻蹿起了两簇小火苗。
谢之骁惯性地劲腰一沉,又重重朝着痴缠之处碾磨了下,霎时水渍便浸透了女郎身上的薄纱。
尤今今猛地抓紧了他的衣袖,涂着丹蔻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低声呜咽,“不要……”
“尤今今,是你先招惹我的!”谢之骁捏起她的下巴,狭长眼尾潮红一片,眼底却是戾气尽显。
此时的尤今今是真的有些被谢之骁给吓到了,抵着的那处滚烫难以忽视。
害怕他真的会不管不顾硬来,小女郎只能慌得抓住了他的胳膊,服软带着哭腔求他。
“妾身真的知道错了,郎君就饶过妾身吧……”
面前娇艳万分的少女软声哀求,谢之骁眼睫颤了颤,喉结微滚。
相抵之处的布料已经潮热黏腻,而男人眼底的墨色如同暴雨来临之前的乌云一般黑压压地积沉到一起。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能停下了。
虽然那本画册谢之骁没有看全,但现下看着女郎水蜜桃似的的嫣红小脸,他觉得自己的位置应当是找对了。
于是不顾女郎的软声求饶,他凭着本能朝着t同一个地方愈发用力碾压了几分。
尤今今何曾受过这般刺激,白玉似的柔荑揪着他胸前的衣襟,一张娇艳小脸哭得泪水涟涟,眼圈泛红。
若是现下有外人在远处张望,水面之上二人皆是衣着完好的模样,只是那粉面女郎被稳稳箍在了年轻郎君的怀中,脸庞泛着古怪红潮,不时地起伏着。
虽是衣衫皆整,可相抵‘磨之处却是隔着被水浸透的布料尽了亲密纠缠之事。
温热的泉水,水波频频摇曳,热烟白气里终于升腾出了融融春意。
一个多时辰后,最后精疲力竭的尤今今是被谢之骁抱上岸的,身上的一袭纱裙早已湿了个彻底,只是那水渍分不清到底是池水还是什么其他的。
约摸是被温泉房里的热气熏多了,尤今今晕晕乎乎的被谢之骁抱回了院子,身上则还盖着他的干净外袍。
谢之骁抱着怀中女郎,大步走向屋子,看到门外二人头也不回直接撂话。
“拿套干净衣裳过来。”
说罢人便抱着女郎径直进了自己的屋里。门外的蒹葭霎时呆住了,长吉见状立刻捣了捣她的胳膊,挤眉弄眼道,“傻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给小夫人拿衣裳!”
蒹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小跑进屋去拿。
而此厢还晕乎着的女郎,直到进了屋被人放在榻上,方才反应过来,捂着胸口看清屋内摆设后,湿润杏眸顿时微瞠。
谢之骁竟是将她直接放在了他的那张大榻上,明明前几日对她还是百般嫌弃的。
谢之骁也没开口说什么,只是将燃起的炭盆往女郎身旁踢踢,其实屋子里地龙烧得旺,此时并不冷。
尤今今暖了会儿身子,便听门外也传来长吉的声音。
谢之骁见状开了门,接过托盘后,便将上面搁置的衣裙往榻上的女郎面前一丢。
“换上。”
不冷不热的语气,听得小女郎微微愣住。
尤今今捏紧了身上披着的那件宽大外袍,轻轻咬唇。
她现在身上湿漉漉的确实不好受。
可这明明都怪他不是吗?
尤今今去汤泉前明明才沐浴过,可身子却被他弄得黏腻腻的,这会子她也只想洗澡,等身上干爽了才有心思换衣裳。
尤今今这么想的,自然也这么提了。
“妾身要沐浴。”说罢她便抬眸看着眼前人,水润杏眼中烛火晃荡,分外柔媚。
女郎娇态横生的模样轻而易举地便能收之眼底,谢之骁有些恍神,反应过来后又偏过头去遮掩似的冷哼。
“才泡了温泉你就要洗澡,哪来的臭毛病。”
听他冷言,尤今今噘嘴,觉得都是他的错,嘟嘟囔囔地就反驳:“可是身上黏黏的好难受啊,若不是郎君方才——”
“好了,别说了!”
小女郎的话未说完便被他羞恼打断。
想到了刚刚温泉里荒诞情形,谢之骁霎时脸皮一烫,立刻出去叫人备热水。
舒舒服服浴房泡完澡的尤今今出来后,倒是没见到谢之骁的人影。
不知道那个家伙跑哪儿去了,尤今今也懒得去管。她身上现下感觉还是有些酸软,尤其是腰那里,酸的很。
尤今今坐上床榻,一边给自己身上抹着栀子香膏,一边复盘方才在温泉池的意外。
想到二人那般情形,尤今今面色微赦,她抬手用手背贴了贴脸,只觉得有些发烫。
她本来仗着自己有前世的经验,想着就算撩拨谢之骁也不会有事。况且前世她侍寝,梁珩也从未超过半刻钟,可今日谢之骁的那番情状却是全然推翻了她的认知。
原来人和人竟是不一样的……不是所有的侍寝都像前世一般,半刻钟便能了事。
尤今今抱着软被不免有些失神,隐隐担忧起往后的日子了。
若是谢之骁次次如此,那她的日子岂不是也不好过了。
思前想后,翻来覆去,带着点点担忧,尤今今还是睡着了。
而谢之骁在外冲完凉水冷静了好一会儿后,这才拾掇好回屋,而刚回屋便看见那让他一天都心绪不宁的小女郎安然地睡在他的那一侧,白嫩的小脸贴着他的枕头,呼吸轻浅,浑然一副娇憨天真模样。
谢之骁呼吸微窒,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又袭上心头,吹了许久冷风的身体竟然又开始发起烫来。
他捂住胸口,想要将这股异样感觉甩开,结果非但没甩开,胸口那颗不争气的心脏反而跳得更快了。
谢之骁喘了口气,看着霸占他这一侧的小女郎,伸手将她往里侧推了推。
可他才刚躺下,女郎又骨碌碌滚了过来,更加得寸进尺地黏在了他身侧。
谢之骁朝她侧身,他撑着胳膊看着少女那张熟睡的小脸。
一头青丝散乱地铺在榻上,脸颊白净,嫣红的唇瓣微微嘟起,模样看着格外乖巧。
睡着了倒是纯洁无害。
谢之骁冷哼,眼皮微掀,伸手就揪了一下女郎白嫩小脸,惹得她嘤咛了一声,又不知羞地朝他怀里贴了贴。
“睡相真差。”谢之骁轻“啧“了一声,却再没伸手推开。
窗外的雪扑簌簌地下了一整夜,院子里到处覆着积雪,一眼瞧去,全是晃眼的白。
外头天寒地冻,屋内热意融融。
尤今今一夜睡得安稳香甜,翌日早晨趴在谢之骁怀里醒来的时候,还觉得恍若梦中。
她垂眸看着二人纠葛在一起的衣襟,纠缠的青丝,一时之间脑袋有些懵懵然。
还是身下的人微微抬腿动’了她一下,尤今今才回过神来。
比起女郎的惊诧,身下的谢之骁的神色已是淡定的多。
“胳膊都麻了,你还不起来?”他掀眸,语气懒散,漆沉眸子看不出喜怒。
尤今今小脸一烫,忙坐起了身,而刚离开,头皮便被扯痛地让她呜咽一声。
她低头这才发觉,她的一缕发丝竟是同谢之骁脖子上的挂坠绞缠在了一起。
尤今今一慌想要扯开,却是扯得头皮更疼了。
“别动。”耳边传来谢之骁低沉清冽的嗓音。
接着她的后脑勺便被他按住,额头顺着方向朝他胸膛靠过去。鼻尖是他身上松木积雪似的味道,清清凉凉的,竟让人有几分安心。
而隔着那薄薄衣襟,尤今今都能感受到他胸膛肌肉的偾张力量感。
安静的空气突然莫名有些纠缠起来。
屋子里似乎都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声。
那缕纠缠的发丝很快被他解了开来,再听到谢之骁说好了后,尤今今才敢抬起头。
而至于扯她头发的罪魁祸首,他脖子上的那枚狼牙坠子倒是颇为精致,尤今今有些好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谢之骁没眉尾一抬,“喜欢?”
女郎闻言杏眼一亮,还以为谢之骁要开口送她呢,谁知下一瞬就被他弹了个脑瓜崩。
“喜欢也不给你!”
