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郎君,抓住三个跑了一个。”
他们一行直接回了镇子上,剩下交给王捕头带人清理。不熟悉地形加之对方太过狡猾,溜了一个。
谢临安伸出食指在唇上比划,王捕头当即噤声,悄悄往屋里榻上看过去。轻纱帐放下来,只能隐约看见女子的轮廓。
地上放着一双沾满脏污的绣花鞋,上头还隐隐有红色血迹。王捕头额间一跳,想起来方才大夫进出,松石端了一盆血水。
莫不是卢娘子受伤了?不对,经验丰富的王捕头立刻回忆起追上山时有个捕快发现了猎人布下的陷阱,一个沾着血和布料的捕兽夹。
从房间里出来后,王捕头抓着松石低声问:“可是大人受伤了?”
“天色太黑郎君又着急,不慎踩在捕兽夹上,郎君坚持一声不吭,直到回来才传大夫。”
阿雪身体发热明显病了,否则不会在林子里就倚靠他睡着。谢临安让大夫先给她看诊,喂了汤药睡下后,他才挽起裤腿,让大夫看夹伤的地方。
松石当时一激灵。
脚踝处血肉模糊,像是被野兽咬过似的,皮肉翻过来还有半干涸的血迹。
光是看着就已经觉得痛,他们郎君到底是怎么忍受且不表露出来的?
王捕头面上露出钦佩的神色。
“不愧是大人。”
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县令,果然有过人之处,光是忍痛这一点就已经令人折服。
松石弯着嘴,既是高兴也是不高兴。高兴的是王捕头夸他们郎君,不高兴的是郎君为了卢娘子,当真……当真豁得出去。
“松石。”屋里谢临安喊人,松石应了一声,王捕头笑道:“快进去侍候大人吧,我去忙了。”
折腾了一夜,眼看着就要天亮了,松石进屋后谢临安嘱咐,让他跑一趟卢家。
“告知他们,免得她家人担忧。”
松石应声,立刻跑腿就要去,听得床帐有微弱声音道:“不用,我要回家去了。”
一只素手从帐子里探出来,面皮白皙的小娘子生了一对凝白若玉的柔夷,手背上有被林子枝叶擦过的伤口,不严重却看着触目惊心。
谢临安走路比往日更慢了一些,待他来到床边时,阿雪已经起身穿好鞋子了。
“你给我准备的新鞋吗?”
一双浅桃色绣花鞋,尺寸大小正好,穿上柔软透气,这个时节再好不过的料子了。
“嗯,还有衣服,也换上吧。”
阿雪躺下时候外裳已经脱了,她那件衣服被自己撕扯又被剐蹭,早就不成样子了,床边放了一身新衣服,是她喜欢的素净颜色,且没选贵重的料子,中规中矩的细布衣裳,半分都不会引人注意。
阿雪手脚麻利的穿好衣服站起来,谢临安低声询问:“可有哪里不适?”
“有点累。”她如实道。
谢临安:“你病了当然会不舒服,不如躺下休息,天亮之后再回去。”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石头回没回家,而且我爹娘会惦记我的。”
上了药绑了纱布,让谢临安行动稍微迟缓。他道:“叫松石赶车送你。”
谢临安此人,从不会逞强做事。
阿雪着急回家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好,走吧松石。”
……
家里卢石头离家出走,卢大富去山里找了半宿才回来,夫妻俩又等阿雪等了一夜,却不见女儿归来。雪上加霜之下焦红杏昏了过去,卢大富只得拜托邻居妇人帮忙照顾,他出去找一双儿女。
阿雪回来时候,卢大富还未归,焦红杏抱着阿雪又哭又笑,阿雪也动容,忍不住眼睛发红。
卢大富回来见到女儿归来才缓了口气。
“就是不知道石头到底去哪里了,这个小兔崽子,胆比天大。”
卢大富骂了两句,背过身,没叫娘俩看见汉子落泪。
自己的亲生骨肉,怎么可能不惦念。
卢大富开始懊悔,不该打孩子,更不该在卢石头和他置气的时候对孩子不理不睬。
若是没有他们父子吵架这一遭,兴许卢石头不会离家出走。
“爹,娘,你们说石头会不会是去投奔之前路过的押镖队伍了?”
