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盘问
因为前些日子冷战的缘故,这几日尤今今只觉得谢之骁缠她缠得更厉害了些。
虽然有时实在难以应付谢之骁蓬勃旺盛的精力,不过大抵上小女郎觉得自己也是无比快乐的。
不过让尤今今有些难以启齿的是,二人这些时日虽厮磨了不少次,可除了初次在盥室那次,还有后面几次谢之骁毫无顾及以外,后面二人再多的亲密交融,每次最后关头,他都会抽离开来。
似乎不想让她有孕一般。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可次次如此,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小女郎本就心思敏感,他这般行径自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可尤今今又不是什么有话就说的直接性子,只能次次事后,心思难受。
她想着是不是谢之骁知晓了萧夫人对她说的若是生下了孩子便抬她为夫人的话,所以便故意如此,不想让她生下孩子。
小女郎是愁绪万千,而那厢的少年郎君则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女孩子的敏感心思。
所以在又一夜亲密旖旎后,他还是如往常那般弄在了外面。
拾掇好后便想伸手去抱小女郎,却发现她神色有些不对,一双美目水漾漾的,似愁非愁,似怨非怨地看着他。
“怎么了?”谢之骁拨开她微微湿润的额发,有些疑惑。
尤今今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心中实在憋屈。总不能叫她一个姑娘家去主动去问他,为何总将那物落在外面吧。
那样倒是显得她急不可耐似的。
可不问她又心里实在难受,于是在他抱过来的时候,便掀眸就这么看着他,希望他能会意。
可谢之骁是个愣的,哪里能意会小女郎九曲十八弯的眼神。
还以为尤今今是累了,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后,便准备抱她一起去沐浴,可刚要动作就被她按住了。
“嗯?”谢之骁见她不让动,眉头疑惑微挑,“今天不想洗吗?”
尤今今真是无奈了,他怎么就这么笨啊!
她仰头剜他一眼,全是埋怨:“你——”
谢之骁见她欲言又止,心里更觉得奇怪了,便低头捏了捏她的手,“到底怎么了?怎么又在生我的气啊?”
之所以用这个“又”字,是因为谢之骁发现最近小女郎总是似有若无地瞪他,被他发现后又装作无事发生一般错过目光去。
且夜里好几次他被凉醒,睁开眼发现小女郎将被子全都卷了过去,只给他留了一个盖肚脐的小角。
现在回想一下,可能从那时候起尤今今就已经开始生气了。
尤今今见他这般迟钝,顿时更气了。真想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可又觉得太难以启齿。
可是若不说,她又实在难受。
此刻见他一脸巴巴地问,心下一狠,直接就这么问出了口。
“你为何…为何总是要弄出来?”说完这句话小女郎便脸皮涨红,垂眸不去看他。
谢之骁闻言一怔,有些没太听懂。
正想要继续问的时候,小女郎便羞恼地将他方才用过的那张帕子朝他丢了过来。
谢之骁接过,看着帕子上面的东西这才了然。
原来她是生气这事啊……谢之骁挠了挠后脑勺,耳根也开始发烫。
尤今今见谢之骁这幅样子以为他故意不解释,顿时更委屈了。起身就要自己去盥室,却立刻被他拉住了手,一把拽到了怀里。
他红着耳根,讨好似的去揉小女郎的手,低声解释。
“我之前看了一本医书,上面说了一些女子有孕的事,我觉得你年纪比我小,如今还是不要生孩子比较好。”
谢之骁一开始不懂,前几次都没管没顾,弄了进去。后来听大哥说了几次大嫂孕中不舒服的事情。他当时就觉得自己如今既然为人丈夫了,自然不能只顾自己,必须也要将自己媳妇的事情放在心,当下便找大哥借了一本医书回去看。
向来不爱看书的谢之骁竟是将讲述女子病理那一篇看的非常认真,甚至破天荒地做起了笔录。
而后得知女子年纪小不宜生育后,便日日开始约束起自己来。
尤今今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顿时怔了怔,而后白皙的脸皮就开始隐隐发起烫来。
这样弄的,好像她无理取闹似的。
看着女郎红红的小脸,谢之骁也有些不好意思,“怪我不说明白,又让你多想了。”
说罢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漆黑眸子顿时亮了亮。
“不过你这么生气,难道是想让我——”
尤今今及时捂住了他的嘴,抬着水润润的杏眼瞪他,“没有没有没有!”
谢之骁捏着她的手亲了亲,半撩着眼皮笑得恣意。
尤今今有些无奈,这么一问显得她多想生孩子似的。可萧夫人那厢的意思也确实是等她有了身孕,有了孩子才会顺理成章地将她从妾室抬成夫人,如果她和谢之骁一直这般,久久无孕,她就怕时日拖长了会有什么变故。
看她皱眉,谢之骁便伸手捏她脸,“怎么又不高兴了?”
尤今今咬唇,觉得他们二人如今既然也算剖过心了,和谢之骁说一下也无妨,于是便将那镯子的事以及萧夫人的话同他说了。
而出乎意料的是,谢之骁听完并未像她放当初那般高兴,那双漆黑眉头竟是拧了拧。
“我娘亲是这样同你说的?”
尤今今有些不知所措,轻轻点头,以为谢之骁是在恼怒萧夫人竟然擅自做了这个决定。
毕竟如今府中,只有他了解她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他见过她小意讨好阮裕的模样,知道她不过是胭脂楼里老鸨用来攀附权贵的琵琶女。
所以,谢之骁肯定也觉得她这样低贱的身份不配做他的正妻吧。
尤今今攥紧被褥,心思惴惴。
她真的有些不知轻重了,以为得了几分宠爱,就能将她自己放在他的同等位置上了。
不知女郎的婉转心思,这厢的谢之骁确实在恼怒。
不过他恼的却是自己。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以为他对尤今今掏心掏肺,极为爱护,她便会高兴、开心、幸福。
可从来未曾想过她每日惶惶不安不是因为他不够爱护她,而是因为她如今所处位置的不对等。
她为这个妾室的名分而害怕着,这是谢之骁先前一直未想来过的。
虽然他从未有过除了尤今今还要再娶旁人的想法。
但这是他的想法,尤今今却从未可知。
而如今又听他娘亲说让尤今今生下孩子后边将她扶为正妻后,谢之骁见她神色欣喜,便更觉心中刺刺的痛了。
小女郎这般努力,这般珍惜,甚至想寄托于一个孩子去得到一个正妻的位置,不仅未有半分不满,还欣喜万分。
可这一切都让谢之骁心里发酸发疼。
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他的妻子只会是她,只能是她,必须是她!
再看尤今今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谢之骁的心更疼了,他抬手去揉她的脸,漆黑眸子看着她,“瞎想什么呢,又把我想成了什么恶人吧!”
尤今今见他不似生气模样,一时有些不解。
刚想问他几句,就被他一把搂进了怀里。
“听那些人的鬼话干嘛,我说你是我媳妇,你就是我媳妇,干他们什么鸟事!”
谢之骁说的笃定,心中的决定已然成形。
尤今今虽没懂他的意思,可看他不似嫌她身份低微只配做妾,那颗心才妥妥放下。
安然过了两天,谢之骁又开始忙的脚不沾地。
甚至忙的连自己的生辰都没顾上。
尤今今起初也不知道,还是初七这日去东屋给萧夫人请安,才知道三月初七是谢之骁的生辰。
女郎本以为萧夫人定也是要为谢之骁操持一番生辰宴什么的,毕竟当初就连她这个妾室可都是办了生辰宴的,总不至于府中郎君会没有。
可谁知,谢之骁还真的没有生辰宴。
萧夫人当时只冲她笑,“男孩子那般精贵作甚,让小厨房下碗长寿面就行了,二郎那小子能吃,多卧两个蛋就行。”
尤今今一时无言,未曾想谢之骁作为一个贵族郎君生辰竟然也是这般不受重视。
回到东屋后便想着既然是谢之骁的生辰,总不能真的只下一碗长寿面吧。
上t次她过生辰,他可是还送了她一匹马来着。
可今日就已经是谢之骁的生辰了,再去准备什么定是来不及了。
见自家女郎在窗前冥思苦想,有些发愁的模样,蒹葭便忍不住发问。
“女郎在想什么呢?
尤今今闻言抬眸看向了她,“蒹葭,你直到过生辰的话除了长寿面还会吃些什么呢?”
蒹葭闻言想了想,而后弯着眼睛回道:“奴婢见过国公夫人的生辰,有个好大的寿桃呢,看着就好吃!”
寿桃?尤今今眼眸微转,顿时有了主意。
于是一下午,尤今今都在小厨房里忙着,最后在厨子的指导下,成功做成了二十颗粉红的小寿桃。
许是因为生辰,谢之骁今日回来了早了些,正好赶上了用晚膳的时辰。
此刻他大步进了屋,刚想和尤今今说个好消息,便被小女郎拉住手快步走向了小桌旁。
“郎君在这儿等一等。”尤今今让他坐下,便立刻出了屋去。
没过半晌,便见小女郎提着食盒进了屋。
“长吉呢,怎么让你做这些事?”谢之骁当下就坐不住了,想要找人算账,却被女郎轻轻按住了肩膀。
“是我自己要做的,你生气什么?”
说罢尤今今便从那雕花梨木的食盒里将东西一样样地拿了出来。
一盘粉艳艳的小寿桃,一碗卧着两个煎蛋的长寿面,皆是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谢之骁一怔,有些呆住。
“你、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辰……”他耳根微烫,有些不好意思。
“你还说呢,若不是今日去母亲那里请安,我都不知道今日是郎君的生辰。”尤今今轻剜他一眼,颇有些埋怨。
谢之骁闻言悻悻。
其实他好几年都没有过过生辰了,幼年时同外祖父一起过,外祖父是个粗人,哪里记得生辰不生辰这种事,想起来就是一顿长寿面,想不起来那便什么都没有。
久而久之,谢之骁也就习惯了。后来爹娘回来,他回了谢府,家里也不重视什么生辰,当天一碗长寿面就行了。
就是这两日他太忙了,忙的连生辰都忘了。若不是下午老头子说生辰给他放个假,他根本就不记得今天是他生辰。
此刻看着那盘他从未吃过的精致小寿桃,和那碗卧着两个煎蛋的面条,谢之骁心里瞬间热乎乎的。
他媳妇真好,他媳妇天下第一好。
第72章 允诺
尤今今将筷子递给他后,自己便坐到了小桌对面,然后便托腮看着,杏眼水润晶亮。
“怎么只有我的,你吃了吗?”谢之骁坐下,见她面前空空,不由得皱眉。
女郎闻言点头,轻轻催他:“快趁热吃吧,这个寿桃我可是捏了好久呢。”
她以前也未做过寿桃,今日初次尝试,一开始捏了好几个都不成型呢。
而谢之骁听到尤今今说是她做的,顿时就愣住了,漆黑眸子半瞠,有些惊诧。
“这、这些都是你做的?”他看着那盘小巧却又个个精致的寿桃,瞳孔微震,又惊又喜。
“当然了,全是我自己捏的。”尤今今当然得意,她虽做点心的手艺不如夏荷,但当初在胭脂楼好歹也是和那些大厨学过的,寿桃这种东西虽没做过,但回想一下昔日在晋安见过的寿桃模样,便自己琢磨着做了。
用料便是磨成粉的糯米和粳米,和上水、羊奶和丹曲粉,蒸一刻钟后裹上调好的甜豆沙和杏脯揉捏成桃子模样的团子,再放入蒸笼里蒸上一会儿,清甜奶香的小寿桃便出锅了。
想到谢之骁过的应当是十九岁的生辰,小女郎便捏了二十个寿桃,而多出来那一个自然是她自己要尝的。
毕竟人生第一次做寿桃,当然得尝尝自己的手艺了。
谢之骁本来还不爱吃甜腻腻的东西,可一听是尤今今亲手做的后,立刻就伸手夹了个寿桃塞嘴里。
“好次…好次!”这厢寿桃还没咽下去,那厢他便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夸她,看向她的那双漆黑眸子亮晶晶的,好似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狼狗一般。
尤今今被他这幅模样给笑到,故意嗔他,“什么呀,你都还没吃下去就说好吃。”
谢之骁听她这话立刻嚼吧嚼吧吞了下去,“真的好吃!”
“你不喜欢吃甜的,我便没放糖,只加了一小勺蜂蜜,应当是不腻人的吧。”尤今今自己也尝了一个,于她而言甜度有些淡了,不过谢之骁不爱甜腻,这个口味应当是差不多的。
于是小女郎托腮看他,一双杏眼水润又期待。
“不腻不腻,一点儿也不腻!”
谢之骁答的欢快,此时此刻小女郎就算捧着一堆干草来让他吃,他都能心甘情愿高高兴兴地塞到肚子里。
更何况,这可是尤今今亲手给他做的寿桃呢,任谁都没有的!
谢之骁不由得想到小女郎初来谢府,他在校场不归家,当时尤今今还去校场给他送去点心的那次。
后来与女郎感情越来越好,他真是愈发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最可恨的就是他当时太不识好歹,那盒子点心白白便宜了秦言和孙逊那两个家伙。
不过如今好了,这寿桃可是尤今今单独为他做的,天下独一份儿!
谢之骁团吧团吧又塞了几个寿桃进肚子里。虽然不爱吃甜食,但这次的寿桃真如尤今今所说,不是特别甜,一想到小女郎还体贴他不喜吃甜而只放了一点蜂蜜,他就一口一个吃得更来劲了。
见谢之骁一下子就吃了七八个寿桃下肚,尤今今立刻开口拦住了他。
“还有长寿面呢,再不吃可就要坨了。”小女郎说罢便将那碗点缀着葱花还热气腾腾的面条往他跟前推了推。
面点最容易涨肚子了,寿桃吃饱了,肯定吃不下面了。
谢之骁扯着尖牙冲女郎笑,筷子捞起面就大口吃起来了。
而在听她说面条也是她下的后,他吃得便更起劲了。
尤今今托腮,面条虽不是她擀的,但怎么说也算是她下锅煮的了,而且那两个煎蛋也是她煎的呢。
谢之骁果然很能吃,即使吃了一个大海碗的面条,也能将剩下的十多个寿桃扫的一干二净。
而谢之骁这般捧场,也让尤今今觉得成就感十足。
见女郎笑意盈盈,谢之骁也更开心了。
心中热潮澎湃,只觉得这个生辰比他曾经过得每一个生辰都要好。
他看着她咧嘴笑得灿烂,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刻拉住她的手,漆黑眸子亮晶晶的,“差点忘了,我还有个好消息要跟你说!”