他眉梢微抬,漆黑眼底尽是得意。
尤今今捂住额头,又羞又恼地看向他,一张娇艳小脸全是不高兴。
而谢之骁却是弯着那双狐狸眼笑的十分肆意嚣张。
尤今今愤愤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虽然他弹得不痛,但她依旧很生气。
今日可是她的生辰呢,他就这样对她,不过她这个人向来大度,才懒得和他计较呢。
这日腊月二十九,尤今今的生辰宴定在了酉时。
宴会由萧夫人和虞氏操持,颇为隆重。
不过与其说是尤今今的生辰宴,不如说是过年前的家宴,而同时也算是谢家父子此次征战雍州凯旋的接风洗尘宴,不过宴席的主要角色自然还是尤今今。
宴席除了谢家自家人外,萧夫人自然也请了一些亲朋好友。
而孙逊和秦言自然跟着自家父亲一同被邀上了,他们二人的父辈和谢成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两人又在谢成麾下,和谢之骁颇为交好,所以谢府举行宴会时也往往也会邀上二人。
而听这次竟是萧夫人亲自给谢之骁的妾室操办生辰宴后,不免也啧啧称奇。
所以当夜宴上,秦孙二人坐在席间,看到谢之骁和尤今今一同出现后,不由得互相挤眉弄眼起来。
青年英挺冷峻,女郎温婉娇艳,二人光是站在那儿,看着都格外般配,格外养眼。
“阿骁这小子,前些日子还嚷嚷不回去,这会子倒是屁颠屁颠跟在后头伺候了,”孙逊忍不住笑言。
秦言则是呲着大牙笑得灿烂,“我要是有这样的小夫人,我也乐意捧着!”
秦言说这话当然是有原因的。毕竟今日出席的年轻女眷不少,可最出众的唯有尤今今。
平日不做几分打扮都觉分外可人,今日稍稍盛装一番,更是尤其娇艳。
戏曲班子咿咿呀呀唱着,宴上也是觥筹交错。
谢成和萧夫人坐于上座,然后左右往下分为两列,t谢之祈虞氏为左首,再依次便是尤今今和谢之骁,而右首则是一些旧亲,左右再往下便是其余亲朋好友了。
除了前菜七品,蜜饯四品,膳汤一品,御菜五品等一些固定菜式,尤今今面前的小桌上还另外摆了一些她尤爱吃的菜。
有光明虾炙、白龙曜,羊皮花丝、雪婴儿、仙人脔、小天酥、箸头春、过门香,以及她最爱的玫瑰香露自然也是有的。
而尤今今正食指大动,见谢父和萧夫人已开席后,便要动筷,而身边那人动了动,下一瞬她面前便又多出了一碗玫瑰香露来。
尤今今微愣,抬眸看向了身旁的谢之骁,会了他的意后,立即弯眸道谢。
“谢谢郎君体贴。”
少女的语调娇柔婉转,听得谢之骁耳根一热,微微不自然,“我只是不爱吃这东西罢了,你可别想太多!”
尤今今知道他这个人别扭,没太在意。反正不管他爱不爱吃,她爱吃就行了。
而坐在右席位的夏荷见对面二人打情骂俏的样子,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了。
坐于一旁的几位贵族女郎见状也是颇为惊讶。
其中一位粉裙女子疑惑开口:“这女子是何来头,竟能讨得了萧夫人的欢心?”
“听说是镇国公府上一个管事老媪的女儿。”另一位蓝衣女子笑容不屑地答,又出声讥讽,“长得貌美又有何用,还不是只能当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
第46章 抹香膏
“上不上的了台面,可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如今人家鱼跃龙门,来日指不定有多尊贵。”有女郎掩唇轻笑。
蓝裙女子冷哼,“且看她有多少本事再说吧?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这些贵族女郎的话自然落入了一旁夏荷的耳里,她垂眸,默默攥紧了手心,心思百转千回。
正小口吃着玫瑰香露的尤今今浑然不知自己俨然成了漩涡中心。
贵族女郎议论,那些冀州贵妇也自然少不得议论。
从身世到容貌再到通身的气度,更是将尤今今评了个遍。
无奈小女郎姿容实在出众,除了那身世可以由她们酸言酸语几句外,便再无什么可说了。
其实众人心中想法都是一样的,无非是酸的很。
当初他们都畏惧谢家二郎小霸王的名声,所以不敢在谢家准备联姻时应和,可谁知道谢家此番竟是拿下了雍州,而谢家这二郎更是在战场上无人能敌,颇有乱世霸主之雄风。
于是,不少人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老一点的会想若是当初嫁的是自己的女儿该有多好,年轻的则想着自己当初若是同意了该有多妙。
且当初都说这谢家二郎是个脾性恶劣的混不吝,怎么现如今还给自己的妾室亲手剥起螃蟹来了。
而这就要说到方才送来的清蒸大闸蟹上了。
谢成收复雍州,朝廷自然嘉奖,除了承诺的封官进爵外,官家还特意叫人快马加鞭地送来了扬州湖的大闸蟹。
这扬州湖大闸蟹自是有名,蟹膏肥厚,蟹肉细嫩饱满,吃过的人无一不夸赞其美味。
尤今今昔日在晋安也曾听闻,胭脂楼虽为女闾,但也是酒楼,自然也有各种名菜式,其中清蒸扬州蟹也算一道价值不菲的名菜了。
但杨妈妈从不会她们这些楼中女郎食用螃蟹。原因无他,只怪螃蟹之味腥气太重,食用之后短时间又难去除腥气,若是楼中女郎都带着一身腥气去见客,那岂不是明晃晃的赶客之举。
杨牡丹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断了她的财路,所以楼中上下,除了客人,其余女郎一应不许食用螃蟹。
时日一长,自然习惯成自然。
所以当仆役们端着蒸的红通通的大闸蟹上来的时候,尤今今虽好奇看了几眼,但还是下意识地没打算去吃。
倒是谢之骁拿了几只,尤今今本以为他是自己要吃,结果却没想到他三下五除二地剥壳剔肉后,竟是将盛满蟹肉蟹黄的小瓷碗朝她这边推了过来。
看着那堆满蟹肉的小碗,尤今今有些愣住了。
他难道是剥给她的不成?
“再不吃可就凉了。”谢之骁在一旁泡着薄荷叶艾草叶的铜盆里洗了洗手,漆黑眸子轻飘飘睨了她一眼。
见他这般淡然,尤今今自然也没再客气,用银箸夹了一筷子蟹肉后,便蘸了蘸面前已经调好的料汁。
轻轻一口下去,霎时满口生香,口舌生津。
不愧是扬州湖的大闸蟹,味道果然极好。
一时之间女郎便没忍住多吃了几口,很快那盏小瓷碗便见了底,而谢之骁见她爱吃,便又顺手拿了只螃蟹专心致志剥起壳来。
霎时一个剥,一个吃,画面甚是和谐。
倒是周围的人看在眼里,腹诽在心里。
一个做妾的不去伺候郎君,倒是让郎君伺候起自己了。
当真是好不懂事!
周婆子暗自撇嘴,朝夏荷耳语,“如此不懂事的狐狸精,你且看她得意几时?”