阿雪越琢磨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卢石头走的时候带了他柜子里最好的三身衣服,拿了他最喜欢的匕首,弓箭倒是没带,所以可能不是进山去了。对了,他还带走了一块砚台和一支笔,爹,他之前老提什么闯荡江湖,什么去镖局当个镖师,会不会就是完成愿望去了?”
卢大富沉默,焦红杏思忱片刻道:“阿雪说的在理,可石头才那么小,外面人心复杂险恶,他哪里能应对的了啊。”
心思单纯的卢石头,很容易被人激怒,就像以前似的用拳头解决问题。焦红杏担心他到底是孩子,遇见如卢大富似的壮实成年人,根本打不过。到时候极为容易吃亏,又一个人在外……
焦红杏不敢往下想,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阿雪轻声安抚,卢大富瓮声瓮气道:“我去找他。”
焦红杏哽咽:“去哪里找呢?天下之大,押镖的队伍都不知道走的哪个方向。”
“我会想办法。”说着卢大富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想出什么法子。
卢家娘俩俱是病了,阿雪喝了两副汤药好了不少,周碧玉还提着东西来看她,连声说对不起。
阿雪比划着让她小声点。
“我爹娘不知道,怕他们担心。”
周碧玉点点头,挑了别的话题说了会话。过会,外面有人喊:“卢娘子在家吗?”
听着像是松石的声音。
阿雪出去,还真是松石,身后站了好几个人,拎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瞧着像是补品和吃食。
“给娘子的东西。”松石笑眯眯让人往屋里送,焦红杏走了出来,看见那些东西惊讶问阿雪怎么回事。
周碧玉浅笑,心道县令大人对阿雪真好。
王翠翠还一直说谢大人只不过是玩弄阿雪罢了,他那等身份怎么会喜欢一个平民小娘子。周碧玉刚开始还担心,但现在看,他们确实是两情相悦。
情爱一事,谁又能说的清楚。
“就是朋友送的。”
阿雪一直没和家里说谢临安的事情,刚开始是不想透露自己的“复仇计划”,现在是不想让谢临安出现在家人面前。
阿雪自己都说不清楚现在的情绪,总之,先瞒一天是一天。
可有人不乐意了。
“我家郎君是本地州县的县令大人。”松石直言挑明,“体恤娘子才着人送东西。”
阿雪心头一跳看向焦红杏。
可没想到焦红杏什么都没说,笑着道:“替我谢谢大人。”
阿雪觉得有点奇怪,娘难道不知道谢临安当了县令吗?按理来说,他还得叫她一声伯母,小时候没少照料他。
阿雪也没细想,现在满心都是弟弟的消息。
晚上时候,卢大富回来了,说是已经托人打探,若有镖局和卢石头的消息就会告知。
焦红杏担心的整夜睡不着,卢大富去赤脚大夫那求了药,夜里混在她喝的汤里,这才让她睡一整夜。
日子还要过下去,休息了两天的阿雪精神头好了许多,得赶紧去开门营业挣钱了。只是走在路上,明显能感受到大家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阿雪回过头,那些人眼神躲闪闭口不说话,待阿雪走后开始小声蛐蛐。
铺子好几日不曾开张,得好好收拾一番,周碧玉也来帮忙,干到一半的时候莲花也来了。
“你怎么没在家歇着,脚怎么样了?”
莲花眼睛红肿,显然这两天不太好过。“没事,好多了。”
话是这么说,但莲花离家出走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周海天的耳朵里,他来退婚了。
莲花爹娘哭天抹泪,请求周海天不要退婚。
周海天神色冰冷。
“不退婚?她都和人私奔了,我怎么不能退婚!要不要我去官府找人说道说道?”
一听对方提到当官的,莲花爹娘就不敢吭声了,将银子退了,至于东西——周海天道:“我嫌晦气,你们折算成钱还我。”
等周海天走了,莲花爹娘又是哭又是骂。屋里的莲花垂头,忍受爹娘的指桑骂槐。
确实是她错了,莲花甚至存了轻生的念头,但后来惦念阿雪,便去她家里看望她。两个同病相怜的小娘子谈了许久,莲花豁然开朗。
不是她的错。
她是受害者,她为什么要去死?