“过几天我要去幽州,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了。”
尤今今一听谢之骁说自己要离开,顿时娥眉一蹙。
这算什么什么好消息呀,他就那么不想在家里待吗?
这些日子,她虽有些嫌他烦,可若是乍然离开几个月,她还是有些不能适应的。
谢之骁见小女郎要恼,一边高兴又一边不舍,高兴是他发现尤今今也不想同他分开,不舍是他也不想同她分开这么久。
只是这次幽州那边,那些北夷频繁骚扰,蠢蠢欲动,大有攻进之势。
他爹和那些谋士商量了几夜,最后便将北上伐敌的重任交给了他。毕竟如今局势动乱,他爹也离不开冀州,而眼下最合适的人唯独只有他了。
谢之骁当然不畏惧,保护百姓,抵御外敌本就是一个将士的职责。
而且,这次他也向他爹娘提了个要求。
谢之骁将她额前的头发往后顺了顺了,黑压压眼底全是隐隐期待。
“你放心,我爹已经答应我了,等我平安回来,我要你做我的夫人!”
谢之骁的意思自然是要让尤今今做他的正妻。
而尤今今闻言果然立刻愣住了,霎时有些懵懵然。
谢之骁捏了捏她的手继续正色道,“我不需要你去生孩子来证明什么,你能做我的妻子,绝不会是因为你有了身孕。”
那日听她说完,谢之骁心中便一直压着一块大石头。
他不想让尤今今认为,只有生了孩子才配做他的正妻。她就是她,他要的也只是她,无论是什么身份,她做他的妻子都是理所当然,而非是因为什么旁的理由。
所以这几日谢之骁一直想快点让尤今今成为他的正妻,可老头子却旁敲侧击告诉他于理不合。
谢之骁本还一肚子气,心里想着大不了他带着尤今今出去立府去,才不想让她这么一直屈居妾室战战兢兢。
不过还没等他撒上气,幽州便传来外敌来犯的消息。
接下重任是一回事,当谢成说等他回来便升一升他的位置时,谢之骁便说自己什么都不要,而是直接开口替尤今今要了位分。
谢成虽诧异t,但最后拗不过谢之骁的固执只能同意。
而窗边的小女郎在听完谢之骁的这番话就怔住了。
尤今今杏眸微瞠,有些心悸,又有些不敢相信。
前几日她同他说了镯子的事后,她当时还以为他不情愿萧夫人做主抬她做夫人,后来他说了那些话她又没太懂他的意思。
直至现下,尤今今才明白了谢之骁当时为何会那般生气了。
女郎眼底轻晃,胸口有什么东西酸酸的涩涩的。
如若不是错觉,她觉得谢之骁似乎比她想的,还要更在乎她一些。
可听他只轻飘飘说了去幽州,又未说什么事,尤今今总觉得不似他说的那般简单。
见尤今今垂睫不语,谢之骁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手,“怎么了,你不开心我同我爹说吗?”
谢之骁生怕自己这番行径又触碰到了小女郎的敏感心思,此时见她默默不语,忍不住有些惴惴。
他是鲁莽了些,可他只想要她自在些。
可她若是因此而难受,那他会更难受的。
“没有,我怎会不开心呢。”尤今今抬眸看他,眼底湿润润,立刻否认道。
她怎么会不开心呢?
她只是……只是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了。
若是先前尤今今能得到谢之骁的这般允诺,她定会欣喜若狂。
毕竟正头夫人的位置,可是她上一世,这一世都难以触碰到的。
但此时真听到了谢之骁的那番话,她虽高兴却又隐隐愧疚。
他那般的直白热烈,对她的喜欢也毫不掩饰,可尤今今觉得自己似乎无法去回应他。
她喜欢谢之骁吗?
她也不明白。
应当是有些喜欢的吧。毕竟看到他吃光了寿桃和长寿面会开心,听到了即将分离也会有些怅然若失。
且猜到了他去幽州怕是会上战场,心里更是隐隐担忧。
但真要谈如何如何爱之深,似乎也谈不上。
“高兴还噘着嘴,这可不像高兴的样子。”谢之骁忽然抬手捏住了小女郎的嘴,眉头挑高,眼底的笑意恶劣。
被他揪成了鸭子嘴,尤今今顿时不高兴了,抬着湿润杏眼瞪他,立刻拨开了他的手,但开口却不是抱怨。
“郎君去幽州是要打仗吗?”
谢之骁闻言咧嘴,唇畔两颗尖利犬牙笑得让人恍神。
“你在担心我?放心吧,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变成小寡妇的。”
见这人还一脸吊儿郎当地笑,尤今今气得拧了他胳膊好几下,可惜谢之骁的胳膊肌肉实在太硬,掐得她手都疼了,他还在那呲牙笑得灿烂。
一下子惹得尤今今更生气了。
亏她还在这儿担心他的安危呢!他竟然一点都不当回事!
怕小女郎更恼,谢之骁立刻握住她的手给她捏,漆黑眸子定定瞧着她,低声哄着她。
“放心吧,我有把握的,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说着他又掏出了怀里那枚荷包,在小女郎的眼前晃了晃。
“更何况还有它呢,有它在,就更不用怕了!”
看着那枚边缘和绣面都有些磨损的荷包,尤今今眉头微皱。
这不是当初萧夫人托自己给谢之骁缝的艾草荷包吗?
这才绣了几个月啊,怎么就破成这样了?
意会到了小女郎的眼神,谢之骁耳根一烫,默默地就将荷包又塞了回了怀里。
他才不会说,每天在校场他都要将荷包拿出来看好久呢。
尤其是冷战的那些日子,晚上一睡不着就将荷包拿出来摩梭着,似乎这样尤今今就在他身边一样。
时日一长,这荷包能不破吗?
而尤今今只当谢之骁用东西不仔细,不过也没太在意,不过一个荷包而已,破了就再缝一个好了。
…
谢之骁生辰一过,这去幽州北伐的日子也迅速提上日程。
虽他说的笃定,但毕竟战场刀剑无眼,尤今今还是心里不安。
可自己毕竟只是内宅女郎,又不懂军事,便想着趁谢之骁出征前,去庙里给他求个平安符也好。
而这日上午,等尤今今到了济安寺前,倒是意外碰到了那位虞氏女郎。
虞婉儿自然也是知晓了谢之骁即将北伐的事,不然也不会特意出一趟门来这庙里。
只是……她美目微扬,目光落在了眼前那娇艳女郎的身上。
心中冷哼一声,还真是赶巧了,竟然想都想到一处去了。
第73章 端倪
尤今今自然也很诧异会在寺庙前遇到虞婉儿。
但既然碰都碰见了,碍着虞氏的面子,也不好一句话都不说。
所以尤今今便主动体面招呼了一声。
“虞二姑娘。”
而虞婉儿也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比起之前冷淡了不少。
虞婉儿如今对尤今今当然没有好感。
起初时,她以为尤今今只是个低贱妾室不足为惧,可未曾想到这尤氏手段那般厉害,竟然笼络的那萧夫人连正室都愿意让她当。
所以此时此刻见到尤今今,虞婉儿自然无甚好脸色了。
萧夫人那条路走不通,那她便要换条路。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只光靠一身美艳皮囊,那可留不住一个男人的心的。
她必须要让谢之骁知道,她才是这个世上最懂他抱负的女人。
见虞婉儿神色淡淡,尤今今便也没多热络。反正她面子功夫已经做到位了,搭理不搭理那便是虞婉儿的事了。
见她进门后去了别处佛堂,尤今今便转道朝着一旁的百岁宫去了。
济安寺是冀州最灵的寺庙,有上下近百座佛堂,平日里也是香火鼎盛。
今日尤今今特意还起了个早,坐了马车到这儿,已经有不少香客在这里了。
和庙中师父说了自己是来求平安符的后,那师父便替尤今今折了一道符,而后便诵经加持。
蒹葭在外侯着,而尤今今在庙外的香炉里烧了三炷香后,便进了佛堂便跟着那些香客一般,跪在了佛像前的蒲墩上。
佛像庄严而又仁慈,眼眸低垂,似是含着几分笑意。
尤今今阖眸,双手合十放在了胸前。
前世她活得艰难坎坷,如履薄冰。那般惨烈地死在了城楼之下,她便向苍天哀悼,为何这般对待她。
而老天也似乎真的听到了她的哭诉,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
如今这般,尤今今还是很感念神佛的。
所以在知晓谢之骁要去出征,纵然知晓他前世是最后的赢家,她也想着诚心替他求一个平安符。
跪在蒲墩上替谢之骁求了平安后,女郎便起身将早已准备好的银两放到了功德箱中。
此时那师父也已替她求的那道平安符诵经完毕,尤今今接过后便轻轻道谢。
虞婉儿这厢则是先去了求姻缘处,捐了不少香火却只得了个下下签。
一张俏脸顿时就黑了。
“施主所求并非良配,及时回头才不虚此行。”解签的师父捏着那根签,看向虞婉儿的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但虞婉儿却是半分未听进去,只不甘回道,“世间诸事,皆是人为,一根签怎么就能做数了。”说着便将那签随手丢到了一边。
师父见状只笑着摇头,“天道轮回,人各有命,施主切不要不珍惜如今来之不易的机会啊。”
这番话虞婉儿自然听不进去。
她既然能重生,那便表示老天爷是站在她这一头的。
不然为何她前世选错了路,老天又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既然前途已知,她当然要选择那条最尊贵的路。
知道尤今今是来是替谢之骁求平安符的后,虞婉儿心底便隐隐不屑。
尤今今再怎么和她比,也永远比不过她的未卜先知。
这便是她的优势。
因为她知晓,前世的谢之骁幽州与北夷一战大获全胜,哪里需要什么根本就没有价值的平安符呢。
所以虞婉儿准备给谢之骁送一根箭矢。
而这箭矢自然是在半个月前她便开始着手准备了。
前世谢之骁便是因为幽州那一战而名声大噪。所以虞婉儿早就知晓这一世谢之骁也会去幽州,所以半个月前她便私下里偷偷找了一个冶金师,替她冶造了一根孔雀羽翎的箭矢。
传闻前朝名将段起,上阵杀敌最勇猛的武器便是一把孔雀弩,形如孔雀,而所放出来的箭矢也如孔雀羽翎。
虞婉儿前世便听说过谢之骁颇为欣赏段起,平日又最爱收藏各种兵器,她虽做不成真的孔雀弩,但却可以打造孔雀羽翎的箭矢好投其所好。
比起什么不起作用的平安符,还是她的东西才叫有价值。
所以在离开寺庙后,虞婉儿便去了冶金处取回那根箭矢。
镀金的箭头和碧绿幽蓝的孔雀翎,果真如传闻中一般,格外威风。
坐在马车上,女郎指尖摩梭着那锋利箭t头,一双美目全然的志在必得。
她虞婉儿,讨好男人便就从未失手过。前世她能从那堆美艳姬妾中将刘衡抢过来,这一世她也定能将谢之骁从那低微妾室的手上抢过来。
毕竟男人,不就那么回事。
虞婉儿这厢正沉浸在思绪之中,忽然马车一个趔趄,她顿时娥眉一蹙。
“怎么回事?”
“女郎,不知哪来的酒鬼挡在路中间了!”车夫无奈答道,他驾车驾的好好的,不知哪里跑来的酒鬼挡他的道。
虞婉儿闻言撩开了车帘,向外看去。
“郎君,小心些啊!”清秀女郎将那醉鬼扶起来,却被那醉鬼一把推开。
“别管我,我要去找今今,我要去找今今!”那醉鬼一手提着一壶酒,一边骂骂咧咧地喊,“你不是说今今就在这里吗!她在哪儿呢!你到底把她藏哪儿去了!”
“郎君,今今就在谢府,妾身待会儿就带你找她好吗?”夏荷心里憋气,但依旧要摆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
今今,今今,就知道今今!那个女人就那么好吗?一个两个都惦记着她!
马车上本还有些不耐的女郎,在听到那醉鬼和女子的话后,顿时美目一诧,立刻叫车夫停了马。
…
尤今今这厢已经回了府中,萧夫人知她一大清早便去寺庙为二郎祈福,直夸她细心体贴。
谢之骁这几日都在为去幽州的事在校场忙的很,常常都是深夜才归。
明日他便要出发去幽州,所以尤今今便想着提前给他准备好衣裳和干粮。
所以在东屋陪萧夫人用完了午膳后,尤今今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昨天她便让谢之骁将那艾草荷包给他,说要丢了再给他绣个新的,可他却说这个好,非不让她丢。
尤今今见他一脸不舍的样子,只能决定给荷包修补修补,毕竟那绣面已经磨损不少了,若是他日被旁人瞧见他堂堂一个谢府二郎君,竟随身带着一个破旧荷包,那就实在叫人笑话了。
所以小女郎今日便打算寻个时间将荷包补一补。
这会子回了北屋,便坐到了窗边趁着日头正盛,拿着针线开始绣。
明日就要出发,所以今日谢之骁便在校场将事情尽快处理了,争取早点回去和尤今今在一起说说话,且还能提前回去收拾一番。
所以忙的午膳都没吃,终于在酉时赶回了府。
而那厢刚刚匆匆下马,往北屋赶去,便被在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青衣女郎给拦住了。
谢之骁皱眉,冷睨了一眼面前的人,见是大嫂的堂妹,以为谢之祈有什么事,“你有事?”
“骁哥哥,你且等一下。”虞婉儿上前一步,那双美眸在昏黄的日光下隐隐绰绰,“婉儿只是有话想对你说。”
其实原本今日虞婉儿只是想单纯将那孔雀箭矢送给谢之骁的。
可那路上所遇之事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没想到,她只是去了一趟寺庙,老天便如此助她。
虞婉儿就知道,老天爷既然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就定然会助他一臂之力的。
只是她未曾想到,那尤氏竟然胆子那么大,竟敢捏造一个假身份进了谢家。
今日在听到那醉鬼和女子说什么“找今今”,“今今在谢府”的时候,虞婉儿便心中生疑。
下了马车旁敲侧击一番追问,才从那女子的口中得知,那尤今今根本就不是什么国公府管事老媪的女儿,而是晋安一所名唤胭脂楼里的琵琶女。
且那女子还说,尤今今昔日还曾做过那个醉鬼的妾室,而那醉鬼也非普通人,而是青州梁府的梁珩也。
虞婉儿当下便惊了。
回谢府后便立刻书信一封去兖州让父亲着手调查此事。
若此事是真,那尤今今还想做什么正妻?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一个低贱女闾出身的琵琶女,还竟妄想鱼跃龙门,成为谢府的少夫人。
这尤氏若是真有这般虚妄心思,那就别怪她将她踩到泥淖中了。
她就不信,难道谢之骁真的会爱一个妾室,爱到连最低贱的女闾女郎的身份都不在乎吗?