没多长时间,一盘子的螃蟹都被谢之骁剥了个干净,看尤今今吃的满足,他竟是剥的意犹未尽起来。
“还要吗?”谢之骁扭头问她。
而尤今今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起身朝谢之祈的桌子走过去。
原来是谢之祈和虞氏那一桌的螃蟹还未动,谢之骁竟是准备直接端了过来,不知虞氏和谢之祈对他说了什么,他点点头,端着盘子就转身回了。
尤今今被谢之骁这旁若无人的举动给惊到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朝她走过来。
“大哥他们说螃蟹寒凉不能多吃,那我只给你再剥一只。”谢之骁拿着螃蟹和她商量,仿佛二人在北屋吃小锅饭时,那般的从容自在。
尤今今就没他那么脸皮厚了,她觉得四周人的视线都快将她盯穿了,一时脸颊发烫,飞快点点头后,便闷头吃起菜来。
坐在旁边的虞氏早就将一切收入眼底,她弯着眼睛朝谢之祈打趣:“先前都说二弟霸道,想不到现如今的二弟比你还会疼人呢。”
谢之祈闻言神色定定,立刻认真解释:“夫人这是怪我不给你剥蟹吗?那物寒气重,你如今有身孕,我怕你吃了不舒服。”
“哎呀,我当然知道,你这人还真是古板。”虞嬏儿埋怨他,语气倒是颇为撒娇。
谢之祈本还怕虞氏生气,见她眼带笑意后,这才放下心来。
生辰宴,自然是要准备生辰礼。
萧夫人自是不必说,衣裳首饰早就派人送去北屋。
谢之祈虞氏则是一同送了一副前朝有名画师的真迹。
那些贵妇人看在萧夫人的面子上自然也是多少尽了心意,各自送了些珠宝首饰。
所以,一时间尤今今也体会了一把收礼收到手软的感觉。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夏荷竟也送了她生辰礼。说是她亲手缝制的香囊,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既然亲自送了礼,那自然是要收的。
夜里在北屋清点礼物的时候,谢之骁就这么斜倚在一旁懒洋洋地看着,且时不时的还要点评上几句。
什么这个不实用,那个太过时,最后说来说去便是要拐着弯儿地夸自己送的马才是最好的。
尤今今懒得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数着那些值钱的首饰,心里颇为美滋滋。
一场生辰宴,倒是让她的小金库充实了许多。
目光落到那枚精致的香囊上,尤今今拿出来,仔细欣赏了一下。
紫色的香囊绣花精致,绣工手法显然是她熟稔的多的。
这夏荷不仅会做一手好点心,竟然连女工都这么出色,尤今今轻轻咬唇,杏眼微垂,不免有些危机顿生之感。
看她发呆,谢之骁目光也落在女郎手上的那枚香囊上,顿时嗤笑了一声。
“谁送的破玩意儿,这也送的出手?”
尤今今听他讥讽,心思微转,抬头看向他道:“这可是荷儿妹妹亲手做的香囊,郎君你瞧瞧好看吗?”
谢之骁懒散掀了掀眼皮,“这有什么好瞧的,女人家的东西不都一样。”
尤今今闻言努了努嘴,不死心继续问他:“那郎君觉得是这个香囊好看呢,还是妾身之前为郎君绣的荷包好看呢?”
谢之骁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下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刻收住了手,他偏过头,冷声哼哼。
“我才不懂这些女人东西。”
不懂?不懂还把她送的那枚荷包天天挂腰上显摆呢。
尤今今瞥了谢之骁一眼,懒得戳破他。
她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小心思,莫名奇t妙地就想和夏荷比个输赢来。
不过这香囊确实好看,香气也确实独特,她看着都颇为喜欢。
许久听不见尤今今说话,谢之骁还以为她生气了,扭头去看,却见小女郎将香囊挂在了窗边,不似恼怒的模样。
尤今今自然不生气,她早就习惯谢之骁的心口不一了,若是日日为点小事生气,那得气到什么时候啊。
更何况气大伤身,她才不要如此呢。
清点好东西后,尤今今便去盥室沐浴,裹着浴袍出来后,便躺在榻上懒洋洋地看着话本子。
而谢之骁在尤今今出来后,也跟着进了盥室沐浴。
听着淅沥沥的水声,正翻着话本,睡意朦胧的小女郎突然想起自己今日还没抹香膏呢。
她可得趁着谢之骁还没出来赶紧抹上。
尤今今下榻去梳妆台上拿了盒香膏,打开里头便是乳白色的质地,味道则是玫瑰蜂蜜的清香,女郎挖了一坨后便朝两条雪白胳膊上抹。
这香膏是杨妈妈特意叫人调制的,有护肤美肌的功效,当初她玩离开胭脂楼时,杨妈妈也将配方单子一并给了她。
尤今今向来当作浴后润肤的香膏用,这几年早就用习惯了。
且她尤其喜欢清甜的玫瑰香,用起来让肌肤香香滑滑的,冬天也不会因为太干而难受了。
前阵子她还送了几瓶给萧夫人和虞氏,两人用完也都说好用的很。
抹完两只胳膊,便开始抹腿。
卷起裙摆,将香膏抹完了腿后,便只剩下前胸和后背没抹了。
听着盥室那还停下的水声,尤今今大胆地褪去了外袍,露出了只穿着桃粉色小衣的上身。
小衣抹胸式,只堪堪系了两道细带在女郎的脖子和小腰上,露出了一片雪白的玉背。
尤今今坐在榻上面朝外侧,背朝墙壁,抻着胳膊往背上香膏抹,好不容易抹完后背,正掀着小衣,沾着香膏往胸口送的时候,只听盥室的门“吱呀”一响。
那人带着一身热腾腾水汽出来,就这么和坐在榻上的尤今今对上了眼。
巍巍雪白,两枚粉艳桃花,皆尽入眼底。
谢之骁恍然一怔,脸皮“腾的”一下就着了火。
第47章 乱
尤今今慌得尖叫一声,立刻手忙脚乱地扯住被子盖住了身子。
“你、你快转过去!”
看他依旧直愣愣站着,小女郎慌张催他。
谢之骁这才反应过来,飞快背过了身,神情有些羞恼。
“你、你怎么又不穿衣服!”
他想到上回她抹药那事,也是就这么被他撞见了,最后害的他做了好久见不得人的梦。
可上次还能说是他的错,毕竟他没打声招呼就踹了人家的门,但这次他可是回的自己的屋子,怎么也不能算成是他的错了吧。
而榻上小女郎真是有苦说不出,她不过是想趁谢之骁在盥室沐浴涂个香膏而已,竟是又被他给瞧见了。
更何况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她抹到胸口的时候出来了,她也真真是好不倒霉。
此时听着他这番质问,尤今今更是面红耳赤,只能委屈嘟囔。
“妾身只是在涂香膏而已,哪知道郎君会突然出来……”
涂香膏……谢之骁脸皮一烫。
从小糙养长大的少年郎君,沐浴也只是一块皂角抹到底,当然不知晓,一个精致女郎每日的保养事宜。
他只觉得奇怪,明明都已经洗完澡了,再在身上抹那些黏糊糊的东西难道不觉得难受吗?
谢之骁莫名想到女郎那两抹艳艳雪白,莫名喉咙发干。
而且涂香膏……那个地方也要涂吗?
香膏这种东西不是用来抹脸的吗?
谢之骁这么想的也就下意识这么问了,当即便得到了小女郎的强烈否认。
“香膏也不全是抹脸的啊,有抹脸的香膏,也有抹身体的香膏,还有保养头发的香膏呢。”说到这个尤今今可就来劲了,顿时一一给某个对保养护肤之道一窍不通的年轻郎君仔细道来。
“平时抹脸的香膏要最为精细,妾身的玉颜霜是就用养颜的灵芝加上蜂蜜牛乳和天然清泉水以及郎中开的一些护肤养颜的药材精心调制而成的,抹的久了不仅能让肌肤白嫩,还能变得更加光滑呢。”
听着小女郎头头是道的分析,谢之骁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少女那张娇艳小脸。
确实白白的,滑滑的。
难不成都是用这样的香膏用的?可他也见过冀州别的女郎,却没有一个像她这般雪白的。
尤今今还想接着去说抹身体的香膏如何如何,耳边突然传来谢之骁冷不丁的声音。
“你好了吗?我要转过来了。”
“等、等一会儿!”尤今今反应过来,有些着急,“我还没抹好呢!”刚刚她光顾着在那说话了,香膏都没抹完。
谢之骁耳根发烫,催她,“那你快点!”