该死的是骗她的卖货郎。
铺子收拾好后,阿雪直接就蒸了两锅,正好能赶上晌午饭口时候售卖,多少能挣一些。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的生意不大好。
兴许是因为她前两日没开门吧,阿雪想,附近的百姓可能还不知道她回来了。
“阿雪,你来的路上有没有听见什么。”
阿雪转头看莲花:“听见什么?”
莲花吞吞吐吐,周碧玉还以为自己在不方便,于是说家里有事先走一步。
待铺子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俩时,莲花叹气道:“阿雪,已经有风言风语了。”
即使莲花爹娘没告诉别人莲花私奔的事情,但周海天大肆退婚事情瞒不住,众说纷纭,有人说看见莲花娘哭着找女儿,便联想到许多种可能。
人们不愿意看实情,他们更喜欢自己臆测的“真相”。
所以谣言四起,莲花娘甚至出门都不敢抬头走路。
至于阿雪……
她家附近的邻居知道她一夜未归。
未定亲未成婚的小娘子一夜没回家意味着什么?
第52章 第52章
莲花和阿雪被掳走的事情,只有两家人知道,心有默契的不曾对外提过,但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消息,开始说风言风语。
莲花刚被退了一门婚事,她爹娘脸上挂不住,便不让莲花出去走动,只得阿雪过来看她。
“你绝食做什么,该吃吃该喝喝。”阿雪端过饭碗,拿起筷子塞进莲花手里。
“吃,都吃完。”
莲花被关了一天,心情低落,没什么心思吃饭。阿雪退而求其次:“那你先吃一口,免得没力气说话。”
普通老百姓没那么多讲究,碗底下是米饭,上面放了菜。莲花夹了一口米饭,吃不出嘴里是什么滋味。
她苦笑道:“原来味同嚼蜡是真的,吃起来真的尝不出味道。”
“你呢?那些人也议论你了吧?”
外面那些人当然不知道莲花和阿雪是一起被掳走的,他们只知道莲花退婚,知道阿雪一夜未归,然后靠脑子里贫瘠的想象来给她们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议论就议论,你也不想想退婚的时候我遭受了多少,与现在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阿雪语气轻快,像是没受到困扰,莲花放心不少。
姐妹俩说了会儿话,都心情松快些,阿雪要回家,临出门时被莲花娘叫住。
“阿雪,你帮婶子劝劝莲花。”
“我劝了,方才她吃了半碗饭。”
莲花娘叹气:“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还有什么比女儿绝食还严重的事情吗?阿雪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进来,把门关上。”莲花娘一脸的小心,生怕被人听见,阿雪越发谨慎,赶忙关严实大门,随着莲花娘往院子里走。
到了主屋房间里,莲花娘还关了房门。
“阿雪,想必你也听莲花说退婚的事情了,多好的一桩婚事啊,硬是被她自己给作没了。唉,人家周海天可是什么都没做,就一顶帽子扣头上了。”
莲花娘越说,阿雪越蹙眉,最后实在忍受不了,直言道:“婶子,你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吧,明明是周海天言语之间总打压莲花,瞧不起莲花,让莲花总是怀疑自己没用没有任何价值,后来碰见了那个卖货郎,那人趁虚而入花言巧语,莲花这才昏了头跟他跑了。”
“婶子,这件事莲花固然有错,可错不全在她,而且我们是她的亲人,更该站在她这边。”
莲花娘不满意了,眉间纹更重。
“阿雪,不是婶子故意提你伤心事,你也是被退过婚的人,受尽了白眼,现在莲花和你一样,你觉得我们不会难过吗?”
阿雪被她说懵了。
莲花娘继续道:“虽说本朝女子可二嫁三嫁,可那是要被别人戳脊梁骨的啊,阿雪,婶子不怕让你笑话,就想让你帮忙劝劝莲花,让她低头服软,兴许周海天能原谅她,到时候红线重新牵上,一切问题就解决了啊。”
可这样真的是迎刃而解吗?难道不是雪上加霜?
阿雪是个坦率的性子,索性直接道:“抱歉婶子,这个忙我不能帮,女子成婚一辈子的事情,难道你要看着莲花一辈子都郁郁寡欢吗?”