一个名门世家,又怎会接受身份如此卑微的正头夫人呢。
当然,如今还未有确实的证据在手,虞婉儿自然不会就这么在谢之骁面前说出今日发生的事情。
等证据确凿了,她再揭露那个琵琶女也不迟。
于是她抬头,美目半弯,嗓音格外轻柔。
“骁哥哥,听说你明日要去幽州了,婉儿便想将这个送给你。”说罢女郎便接过了身旁婢女递过来的木匣,然后便在谢之骁的面前打了开来。
“这是镶着孔雀翎羽的箭矢,一定能助骁哥哥凯旋的。”
谢之骁扫了一眼那木匣中的箭矢,又冷冷睨眼面前的虞婉儿,心中只觉莫名其妙。
这人谁以为她谁啊?他跟她很熟吗?要不是以为大哥有什么事,谢之骁压根都不会停下来浪费一丁点儿的时间。
真是晦气,耽误他回去见尤今今。
“你送错人了。”谢之骁冷冷甩了一句话后,便继续大步往北屋赶,他还急着回去和尤今今说话呢。
虞婉儿愣住了,待她反应过来时,谢之骁早已离了她一大截路了。
她看着木匣中未送出箭矢,有些不可置信,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质疑。
作为关东二姝之首,不说前世如何,就是这一世,拜倒在她脚下的男人那也是数不胜数。
况且,前世虞婉儿也不是没听闻过,谢之骁爱慕她的传闻,怎么今日她如此主动了,他竟然是这般冷漠态度。
虞婉儿捏着拿箭矢,心里实在气堵憋闷。
她今日故意在门前候这么久,就是想让谢之骁收就她的礼物,好知晓她才是那个最懂他的人,谁知竟然这般冷冰冰的忽视她……
难道真是那个卑贱妾室,才会让这谢之骁这般冷淡吗?
好,当真是好极了,虞婉儿气笑。
等父亲查清楚,她一定要让谢府上下所有人都知晓,他们一直捧着的小夫人到底是个什么低贱东西!
…
谢之骁进院子的时候,便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女郎正坐在榻前,低眉绣着他的荷包,眼睫轻垂,恬静而又温柔。
他心头一热,大步就走到了窗边。
尤今今似有察觉,抬眸看过去便看到了他黑漆漆的眼,霎时杏眼弯弯,带着一丝惊喜。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谢之骁则是伸手去摸她的脸颊,“脸冰凉,怎么坐在风口吹风,冷吗?”
女郎摇头,觉得他问的有些好笑:“都春天了,哪里还有那么冷啊。”
接着便将自己修补好的荷包举到谢之骁眼前晃了晃,唇角一弯,笑容很是甜蜜的样子。
“快看,我都把它补好了呢。”
第74章 不舍得
尤今今这次可是将这荷包上的绣面用淡黄色丝线又仔细补了一层,而那边边角角有磨损的地方也都绣上小朵桂花再滚了一道边。
这下远比之前要结实耐磨多了。
谢之骁自然也是喜欢的不得了,想到小女郎特意给他补了这么久,接过手之后更是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怀里。
“等等。”尤今今拉住了他的手。
谢之骁微愣,只见女郎转身往屋里走,很快便拿着东西过来。
“这是今日在济安寺求的平安符,我把它一并放在荷包里吧。”
看着那枚小小的平安符,谢之骁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与惊喜。
“你替我求的?”
尤今今点头,接着便将荷包的系口打开,再将那枚小巧的平安符塞进了荷包的夹层里。
艾草荷包里塞的虽是艾草,但尤今今当初缝制的时候便特意留了一个小夹层用来放东西,没想到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了。
放好平安符后,尤今今便将荷包系紧递给了谢之骁。
“我听说济安寺很灵验的,这个平安符郎君可不要弄丢了,此番凶险,郎君一定要保重自己。”
女郎的嗓音轻软,水润的眼底柔光点点。
谢之骁接到手上,爱不释手地摩梭了一下,一颗心热潮澎湃的。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求平安符。
昔日第一次随父出征的时候,他爹便告诉他,像他们这种杀孽太重的人,佛祖是不会保佑的,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想活就得靠真本事。
所以他一刀刀的拼,一战又一战的胜,几年下来大大小小也受过不少伤,连他自己都快习以为常了。
可此时他心尖尖上的姑娘又是亲自替他去求平安符,又是替他补了一下午的荷包,谢之骁的心顿时软得稀巴烂。
“我一定好好护着它,绝对不把它弄丢。”谢之骁眸子漆黑,晶晶亮地看t着面前的女郎。
尤今今闻言杏眼弯弯,嗔了他一句,“真是的,这是用来护你的,又不是要你来护它。”
谢之骁也笑,将荷包塞到怀里后便直接撑在窗台上,一个翻身便直接利落地翻进了屋内。
看他有正门不走偏走窗户,尤今今顿时无言,想到他明日出发的衣裳还没收拾,她立刻开口说道。
“箱笼都拿出来了,本来打算荷包绣好后替你收拾衣裳的。”
谢之骁扯唇笑,“就放那儿吧,现在不着急,我想和你说说话,明天走了又得好长时间见不到。”
说罢便走到女郎身旁,眼巴巴地贴上来。
尤今今面颊微红,抬眸看他,“日日都说话,那里还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啊。”
“当然有了,我想天天都和你说话,每天都有话要说。”谢之骁将小女郎的手拉住,顺势捏了捏她的手心,狭长如墨的墨子全然的不舍得。
谢之骁是真的不舍得啊。
这几年也出征了不少地方,可以前从未像如今这般也不舍得过。
他现在一日见不到尤今今都觉得思念,更别提接下来怕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人了,真是想想都觉得难受。
尤今今见他这幅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水润杏眼轻剜他,“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说罢又记起什么似的,“你还没用过晚膳吧?”
这几日谢之骁都忙到深夜回来,所以小厨房都没有备上许多菜,今日又不知他提前回来,还没吩咐下去要加菜呢。
“那我去吩咐一声,让小厨房今天多做些菜。”尤今今说罢就要往屋外走,却被他拉住了手。
“不用,长吉方才看到我回来了,自会去安排的。”谢之骁嗓音轻快,反正是半点都不想和面前的女郎分开。
尤今今没法,只能同他一道坐在了窗边的小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小话,二人黏糊了一阵,小厨房的晚膳也做好了。
待用完了晚膳,窗外天色也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尤今今看着他空空的箱笼忍不住催促,“你明日几时出发呀,这会子也该收拾了吧。”
谢之骁见她一脸比他还着急的模样,挑眉笑了笑,起身捏了一把小女郎的软腮,“明早卯时走,不用急。”
虽然说着不用急,但怕尤今今怨他,谢之骁还是往柜子那头去了。
小女郎嗔他,语气却有些娇,“卯时那么早,当然得着急了。”
说罢便托腮看着谢之骁收拾衣裳的背影。
少年身材劲瘦挺拔,宽肩窄腰,一双长腿也是格外有力。尤今今看着他矫健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脸蛋微红,生怕被他察觉,立刻抬手轻轻给脸颊扇着风祛热。
路上也没办法太讲究,谢之骁便如往常一般随意塞了几件衣裳和袜子、靴子,看了柜子一圈觉得没什么好收拾的后就准备合上箱笼大功告成了。
尤今今见他如此粗糙,终于坐不住了,立刻又上前打开柜子给他拿了不少巾子。
“带多些,有水的时候还能擦擦身子。”
说着便又给他拿了一罐子她自己平日里擦身子的香膏往他箱笼里塞。
谢之骁见状,瞳孔一怔,连忙拦住她,“给我这个干嘛?”
尤今今抬眸,那双杏眼水润润地瞅着他,“如今正是干燥时节,若是身上有哪处干裂了,郎君就用这香膏抹一抹,会好受些的。”
小女郎一番温声软语,听得谢之骁的心扑通扑通跳。
尤今今说这话当然是有道理的。这些时日子与谢之骁日渐亲密,所以每次沐浴后他替她抹完香膏,尤今今看着他有些干的嘴唇个脸颊,也会仔细替他抹上。
虽然一开始谢之骁抗拒的很,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谁会抹这些女人家的东西啊,可拗不过尤今今的撒娇以及嫌弃他粗糙,最后只能任由小女郎对他上下其手地抹了。
后来抹了一次后,小女郎温香软玉的小手轻轻替他揉捏抹脸,谢之骁便不由得心神荡漾,欲罢不能了。
但在屋里替他抹,和他自己拿着那香膏在外头抹可不一样啊。
这要让秦言和孙逊那两个家伙看到,那不得笑死他啊。
可小女郎水汪汪的眼神实在叫人难以拒绝,且她又是真的关切担忧,谢之骁便没将那香膏拿出来了。
带着也好,反正都是尤今今的东西,想她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也挺好。
谢之骁迅速收拾了一番,尤今今便在一旁仔细检查,看他有没有漏带什么,最后确认无误后,两人方才歇息。
看着小女郎那温柔认真的模样,谢之骁忍不住将人捞到怀里一顿狠亲。
若是以前,有人在谢之骁面前说什么,男人除了在外打拼,还得有媳妇孩子热炕头才好,有了媳妇才是有了家这种话,谢之骁定会不屑一顾。
女人那种矫情麻烦的物种,他才不需要。
所以他十九岁前的那些日子,对什么男欢女爱压根都没有兴趣。
他更不会觉得,自己往后会对一个女子日日牵肠挂肚。
要是当时有人对谢之骁说什么他日后一定会对某个女郎死心塌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那人一脚。
可如今,他就是喜欢尤今今,喜欢到她的矫情麻烦他也喜欢。
喜欢到就算尤今今扇他的巴掌赶他走,他也要死乞白赖地缠着她。
被谢之骁亲得晕晕乎乎,尤今今觉得身子有些发软,直到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她才推了推他的肩膀。
谢之骁察觉到后,恋恋不舍地松了口,耳尖红红地怀住女郎,俯身低下头埋在了她的肩窝里不愿放手。
不舍得,一丁点也不舍得。
被他缠得身子都有些热了,尤今今无奈,“沐浴歇息吧,明日你还要早起呢。”
听到沐浴两个字,谢之骁顿时黑眸亮了,一个拦腰便是将小女郎打横抱起朝盥室走,扯唇冲她笑得恣意妄为。
“那就一起吧,更省功夫。”
尤今今都要被他的厚脸皮给惊呆了。
而事实也证明,两个人一起沐浴,并不会更省功夫。反而比一个一个地去洗,多费了将近一个时辰。
如若最后不是尤今今撒娇累了要歇息,那怕是谢之骁还得多闹腾一个时辰。
躺在榻上的一团软被里的时候,尤今今觉得全身都泛着酸,而罪魁祸首则殷切地给她捏着腰。
小女郎懒得理他,若不是看在他明日就要出发的份上,她方才才不会任由他胡闹呢。
不过今日他回来的早,现下也才是戌时,纵然明日卯时出发,还是能睡上不少时辰的。
似乎是想到了,尤今今翻身朝向他,因着方才在盥室的春情,衣衫微乱,此刻桃腮还泛着红潮,一双剪瞳也蕴着点点水光,瞧着便好不惹人怜爱。
“明日你出发前记得一定要叫我,不许又不叫我。”女郎嗓音温软,清凌眸子神色认真。
上次谢之骁去兖州,她明明都说了记得早上喊她,可他偏偏不喊,让她好生生气的。
谢之骁弯眸,漆黑的眼底点点发亮,故意笑她,“卯时那么早,你那时候可是睡得正香呢。”
“那又怎样,你就得叫我。”小女郎嗔他,扬起美目剜他,“这次再不叫我,你回来也不要同我说话了。”
看女郎这幅爱娇模样,谢之骁又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这次肯定叫你,不叫你我就是小狗。”
尤今今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心里却想着谢之骁本来就是狗。
这么想当然不会这么说,可谢之骁似乎看出来了小女郎在想什么,立刻便将替她正在揉腰的手,转捏为挠。
“尤今今,你又在心里骂我是吧!”他扬声,故意挠着她的痒。
尤今今顿时被挠得笑得花枝乱颤,想要躲却被他箍得死死的,没办法,只好向他嘤嘤讨饶。
“郎君、郎君,快些饶命,我知错了呀!”
第75章 乖乖
见小女郎嘤嘤撒娇叫他郎君,谢之骁本想就此放过,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耳尖一红,将人压在了榻上。
“叫我夫君,我就不挠了。”谢之骁压低身子,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盯着女郎,
尤今今一怔,有些羞恼。
“才不要……”小女郎扭头,白嫩脸蛋瞬间浮上了两抹红霞。
虽最近二人情事频繁,再亲密的事也都做过了,可在称呼上也没什么额外的变化。尤今今平日里总唤他“郎君”,那事上被折腾狠了气不过便叫他“谢之骁”。倒是谢之骁为了她尽兴,死乞白赖缠着她的时候,倒是“宝宝”“乖乖”“娇娇”地乱叫。
此时乍然让她叫夫君,尤今今倒是真有些叫不出口了。
见小女郎不依,谢之骁便又多施了几分力气,直挠t得她笑的眼泪都快出来。
“叫不叫,叫不叫。”他捏着女郎的那截小腰,漆黑眸子就这么看着他,不依不饶的。
尤今今实在觉得痒,见谢之骁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只能盈着水漾漾的眼儿连唤了几声求他。
“夫君,夫君,夫君!”
女郎绵软声调在耳边响起,妥协似的叫了他好几声,谢之骁瞳孔微缩,耳尖红的要滴出血来。
胸膛下的那颗心扑通扑通猛烈跳着,热腾腾地沸腾了似的。
谢之骁以前从未觉得“夫君”这两个字这么动听过。可尤今今叫的就是不一般,就是好听,就是让他高兴死了。
看着女郎娇羞欲滴的模样,谢之骁忍不住压着她猛亲了几口,墨色的眸子全是亮晶晶的星星,最后埋在了小女郎的肩窝,嗓音低低的。
“乖乖,你真好。”
尤今今耳根一热,忍不住抬着水润眸子剜他。
在冀州,“乖乖”有大致有两种含义,一是上扬语调时,表示语气惊叹,常有不可置信,惊叹之意。而两字都读平调时,便通常是长辈对小辈,或者男子对女子的亲昵称呼。而男子这样称呼女子的情形,也只在夫妻之间,通常是夫妻感情甚笃,丈夫对妻子极为疼爱时才会这般称呼。
谢之骁小的时候,听过外祖父对外祖母这样叫,再大一些的时候听过他爹对他娘这样叫。
他当时纵然听到便也只是耳朵一过,倍觉肉麻。
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还会说这般酸话,简直就是丢人!