小女郎闻言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将方才抹上胸口还未划开地那一坨香膏飞快地揉开,仓促抹了几下便算完事了。系好小衣,穿好寝衣,觉得身上还有些黏糊糊,但怕谢之骁等的不耐烦,尤今今只好出声说好了。
两个人住就是麻烦,她都不能好好抹香膏了。
其实尤今今还想抹点别的地方的,可是谢之骁在这儿,抹哪儿她都不方便。
而那厢的郎君,在听尤今今说好了后便转过了身。
只见小女郎蔫蔫缩在别子里,乌发散乱,桃腮嫣红,一副羞怯怯模样。
空气中充斥着黏黏腻腻的甜香,娇娇娆娆,扰人心神。
谢之骁也略有些不自然,偏头掩唇干咳了一声便大步走到榻边。
“我要熄灯歇息了。”他垂着眼皮看着少女,语气有些别扭。
即使和这个麻烦精同住好几日了,谢之骁也依旧有些不适应。
床榻边的烛火罩着米黄的灯罩子,里头的火光此刻微微跳跃,格外明亮。
此时约莫巳时,其实尤今今还想看会儿话本子再睡的,但毕竟如今不是在自己屋里,她也做不了主,只能乖巧点点头。
谢之骁见她点头,便揭开罩子用钩子灭了烛火。
霎时屋内一片漆黑,似乎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尤今今捏紧了被子,床榻的右侧接着微微一沉,清冽的松木香瞬时卷入鼻尖。
谢之骁躺下,只觉得那扰人的甜腻香气更浓郁了。
明明床榻很大,二人各占一边,可他总觉得小女郎似乎近在咫尺。
屋内漆黑,也不见月光,两个人也都无睡意,所以此时的一点动静都会分外清晰。
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动静,谢之骁眉头微拧。
“你在干什么。”
话音将落,耳边便传来小女郎软绵绵的嗓音。
“刚刚背上还有一些香膏没有抹开……”
尤今今方才躺下才发现自己后背那里还有一些香膏没有抹匀,所以只好摸着黑伸手艰难地把它给抹开。
不像之前后背这些难抹地地方可都是蒹葭帮她的。
哪像现在,还要她自己摸着黑偷偷抹。
而摸黑看不见自然就没那么容易抹了,小女郎抹着抹着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边的谢之骁再听尤今今解释后,那股燥热地异样之感便开始慢慢升腾,脑海中那两抹艳艳白雪又开始晃荡。
而听尤今今叹气后,他竟是鬼使神差地看向了她的方向,直接开了句口。
“我帮你抹。”
这话一出,两人都有些愣住了。
谢之骁似乎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说出这种委琐奇怪的话,脸皮一烫,立刻就要出声否认。
谁知下一瞬耳边竟传来小女郎那娇娇柔柔的语调。
“好呀,那郎君帮我抹。”
谢之骁呼吸微窒,似是不敢置信。
而尤今今倒不觉得有什么。方才被他撞见她还觉得有些窘迫害羞,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
她和谢之骁抱也是抱过了,亲也是亲过了。且上次在汤泉,二人又做了那样亲密的事,现在只是抹个香膏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反正她已经是他的妾室了,早晚有一日得侍寝,何必矫情呢。
尤今今确实不矫情,而另一头的某人却矫情上了。
谢之骁全然没想到尤今今会答应,而且竟还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
甚至在他还未有动作时便主动出声催促。
“郎君,快帮我抹呀。”尤今今解开了寝衣,将其从肩膀上拽了下来,露出了一抹雪白香肩。见谢之骁仍无动静,便侧身拉住了他的手往自己的背上带。
“就是这里,郎君再给我抹匀一点。”
尤今今自己抹香膏最大的弊端就是抹不均匀,所以平日里她更t喜欢让蒹葭帮她抹。
不过现在谢之骁既然主动开这个口了,那不要白不要,有人能使唤,她自然高兴了。
谢之骁也没有想到尤今今甚至会大胆到拉着他的手腕。
此刻掌下是少女的雪背,光滑细腻,如同上好的绸缎一般。接触到细嫩肌肤的那块手掌微微发烫,而耳根早已火烧火燎。
她涂的香膏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粘腻,轻易一揉便能推开抹匀。
尤今今半趴在榻上,任由谢之骁来替她抹着背,忍不住心中喟叹,男人就是男人,手劲可是比她大多了,轻轻松松就能将她背上的香膏抹匀。不过谢之骁的手应是常年握刀练武的缘故,掌心起了一层薄茧,此刻揉在她的背上,感觉都有点刺刺的痒。
许是他力气大了点,小女郎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漆黑寂静的夜,少女的娇滴滴的嗓音便是格外清晰。
谢之骁呼吸一窒,霎时觉得鼻尖有些气血翻涌。
明明是漆沉夜色里,他却似乎能窥见那抹明艳艳的雪白。
可天真的小女郎对此刻屋内的暗潮涌动毫不知情,依旧娇声娇气地埋怨,说什么力气太大,弄痛她云云。
刚刚还觉得谢之骁手大摸得均匀的尤今今,此刻便是翻脸不认人人了,她嘟囔嘴去推他的手,“好了好了,已经不需要抹了。”
用完就丢,这是尤今今惯常的作风。
可尤今今忽略了,再别扭的纯情种那也是有血性的,哪里禁得住她的再三撩拨。
当她噘着嘴赶人的时候,眸色早已漆漆一片的谢之骁看向她的视线宛如山林野兽窥视猎物,熠熠生辉。
所以当尤今今翻身准备美美去睡觉之时,纤细的小腰间便被那蓄势待发已久的豺狼狠狠一箍。
下一瞬她就被压在了他的身‘下,禁锢在了一个热气腾腾,劲瘦肌肉偾张的怀里。
未点烛火,尤今今看不清谢之骁的神色,却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她不免开始有些慌:“你怎么……”
谢之骁喉结微动,骨节分明的大掌握着她的腰力量微微失控,低沉的嗓音微哑。
“前面…也要抹吧。”
尤今今一愣,霎时明白了他说的“前面”是什么意思,立刻脸皮一烫。
“不用……”
“我觉得要抹。”耳边是他有些霸道笃定的声线。
尤今今呜咽一声,心尖被他揉得有些泛酸。
“不、不是这样的……”小女郎气息不稳,有些说不出话来。
才不是这样的,哪有一上来便这样的!
谢之骁却有些克制不住,掌心的力气更多了几分,霎时便揉的小女郎浑身泛‘软,再也说不出什么推拒的话来。
尤今今躺在谢之骁的臂弯里,被他揉得心尖发颤,眼角发酸,即使身子被抽干了力气,也要红着泪眼儿心里狠狠骂上一句。
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翌日一早便是大年三十。
尤今今睡到了天明,醒来时屋内热意融融,她揉着惺忪睡眼儿,拥着被子起身,一头青丝懒散垂着,浑身的肌肤雪白的晃眼。
床榻一侧已经空了,那人倒是贴心的给她装了一个汤婆子。
不过尤今今才不领他的情。
昨夜也不知道谁和疯狗似的,让他停也不停。
虽未真的侍寝,可他未免也太疯了些。
小女郎低头掀开了被子一角,看着身上的红印子,愤愤然地捶了一下软枕。
狗男人!她就没见过这样的狗男人!
第48章 除夕
有人愤愤然,有人则是神清气爽。
谢之骁一大早餍足地出了院子,就连长吉都看出来自家郎君今日心情好。
而跟着父亲和大哥祭完祖后,谢之骁就立刻回了院子。
而尤今今此时也刚从东屋请安回来。
今日大年三十,府中上下皆是忙忙碌碌。
洒扫的仆役忙着除尘,而厨房的婆子婢女们则是忙着除夕夜的团圆饭。
不过萧夫人早早就吩咐下去了,只是家宴,不必奢靡浪费。
但毕竟是新年,府里还是热闹的很。
尤今今今日都特意挑了件红艳艳的裙裳,穿在身上不仅喜气,还衬得她肤色愈发显白了。旁人若是若是着着红裙,可能还会显得有几分俗艳,但尤今今脸蛋娇艳,只会人比衣娇,在白皑皑一片雪里,更是美的不可方物。
谢之骁看到后,不由得晃了晃神。
而尤今今看他都过年了还一身黑漆漆的衣裳,不禁有些嫌弃。心里想着都大年三十也不穿的喜庆些,果真是不同常人。
似乎是没察觉到小女郎暗暗嫌弃的眼神,谢之骁从怀里掏出来两个红纸包递到了她的跟前。
“老祖宗给的压岁钱,你收着。”
他眼皮半抬着,漆黑的眸子晶晶亮,尾音似乎都带着几分愉悦。
尤今今看着那红纸包,有些迟疑:“给我的吗?怎么有两个?”
谢之骁点头,拉起她的手,将那两个红包塞到她手心,语气颇有些别扭。
“让你收你就收着。”
谢之骁口中的老祖宗其实是谢之骁的亲祖母。早年间谢之骁祖父战死,谢老夫人将两个儿子拉扯大后,便直接去了冀州的一所道观隐居。
而自谢之骁记事起,他这位祖母就已经在道观了。不过好在道观离谢府并不远,每逢节日,谢之骁都会跟着谢父一起去那座叫做清云观的道观看望谢老夫人。
其实谢老夫人挺疼爱他们这些小辈的,每次写信到谢府也都是先关心他和谢之祈,而几人过去看她,也总会提前备上好吃的点心。
许是谢父在信中提了虞氏有孕以及他纳妾的事情,所以今日谢之骁过去,谢老夫人的压岁红包都多准备了几个。除了给两个孙子和前几年就嫁过来的虞氏做了准备,此外还给谢二郎的小夫人以及谢大郎那未出世的小重孙也准备了几份。
等谢成一干人等拜完年后,便开始给谢家两兄弟发红包,待给到谢之骁时,边给还边让他改改臭脾气。
“这个红包给你那小媳妇,你比人家大,可得照顾她着点。”
谢之骁红着脸接过红包,有些别扭,“祖母你说什么呢,她才不是我媳妇。”
“既是过了门,那就是你媳妇!咱们谢家人得有担当,你这小子可别学外头那些泼皮无赖货!”