才认识周海天多久,莲花就已经性情大变了,长此以往下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差池。
莲花娘不高兴,硬邦邦的说了几句转了口风,开始拿出长辈的架势。
“你还小什么都不懂,若是你爹娘肯替你筹谋,说不定和京城侯府的婚事也不会退。我上次进城听人家说,那位小郎君被认回侯府后摇身一变成了四郎,侯府你懂不懂,吃香喝辣,还不用下地干活,你若是嫁过去,还用开铺子挣钱啊,恐怕人家手指头缝里随便露一露就够你花一年了……”
莲花娘喋喋不休,试图从阿雪那桩失败的婚事里找出证据,来证明如今一切都怪她没抓住谢家郎君。
可从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阿雪思绪就飞扬起来。
原来谢临安排行第四,人家称他四郎。
四郎,四郎……阿雪在嘴里念叨了两遍,突然笑了。
小娘子笑容明媚,却刺痛莲花娘的眼睛。
“行了,我会找你娘谈谈,你先回去吧。”
焦红杏未免太宠溺孩子,看看将人养成什么娇气性子,连大人说话都不认真听,还在那笑。
……
阿雪觉得叫四郎有点怪怪的,而且松石也叫谢临安郎君,所以阿雪决定继续这样叫他。
从莲花家里出来去客栈找人,才知道人回城里去了,只留下一封信。
“多谢掌柜。”
阿雪拿着信迫不及待地拆开,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有不认识的就先跳过,囫囵读完又看了一遍,理清楚谢临安说的意思了。
他去铺子里找她了但没见到人,因此留下简书,说回城里有重要事情处理,三天后归来。
“才见面多久。”阿雪嘟囔,“聚少离多。”
又逐字看了一遍,阿雪喜滋滋的收好贴着心口放在怀里。
……
因着莲花心情不虞,阿雪每天都会过去陪她一个时辰,这天来的时候莲花似乎好了一些,还主动同阿雪说话,说着说着就开始道歉。
“我娘嘴巴快,阿雪你别生气。”
“生什么气?”
小娘子心思浅,只装最重要的东西,早就将莲花娘的话忘之脑后了。莲花噗嗤一笑,点了点阿雪的额头。
“忘性大这点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阿雪,你当真将那个小未婚夫忘了?呸,瞧我这嘴,是前未婚夫。”
阿雪不言语,心想总是见面,恐怕忘不了。说起来,谢临安好像比小时候出类拔萃了。
莲花还以为她想起了伤心事,连忙找补道:“其实上次进城的时候我也听了一嘴,好像说他有个大哥,风华绝代才华横溢,是一等一的好儿郎,要我说,他不如他大哥,对方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说这话就是为了让阿雪心里平衡一些,让她觉得退婚也没什么的。她们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不会去肖想那位大郎。
可阿雪听的挺不是滋味的。
四郎很好。
四郎对她很好,而且还救过她。不仅如此,四郎样貌堂堂,不见得比他那个劳什子大哥差。
什么天之骄子,说不定就是因为对方身份高贵,大家吹捧出来的……
阿雪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过理智尚存,据说那位大郎是侯府的世子,将来要承爵位的。对于阿雪来说,简直如天上的月亮高不可攀。
“天之骄子,反而让人不敢亲近。”
俩人说了会儿话,见莲花愿意吃东西了,阿雪彻底放心。莲花放下碗筷,道:“莫要惦念我,去忙铺子活计吧。”
“也不算太忙,有碧玉姐帮我看着。”
莲花道:“没以前生意好?”