当时嫌丢人,现在倒是一点儿不觉得丢人了。
尤今今就是他的乖乖,叫自己家媳妇“乖乖”怎么就丢人了!那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就该如此!
而尤今今之所以耳热,倒不是因为谢之骁这么叫他,他之前也叫过,不过都是两人在榻上情难自已的时候“宝宝”“乖乖”的瞎叫。
这会子一本正经的,还真有些让女郎不好意思了。
毕竟尤今今在虞氏那里听过,知晓这含义,所以此刻听到谢之骁这么喊她,不由得有些耳热。
你一句夫君,我一句“乖乖”,小夫妻离别的前夜里也格外甜蜜。
点着蜡烛,窝在被子里,咬着耳朵说小话,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最后还是尤今今见夜太深,怕明日起不来,催促着他,谢之骁才依依不舍睡了。
翌日天还未亮,尤今今便自然醒了。
醒的时候,谢之骁正在穿外衣,她撑起身,也准备下榻。
正背过去穿衣裳的郎君,听到动静后,立刻回头看人,见尤今今不仅醒了,竟然一副还要起身的模样,便立刻伸手按住了她。
“怎么醒的这般早,再睡会儿吧。”谢之骁知道她爱睡觉,怕她逞能没睡够就起来送他。
小女郎闻言果然没好气瞪他一眼,她就知道,她若是自己不醒,谢之骁绝对又不叫醒她。
“又不叫我。”尤今今嗔他一句,刚睡醒的白嫩小脸一副既惺忪又不高兴的模样,扬着眼儿指责他,“不是说了今天必须得叫我吗?”
谢之骁有些不好意思,起床时还想着依她的话,叫她起来,可见小女郎睡得红扑扑的脸蛋,实在睡得太熟太香,便没忍心叫人。
反正他以前哪次不是自己一个人走,吵醒她干嘛呢,所以便没打算继续叫她。
这会子小女郎自己醒来,面对她的娇声质问,顿时有些过意不去了。
“不叫我,又要偷偷离开,明明昨晚都说了的。”尤今今也觉得委屈,她知道谢之骁是好意,想让她多睡儿。可她也是真心想起来送送他的呀。
见女郎眼眶红红,委屈极了,而谢之骁也当真是后悔死了。
“对不起,我往后再也不这样了,我要是在如此,你就扇我,狠狠扇我。”谢之骁捏了捏她的手,漆沉瞳孔全是愧疚。
尤今今虽有些生气,可想着毕竟他也是念着她,想让她多睡,今日他又要出征去打仗,她自然也不会气太久。
伸手拧了他一下,便算做解气了。
谢之骁见小女郎不气了,这才放下心来,伸着胳膊任她去拧。
“下次再这样,我真不理你了。”尤今今见他认错态度良好,这才愿意搭理他了。
谢之骁忙不迭颔首。
二人梳洗完了,一起用了些点心早膳。
谢之骁看了眼窗外天色,还不是很亮,空气有些凉浸浸的。
“你在屋里头送我吧,外头早晨冷的很,你别冻着了。”
如今正是倒春寒,早晚那天冷的和冬天没甚么区别。
尤今今闻言嗔他,“屋里送你,那我还起来梳洗作甚,反正来去都有马车,又不在外头吹风,哪里会冻着了。”
见她要去,谢之骁自然也欢喜。
马上就要几个月不见面,如今能和她多待一刻都是好的。
用完早膳,天刚蒙蒙亮。
尤今今便坐上马车,跟在队伍旁,一路送着精骑到城门。
谢之骁坐在高马之上,回头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女郎,立刻下马大步奔来。
女郎雪氅粉裙,发髻半挽,迎着冷风而立,吹得鼻尖微微泛红,谢之骁心疼,握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掌心裹。
尤今今抬眸看他一身甲胄,目光轻软,“荷包检查了吗。”
谢之骁应声,“在怀里揣着了,绝对丢不得。”说罢那双漆黑的眼又直直望着她,“记得给我写信啊,昨晚我们说好了的。”
想到以前每次和老头子出去打仗,军中那些糙汉子都有人写信,只有他,除了自己亲娘会在给老头子的信里关心他几句,再无旁人给他写信了。
如今有了媳妇,那必须得写,一个月,不对,半个月就要写一封!
“知道啦。”尤今今点头,随即冲他招手,“你低下来一点。”
谢之骁虽不解,但还是乖乖朝女郎低了头。
尤今今立刻踮脚,仰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谢之骁听完眼睛瞬间一亮,“真的吗?”
“当然。”
尤今今点头,杏眼弯弯。
在他那日说要去幽州的时候,她便早就写了一封信塞在了谢之骁的那些衣裳里。至于写的是什么,那就自然先不在提了。
谢之骁肯定开心啊,兴高采烈地抱起小女郎转了一圈,两颗尖尖的犬牙笑得恍人。
“我一定会给回信的,等着我!”
尤今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闹了个打大红脸,立刻推他小声催他放她下来。
谢之骁放人下来,狠狠亲了她脸颊一口。
“我走了。”
他目光漆沉,依依不舍。
尤今今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心口有些酸酸的。
“郎君一定要平安归来。”
谢之骁重重点头,“快上马车吧,外面冷,我走了。”
尤今今摇头,目光盈盈,“你先走,我待会儿再上去。”
看着小女郎这副娇怜模样,谢之骁心口涩然,但是时辰已经不容许再耽搁了,只好心一狠转身大步离开。
尤今今站在城门外,看着谢之骁上马,回头冲她招手。
直到他骑到到了队伍前头,见不到一点身影,尤今今才坐上马车回府。
回到北屋后,蒹葭心疼的将手炉拿过来让女郎暖手,在软榻下也生了一盆碳火。
屋里头暖洋洋的,尤今今的心却是空落落的。
抱着汤圆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毛,小肥猫倒是懒洋洋的打起呵欠来了。
蒹葭在一旁用银钳拨着碳,看出来小女郎的情绪,不由得开口,“女郎可是在想着二郎君呢。”
尤今今闻言小脸一红,没想到蒹葭会直接戳破她的小心思,顿时有些羞窘。
“哪有的事,你别乱说。”
见尤今今羞恼,蒹葭笑着,“总觉得如今的女郎和奴婢最初见到的女郎有些不一样了。”
尤今今一怔,有些疑惑,“哪里不一样了?”
“奴婢觉得以前的女郎总是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如今倒是更快乐自在了。”说罢蒹葭又眼含笑意,“有二郎君这般疼爱你,女郎往后再不用提心吊胆了。”
蒹葭毕竟也是陪尤今今从国公府过来的,自然知道蒋云霁是个什么德性。自家女郎这般温柔善良,又娇艳夺目,哪里是他能配得上的。
谢家二郎起初虽霸道凶蛮,可后来和女郎那般好,又呵护女郎到了极点,他们这些做婢女的自然也是看在了眼里。
而且她也明显觉得,女郎比之以往,开心自在多了,而其中缘故大抵是谢家二郎。
蒹葭当然希望,自家女郎能一直这般开心自在下去。
尤今今面色一红,虽如今她对谢之骁已经不是全然的畏惧,但说爱却也实在谈不上。
喜欢,当是有些的吧。
不过也不敢全然地交出自己的心,毕竟前世之缘t故,尤今今真的很难再去完全地相信一个男人了。
虽然乱世孤零零一个女子很难立足下去,到将命运全全系在一个男人身上,尤今今也是不敢的。不过她没有什么武功本事,只能靠攒钱,攒个小金库做自己的倚仗了。
毕竟有钱能使磨推鬼,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哪怕终有一日被人厌弃,她也能买处宅院,安稳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所以在蒹葭说自己往后有了谢之骁的疼爱就不用提心吊胆的时候,立刻开口道。
“蒹葭,如今乱世,我们女子虽柔弱,但全然指望男人是万万不妥的,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们必须得有后路才行。”
蒹葭有些懵,“后路?”
尤今今点她,“你觉得人在世上靠什么立足?”
蒹葭想了想,自动带入了自己,便回道,“家人?朋友?丈夫?”
尤今今摇头,“若是家人靠得住,你我为何在此处”
蒹葭思索了一番,最后讪讪摇头。
她九岁就被父母卖到了国公府做丫头,这样的家人如何能说成靠得住呢。
“朋友之间也是有来有回的,她可以帮你一时,但能帮你一世吗?”尤今今又道,“丈夫就更不必说了,若拿身家去赌这样虚妄的真情,实在太险。”
蒹葭若有所思,又有些不解,“女郎是不相信二郎君会一直对你好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今谢二郎对女郎是死心塌地,极其呵护疼爱,谁人见之不艳羡,可未曾想自家女郎竟还是这般不安。
尤今今听蒹葭这样说,立刻轻轻摇头,“也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敢全然的相信。”
谢之骁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心中自然也知晓他如今对她有情,她也想尽其所能地去回应,人心复杂,她怎敢随便去赌呢。
“那女郎你的意思是……”蒹葭迟疑。
尤今今起身将汤圆放下,小肥猫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到了一旁的小软垫上懒洋洋地趴着,而尤今今则是走到衣柜前,将自己藏在里头的小匣子拿了出来,将其放在了小桌上后便朝蒹葭招了招手。
“人要自立,当然还是得有银钱撑着才行,他日若是我离了谢府,我们两个就好好在外面买处宅子过日子,也不靠什么男人了。”
正歪在软垫上的汤圆像是听懂了似的,立刻爬起来“哒哒哒”地跑到了尤今今跟前,小肉垫趴在了女郎腿上,仰着圆脑袋“嗯嗯”喵了两声,两个少女顿时都被它这模样给逗笑了。
“知道了,知道了,到时候也带着你。”尤今今半蹲着身子,轻轻揉了一下汤圆的脑袋。
接着便对蒹葭将桌上匣子打开,里头珠宝首饰满满当当。
“改日有时间,你陪我一起挑一部分去换些银钱去。”
当初杨妈妈发了一些善心,赠了她一些金银首饰作嫁妆,其中还有萧夫人和虞氏送的,当然还有谢之骁给她买的。
除此之外,她每月在府里的月例银子也不少。
尤今今当初入府拿第一个月的月例时,都有些诚惶诚恐,后来才得知,原来萧夫人给她发的月例是按少夫人的份例来的。
且再除了这些,她还有一箱子小金条,也是过年的时候,谢之骁给她的,同时还将北屋的库房钥匙给了她,他在府中那份的月例银子也一并让长吉去领给她。
虽然尤今今不打算去动他的钱,但如今既然给了她握住的机会,那自然要多握些。
所以尤今今如今也是实打实地手上有钱,心里便踏实多了。
若是有哪一日,谢之骁厌了她,弃了她,她有银钱傍身,也不再怕了。
蒹葭闻言点头,确实如此,还是她家女郎想的周到,她回头也不能大手大脚花钱去买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了,必须得和女郎一起好好攒钱。
…
这厢北屋一团和谐,那厢东屋也不嫌着。
自家二郎出征,虽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做父母的就是做父母的,嘴上说着不担忧,心里还是关切的。
虽没主动送行,但谢成还是派人跟着去看了,这会子人还未归,他便只能站在院门处巴巴地儿等着。
萧夫人坐在院子里喝着茶,看着谢成的着急模样忍不住抿唇笑。
“让你去送你又不去送,这会子知道着急了。”
谢成一听老脸一红,心虚似的往回走,依旧嘴硬否认,“我哪里着急了,我、我就是站门口吹吹风而已!更何况他都老大不小了,还要人送干嘛!”
萧夫人知他嘴最硬,只捧着茶盏漫不经心地吹着热气,“你们父子两个真是一样脾气,说句关心的话就跟要了命似的。”说罢萧夫人便轻轻抿了口茶,叹气道,“还好如今有今儿这孩子走到二郎心里去,知冷知热的问着,也不叫他整日只会打打杀杀,别人都怵得慌。”
谢成听萧夫人提到尤今今,顿时眉头一拧,朝萧夫人道,“这臭小子丢了魂儿一样,说回来就要将妾室扶正,我知今今是个好姑娘,可夫人前头不是允了她,待生下孩子再立正室吗?”
谢成这番话自然是在怀疑尤今今是不是在谢之骁面前说了什么不安分的话,故意煽动了自家二小子替她要位分。谢成自然也不是不愿答应让尤今今扶正,只是他的想法和萧夫人一样,等生下孩子再立,岂不是更名正言顺些。
如今无所出,身份又低,立为正室,自然会落那些族中长辈的口舌。
萧夫人倒是没顾及,先前自己和尤今今提也是怕自家二郎不上心,伤了小女郎的心,这才私下给了镯子,去安女郎的心。如今自家二郎开了窍,知道护着自家媳妇,萧夫人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反对,于是便冲着谢成扬声。
“孩子的事,你就少管吧,早立是立,晚立也是立,只要他们小俩口日子过得好,那才是最要紧的。”
见萧夫人面色微愠,谢成立刻语气略带讨好,“我知道,所以我后来不是答应那小子了了嘛。”
萧夫人轻飘飘剜他一眼,又悠哉悠哉喝起茶来。
“今今还去庙里替二郎求了平安符,一大早又跟着城楼去送人,可是比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还要仔细妥帖,你这个亲爹,连半句热心话都说不出来。”
谢成被萧夫人说得脸红脖子粗的,可偏偏又觉得无理反驳,只能闷头喝着热茶。
半盏茶后,小厮也来东屋传话。
听到小厮说谢之骁已经平安出发了,谢成这才安了心。
萧夫人又仔细问了几句,听到小厮说了尤今今和谢之骁二人在城门前的不舍模样,更是笑得开怀了。
不过夫妇两个还没开怀多久,便见府里的赵管事进了院子,见谢成和萧夫人在,便立刻过来通传。
“君侯,夫人,有客来访,正在外头侯着呢,说是青州梁家。”
谢成闻言眉头一拧。
萧夫人也有些疑惑,“这青州梁家与我们家从未有过来往,怎么如今连拜帖都不下就登门了。”
这自然也是谢成心中所疑,不过别人既然已经登门拜访,自然不能不理,所以当即便让管事去请人了。
而这厢尤今今正要去东屋和萧夫人请安,可刚到东屋的院门外便被人拦下了。
那管事的婆子说君侯和萧夫人正在屋里招待客人,让她在客房稍等片刻。
尤今今想着既然萧夫人和谢父在招待客人,现下只怕无暇去顾及她,她倒不如先回北院去算了。
对于这个未来的谢府二少夫人,管事的婆子自然是客客气气的,怕尤今今因此而心生芥蒂,便说了几嘴今日的客人是青州梁府的郎君。
尤今乍然一听青州梁府,心口猛地跳了几跳。
青州梁府,那不是梁珩也的府上吗?他们府上的人怎么会来谢家?