谢之骁当然也瞧不上那些那些无赖货,只是如今他也不懂自己对尤今今该是如何的感情。
讨厌似乎谈不上,可喜欢……谢之骁脸皮一热,他才不会喜欢那样的女人呢!
尤其是那样轻浮、虚伪,攀权附贵的女人。
回谢府的路上谢之骁还是这么想的,可在回到院中看见那个所谓的轻浮、虚伪,攀权附贵的小女郎后,他的心脏又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
不仅将老祖宗给尤今今准备的红包拿了出来,甚至连带着自己的那一份也硬塞到了她的手心。
“让你收你就收着。”谢之骁语气颇不自然。
有钱不收是傻子。
尤今今拿着红包甜甜道谢,一双杏眼笑的弯弯:“那郎君下次替我谢谢老祖宗。”
谢之骁被她笑得有些晃神,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两人今日出门都早,都没用上早膳,这会子回来也才辰时而已。所以尤今今让小厨房送了早膳过来,两人就在屋里吃。
坐在暖炕上,里头的火烧的正正旺,屋内自然暖和的很。
尤今今脱下白绒氅衣挂在一旁架子上的后,便坐在了炕上吃早膳。
关东这边饮食多以面食为主,尤今今初来冀州时还有些吃不惯,所以小厨房一开始做的都是偏南方的菜式,如今在谢府几个月一过,她倒是也颇习惯这些北方的面食了。
而冀州之这边过年早上常吃的都是各种浇头面条,今日小厨房在问过口味后,便做了花椒鸡丝的浇头。
当然,谢之骁那碗是没那么辣的。
谢之骁不能吃辣还是尤今今前几日才发现的。
那日晚膳她突然想念当初在胭脂楼时常吃的一道辣子鸡。
这菜是楼里的厨子最惯常做的。鸡腿肉用花椒小米椒爆辣翻炒出香,滋味甚好。
许是尤今今生在潮湿的南方,从小就爱吃辣,也不怕辣。虽然杨妈妈总不让她多吃,但逢年过节还是有机会尝上一顿的。
所以那日尤今今特意让小厨房加麻加辣,她本想着反正谢之骁啥都吃,不像是有忌口的样子,就没太在意。
而一直到用晚膳时,看着尤今今吃的一脸满足,谢之骁便也好奇地夹了一块红通通的鸡肉。
而刚吃下去,便被t辣的喉咙喷火,立刻就抄起一旁的酸梅汤猛灌了一大口。
正吃得小嘴通红的尤今今看到他这副模样,才知道原来谢之骁他竟然不能吃辣。
当然谢之骁对此是不承认的,他认为都是辣椒加太多的缘故。
后来追问了几句尤今今才知道,他们谢家人似乎都不太吃辣。
此刻二人吃着面条,一个正常碗大小,一个则是用来盛汤都行的大海碗。
大海碗自然是谢之骁的。
和谢之骁用了几次膳尤今今才晓得,他的饭量可真大。
怪不得民间都说,半大小子,吃垮老子。
不过谢之骁不挑食就是了,十分好养活。
尤今今菜刚吃了半碗,那头谢之骁的大海碗已经见底了。
谢之骁等了她一会儿,见她吃完便问要不要去骑马出去溜两圈。
尤今今颇心动,上次马场老板将小雪送过来后,她到现在还没见过呢。
可一想到是年三十,府里上下都在忙着,她现在出去玩,未免有些太招摇了,便说不去了。
谢之骁见她既想又不想的,便懒散抬了眉梢。
“行吧,过几天不忙了再带你出去。”
见他这样说尤今今自然是高兴的。
不过今天尤今今在院子里也确实有事,之前将东西搬到谢之骁的屋里实在有些仓促,很多东西也没规整。再加上那夜有些东西还被蝙蝠碰过,都未完全打扫杀毒过,所以趁着今日除旧迎新,倒不如好好打扫规整一番呢。
所以一整个上午,尤今今便瞧着那些仆役将屋子里彻底清扫了一遍,蝙蝠所到之处也专门用了白酒杀毒。
谢之骁去校场操练了一番,回来见她在规整东西,也忍不住都看了几眼。
看她那层层叠叠的衣裙都快把拿雕花木的小衣柜给挤满了,他漆黑眉头一拧。
“明日我让工匠给你打几口箱子,你那衣柜都不够你装的。”
谢之骁屋子虽大,但里头空旷。他衣裳也不多,平日里屋子里除了装刀剑的那些架子,根本没几个柜子。
而小女郎的衣服首饰多,尤其尤今今还有各种小玩意儿,根本就摆不下。
听他说要打柜子,尤今今有些雀跃,点头应下了。
本来她就觉得自己那衣柜有些小,想要换衣柜的,可自己如今身份低,也不好开口和萧夫人提,可若是自己随意叫人去府外采买,又免不了会落人口舌。
尤其是外院那群喜欢嚼舌根的婆子们,指不定还会说些什么。
忙忙碌碌规整完屋子,尤今今看着心情都好了些。
谢之骁零散放着几本兵书的书架如今塞满了她的话本子,他的衣柜里也被她的衣裳挤得满满当当。
更不用说那些瓶瓶罐罐的胭脂水粉和香膏,更是将屋子里填得满满的。
床榻上的褥子和被子也通通换成了小女郎最喜欢的颜色和花样,淡淡的烟粉色,上面绣着几朵小花。
床幔也换成了浅碧色,两侧还挂上了隐隐绰绰的珠帘。
谢之骁本来也不是个讲究人,冷硬粗糙空旷的屋子如今倒是硬生生的被尤今今给改成了少女的闺房。
而自己常用的那几柄称手刀剑,和她的梨花木的梳妆台摆在了一起,竟是莫名和谐。
谢之骁挑眉扫了一圈,看到床榻上那两个亲密依偎在一起的软枕,漆黑眼底这才露出了一丝满意。
而等尤今今彻底布置好屋子,也差不多快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东屋那边也派了人过来传,说是晚膳半个时辰就快好了,让两人收拾好就可以过去。
尤今今自然没再耽搁,想着现在过去兴许还能萧夫人她们聊聊天。
待尤今今和谢之骁到东屋时,果然屋里屋外都热闹。
窗花春联都已经贴好,大红的灯笼也挂好了,看着便叫人高兴。
婢女见二人过来,立刻将人往屋内请。
谢之骁抬手利落掀开那厚厚的避寒门帘,长眉一挑,示意尤今今先进去。
尤今今见他也不顾及什么妾与君的身份,便也没刻意死守什么规矩,自行进了。
谢之骁则紧随其后。
刚一进屋,便觉暖意融融。
站在一旁的郑媪立刻将手炉给尤今今送来,尤今今客气地朝她道了谢,随即便在虞氏的招呼下挨着她坐了。
谢之骁见尤今今坐在了大嫂旁边,便走到了谢之祈旁边随意坐下了。
“提前叫你们过来就是想聊聊天,不然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又各自只顾着吃喝了。”萧夫人笑言,又向几人埋怨,“你们那殷勤爹也真是的,马上就要吃饭了,还特意跑去校场一趟,也不知能不能赶得回来。”
谢之祈闻言细心解释:“如今留在校场的多半都是些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兵将们,他们为父亲卖命,父亲慰问他们也是应当的。今日风雪不大,父亲半个时辰应当能回,母亲不必过于忧心。”
谢之骁听他这一本正经地解释,顿时笑出了声。
“大哥,真不愧老头子都叫你老古板,你说的这些娘当然都知道。”
谢之祈闻言一愣,有些不明白,虞氏笑着去扯他衣袖。
“她是想让我们夸老头子,不仅战场上英明神武风流倜傥,平日更是礼贤下士,对手底的兵关爱有加,真不愧为冀州的父母官。”谢之骁挑眉说得懒懒散散,有些混不吝的样子。
谢之祈闻言摇头失笑。
萧夫人也是乐不可支,指着他笑骂:“你这臭小子真是半点规矩也没了,还敢挤兑起你娘来了!”