阿雪点头:“嗯,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以前大家觉得小娘子冰雪可爱,卖的吃食物美价廉,因此都爱光顾她的小铺子。但现在风言风语多了,有不少人带着鄙夷的目光看阿雪,还有一些人则是被家里人劝住,不允许多和阿雪来往,生怕被阿雪带坏了。
如此一来,买的人就不多了。
“现在只能卖之前一半的量。”
提到生意,阿雪情绪低落,总觉得挣钱少了,但现在她也没什么办法。“没关系,我再想想法子。”
莲花握着她的手。“你呀,幸好总是乐呵的性子。”
否则像她一样,日子可怎么过啊。
……
走在街上也能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视线,若是以前,兴许阿雪会不自在,但她满脑子都是怎么多挣钱,根本没将这些放在心上。
这些日子周碧玉已经学会和面了,而且每天和阿雪一个时辰过来,做的活不比阿雪少。淳朴善良的小娘子当然不会亏待对她好的人,于是提出给周碧玉结算工钱,按照镇子其他铺子工钱做对比,只多不少。
周碧玉满意极了,既能多学一门手艺,又能安身立命,彻底和过去割开。唯一不好的就是劝不动王翠翠,她大手大脚,恐怕要不了多久钱就花光,也不知道到时候怎么办。
“工钱就不用了,等你度过难关再说。”
生意不好活就少,也不累。而且阿雪完全可以不让周碧玉来,权衡之下,周碧玉觉得自己还占便宜了。
阿雪坚持给钱,周碧玉拗不过,便推脱说月末一起给。
卢石头还是没有消息,焦红杏每日以泪洗面,眼睛都要哭瞎了。卢大富不敢进山,就在家陪着她,阿雪有时候也早早回来,陪她说会儿话。
家里一派萧瑟,阿雪还得强打起精神,想着到底怎么办才能让铺子生意好起来。
谢临安回来了。
马车就停在卢家不远处,阿雪心头一跳,赶忙吩咐松石,让他回客栈等着,她一会便去。
松石折返回去,隔着帘子禀报道:“娘子说您舟车劳顿,还是先回客栈歇息,她收拾好后来客栈找郎君。”
自然是装饰点缀过的话术,松石心想,如果原话说出来,恐惹郎君不快,好像他们郎君是拿不出手的人似的。
微风拂过,薄透的帘子掀开一角,露出俊逸郎君的半张脸。只见他薄唇轻启,淡声道:“回客栈。”
松石应声驾车离去。
日落西山暮色四合,阿雪才姗姗来迟。
流言她不甚在意,但怕她娘亲听了难过,因此多少避讳一些,等到晚上看不见人影时候她才从客栈出去,而且拒绝谢临安送她的提议。
眉眼英挺的郎君微微一笑。
“你知道现在我们像什么吗?”
阿雪正在客栈后门探头探脑,想确定无人再出去,因此随口应了声:“像什么?”
“像偷情。”
阿雪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那个,你不是明日傍晚才离开吗?那我明日再来找你。”
说完直接冲进了浓夜里,留下看不清喜怒的谢临安。
“郎君,娘子怎么能这么对你,你为了她甚至……”
“松石,”谢临安打断接下来的话,声音不轻不重道:“慎言。”
第53章 第53章
卢石头还没有消息,倒是村子里的卢家族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他不见的事情,急急忙忙的赶来。
这次卢大富在家,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便都焦急问他是否找到了卢石头。
“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娃娃,可不能出事啊!”
“是啊,大富啊,你再托人找找,花点钱也使得。”
本来焦红杏就担心儿子,卢大富和阿雪父女俩尽量避开这个话题,被族里人引出来之后,焦红杏默默在一边擦眼泪。
他们说到一半的时候阿雪回来了,此时刚过晌午。有人问:“阿雪怎么今日回来的这样早?不用看铺子?”