她记得前世梁家和谢家并无交际啊,且上一世冀州自立后,梁珩也支持的可是皇室刘氏啊。所以梁家的人怎么会来谢家登门拜访呢?
难道……
尤今今心头“咯噔”一下,一个荒唐而又可怕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蒹葭见自家女郎精神恍惚,立刻上前扶了一把,“女郎,可是身子不适?”
管事婆子也紧张来看,“小夫人这是怎么了?”
尤今今摇头,只抬眸看向那管事婆子,“方媪可知那梁府来的人姓甚名谁?相貌如何?”
方媪闻言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文质彬彬的,像个书生,说是什么、什么梁家四郎?”
若是说方才只是猜测,那此刻便是陡然一盆冷水浇在了尤今今的头上。
梁家四郎,那就是梁珩也!
他为何会来谢府?明明上一世梁珩也根本t与谢家无甚瓜葛啊……
难道梁珩也和她一样,和虞婉儿一样,他也重生了?
女郎如坠冰窖,面色惨白一片。
蒹葭见到,更是吓坏了,“女郎,女郎,奴婢去替你叫郎中!”
听着蒹葭的呼喊,尤今今这才回过了神,立刻按住了她的手,神色有些焦急。
“我无事,我们快些回去吧!”
此时此刻的尤今今已经无暇惊慌了,若是梁珩也真的重生了,那么他来谢家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若是让梁珩也知晓,他前世的妾室竟成了他敌人的小妾,新仇旧恨并加,定然要斗个你死我活的。
而现下,她绝不能让梁珩也知道她在谢府,所以当下尤今今便惨白着一张俏脸拉着蒹葭匆匆走了。
而小女郎没猜错,梁珩也确实重生了。
在他推尤今今挡箭的下一瞬,他便也被谢之骁一箭封了喉,死的时候眼睛还瞪得大大的,全然未想到自己竟会死的这般屈辱。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梁珩也的心里全是不甘心。
他不甘啊,不甘啊。
美人没了,城池没了,自己竟然还这般草率丢了性命。
他谢之骁算个什么东西,不通文墨的粗俗泥腿子,竟然还妄想称霸天下?凭什么呢,他到底凭什么呢!
而老天爷似乎是听到了他的不甘心,一睁眼竟然让他回到了青州未破前!
此时虽然谢成已经在冀州自立了,可对于他而言,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76章 来意
前世谢成在冀州自立,梁珩也全然不当一回事。
当时只觉不过一个小小武夫,难道还能颠覆朝廷不成,所以前期便一心拥护了刘氏。后来皇室逐渐衰微,谢氏逐渐吞并关东其他州域,大军直逼近青州附近的徐州时,日日沉溺于风花雪月中的梁珩也才突然反应过来,恐慌之余,立刻书信一封于晋安寻求刘氏支援。
可皇室早受王氏一族把控,自身都岌岌可危,哪里能顾得上远在北地的青州。
而青州安逸多年,军中那些将士早已疏于操练,一个个吃得脑满肥肠,如今突面高压,早已无精兵强将可御敌。梁珩也不愿投诚谢氏,只能疯狂招兵买马,强征徭役,一时之间青州民怨沸腾。
而谢之骁在领兵攻下徐州后,大军便直破青州城。
梁珩也强行招的那些兵马根本无力抵抗,仅仅一日青州便被谢之骁攻下。
至于他自己也被谢之骁一箭封喉射死在了城楼之上。
回想到前世自己死的那般屈辱,梁珩也便心生愤恨。
所以此番重生归来,他便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谢之骁报那血海之仇。
而他重生醒来时,正是今年二月。
此时冀州如同前世一般,早已自立,梁珩也一边庆幸老天爷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一边又沉浸着死在别人箭下的屈辱愤恨中,两厢交杂,又喜又悲。
而下一瞬不由得又开始惦念起自己府中的美人了。
那个尤氏,自己曾经最爱的尤小美人,前世他愧对于她,这一世必须好好宠着她。
而算算日子,前世的尤氏这会子早就入他府上了,这一世想必也是如此。
所以梁珩也当下便朝尤今今的小院奔去,想要去疏解心怀一番。
可谁知待他去了才发现那本应该住着尤今今的院落竟然空落落的,全然无人住过的痕迹。
当时的梁珩也以为是尤今今跑了,顿时勃然大怒。
可在府中发了一通火后,最后他的夫人潘兰儿才弱弱解释,说府中并没有唤“尤今今”的妾室,那处小院也一直从未住过人。
梁珩也顿时懵住了,找自己贴身小厮仔细盘问一番,才得知未重生前的自己确实去了扬晋安的胭脂楼,但并未在楼中遇到叫尤今今的琵琶女。
梁珩也怀疑是因为自己重生,这才导致了一些事情和前世有所出入。
所以私下他便寻人去了晋安,四处打听一番,最后从那楼中老鸨的嘴里得知尤今今已经入了镇国公府。
梁珩也本想着既然尤氏已经成了蒋云霁的人,便无心再争了。可后来得知蒋云霁做了驸马后,国公夫人已经将他院中的那些妾室美人遣了个干净。
梁珩也这才生出了几分心思。
想着既然尤氏被遣走了,那倒不如跟了他。所以当即便派人去扬州找人,可翻天覆地找了个遍,竟然没有一点尤氏的下落。
后来还是一对衣衫褴褛的祖孙两人,看到他寻人的画像后主动找上了门。
从她们的口中梁珩也才得知,原来尤氏如今竟然在冀州成了谢之骁的妾室,对外用的身份也不是什么胭脂楼女郎,而是国公府管事老媪的干女儿,且还备受谢之骁的宠爱。
梁珩也当即就怒了,这个谢之骁前世抢了他的城池也就罢了,这一世竟然还抢了他的女人!
新仇旧恨一起算,梁珩也当下便决定去冀州。
至于那夏荷,洗干净了也是清秀可人,且对他又是一番小意温柔,远赴冀州的路途遥远,自然需要红袖添香,所以梁珩也便将夏荷收了做通房,也算是对她告诉他尤今今下落的报答了。
不过谢之骁来冀州,自然不只是为了抢回女人,他此厢更重要的事是,向谢成投诚。
当然他不可能真的投诚谢氏。
他梁珩也既然能重来一世,又怎会再屈居人下。
刘氏不可靠,他便弃之自保。而谢氏纵然前世再强,如今才自立不久,手底下也不过冀幽二州,他此时佯装投诚,得了谢成信任后,他日共谋再反水,让他们兖州一战失利,届时他梁珩也定能将他们谢家狠狠踩在脚底之下。
至于谢之骁,他一定要亲手一刀一刀地手刃他,让他承受千百倍的屈辱与痛苦方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此时谢成在书房听了梁珩也此番来意,眼底划过几丝沉色。
“梁州牧能有这番诚意,谢某自然喜不自胜,只是此前梁州牧似乎对刘氏拥护颇深,如今怎会转投我谢成呢?”
谢成一向有话直说,在梁珩也说完自己的来意后,他虽心中有些高兴,但仍旧存疑。
谢成本就对梁珩也的突然造访心生疑虑,毕竟梁氏拥护朝廷不是一天半天了,他当初正月自立时,梁氏对外可是宣称只承认刘氏正统的。
但青州同属关东,若是能得到梁珩也助力,这关东六州落他谢家麾下岂不是更容易了。
梁珩也听到谢成问话后,自然也是早备好了理由,当即便对谢成笑道,“之前梁某愚钝,一心拥护朝廷,如今刘氏势微,那王氏一族把控朝政,民不聊生,而君侯英武非凡,又有治世之才,梁某当然要弃暗投明了。”
梁珩也这番话自然是说的谢成心中舒畅,开怀大笑。
可谢成也知晓投诚一事,当然不止是嘴上说说,行动上定然也是要有所表示的。
梁珩也也不是傻子,自然会意,便看向谢成道:“冀兖二州如今在君侯手中牢握,现下若得梁某麾下精骑助力,一统关东指日可待,等君侯成了关东霸主,他日入主中原,雄霸天下亦不是难事。”
谢成闻言眼睛半眯,看向梁珩也的目光若有所思。
“那梁州牧呢?梁州牧难道无所求?”
梁珩也闻言轻笑,看向谢成缓缓开口:“只望君侯大业成就之时,不忘了梁某的功劳便是。”
…
尤今今虽人在北屋,但还是密切关心着东屋的动静的,回来后便让长吉机灵些去东屋附近听着消息,自己则心不在焉地等着。
等待的时候,小女郎心中不由得浮现了数十种后果。
若梁珩也真的重生了,且故意在谢父和萧夫人面前拆穿了她是女闾女郎的身份,那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她的真实身份谢之骁是知道的,可此刻他人已经不在府上,若是谢父和萧夫人真的因此而怒,也无人能护着她了。
而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谢父和萧夫人嫌她身份低微,然后将她赶出府去。
赶出谢府如今倒是没那般让尤今今畏惧了,她现下害怕的是,若是失去了谢家的庇护,梁珩也会趁机纠缠上她。
但尤今今是万万不想再经历一番前世那般磋磨了。
想到此处,女郎不免又多了几分焦虑。
而此时她也在院里等了快半个时辰,越等越急,最后终于看到长吉匆匆小跑过来的身影。
尤今今见状,立刻站起了身。
而一旁的蒹葭也立刻上前去问,“长吉,情况如何?”
蒹葭毕竟是从国公府跟着尤今今来的,她当然知晓尤今今是胭脂楼的女郎,方才回到北屋一听自家女郎是怕自己t身份泄露,这才如此慌张后,蒹葭也不免有些着急了。
她也知晓女郎是以国公府管事老媪干女儿的身份来谢家的,若是真的被这个姓梁的人给戳破,那麻烦可就大了。
届时不说什么扶不扶为正室了,就怕女郎连妾室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长吉气喘吁吁地摇头,朝尤今今和蒹葭两人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在暗处瞧得门儿清,君侯和夫人送那梁公子出来时,几个人脸上都笑眯眯的呢,半点没有生气的迹象。”
“当真?”蒹葭又问。
长吉闻言立刻点头,“当真,当真,我还看了好一会儿呢!”
听到长吉的话后,尤今今这才安了心。
不过她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的,若梁珩也的目的不是她,又如何会突然来谢府呢?难道他有更大的阴谋不成……
尤今今的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丝丝凉意,她知晓梁珩也绝不是什么好人,前世青州为谢之骁所灭,梁珩也若是重生,定然会以谢家为敌。此番与谢成接近,也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她知这一切,谢父和萧夫人又不知。若是她贸然去相劝让谢父远离梁珩也,那必然叫人生疑。
她这一世与梁珩也并无纠葛,若是在萧夫人面前陡然提起,未免太过古怪。
可若不劝,谢父真的听信于梁珩也了怎么办?
看着女郎没安然多久,又开始面色担忧,蒹葭不禁疑惑,“女郎,不是已经无事了吗?”
纵然是蒹葭,尤今今也没法去说自己前世和梁珩也的纠葛。
毕竟说什么重生之事,旁人不仅不信,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沾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所以此刻蒹葭问她,尤今今也只能委婉道,“无事,只是昔日听闻过那梁珩也的名声,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我怕君侯和夫人会被他算计,只是我人微言轻,贸然去提醒似乎不太合适。”
长吉听到眉毛则是一皱,哭丧着脸道,“若是郎君在家就好了,小夫人还能和郎君商量商量。”
蒹葭听着也是连连点头,若是二郎君在,女郎定不会如此焦急的。
尤今今闻言眼睫微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抬眸对二人道,“我去写信,务必要今日送出。”
谢之骁今早出发,此时定然不会走得太远,若是叫人快马加鞭,应当是能赶上的。
尤今今写信自然是为了提醒谢之骁,虽然梁珩也目前还未有动作,但最好早做防备。而谢父和萧夫人那里,届时由谢之骁来提,应当会好些。
待女郎拟好信后,长吉便立刻找了院中最信得过的护卫即刻送去。
…
而谢之骁这边行了一日路,挑了一处草地歇了一夜后,翌日一早刚要启程出发,便见他院中的护卫骑马飞奔过来,他当即便停了队伍。
“郎君,小夫人的信!”护卫下马朝谢之骁奔来,将信呈到了他面前。
尤今今的信?
谢之骁眼底一喜,立刻伸手接过那信封。
他不过才走了一日而已,她竟然就这般想他了吗?