“哪敢,说的都是真心话。”谢之骁随手咬了口桌上的冻梨,轻飘飘将目光睨向了对面的尤今今,“不信,你问她好了。”
尤今今方才还被他们兄弟二人逗笑,此刻听谢之骁将话头转向了她,娇艳小脸上的笑意顿时止住。
“你少欺负今今,她可不是你那个皮猴子。”萧夫人白了谢之骁一眼。
未被点名,尤今今这才安下心来,想到罪魁祸首,便心有不甘地偷偷瞪了他一眼,谁知就这一眼竟是被谢之骁直接逮到。
他挑着眼皮漆黑眸子朝她笑的肆意妄为,仿佛在说回屋教训她,惹得尤今今后背一阵凉浸浸的。
几人说说笑笑,半个时辰过得倒是快得很。
谢成也及时从校场赶了回来。
郑媪领着人将菜布好,男丁去祠堂上香,几个女眷先坐了位置,待菜到齐后,萧夫人这才吩咐人去南院请周婆子和夏荷。
虞氏闻言,面色微微不好,看向萧夫人道:“母亲,这周家人到底要住到何时啊?”
这一老一小,若是个安分守己的也就罢了。可这二人非但不是,算计的小心思更是昭然若揭。
“怕是要寻到亲才肯走了。”萧夫人叹息,“若不是为了你们公爹的名声,哪里会这般顾及。如今流言蜚语能杀人,上次她们只在门外闹了一通,便有流言说你们公爹苛待长辈,不认亲戚,若是这恶名传到晋安,引起朝廷那些人注意,届时别有用心的人再参上他一本,如何叫官家不疑心?”
虞氏闻言默然,她当然知道这个理,只是再由她们这般住下去,也显然不是个办法。
见两人苦恼,本秉着不插话不惹事的尤今今终究还是开了口。
“母亲说周家人要寻亲,如今可有什么眉目了吗?”
“派出去的人还在查,这几日或许能有消息。
听萧夫人这样说,虞氏才好受了些,有些恼道:“待寻到人,就给些银子将人打发出去算了。”
第49章 好算计
这厢心有怨言,那厢也因为到了饭点才被人叫而心中存了些怨气。
待那传唤的婢女走了后,夏荷便愤愤然地扯了扯手中的帕子。
“这都几时了,到现在才叫我们,全然不是真心。”夏荷和周婆子低声埋怨,只觉自己受到了怠慢。
周婆子虽也不满,但好歹知晓自己还得攀附着谢家,便压低了嗓子冲她道:“行了,行了,甭管什么真不真心了,能请咱们就是好事,等你做上了谢府的少夫人,谁还敢怠慢你。”
夏荷闻言细眉微蹙,一脸不满神色,“祖母你上次不是也瞧见了,萧夫人为了一个小妾亲自操办生辰宴,显然极为看重她,何况那谢家二郎如今也变了,竟然还亲手给她剥螃蟹,她这般受宠,我又怎么去争,怎么去抢?”
周婆子也没想到那妾室会这般受宠,她早就打听过了,那小妾也不过是镇国公府管事婆子的女儿,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家生奴婢,如何能比得上她们周家。她老周家好歹祖上富过,虽如今落败了,但也是个清白t人家,不比一个家生婢女强多了。
“那就是个只会勾引人的狐狸精罢了,你怕她作甚?”周婆子又道,“那萧氏喜欢她,许是那狐狸精惯会哄人,你也学着讨好萧氏便是,再说这男人就更不用怕了,不过图她一时美貌而已,她愈狐媚子,愈发只能做个妾室,日子一长,还是得娶个温婉贤淑的正妻。”
“你就多在谢家二郎面前表现表现,好让他知道你比那个狐狸精可贤惠多了。”
听着自家祖母一顿说,夏荷心里终于好受多了。
而周婆子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问道:“那香囊你送出去了吧,那妖精收了没。”
夏荷点头答道:“收是收了,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带。”说罢她又好奇道,“祖母,那东西真的那么神吗?”
周婆子听她说尤今今将东西收了后,才放下心来,继而得意一笑:“那是自然,那东西可是从周家老祖宗那传下来的,说是昔日从前朝宫里得来的宝贝,只是闻上几个月,便能伤了女人的根本。”周婆子看向夏荷,神色轻蔑,“只要那狐狸精生不出孩子,你还怕没机会吗!”
周家祖孙两人好算计,而早已成了两人眼中钉,肉中刺的尤今今对此还毫不知情。
待谢家父子在祠堂上完香后,南院的一老一小终于姗姗来迟。
夏荷为了这顿除夕团圆饭可谓是好不费心。
发髻衣裳都精心挑选了许久,特意让人瞧起来清新可人,楚楚可怜。
可到了东屋,看到那穿着红艳艳群裳的尤今今,夏荷才知道什么叫做美的毫不费力气。
那女郎妆容素淡,却依旧娇艳夺目。
夏荷本还觉得自己打扮的清新脱俗一些,说不定会衬得尤今今更加俗气一些,可谁知那女郎穿着那样艳的衣裙,竟然半分都不显俗,愈发像个神仙妃子了。
反倒是自己被她衬的像个丫鬟婢女。
夏荷勉坐在席间,勉强笑着。
而尤今今自周家祖孙进屋后,便觉着一直受人隐隐窥视,她转头看过去,果见夏荷正盯着她,见她察觉,夏荷才迅速将目光移开。
尤今今不知道这个夏荷总是盯着自己作甚,心中颇觉得不自在。
院外的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这顿团圆饭终于开席。
有白虾炙、锤肉片,一尺长的炒羊肉丝,鲜奶炖鸡,烤鹌鹑,炸酥肉,小羊排,酒醉鸭肝等各种喷香扑鼻的荤菜,也有酸黄瓜、酱黑菜、糖蒜、腌水芥皮这些解腻的小酱菜。
更不用提那些种类繁多面食点心了。
当然热乎乎皮薄馅大的荠菜饺子才是这顿团圆饭的主食。
尤今今也是到了冀州才知道,原来依照这边的风俗,过年都是要吃饺子的,那样才意味着团圆。
待菜上齐,萧夫人便招呼着大家伙儿吃菜,笑意盈盈地看向了对面的小女郎。
“去年咱们家还没这般热闹,今年有了今今,嬏儿又有了孩子,真是一年比一年热闹了。”
“等以后我俩儿孙满地了,含饴弄孙,那更叫热闹。”谢成也乐呵呵笑。
萧夫人打趣道:“你这成天不着家的样子,有孙子孙女你也带不了。”
“最近北边不太平,难免忙了些,倒让夫人怨怼了,谢某自罚一杯,还请夫人见谅。”谢成朝萧夫人举杯,面上含笑。
“少在孩子们面前作怪,以为我是什么不讲道理的蛮妇吗,阿骁今日可是说了,你在外头英明神武,可是人人称道的父母官呢。”萧夫人也抿了一口酒,口中埋怨,眼里却是笑意满满。
见两位长辈这幅好似拌嘴的恩爱模样,尤今今没忍住笑,掩唇刚弯了弯眼睛,身边的谢之骁就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小女郎见到立刻就转过头去。
这人也老是盯着她,真是讨人厌。
尤今今心中腹诽几句,而下一瞬,便是一惊。
那人竟是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少女立刻低头去看,只见那骨节利落的修长大掌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肆意妄为地捏。
尤今今转头瞪向那罪魁祸首,想让他松手,可他非但不松手,甚至还用指节撑开了了她的手掌,挑衅似的挠了挠了她的手心,痒痒的触感让她脸颊微红。
而谢之骁看向她的目光就更是嚣张了。
尤今今慌张看了一圈四周,见无人察觉后,这才放下心来。
见她那胆小怕事的模样,谢之骁觉得颇新鲜有趣。在北屋的时候她可是大胆的很,现在倒是怕了。
不过她的手可真小真软,轻轻一握就能被他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和他的手完全不一样。谢之骁忍不住多捏了几下,却被她狠狠揪了一下大腿。
谢之骁“嘶”了一声,却将那只小手握得更紧了。
尤今今以为无人察觉,殊不知早已落入了一旁夏荷的眼底。
她这儿的位置刚好能看见两人的动作,看见那两只亲密相握的手,心中更觉难受了。
怪不得祖母总是一口一个“狐狸精”的叫她,这女人饭桌上都要勾引人,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周婆子见夏荷情绪有些不对,偷偷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低声提醒。
“你给我殷勤着点。”
说罢周婆子就大着嗓子起了话头,就着萧夫人的话去接,“成哥儿的名声可大了,我们此前在扬州,都听到有说书的说成哥儿在战场上厉害的很哩!那威风,那气势,简直无人能敌!”