“想回来就回来了。”这些人对她娘不好,阿雪对他们向来没好脸色。
“你这孩子,当真一点教养都没有。”
阿雪坐在了焦红杏身边小声安慰,根本不理会他们,气的几个上了年岁的卢家族人捂着胸口,让卢大富好生管教阿雪。
族里的小娘子们都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亦或者她们早就习惯了被父母长辈安排一切,所以冒出阿雪这样的人,他们便觉得是刺头,便想要捋平阿雪,想让她也乖顺的听话。
“我家阿雪聪明伶俐,就不用叔伯们担心了。”卢大富身强体壮,坐在那犹如一座小山,声如洪钟,顿时让族里人不敢出声了。
他们也聪明,立刻转了话题提起失踪的卢石头。
“石头那娃娃才十三岁,怎么可能离家出走?我看啊,就是被人拐走了。”
“就是,他才那么小,哪有胆子出去啊,说不定就藏在哪个孩子家里,你怎么不仔细找找。”
这些人俱是说话不腰疼,好像找到一个不见踪影的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好像他们没有认真的寻人。
亲人失踪,最伤心的莫过于血肉至亲,焦红杏哭的眼睛都要瞎了,听闻此话阿雪也心里不舒坦。
卢大富说话直接。
“我自己孩子丢了能不好好找吗,当然都找过了,就差将镇子底朝天翻过来寻人,还有,我家石头不是普通孩子,他身体强健会点功夫,人贩子不可能拐走他,石头是离家出走。”
而且他一直让人帮忙寻人,已经有点眉目了,因为有人看见卢石头背着布囊赶路,但他是用跑的,比寻常人腿脚快多了,因此只看见个背影没追上人。
“那不能,谁放着家里的好日子不过,出去受苦啊,要我说啊——”
说话的是族里一个老妇人,卢大富都要管她叫一声姑奶,年岁大辈分也大,平日里足不出户,只有大事才出来拍板。她拉长了声音,浑浊的眼珠子朝阿雪看过来。
“要我说,就是被他阿姐拖累了,被退了婚的娘子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族里也给你介绍婚事了,还看不上眼。这样的情况下旁人肯定要笑话石头的,小石头经受不住,所以才跑了。”
“没影的事。”卢大富护着孩子,不等阿雪说话他便率先反驳,“石头想当镖师,他去闯荡江湖了,和阿雪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老妇人手里有个拐杖,气的她使劲杵了两下,“大富,你如今怎么越发的糊涂了!他年岁小正是要面子的时候,肯定是在学堂里被同窗们笑话,实在呆不下,所以才狼狈离家!要我说,赶紧寻一门亲事,快点将女娃嫁出去,到时候石头自然也回来了。”
在他们心里,当然卢石头更加重要,认为小娘子嫁人便是泼出去的水,往后也和卢家无甚关系了。
这话刺耳,听的焦红杏更难受,本来就焦虑儿子的事情,现在更愤怒他们诋毁自己女儿。
一直柔弱的母亲,生平第一次站了起来顶撞长辈。
“石头离家出走不是阿雪的错,我们已经很难过了,请各位长辈莫要再雪上加霜。天色不早,我们就不留长辈们吃饭了,请便吧。”
这话就是下了逐客令,他们自然不满这样被小辈对待,当即让卢大富好好管教。卢大富瓮声瓮气:“确实天黑了,不留你们了。”
他们来一趟没捞着好处,走的时候七窍生烟,阿雪假装去送他们,其实就想欣赏铁青的脸。
“谢谢爹。”关好院门,阿雪过来和劈柴的卢大富说话,“晚上我来做饭吧。”
卢大富力气大干活快,他转头看了眼屋里,眼神示意阿雪进屋。
“去陪你娘,我给你们煮饺子。”
早上包的素馅饺子还剩下不少,现在天热了再不吃容易馊。
阿雪应声,脚步轻快的往屋里走,刚迈进来就听见低低的啜泣声。
“娘,别哭了,他们都走了。”
焦红杏拿衣袖擦眼泪,“娘没事。”
“石头也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阿雪以为她是因为卢石头的事情,还温声劝慰了几句。
焦红杏却不说话,好半响才憋出一句:“阿雪,若有合适的小郎君,娘就给你相看,把婚事定下来,可以明年再成亲,成吗?”