谢之骁漆黑的眼里全是笑意,正想将信收到怀里准备私下偷偷看时,那护卫却面色一急。
“郎君,小夫人说有急事相告,还请郎君尽快过目。”
一听是急事,谢之骁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生怕是尤今今出了什么事,立刻两下就拆了信,低头飞快扫完了纸上的内容,霎时漆黑眉头一拧。
梁珩也,那个青州的州牧,冀州自立时还铁了心拥护刘氏的蠢货。
谢之骁当然认得他。
只是他认识不奇怪,昔日远在晋安的今今又怎知梁珩也这人的品性呢?且这信中所言句句贴切,绝不是只是从旁人口中听闻那般简单。
第77章 计策
不过谢之骁虽心中疑惑,但对于尤今今的话还是无所怀疑的。
他认得她的字迹,知道她的为人,此番急匆匆叫人送信过来,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情,可能信上不好明说,便未一一解释说明。
谢之骁虽对尤今今这般了解梁珩也有些吃味,但他知道她定然是出于好心才会写信来提醒的。
既然她说这梁珩也不可信,那就必然不可信。
只是谢之骁将这信看完后又不甘心地翻来覆去,试图找出他想要的内容来,可信上除了那段提醒他的话外便再无其他了,他不信邪地继续将信封往外倒了倒,里头却是空空如也。
“就这一封信,没有其他了吗?”谢之骁看向那护卫,漆黑的眼底隐隐期待。
那护卫闻言摇了摇头,“小夫人只给了这一封,没有其他了。”
谢之骁顿时大失所望。
好不容易给他写一封信,竟然半句都不说想他。
怎么说他也离开一天了啊,她难道半点也不想他吗。
谢之骁难受了一会儿,又觉得肯定是小女郎太羞涩,不好意思在信上写,心里肯定特别想他。
没事,他不害羞,他来写就好了。
于是叫人拿来纸笔后,谢之骁便飞快回了两封信。
一封自然是给他爹娘,提醒那梁珩也不是个好东西,让他爹注意点。
而另一封则是单独给尤今今的了,除了让她对此事安心以外,信末谢之骁还写了三个大大的“想你”。
若不是那信纸后面的地方不够了,他还能再多写几个呢。
必须得让尤今今知道,他有多想她。
将两封信信交给护卫嘱咐了几句后,谢之骁便带着队伍立刻启程了。
…
而那厢梁珩也今日来了谢府的消息,也落入了虞婉儿的耳里。
至于如何得知,还是因为虞氏去东屋请安被管事婆子拦下了,回了院子便同她说了几嘴。
虞婉儿一听是来的客是青州的梁家,自然立刻知晓了来人很可能是昨日她在街上遇到的那两人中的醉汉。
昨日她随口试探了几句,虽从那女子的口中知晓了尤氏过往,不过空口无凭,她心中也是半信半疑。甚至那女子对她说自己身旁的醉汉是青州的梁州牧时,她也不敢太过相信。
回来只书信一封去兖州,让父亲去调查。
如今信才寄出,纵然快马加鞭,来回也得十余日了,所以虞婉儿也暂时不敢妄动。
可在听到青州州牧来了谢府后,虞婉儿便心思微起了。
若是今日来的青州州牧真是那日在街上的醉汉,那不就意味着那女子说的尤氏的事八九不离十吗?
更何况,那男人当时口中还分明叫着尤氏的名字,二人定是有瓜葛的。
难道今日,那梁州牧就是过来要人的?虞婉儿眼底划过一丝喜色。
若是由这人拆穿尤今今的身份,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这样的好戏,她可不能错过。
和虞氏找了个借口后,虞婉儿便出了西院往东屋过去,找了处亭台,便落座喝茶静等,让跟前的婢女去打探消息。
而半晌后婢女回来,竟说东屋一片和谐安逸,并无大事发生。
虞婉儿顿时皱起自己细细娥眉,“怎么会?萧夫人没派人去找尤氏吗?”
婢女摇头。
怎么会呢?难道那梁州牧不是那日的醉汉?不然怎么亲自登门谢府,竟还不揭穿尤氏的身份呢。
“那来的梁州牧呢?他人还在东屋吗?”虞婉儿开始怀疑昨日街上的女子是不是在诓自己了。
婢女闻言继续摇头,“奴婢刚见君侯和夫人送他出了东屋,这会子想必已经出府了。”
虞婉儿一听人已经走了,顿时心中一急,朝婢女道,“快去备马,我要出府。”
梁珩也出了谢府后,便悠哉自得地躺在马车上。
虽然谢成那个老东西颇为难缠,对他依旧有所怀疑。但如今乱世,谢城才刚自立,正是缺人的时候,此时他带着整个青州的人力物力来投诚,他就不信谢成这个老东西会不心动。
关东其他州早就蠢蠢欲动,谢成当真不着急?
梁珩也冷笑,他可是比这些人多活了一世,他就不信这一世,还能有人斗得过他。
届时江山,美人,他通通都要握在手中。
到那时,他的宠妾尤氏,他一定要亲自从谢之骁的手中抢过来。
梁珩也想到此处,嘴角噙笑,靠在车上,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不过还未养神多久,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
梁珩也眼皮一掀,神色不满,“什么事?”
“大人,有辆车拦在了前面。”车夫答道。
梁珩t也闻言皱眉,立刻伸手掀开了车帘,看向车外,果见一辆马车拦在了前面。
他见状正要发作,只见前方的马车被婢女搀下来一位袅娜女郎。
青衣飘飘,姿态清丽,面上虽覆着一层白纱,但那双凤眼微微上挑,无尽风流,仍旧可窥其绝色容貌。
梁珩也愣住了,早就忘了什么发作之事。
而虞婉儿此刻自然也瞧清了梁珩也的容貌,看着眼前这张与昨日那醉汉一模一样的脸,顿时心中了然。
立刻上前开口道,“小女子乃兖州刺史之女,久仰梁州牧大名,可否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兖州刺史虞望之女,那不就是关东二姝之首的虞婉儿?
梁珩也瞬时怔住,目光在那婀娜女郎的身上久久落下,心思早就飘到九霄云外了,哪里还记得什么方才被拦车的恼怒。
…
茶楼雅间开着一扇小窗,视野倒是开阔的很。
在虞婉儿说了一番自己的来意后。
梁珩也喝了一口茶,面上已无方才的笑意。
“所以婉儿姑娘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
梁珩也听到虞婉儿说出什么尤今今既曾为他妾室,为何他今日来谢府不在谢父和萧夫人的面前点明尤今今的真实身份后,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连被如此绝色美人主动搭话的喜悦都冲淡了不少。
尤今今为他妾室那可是前世之事,虞婉儿又怎可能知道。
见梁珩也面色微沉,虞婉儿便开口解释道,“梁大人别误会,婉儿也是昨日在街上碰见了醉酒的大人和您身旁的一位女郎才知晓此事的,并无恶意。”
梁珩也顿时眉头紧拧。
昨日到了冀州,他想起前世之事便不由得多饮了几杯,难道是他酒醉之后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吗?还是夏荷,同虞婉儿说了什么……
“她同你说什么了?”梁珩也嗓音微沉,眼底透着警惕。
“大人不必慌张,此事又不是您的错,若那尤氏曾经真的是大人的妾室,背叛您又擅自出逃又假借身份来了谢府,大人自当告诉谢侯和萧夫人,给她好生教训才是。”
虞婉儿见梁珩也这般神色,心中便认定了他与尤今今二人定然是有纠葛的,于是故意开口道。
可谁知她话方说完,男人就朝她看了过来,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且不说谢家二郎的妾室与我并无什么关系,单是婉儿姑娘这般为我这般打抱不平,实在有些让人不解,毕竟我与婉儿姑娘似乎并不相识。”
虞婉儿闻言一愣,继而笑道,“婉儿只是替大人不公罢了。”
梁珩也自然不是傻子,虞婉儿这番话明里暗里是让他去在谢成面前揭穿尤今今的身份。
可他虽喜爱尤氏,也想要将人给夺回来。但如今只为了一个女子就让他同谢家闹得不快,岂不是得不偿失。
更别提这一世尤今今同他之间还没有什么牵扯,他更无理由去戳破她的身份了。届时真借自己之口点破尤氏女闾女郎的身份,在外人面前下了谢家的面子,自己又能讨到什么好处呢。
倒是这个虞婉儿,一心煽动他去开口,目的绝不是想要帮他那般简单。
“醉酒之话怎能可信,我与谢家二郎的妾室并不相识,多谢婉儿姑娘好意了。”梁珩也淡淡开口,神色不惊不扰。
虞婉儿听到这番话顿时面色就变了,急声道:“大人醉酒,可大人身旁的女郎也并未饮酒,她昨日也是这般说,难道大人与那尤氏真无瓜葛吗?”
虞婉儿自然不信梁珩也的话,昨日她可是亲耳听到了他口中的“今今”二字,且若是只有他那般说她可能还并不会信,就连他身旁的女子也这般说,怎能不让人怀疑。
纵然美人再美,可一旦触及到自己的利益,梁珩也也是不留任何情面的。
“婉儿姑娘如此急切针对那尤氏,自己又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梁珩也神色讥讽,“想借梁某之手除人,婉儿姑娘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说罢人便拂袖离开,徒留下一脸苍白的美人。
夏荷正在客栈里候着,听到推门声后立刻笑意盈盈地上前去迎。
可人才刚走到梁珩也前,便被他冷着脸狠狠掌掴一下。
少女面上的笑意瞬时凝固,眼底微微惊愕,右脸立刻高高肿起,嘴角都渗出了一丝红艳艳的血丝。
“大人……”夏荷委屈地捂住了脸,不知梁珩也为何突然打她。
“是不是我最近太纵容你了,你竟然敢那般口无遮拦!”梁珩也面色黑沉,眼底全是怒意。
他此番来冀州可是有大事要办的,若是为了女人争风吃醋这点子小事坏了他的计划,那岂不是白费了他的苦心经营。
夏荷懵然,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妾不知大人说的何事?”
“尤今今的事是不是你昨日说出去的?”梁珩也捏住了夏荷的下巴,手劲大的似乎要将她的下颌骨捏碎。
夏荷痛得眼泪流得更狠了,想起了昨日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女子,顿时忍痛哀求道。
“昨日大人醉酒,在街上迟迟不走,口中一直唤着“今今”二字,妾身力气太小扶不住大人,被一女郎看见,叫了她的车夫来扶,妾一时感恩,才多说了几句……”
夏荷哭哭啼啼地解释,梁珩也见她神色痛苦,觉得教训的差不多了,这才松了手。
第78章 来信
“若是因为你口无遮拦坏了我的大事,你知道我的手段。”梁珩也冷声,看向她的眼神凌厉。
夏荷强忍着下巴上的痛意,连连点头。而心头对尤今今的恨意又添了几分。
旧恨未解,新仇又添。
她不明白,为何这些男人对尤今今都是这般趋之若鹜。
谢之骁如此,梁珩也竟也是如此。
可尤今今不过一个低贱的女闾女郎而已,难道就因为她那张狐狸精似的皮囊吗?
当初若不是她落井下石,在萧夫人面前揭穿那香囊的事情,她说不定都不会被赶出谢府。
虽然萧夫人遣走她和祖母时给了不少银子,可回扬州的路上,被人给抢的一干二净。本以为只是一般的强盗,谁知竟是谢家二郎手底下的人,对她和祖母好一顿恐吓威胁,为的就是那香囊的事替尤今今解恨。
夏荷当即便认为定是那尤氏在谢二郎身边吹了枕边风,心里更是恨极了她。
害得她和祖母只能一路流浪,如同乞丐一般,最后还是有好心妇人见她们祖孙可怜,给了她们一些干粮,她们才得以回到了扬州。
所幸老天怜她,她们前脚刚到扬州便在街头看见了那副寻人画像。
一见画上那人酷似尤今今,祖孙二人顿时大喜过望。
带着画像找上梁珩也后,夏荷才得知,原来尤今今的真实身份不是国公府管事老媪的女儿,竟是晋安一所名叫胭脂楼的女闾中的琵琶女。
夏荷心中顿时愤然。
原先她便瞧不起尤今今奴婢之女的身份,没曾想她竟连奴婢之女都不如,竟然是最低贱的女闾女郎。
而这样低贱的身份,还能在谢府如鱼得水,得到谢二郎的宠爱,夏荷实在有些气不过。
虽然她家已经没落,可她好歹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比那尤今今岂不是强上百倍千倍。
而梁珩也从她和祖母口中知道尤今今的下落后,便打算用银子打发她们。
夏荷见梁珩也出手阔绰,觉得这人定是富贵人家,当下便决定搭上他。
梁珩也也确实比谢之骁和谢之祈好勾搭多了,她不过小意温柔了几次,梁珩也便将她收在了身边。
至于尤今今的事,她也是偶然一次在梁珩也醉酒的时候,听他自己说的。
那日夜里,梁珩也喝得一番醉醺醺回来,嘴里念叨着什么谢之骁抢了他的女人,尤今今本是她的爱妾之类的话。
夏荷听到这些后顿时便惊了,她没想到尤今今竟然那般胆大,不仅出身女闾也就罢了,竟然还做过旁人的妾。
甚至胆大包天到捏造身份进了谢府的门。
这样的女人在谢府还那般受宠得意,实在叫人生恨。
所以在梁珩也决定去冀州的时候,夏荷便下意识以为他是要去找尤今今的。
夏荷对此心中可是复杂多了。
一来,她也想看到尤今今在谢府身份被拆穿,众人唾弃她的模样。
可是二来,她能看出梁珩也依旧对尤今今t念念不忘。毕竟多次酒醉时,仍还口中痴喊着尤氏的名讳。
若是尤今今身份败露,被谢家人赶出家门,届时再对梁珩也施展些狐媚手段,说不定梁珩也又要被她勾了去。那到那时,她夏荷好不容易找的靠山又要被尤氏给抢去了。
所以她便常在梁珩也的面前,说尤今今在谢府是如何如何趋炎附势的,只希望梁珩也对这个女人愈发嫌恶。
可未曾想来冀州的第一日,梁珩也又在酒楼喝的酩酊大醉。嚷嚷着去找尤今今,又赖在在半路不走,而恰巧遇到一个主动帮忙的贵族女郎,夏荷便诉苦似地同她说了一些话。
夏荷是全然没想到梁珩也会因此事而大发雷霆,甚至还掌掴了她。
她只能跪地求饶,而心中对尤今今的恨意愈发浓烈。
…
尤今今这边收到谢之骁的回信后,已是第二日的傍晚。
打开信前,尤今今心中可是忐忑的厉害。
毕竟写这封信前,女郎也是犹豫不决。而之所以犹豫自然也是顾虑到谢之骁在看到信后,定会猜忌起她和梁珩也的关系。
若她不认识梁珩也,又怎会提醒他梁珩也人有问题呢。
可事态紧急,她若不说,那便是眼睁睁地看着谢家往火坑走,尤今今自然不会坐的住。
但至于谢之骁看到信后会是何反应,尤今今就不敢多想了。
是质疑?是猜忌?亦或是不屑?