周婆子这番话说的倒是绘声绘色,引得众人都笑了笑。
可萧夫人笑过后却有些忧心,都说树大招风,扬州若是都传遍了这些事,那岂不是也意味着这事会传到晋安,再传到那些世家的耳朵里,还不知会作何文章。
看出来萧夫人的担忧,谢成笑了笑,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毕竟算是远亲,饭桌上也不好太冷落,谢成在周婆子说完那番话后便招呼起她们吃菜。
“这些时日晚辈忙碌,若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姑母多多体谅。”
“这是哪里的话,是我们打搅了才是。”周婆子笑得谄媚,继而又推了推身旁的夏荷,“荷儿这孩子心善,总觉得麻烦了她叔叔叔母,想着要感恩,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想着若是她叔母需要,她愿意近身伺候着,尽一尽晚辈的心意。”
夏荷腼腆笑笑,看向萧夫人的目光带着希冀。
周婆子这话一出,饭桌上几人都怔住了。
就连尤今今听完都愣了一下,心中只觉这周家祖孙还真是颇会算计。这夏荷为了嫁进谢家,真真是要豁出去了,什么近身伺候,怕就是找一个理由长久留在谢府吧。
小女郎思罢,那股危机感又油然而生。
到时候夏荷真长久留下了,岂不是就有挤走她再上位的可能。
尤今今咬唇,微微攥紧了手心。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慌张,谢之骁侧身朝她靠了几分,压低的嗓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怕什么?我娘不会答应的。”
尤今今一愣,惊讶于谢之骁竟然会知晓她的心思。
她平日里难道表现的甚是明显吗?
而谢之骁确实没说错,萧夫人果然婉言拒绝了。
“姑母真是说笑了,荷儿再怎么说也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去伺候的道理,再说咱们谢家,虽不是什么高门显户,但伺候的婆子和婢女还是有的。”
周婆子听完依旧不依不饶:“侄媳妇啊,我家荷儿你可别嫌弃,除了会做点心,她还会唱扬州小调呢,若是去了你的院子,平日里啊,也能陪侄媳妇你解解闷。”
虞氏听完终于忍不住了,冷笑一声,看向周婆子道:“周家表姑奶奶,我母亲她伺候有婢女,孝敬也有我们这些做儿媳妇儿的,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一个外人吧,还是周家表姑奶奶你另有所想,想让荷儿妹妹也进了我们谢家的门呢。”
周婆子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变,她没想到这虞氏这般厉害,竟是当着众人的面就戳破了她的心思。
可又不能辩驳,只好陪笑解释:“大郎媳妇怎么说话夹棍带棒的,荷儿也就是想感恩感恩罢了,哪有你想的那般好算计。”
虞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谢之祈拉住了腕子,只好就此罢休。
谢成无奈,只好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大过年,就别计较这些小事了,姑母你们就安心住下,年后应该就会有表弟的消息,届时你们一家便能团圆了。”
周婆子和夏荷一听这话那心里可就着急了,她们如今的目的可不是寻亲啊。
不过这下周婆子学聪明了,也不说什么伺候不伺候的事了,只佯装高兴道:“那可是太好了,劳烦成哥儿费心了。”
见这事圆满解决,尤今今方要舒口气。
只见那t周婆子又开口乐呵呵地笑:“这过年了就得热闹,我们荷儿最会唱扬州小调,不如给大家伙儿唱上一唱,好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若是寻常唱曲儿那也没什么,尤今今也乐意听。
可那夏荷起身的时候,却非要攀扯上她,一副娇柔可怜的模样。
“听闻今今姐姐一手琵琶弹得好,若是能与姐姐共演一曲,那荷儿真是此生无憾了。”
尤今今闻言一愣,她不知夏荷是如何得知她会弹琵琶的,正想着该怎么回绝。
只听身旁一记冰冷语调砸了出来。
“谁告诉你她会弹琵琶的,她不会。”
谢之骁眼皮半掀着,漆黑的瞳孔森森然,神色冷峻压迫,气势格外逼人。
第50章 再吻
夏荷听到谢之骁的话顿时面色一白,神色有些难堪。
她明明听外院的那些婆子说过,尤今今当初来谢府时,那些行李里还藏着一柄琵琶的,若是寻常不会弹琵琶的人怎会去哪都带着琵琶呢。
所以夏荷才不信尤今今不会弹。
而夏荷的心思也很好懂,她确实会唱扬州小调,也唱的颇为不错。但若今夜,只有自己上去唱,哄她们这一干人高兴,那未免将自己的地位放得太低了些。所以她要将尤今今,这位谢二郎的宠妾一并拉上,好让自己显得不那般卑微讨好,可谁知道这谢二郎竟这般护着那个狐狸精。
夏荷自然不敢反驳谢之骁,只能摆出一副委屈模样:“荷儿只是之前听府中下人说今儿姐姐入府时曾带了琵琶的,所以便自以为今儿姐姐善弹琵琶。方才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故意的,还望二哥哥不要生气。”
谢之骁当然不信她,只冷笑一声。
“下人?哪个不长眼的下人?”
而夏荷被他问的一噎,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当然是不敢说的,那传话的婆子是她送了一点首饰才肯开口的。
那日夏荷在尤今今的生辰宴上听那些贵族女郎提了几嘴尤今今的身世后,回到南院便和自家祖母商量了一通,为了知道更多的消息,她们便花了点小钱去收买那些粗使婆子,而钱一花,她们也确实得到了更多有用的东西。
所以此时面对谢之骁如此质问,夏荷怎么敢说呢。
只能揉着裙角,垂首做出一副可怜模样。
“好了,你这小子凶巴巴的作甚,荷儿她也不是有意的。”
谢成一向粗枝大叶,这段日子也不常在府中,当然没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看在远亲的份上,不好让事情闹得太难看,于是就打着圆场。
“是啊,是啊!我们家荷儿就是心思单纯些,有什么说什么,可没那些坏心思的。”周婆子说罢便轻轻推了夏荷一下,催促她,“还愣着干嘛,快去给大家伙儿唱一曲啊。”
谢之骁自然不是那般给面子的人,在夏荷“咿咿呀呀”唱着小调的时候,他便拽着尤今今起身了。
“大过年的你又往哪儿跑?”谢成见他如此没规矩忍不住呵斥他。
“自然是处理那些乱嚼舌根的下人。”谢之骁说罢冷淡瞥了一眼那面露心虚的周婆子,“免得某些不三不四的人听到什么胡话就往外头乱传。”
自己理亏心虚,所以被骂什么“不三不四”周婆子也只能忍着,笑的比哭还难看。
而谢之骁说完便拽着小女郎往门外走,尤今今没法子只能匆匆朝萧夫人和谢父简单福了福身。
谢成见状简直气急,朝着萧夫人道:“你瞧瞧,你瞧瞧!他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子吗?”
萧夫人只能劝他,“行了行了,你也别气了,二郎这倔脾气还不是随了你。”
萧夫人这话一说,谢父哪里承认,竖着眉毛就斥他:“哪是随了我,我看他就是个逆子!等过完年看我不抽他一顿!”
谢之祈无奈和虞氏对视了一眼,便各自开口劝。
而尤今今则是被谢之骁一路拉着手带出了院子。
走到院外谢之骁还笑她,“你胆子怎么那么小,我拽着你走你也不敢走。”说罢眉梢一抬,眼底透着几分嚣张,“放心,老头子他们只会骂我,怪不到你头上的。”
尤今今颇觉无奈,入府两次团圆饭两次都吃得不太愉快,也不知萧夫人会怎么想。
更何况这次还是因为她,尤今今真的有些害怕萧夫人她们会觉得她是害谢家父子不和,家宅不宁的罪魁祸首。
而尤今今会这般想其实还要归咎于她的幼年过往。
父亲好赌,母亲又柔弱可欺。
赌输了的父亲常常在外头灌得酩酊大醉,回来就拿娘亲出气。她当时年幼,只能冲上去抱着父亲得大腿让他不要打自己的娘亲,却被他狠狠一脚踹到了旁边。
“都怪你这个赔钱货!”他指着尤今今,大声骂着,“若不是你娘生不出儿子,生出了你这么一个赔钱货,老子会天天这么赌钱吗!老子会把家底都给输光吗!”