还是被那些人戳到了心窝子。
焦红杏想了,确实该定下一门好亲事,证明他们阿雪不是没人要,更不会因为被退过婚而找不到好人家。
“原来是因为我的事。”阿雪笑容滞了滞。
焦红杏的状态很不好,她本就身体虚弱,这些日子更是消瘦了许多。卢大富也没好到哪里去,夜里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头发大把的掉,整个人老了好几岁。
阿雪不忍见爹娘这样,因此思量过后,她点了点头。
旧事翻涌,每日去铺子都要顶着众人打量的视线,让阿雪想起刚被退婚的日子。
更让她忽然惊醒,她是要报复谢临安的,为何忘了初心。
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底有点乱,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还有和阿雪一样无法入睡的人。
三匹骏马驰骋,披星戴月的赶路。
前头武将出身的赵友玉丝毫不觉得疲惫,后头跟着的赵友成和谢康安是苦不堪言。
原本他们计划直接快马加鞭的回京,却不想走在半道上,收到京城侯传来的消息,直接调转马头往回赶。
谢康安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只有一个想法:谢临安,疯了。
可事实如此,震惊之余他们只得返程。
侯府的意思是让他在谢临安身边守着,直到侯府派人过来。
谢康安表乖顺应下,实际觉得烦躁。
他今年秋闱要下场考试,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在路上,可侯府的事他又不能不应下,而且还是侯府世子的大事,如果不应,被看做对大房不敬重,他们二房仰仗大房过活,容易惹出是非,会让本就妙的处境如履薄冰。
所以谢康安到底还是回来了,只能尽快赶路,争取早点回去。路上换了两匹马,日夜兼程,总算是赶到了。
进城之后就没那么赶了,但没想到谢临安一个县令竟然不在衙署。
“底下县城出了案子,抓捕过程逃了一人,大人一直在追查此人,因此不在。”
赵友成他们又只得往东山镇赶。
到地方时候正是晌午,三个风尘仆仆的郎君下马走路,赵友成累的没力气,指着前面道:“那就是卢娘子的铺子,不如我们去吃口东西再走。”
谢康安耳朵一动。
他当然不想见到阿雪,因此想也不想的拒绝。赵友成还以为他嫌弃地方吃食粗鄙,因此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赵友玉打圆场:“快去客栈找世子才是正事。”
他们三个只得往前去,路过时候赵友成停下同阿雪打招呼,谢康安本该躲起来免生是非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没躲,甚至眼睛直勾勾的朝着阿雪看过来。
“是赵郎君,你不是回京城了吗?怎么回来了。”阿雪笑盈盈的出来说话。
她今日穿着旧布素裙,洗的次数多颜色有点灰扑扑,发鬓梳理归整但只有一根木簪子,瞧着极为素净的小娘子。
曾经谢康安远远看过她一次,瞧不大清楚,只知道童年定下婚约时她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现在一看,她比幼时出落的更加动人,谢康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不曾挪开过。
入了侯府之后多少也算是权宦世家子弟,谢康安见过不少世家贵女,着实才貌双全,美的惊心动魄。但眼前的小娘子却是另外一种,让人无法忘记的美。
她皮肤生的白皙,汗津津的碎发贴在脸上,一双眼眸如被水洗过似的清澈见底,笑起来时眉眼弯弯,赤诚热烈。
愣神的功夫,阿雪的视线转了过来,谢康安突然一颗心提了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想必她认出他来了吧。
果然,谢康安看见她张嘴,似乎想要喊他,谢康安甚至脚尖往前挪了半步。
“要吃包子吗?”
谢康安僵住。
阿雪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赵郎君,他们两位是你的朋友吧,快请进,可以吃包子和馒头的。”
赵友成说还有要事,阿雪便没阻拦,装了几个刚出锅的热乎包子给他们,叫他们帮忙带给谢临安。
当然,他们三个也有份,赵友成饿的狠了不顾形象,直接当街吃起包子来,赵友玉也拿了一个,还招呼谢康安。
“尝尝,不比京城大酒楼做的味道差。”
谢康安接过,却吃的没滋没味。
她没认出他?
怎么可能?
谢康安甚至觉得阿雪一定是装的,所以他回过头,断定阿雪还在偷看他。
却不想铺子门口早就没人了。
阿雪如今心思有点乱,只是瞧着他面熟多看一眼罢了,根本没去细想。
卢石头还是没有消息,那是自己亲弟弟,阿雪也着急的,再加上族里人旧事重提,阿雪甚至梦见因为她退婚和消失一夜的事,让卢大富与焦红杏遭受亲朋邻里的白眼。
现实里当然不会,卢大富心直口快,有仇当场报,焦红杏不一样,从小就被欺负惯了,导致现在有什么事情都在心里憋着,若是不解决她的心结,恐怕早晚要憋出病来。
阿雪趴在桌子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现在铺子生意还不好,简直是雪上加霜啊。
天气越来越热,阿雪烦闷的厉害,周碧玉擦完桌子过来安抚道:“慢慢来,等过段时间大家就把那件事忘了,而且我们物美价廉,大家肯定还会再来买的。”
见阿雪不说话,周碧玉继续道:“铺子交给我就成,阿雪,你可以去找谢大人谈谈心。”
周碧玉认定阿雪和谢大人两情相悦,他的宽慰比任何人来的都要贴心。
却不想小娘子两只手捂着脸,干巴巴的说了句。
“不想去。”
第54章 第54章
铺子生意不好,阿雪就让周碧玉早点回去,她也归家照顾母亲。
回来的时候正好卢大富在熬鸡汤,打的野鸡卖了,这些是自家开春时候养的,现在吃肥瘦正好,满院飘香。
“爹,我回来了。”
厨房里高壮的男人背对着门口在烧火,闻言没有立刻转身,而是低下头不知道在做什么。阿雪都走到厨房门口了,他才站起来转身看来。
“今天比昨日回来的晚,生意好点了吧?”