尤今今更怕是谢之骁会因此对她心生芥蒂,毕竟如今二人情在浓时,若是因此而生出嫌隙,只怕会日久离心。
但写都写了,信也回了,再不想看也得接受事实。
尤今今坐在床边的小榻上,将信慢慢拆开,米黄的信纸抽出来时,入目便是谢之骁那狗爬似的字迹,虽潦草不工整,但倒是规规矩矩写的满满当当。
小女郎起初黛眉还轻轻拧着,可再看完信后,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目光落到信末那几个大大的“想你”之后,更是弯着杏眼轻轻笑出了声。
谢之骁在信里非但没有质疑她如何那般了解梁珩也,而且还说自己已经回信给了谢父和萧夫人,让她不要担心。当然信中还着重埋怨了一番尤今今,说为何她的信里只说这些事,半句都不说想他,然后继续用那螃蟹爬似的字迹说自己多么多么想她,看到她写信来又有多么多么的高兴。
信末几个大大的“想你”,更是被他写得张牙舞爪的。
小女郎闭着眼都能想象到他那副死乞白赖贴上来的模样。
不过看完信后,尤今今心中的愁绪确实被冲散了不少,继而还生出了点点雀跃。
谢之骁似乎总有一种能让她瞬间轻松下来的能力,每次她提心吊胆的事情到他那里,总会只是小事一桩。
而谢父和萧夫人那边自然也收到了谢之骁的信。
谢成一向心大,收到信也不怀疑自家二儿子才刚出门怎么就知道梁珩也来府上的消息。看他在信中提醒梁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后,虽觉得小孩年轻气盛,有些太过自以为是,但心中也多多少少对梁珩也有些芥蒂的,毕竟他自己本来就对梁珩也半信半疑。
但如今他们谢家才刚自立,这送上门的人马自然不要白不要,不过心中有个度便好。
…
日子倒是过得快,自谢之骁走后,已匆匆过了十余日。
这些日子,尤今今闲在北屋,倒是收到了谢之骁两封信,一封是回的她在他出征前偷偷塞在他那堆衣裳里的信,另一封则是他在在幽州初战初捷的捷报。
两封信的内容都不少,尤今今总觉得谢之骁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不是问她在家干嘛,就是问汤圆最近有没有变肥,最后说了杂七杂八的近况后,总要说上一堆想她的酸话。
不过尤今今自己在家待着也确实无趣的很。每日除了去东屋和萧夫人,虞氏二人说说话外,回到院子里便是看话本子以及逗汤圆玩儿。日子一天天地过倒是慢,却也极其乏味的很。
而谢之骁的这两封信倒是给小女郎添了不少乐趣。
只是尤今今心头依旧有一桩事堵着,每日总是不踏实。虽然梁珩也那事暂时先搁置了一旁,可她如今心中依旧有些惴惴的。
毕竟她身份的事一日不解决,便一日不能彻底安心。
她那女闾女郎的身份就宛如一块巨石悬于头顶之上,随时都会落下。
尤今今这几日一直都想着是不是要趁她的身份还未败露前,自己直接同萧夫人说清楚算了。
毕竟她入府这些时日,萧夫人对她那般好,那般疼爱有加,尤今今自己常常都觉得心中愧疚。
若是往后被旁人拆穿身份,萧夫人再从别人口中得知她一直在骗她,定然会更伤心的。
只是……女郎垂睫看着窗台上不知从哪儿飘来的花瓣,伸手拾起,那双好看的眸子隐隐担忧。
尤今今自然是害怕说出来的后果。
君侯和萧夫人都是好人,尤其是萧夫人,对她那般疼爱亲切,但若是知晓她只是一个出身低微的女闾女郎后,萧夫人还会对她像如今这样吗?
看出来自家女郎忧心忡忡,一旁的蒹葭也忍不住关心道。
“女郎可是还在为身份的事情忧心。”
尤今今点头,有些发愁,“蒹葭,你觉得我要不要自己同萧夫人说呢?省得整日这般提心吊胆,生怕被旁人拆穿。”
与其这样日日心情焦灼,倒不如一了百了,豁出去算了。
萧夫人那样心善,就算因此而对她心生芥蒂,想必也不会故意苛责了她去。
蒹葭闻言立刻回道,“女郎如此担忧,倒不如写信给二郎君,看看二郎君如何说。”
如今女郎与二郎君算是夫妻同心,凡事有商有量才妥当。
如此大的事情,二人自然要商量一番。
尤今今听完蒹葭的话,目光落在了那两封信上,想到谢之骁信里的那些“想你”,少女心头微触。
蒹葭说的没错,她应当将此事告诉谢之骁,他一定会有法子的。
…
自谢之骁率军抵达抵达幽州之后,一直在幽州边境不断骚扰的铁弗部果然耐不住了,直接朝幽州进攻。
铁弗部乃是匈奴族的一支后羿部落,人也不多,几千而已。中原多称其杂胡,他们盘踞北地,所占土地虽不大,但铁弗部落习性野蛮,极善骑射,是有名的好斗之族,人人皆兵,因其蛮横霸道的性子,北地边境之区的百姓常常不堪其扰。
谢之骁一年前随谢父剿敌时就与铁弗部的首领交手过,对方虽生的一副高大粗犷的狰狞模样,但却是他的手下败将。
所以这次谢之骁自然也没将人放在心上,出战第三日便生擒了那铁弗部首领托驳。
首领一擒,自然军心大乱。
几场仗打下来,冀州军倒是拿下了不少俘虏。
幽州百姓也是喜气洋洋,前州牧在时,他们幽州便一直受到这个铁弗部的骚扰,未曾想如今归谢成统领,竟是直接给他们将整个铁弗部给除了,这下生活安定,自然愈发对谢成这个新君侯心生爱戴了。
当然,对谢之骁这个北上伐敌的少年将军也更加钦佩。
冀州军也是一番士气高振,军营里那些兵将们也纷纷往家中寄信。
谢之骁前头便寄了两封,日日都在等着回信。结果就连秦言和孙逊这两个家伙都收到了冀州来的信,他依旧什么也无。
秦言是前阵子在冀州说的亲,如今和那姑娘正是蜜里调油似的亲热,这会子拿了信便躲到一旁看去了。
而孙逊收到的也是自个儿亲娘的信,也算是有人关心的。
不过没收到信的除了他,还有此番作为军师随军一道来幽州的阮裕。
谢之骁看到一旁也两手空空的阮裕,本还失望的心顿时平衡了些。
看吧,不止他没有。
就连风靡扬州,所有女郎春闺梦里人的阮郎君也没有。
说明收没收到信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尤今今可是在出征前就给他写了呢信,肯定是将他放在心上的。
所以正当谢之骁已经将自己安慰了好后,那厢便见军营信使抱着一沓子信件匆匆朝这边跑了过来。
“军师大人,你的信!”
谢之骁看着那信使直接将一沓子的信件往阮裕的怀里塞,漆黑瞳孔顿时震了震,有些不可置信。
“全是他的?”
信使闻言连连点头,“是的将军,这些信都是军师大人的!”
谢之骁将将才安慰好的心脏顿时又破碎了。
他看着阮裕手忙脚乱地接过信,眉头一拧,继续看向那信使,极其怀疑。
“难道就没我的信?”
信使闻言尴尬地t挠了挠后脑勺,看了看阮裕,又看了看谢之骁,不好意思道,“许、许是还未送到,将军莫急!将军莫急!”
看着那跑的比兔子还快的信使,谢之骁难受了。
为何人人都有,就他没有!
谢之骁咬牙,嫉妒地看了阮裕,愤而离去。
而人才失魂落魄走到帐篷门口,便听身后马蹄疾驰而来。
“二郎君!你的信!”
谢之骁眸子一亮,瞬时就转过了身。便见他院中护卫飞快下了马朝他奔来,手里拿着一封厚厚的信件。
“二郎君,这是小夫人给你的信。”
谢之骁听到“小夫人”几个字,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将信抢到了手,而一旁的阮裕听到是尤今今的信,也轻轻抬眸看了过来。
“我就知道她心里一定有我!”谢之骁低头,摸着手里那沉甸甸的信件,心口滚烫滚烫的。
这么厚,她肯定写了很久吧,手一定都写酸了。
第79章 交心
看到阮裕投过来的目光,谢之骁颇有些得意。
这可是他媳妇给他写的信,谁来也比不上。
拿到信后,谢之骁就飞快钻进了营帐内,用热水洗了三遍手才坐在了桌案前小心翼翼拆了那信封。
将里头那厚厚的信纸拿出来,霎时一股淡淡的木犀桂香浮到了他的鼻尖。
谢之骁耳根微红,小女郎巧笑倩兮的模样立刻在脑海中浮现。
心口顿时砰砰跳着。
极为珍惜地摸了摸那一张张信纸后,谢之骁才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女郎的簪花小楷写得极其漂亮,想到自己先前几封信那狗爬似的字迹,谢之骁不由得耳根发热,有些自惭形秽。
虽然谢之骁不太通那些诗书,但他也知道尤今今的这封信写得是极好的。纵然只是写一些闲居院子里的小事,也让他读得津津有味。
看到尤今今说那只肥猫又胖了二两后,谢之骁漆黑眼底划过了点点笑意。
而写到此处时,小女郎说汤圆也想他了,还让那只肥猫在纸上摁了几个梅花爪印。
接着她便写自己每日在谢府的起居日常,谢之骁自然也是一个字不落的都看了,生怕错漏一句话,可是看了半天除了说汤圆想他以外,尤今今竟是未写半句她也想他的话。
谢之骁有些难过,也有些微微失望,接着去翻下一张。
在看到小女郎说心里有些烦忧后,他顿时眉头一拧,漆黑眸子全是关切。
而接着往下看才知晓了尤今今如今还是一直在为身份的事情焦灼,心中实在害怕某日被人揭露会让他娘伤心失望。
所以此时便在信中问他,若是她提前同他娘说清事实,结果会不会好些。
谢之骁见尤今今提心吊胆的,顿时眉头一皱,自己也是心疼的很。他就该早点察觉尤今今对此事的担忧,当时在府上的时候就好好同她说,替她解决这桩事。
先不说他根本不在乎尤今今是什么身份,纵然尤今今身份真的被他爹娘知道了又如何?他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以及能不能接受。谁若是真的因此在府上给尤今今气受,他就带着尤今今自行出去立府,到时候谁也管不到他们。
所以此刻见女郎在信上小心翼翼发问,谢之骁就忍不住心刺喇喇的疼,总觉得是他让她受委屈了。
接着往下翻信纸,已无其他内容,倒是有一枚晒干了的枫叶夹在其中,枫叶上的正面还写着一句诗。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谢之骁默念了一声,字虽都认识,可连在一起,他便没读太懂了,顿时漆黑眉头一皱。
他怕尤今今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故意写上这一句诗来暗示他,可凭他的水平,压根看不明白这诗的含义。
从前的谢之骁从未觉得自己读书甚少,可如今看着这句诗一头雾水后,当真是后悔死了,他当初就该多读点书才对。
看着那句诗,谢之骁又琢磨了一会儿,可琢磨了半晌还是没能够明白。
但又怕因为这句诗错过了尤今今想要说的东西,谢之骁便举着那枚枫叶,左看右看地研究,就要想破了头时,脑海中突然久想到了阮裕,顿时心下一喜。
阮裕可是个君子文人,他定然知晓。
于是拿着枫叶便掀帘而出,大步朝着阮裕的营帐奔去。
“世修,你快帮我看看这句诗是什么意思!”谢之骁大剌剌进了营帐,见到阮裕正坐在案几旁,立刻将枫叶递到了他跟前。
青衣郎君正在处理那堆信件,抬头便见谢之骁递过来的枫叶。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几列簪花小楷,十分娟秀。
阮裕只扫了一眼,便知是谁写的。
谢之骁见阮裕看了,便着急催促他,“这什么意思啊?今今是在和我求救吗?”
阮裕心口微酸,一时不知道谢之骁是来炫耀还是真的不明白。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望着那太阳和月亮,我的思念悠悠绵长。道路是那么遥远,夫君何时才能归来?
尤姑娘,应当是很喜欢阿骁的吧。
阮裕心中涩然,移开了目光后,只淡淡开口道,“没什么不好的意思,尤姑娘说她很想你。”
谢之骁闻言微怔,而后反应过来后,心中霎时一喜,“她说她想我?真的吗?她真的说想我?”
谢之骁看着那枚枫叶,胸口的那颗心砰砰狂跳。
原来不止汤圆想他,尤今今也想他!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尤今今怎么会不想他呢!
看着谢之骁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阮裕心头更闷了。
他是来炫耀的吧,定是来炫耀的。
而谢之骁这厢高兴完后,便立刻回自己营帐里去拿纸笔回信。
首先是让尤今今不要担心,他这边的事已经结束的快要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就会从幽州出发回家。
其次便是让她不要害怕,他可以回信给萧夫人解释她的身份,一定不会让她受到欺负。
写着写着,谢之骁便发觉心中对女郎的思念愈发翻涌起来。
都怪那该死的铁弗部和该死的托驳!
害得他这么久都见不到尤今今。
谢之骁又将几张信纸写的满满当当,末尾再要添上几个“想你”时,突然顿住了笔。
尤今今特意用枫叶给他写诗来表示她有多思念他,他若每次只是干巴巴地写几个“想你”会不会太随便,太不重视了些。
只是这附近没有枫树,找不到枫叶。谢之骁拧眉,而后想到什么后顿时眉头舒展开来。
他扯下脖子上的狼牙坠子,小心翼翼地塞到信封里。
这是他十五那年进草原狩猎时的战利品,从一只正直壮年的雄狼身上拿到的。
对谢之骁自然也是意义非凡。
昔日只要带着它,他便百战不殆,所向披靡。
如今,他希望尤今今看到这枚坠子,也能从中汲取些力量,不要再终日惶惶不安,最好牢牢记住,他是她永远的底气和支撑。
坠子倒是装好了,只是这诗……
谢之骁绞尽脑汁,用尽生平所学,最后终于在脑子里搜刮出来两句诗。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要说谢之骁是如何知道这两句诗,那还得追溯到他与尤今今在晋安船上初见时。
当初蒋云霁那个家伙从见到了尤今今后,便一直在他旁边念叨这两句。
当时他还嫌烦来着,可不知为何自己竟是莫名地将几句诗给记在了心里。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他如今对尤今今当真是思之如狂了。
…
尤今今的信送出也快三日,想着等谢之骁回信还得有个一段时日,心中便有些着急。
毕竟梁珩也在冀州一日,她便不安心一日。
且这些日子,萧夫人对她日日亲切,因为谢之骁不在府上,怕她乏味,总带着她一起去什么胭脂水粉铺子和布铺采买,而这一切都让她心中的愧疚更深了。
毕竟萧夫人对她越好,她便越觉得自可恨可恶。
所以这几日尤今今自己也在思量着,要不要就在这两天直接同萧夫人如实说清她的身份好了。
虽然谢之骁的信还未回到,但尤今今觉得他应当是不会反对的。
所以这日去东屋请安,待虞氏走后,尤今今便直接离了位置,直直地跪在了萧夫人面前。
萧夫人大惊失色,立刻去扶她,语气微嗔,“你这孩子做什么呢,突然下跪作甚?”