才四岁的尤今今不知道什么叫做“赔钱货”,她只是觉得她胸口被父亲踹得很疼很疼,她的娘亲也肯定和她一样,被父亲打得很疼很疼。
而自那以后,父亲便“赔钱货”“赔钱货”的叫她,奶奶也说家宅不宁也都是因为她是个“赔钱货”。
若是母亲生了一个儿子,父亲便不会好赌嗜酒,一定会在家安安分分过日子。
直到七岁那年母亲病逝,父亲将她卖给了人贩子,换了二两银子。
他人生第一次对她咧嘴笑了,不再骂她是赔钱货,而是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她还挺值钱。
待尤今今到了胭脂楼后,杨妈妈也从不叫她赔钱货,而是叫她“摇钱树”。
“摇钱树”去了青州梁府,又成了潘兰儿的眼中钉肉中刺。梁氏一族在梁珩也的手上逐渐没落,潘兰儿也怪到她的头上,说她是红颜祸水,说她魅惑主君,让梁氏落败。
从“赔钱货”到“摇钱树”再到“红颜祸水”,她的人生似乎总被人归咎为一个祸害,
所以尤今今今日才会害怕,她害怕成为众矢之的,她害怕再次成为别人口中的祸害。
谢家是她如今唯一安稳的立身之所,她再也不想被人嫌弃了。
尤今今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的红了眼眶,脚步也越来越慢。
觉察到了不对劲的谢之骁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见小女郎低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有些疑惑。
“喂,你怎么了?”
尤今今低着的头摇了摇,语调有些轻,“郎君要去哪儿?”
见她不抬头,谢之骁总觉得奇怪,他伸手,捏着少女的下巴强硬将她的小脸抬了起来,果见她眼圈红红,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谢之骁霎时一怔,语气有些急。
“你、你怎么哭了?”
“我把你拽出来你生气了?”
以为又是自己惹哭了她,谢之骁不免有些慌,立刻拽着尤今今的手往回走,“你别哭了,我送你回去还不成吗?”
可他还未走几步便被身后小女郎拽住了袖子,他回头,看见她的水润杏眼里一汪澄澈。
“没有,我没有生气……”尤今今温声,有些仓促地去擦眼泪。
“那你哭什么?”谢之骁不解。
尤今今闻言语气微顿,轻声解释:“我只是害怕夫人和主君会生气。”会认为她是个祸害,是害得他们家家宅不安的罪魁祸首。
当然后半句尤今今没有说,她也不敢说。
而那方才还有些慌张的郎君在听到小女郎的这番话后,那双漆黑眸子微定,有些愣住了,继而轻笑了一声。
“就为这个就吓哭了?”谢之骁抬手,指腹轻轻揩去了她眼角的泪,“不是和你说了,我爹娘他们只会骂我,不会怪你的,生气也是生我的气,不会牵连你这个胆小鬼的。”
说完见她依旧一副犹犹怯怯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你怕什么啊。”谢之骁挑眉看着他,“难不成你觉得我还能让你替我去扛揍不成,就你这小身板,我爹一板子都能给你薅地里了。”
听他这话,尤今今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心情终于好受了些。
见她笑了,谢之骁那颗心才安了下来。
“刚刚吃饱了吗?”他突然转头问她。
尤今今一顿,摇了摇头。方才饭桌上周婆子找了一通又一通的事,心烦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情去吃东西。
“带你去个好地方。”谢之骁说着便又拽住了她的手往前奔。
寒风卷着谢之骁的发尾拂过了她的脸颊,t尤今今的心口咚咚,看着他挺拔如同小白杨的背影,觉得日子这样继续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谢之骁骑马载着她,一路风驰电掣,寒风凛冽,尤今今埋在他怀里,最后穿过热闹街市终于在一处酒楼停下。
谢之骁抱她下马落地,尤今今慢慢理好衣裳抬头去看。
望着眼前熟悉的酒肆,她霎时心中一慌。
这不是谢之骁之前带她来过的赌场吗?当时还拿她作赌注,可把她吓坏了。可今日明明好端端的怎么又将她给带到这儿了,她可不想再经历一番那种事情。
似是看出了尤今今的慌张,谢之骁知道她回忆起了什么,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
“这次不会赌了。”
尤今今这才安心,她看向他,眸子清凌凌的,嗓音温软:“郎君经常来这里赌吗?”
谢之骁看着她,语气有些含糊:“也不是经常吧,偶尔会来看一看。”
尤今今蹙眉,她不喜欢那些嗜赌如命的赌徒,总会让她想起她的那个不能称之为父亲的生父。
“赌钱不好。”尤今今看着他,神色颇为认真。
谢之骁微怔,虽然不知道小女郎为何突然这般肃然的模样,于是扯唇笑了笑,两颗尖尖的犬牙微露,带着几分少年气。
“我们来吃饭,真的不赌钱。”
小女郎这才露出了几分满意,谢之骁看着她那副娇俏模样,莫名地有种想亲她的冲动。
今日除夕酒肆许多仆役已经告假,楼中也没几个客人,剩下的那个管事则是住在酒肆附近的街市,所以吃了年夜饭后还会在酒肆多看一会儿,看着自家二爷来了,惊讶上前去迎。
“今儿可是除夕啊,二爷怎么有空过来了?”那管事殷勤笑着,待看见谢之骁身旁的尤今今后更是呆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这女郎不是二爷上次的要做的赌注吗?
难不成二爷今日又要赌了?
那管事心中顿时风起云涌,刚想着这赌局要怎么开的时候,他家二爷说话了,他竖耳去听,竟只是吩咐他让他多备几个菜。
说着便牵着那小女郎一路上了四楼,亲亲蜜蜜的样子,完全不似之前的剑拔弩张。
害,真是奇了怪了。
他家二爷竟然还有这般温柔小意的时候呢。
这酒肆不愧是冀州最大的酒肆,除了赌场大,楼阁高,酒楼四楼也是一个绝佳的观景位置。
尤今今进了厢房只觉暖意融融。
今年是大年三十,所以到处都点了灯,屋内屋外都灯火通明。
此时天色已黑,鹅毛似的雪花顺着北风往屋内卷,街市的人大多都要收摊回去过年了,还有些已经吃了年夜饭的小孩四处放着孔明灯玩。
尤今今走到窗边,看着那些升入空中的暖黄色孔明灯,如同点点星光一般,在浓漆夜色里熠熠生辉。
“冀州这里都是除夕放孔明灯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孔明灯呢。”
谢之骁随意看了一眼窗外,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她的脸上:“你喜欢?待会带你去放。”
“真的吗?”尤今今闻言顿时有些雀跃,看向他的眼神晶晶发亮,“那我还要去祈愿!”
她听说过只要在孔明灯上挂上写下自己的愿望的字条,再去放飞,孔明灯若是飞到高处永远不落,那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虽说不存在什么永远不落的孔明灯,但这毕竟是美好的祈愿,总能让人有些寄托。
尤今今弯眸笑着,看着那些一个个冉冉升起的孔明灯,心中的愁绪终于暂搁了一旁。
谢之骁看着窗边神色恬静温柔的女郎,胸口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似要从胸膛中穿裂。
从她哭的时候,到她笑的时候。
这猛烈的心跳似乎从未舒缓过。
那种想要亲她的冲动又开始在心中升腾,而这一次谢之骁也真的这么做了。
“尤今今。”
正看着窗外的小女郎听他突然唤她名字,下意识地便转过头去,而下一瞬一记清冽的气息便覆了上来。
冷冽的,带着点点积雪的松木香瞬时纠缠着她。
“唔……”她的气息被夺走,想要逃离却被握住了手臂。
尤今今颤着眼睫,有些意外谢之骁会突然地吻住她,此时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她,沉浸似乎有些难捱,她脸颊一烫,立刻飞快闭上了眼,只能被迫仰着头受着他。
谢之骁向她的方向低着头,侧头吻了好几下,才握着她的肩膀抽离开来。
两人都轻轻喘了几口气。
尤今今目光水润,唇瓣嫣红,有些懵懵然,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被他突然低头吻住。
不同于刚刚,这是一个要将她吞噬殆尽的吻,温柔又暴烈。
尤今今忍不住抬手推着谢之骁的肩膀,被他一把握住细腰揽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