尤今今不愿起来,只垂首内疚道:“夫人,是今今有罪,今今一直骗了您。”
萧夫人闻言眼底微疑惑,“骗我?你这乖孩子能骗我什么啊?”说罢就又要扶她起来,语气柔和,“今儿,有什么话坐着说,不要跪着,跪着多难受啊。”
尤今今一听萧夫人依旧如此温t柔嗓音,眼眶瞬时泛起了酸,心中顿时对萧夫人愈发愧疚了,握着她的手依旧死死地跪着不肯起身,只抬头看向了她,一双杏眼含着点点泪光。
“夫人,今今其实不是国公府管事媪母的干女儿,只是晋安一间名叫胭脂楼的女闾里的琵琶女。”
从入府第一日起就压在心底的秘密,此时此刻终于被她宣泄而出。
说出实情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起了开头,继续说下去也更容易许多。
女郎垂睫,继续轻轻道,“起初因为被蒋小公爷看中了,便进了镇国公府做妾。结果入府几日还未见上小公爷的面,圣上便替福宁公主和小公爷赐了婚,胡夫人怕后院妾室会影响公主与小公爷的感情,便将后院所有的姬妾通通遣散了,而今今就被胡夫人送来了冀州。”
萧夫人听到此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错愕。
“你不是国公府的人?”
听到这夫人这番问,尤今今羞愧点头,忍不住眼眶泛红盈着泪。
萧夫人定是厌恶死她了,一个出身卑微的骗子竟还试图当上谢家的二少夫人,亏她还疼惜爱护她这么久,当真是可耻可恨。
少女低垂着头再不敢抬起半分,跪着的姿态娇柔羸弱,似乎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可并未如尤今今所想的那般,萧夫人会勃然大怒,对她狠狠失望。
反而方才还静悄悄的屋子,此刻突然响起了萧夫人那爽朗的笑声。
随后她便被人轻轻握住了手。
“真是个傻姑娘。”
尤今今微怔,抬着一双泪眼婆娑的杏眼看向萧夫人,有些懵然。
“同我相处这么些时日,你这傻姑娘怎么还当我是个不讲理啊。”萧夫人看着泪光点点点姑娘,一阵心疼,立刻拉人起来,“就为了这么个事又哭又跪的,快坐下来,别把膝盖跪坏了。”
说完,她便半蹲着用手帕替小女郎揩去眼泪,而这幅温柔慈爱的模样让尤今今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萧夫人见状也是心软又心疼,将那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搂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半是疼惜半是恨铁不成钢地轻轻数落她:
“真是傻姑娘,我那国公夫人的表姊妹写信来说你是她府上管事婆子的干女儿的时候,我就猜到你的出身定是有什么苦衷的。可那又如何呢,我要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家世,就如同我前些日子同你说过的,家世不论高低,只要身家清白,都是好人家。”
尤今今闻言语气有些哽咽,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可我是女闾的琵琶女,不是什么清白人家出身,夫人不会嫌弃我吗?。”
萧夫人叹气,继续替她擦着泪珠,“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妄自菲薄,女闾又怎么了,如今这世道,若是有的选,哪个姑娘愿意去女闾谋生呢,无非都是被不靠谱的家人还有这该死的世道给逼的,我疼惜你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
“你入府这些日子,我都看在眼里,你这么个善良体贴的小女郎,我早把你看成亲闺女了,往后可不许因为这点小事跪来跪去,同我生嫌隙了。”萧夫人搂着尤今今,温柔地替她拍着背。
女郎听完,更是抽噎了几声,泪眼朦胧地抱住了眼前的萧夫人,埋在她的怀中,闻着萧夫人身上那股暖洋洋的气息,尤今今仿佛回到了幼时有娘亲疼爱的时候。
“夫人,我以后可以叫你娘亲吗?”
小女郎带着绵软哭腔,入府这么久的日子,终于大胆了一回。
第80章 归家
萧夫人听到女郎哽咽的话后,心疼地摸了摸她的柔软的秀发,眼眶也有些酸。
“真是个傻姑娘,我当然是你的娘亲了。”
其实尤今今最初入府没几日萧夫人便让她改口叫娘亲。可当时尤今今实在胆怯,又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心中觉得萧夫人不过客气之语,若是自己真的不识规矩,叫了娘亲,便有些不知好歹了。
所以大多时候她还是会叫夫人,只是偶尔随着虞氏一同唤母亲。
萧夫人其实心里也知尤今今改口不易,便也不会刻意为难,只随她喜欢就好。
但入府以来,萧夫人的悉心疼爱与关切都尤今今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而且这一切都让她心中暖意融融,其实心里也早就将萧夫人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长辈。
可未曾想,萧夫人竟然连她的真实身份都不在意,还这般轻易原谅了她,尤今今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何种滋味,只觉得又惊又喜,又眼睛泛酸想流泪。
心口酸酸涨涨又热意澎湃,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萧夫人替她擦着眼泪,可尤今今怎么也忍不住不哭。
自从娘亲去世后,她被父亲卖到了胭脂楼,便再没有遇到这般关心疼爱她的长辈。
萧夫人慈爱爽朗,又亲切温柔,拥住她的怀抱又那般温暖让人安心。
所以再听到萧夫人那句安慰的话后,尤今今鼻子猛地发酸,眼泪又涌了出来,只低头埋在她的怀里哽咽地叫了一声。
“娘亲……”
萧夫人被小女郎叫得眼睛热意涌动,有些发酸,赶紧“哎”了一声。
苦命的姑娘,当真是苦命的姑娘。
拉着尤今今坐在窗边,萧夫人听完了小女郎抽抽噎噎地说的自己的那些事。
在听到她亲娘早逝,又被赌徒父亲给卖给了人贩子,萧夫人都忍不住气的流泪。
这爹也真是狠的下心,连自己的亲闺女都舍得卖,当真是禽兽都不如!
还好今今来了她们家,不然就算在那国公府里,也过不上什么安稳日子。
她那个表侄子,萧夫人也是心里门清的。后院里莺莺燕燕成堆,整日里不学无术,只知花天酒地,斗鸡走狗。
且她的那个表姊妹胡夫人也不是个善茬,那后宅的手段可是能磨死人的。
得亏晋安那老皇帝干了件人事,给蒋家赐了婚,不然今今可没机会来冀州了。
萧夫人用绢帕掖去了小女郎粉颊上的泪珠,耐心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语气慈爱:
“从今往后,都要开开心心的,往后在咱们谢家,无人敢欺负你。”
尤今今盈着泪珠乖乖点头,薄薄的眼皮哭得都有些微微发肿了。
…
这厢婆媳二人已经交心,那厢已经在南园焦急了十几日的虞婉儿终于收到了兖州来的信。
在拿到父亲寄来的信后,虞婉儿便立刻迫不及待地拆开。
而阅完信后,虞婉儿轻笑,狭长的美目浮现淡淡的嘲意。
那尤氏,果真是晋安胭脂楼里的琵琶女。
只是父亲并未查到尤今今曾去青州做过梁珩也妾室的事情,而是查到了另一桩更为隐秘之事。
原来这尤氏不止是女闾出身,且还曾入过国公府做那蒋小公爷的妾室,后来圣上替福宁公主赐了婚,那尤氏才被国公府的人送到了冀州。
简而言之,那不就是国公府不要的人,才转头换个身份送到谢府吗?
虞婉儿眼底划过一丝讥笑,若是让谢父和萧夫人知晓,他们谢家未来的二少夫人曾是个旁人弃之的妾室,到那时两人还不知作何感想,怕是会觉得丢尽了脸面了吧。
毕竟这样低贱而又上不了台面的身份,如何能当得谢之骁的正室。
虞婉儿只觉得,如今萧夫人疼爱尤氏,也只是看在她小意温柔,算是个懂事的,才对她多怜爱些,等知晓此女极擅伪装后,肯定会厌之弃之。
而那谢二郎也必然是看中了她那身娇艳皮囊罢了,毕竟男人的劣根性都是如此。再估摸着平日里尤氏也是低声下气地小心捧着那谢二郎,任他拿捏,他才会对她有些青睐的。
若是届时知道这尤氏满嘴谎言,虞婉儿就不信,一个男人还能接受的了别人不要了的“二手货”。
等那时再让父亲与谢家提议联姻一事,萧夫人定不会再次将她拒之门外。
毕竟论美貌,她不输那尤氏,可论家世名声,她就高过尤氏太多了,那尤氏都不配同她作比。
只是这尤氏身份的事也不能就这么由她来揭露,不然会显得太刻意心计。
毕竟她如今不过是在谢府中借住的别家女郎,如此堂而皇之地插手主家的家事,有故意下主家脸面的嫌疑。
且又不能只私下让萧夫人知晓,届时若是萧夫人为了谢家颜面,暗暗压下了这事,那便达不到她想要的结果了。
虞婉儿只觉自己必须找一个幌子,让尤氏的身份昭告冀州,受众人耻笑。毕竟如此才会让谢父和萧夫人觉得颜面尽失,从而更恨尤氏。
这样那尤氏才不会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只是……她要如何找到这个幌子呢,虞婉儿垂眸,娥眉轻轻蹙着,忽而想t到了什么似的,美目划过一丝笑意。
比起她,可是有人更恨尤氏呢。
…
与铁弗部一战,冀州军大获全胜。
留在幽州处理了几日事后,谢之骁便带着几千精骑,以及捆着一众铁弗部的俘虏出发回冀州。
而谢成和萧夫人这边也收到了自家二郎不日将回冀州的消息,所以便琢磨着给谢之骁和阮裕等人办个接风洗尘宴。
毕竟铁弗部此前可是威胁朝廷北境的心头大患,如今谢之骁替自家拔除了隐患,对谢成往后一统关东可是大有助力。
所以在谢之骁回来前几日,府里便开始忙上忙下地忙起来了。
尤今今在北屋也是忙了几日,直到谢之骁回府的这日下午才得了空闲下来。
照谢之骁的信上说,他应是傍晚到家。
所以萧夫人那边将接风洗尘宴定在了晚膳时候。
这会子事情已经忙的差不多,尤今今便半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发着呆。
摩梭着手里那枚精巧的狼牙坠子,小女郎垂睫,想到再过几个时辰便能见到谢之骁后,忍不住心跳微鼓。
距离谢之骁去离开家,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之久了,说她一点不想念自然也是不可能。
不然尤今今当初也不会在给他的那封信里写上那句诗了。毕竟她可不好意思如谢之骁那般,一封信里夹杂着几十个“想你”,半点不害臊似的。
可对他如此直白热烈的思念,尤今今觉得若是自己一点不回应,未免有些太过狠心冷漠。
所以女郎便在自己去年冬日里捡的那枚枫叶上写了那句诗。
枫叶本就有相思之意,如今再添上那句诗,少女情思更是一览无余了。
将枫叶夹在信件里时,尤今今的耳根还是绯红滚烫的。
纵然有过前世,她也未曾给人送过枫叶,且还写上这种诗句。
小女郎脸蛋红红,有些别扭。
心里想着若是谢之骁这个大傻子看不懂就算了,反正她已经说了,若是再来信说她什么总不说想他的话,她可就不认了。
后来没过两天收到谢之骁的回信后,尤今今感动之余也闹了个红脸。
感动在于谢之骁说身份的事他来解决,让她不要操心,更不要害怕,而害羞便是他在信里说的那些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首诗的缘故。
谢之骁的兴奋简直溢于纸上,还说什么回来一定要听她亲口解释那句诗的意思。
接着便是如之前一样,事无巨细地说么自己在幽州干了什么,以及怎么把那铁弗部的首领托驳给生擒了的。
而让尤今今最意外的就是那枚狼牙坠子了。
小女郎微微错愕的,还记得当初她不过多看了两眼,谢之骁便冲她说什么“喜欢也不给”的话,当时她就知道这坠子应当是他颇为重要之物。
后来尤今今也听萧夫人说了,谢之骁十五岁那年参加了军中的秋猎,猎得狼王拿下了魁首,而坠子便是由那头狼王身上取下的狼牙所制且,从那以后他便日日戴着。
尤今今一听,便了然这坠子于谢之骁而言意义颇大。
未曾想如今他竟是直接将坠子送与了她。
且信中也不似之前那般,末尾总要写上几个“想你”,竟是规整地写了句诗。
尤今今当时看到那句诗后便乐的眼睛弯弯,脸颊微红。
谢之骁竟还读过这首诗吗?
他那屋子里除了兵书以外根本就没见过什么诗词歌赋,也不知从哪学来的。
但笑归笑,小女郎心里自然也是欢喜的。
这会子坐在窗边看着那枚坠子,心思都有些飘飘然,快两个月不见,也不知再见会不会有些生疏了。
尤今今眼睫微动,突然记起什么似的,立刻起身去了梳妆台,铜镜里小脸未施粉黛便已艳艳夺目,可小女郎不满意似的,拿起嫣红的口脂抿了抿,又拿着眉笔小心翼翼地描了描眉。
本就生得娇艳,稍作装点就全然足以。
上完了妆,便想着换衣裳,可和蒹葭两个人挑了好半晌,小女郎都没有挑到一件满意的。
明明平日里都觉得好看的衣裙,今日却不是觉得这件艳了,就是那件淡了,总没看中一件喜欢的。
尤今今自己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心里似乎就想着她必须要好看一些,再好看一些,比平日里要更好看。
就连蒹葭都忍不住打趣,“女郎都生得这般好看了,还怕在二郎君面前不够美吗?”
尤今今被蒹葭说的小脸一红,也不知是被戳破了小心思还是怎的,只能羞恼地看了她一眼。
“谁说我是给他看的呀。”
少女情态旖旎,任谁都能看出来几分情丝荡漾。
而就在尤今今依旧纠结该选什么裙裳时,院外忽然传来长吉高兴的声音。
“小夫人,二郎君回来了!二郎君回来了!”
尤今今一愣,立刻丢开了手上的衣裳,往屋门处奔了几步,最后才扶着门怯生生看向了院子里那人。
谢之骁也抬眸看过来看向她,漆黑的眼睛瞬时晶晶亮。
小女郎胸口那颗心砰砰跳着。
两个月不见,他好像又高了些,但也黑了些,瘦了些。
似乎气质都变得冷硬了些,比之先前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小女郎扶着门的指尖微紧,心口惴惴。
两两相望,一时颇有些情怯之感。
就在尤今今犹豫着自己该说些什么时,便见谢之骁冲她张开了胳膊,扯唇露出两颗犬牙笑得灿烂。
“快过来,让我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