卢大富进山打猎风吹日晒皮肤黝黑,因此眼下的红看不出来,他还特意打开锅盖,厨房里顿时雾气缭绕,根本看不清彼此的脸色。
阿雪鼻子动了动,笑着道:“爹,好香。”
“香就行,再等上一刻钟才能好,你进屋去吧。”
等阿雪如兔子似的脚步轻快的离开,卢大富关上锅盖继续烧火,眼睛盯着跳跃的火苗,老是想到出走的卢石头。
懊悔再次攀涌,卢大富第无数次责怪自己不该教训孩子,说不定卢石头此刻正挎着书袋准备回家。
厨房愁云惨淡,屋里也气氛压抑。
不出阿雪所料,焦红杏正在偷偷的哭。
“娘,爹已经求人帮忙了,想必不日就有消息,你别急。”
怎么可能不急,卢石头是身体壮实,可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罢了,焦红杏特别害怕他吃亏被人欺负,甚至有时候会幻听,听见卢石头在喊:娘,救我。
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长此以往人怎么能受得住,所以卢大富才熬鸡汤给焦红杏补补。
阿雪劝了好几句,还骗她说铺子生意好了不少,叫周碧玉帮忙看着。焦红杏一听,心结解开了一些,总算露出点笑模样。
“阿雪,铺子生意好了,你也别担心,会越来越好的。”
“知道的,娘,我在开解你,我没事。”
娘俩都不想让对方担心,因此互相说了几句好话,卢大富端着鸡汤进屋里,一家三口趁热喝。
“里面这个是什么?”阿雪指着指甲盖大小的圆片问道。
卢大富道:“就是上次别人送的补品没吃完,我拿出来挑一些放里,时间长了也怕没有药性。”
是上次进城时谢临安送的。
阿雪不由得有些恍惚。
一转眼,她和谢临安重逢这么久了,她甚至感觉几天而已。
“阿雪,阿雪?愣着做什么,趁热喝汤,喝完了把这只鸡腿吃掉。”卢大富给她们娘俩一人一个鸡腿,他自己吃鸡头和鸡脖子。
天气热喝热汤更加燥,也不知道是汤汤水水太过滋补还是怎么回事,阿雪夜里流了鼻血。她没惊动爹娘,自己摸黑起来用凉水洗干净,又躺下接着睡了。
阿雪做梦了。
先是梦见卢石头被人欺负,说是他混迹江湖没混好,惹了一身麻烦,被仇家追杀。
阿雪急的不行,闭着眼睛的小娘子满头大汗。
在梦里她跟着那些人跑,想伺机救下石头,但她一个弱女子,甚至都追不上那些人,更别提救人了。
跑着跑着,看见前面有个人背对着她。阿雪喜上眉梢,高声喊:“郎君!”
谢临安转过头,阿雪却倒吸了口气。对方依旧是丰神俊朗的模样,可眼角留下两行血泪。
阿雪受惊后猛然醒来,汗打湿了里衣,她胡乱的擦了下额头的薄汗,心慌意乱起来。
所以当天松石来传话时,阿雪犹豫了一下拒绝。
“铺子忙不开,对了,郎君不是在追捕人吗?应当也很忙吧,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松石道:“郎君请娘子过去,娘子不想去吗?”
这是什么蹩脚理由?糊弄鬼还差不多。
松石微怒。
“枉我们郎君费心费力的帮忙寻找令弟下落,原来娘子并不在意。”
“石头有消息了?”
本朝国土辽阔,想要寻找一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谢临安手底下自然有可用之人,但都是珍贵的资源,却用来寻一个孩子,而且还有人不领情。
松石替他主子不值,说话语气也没那么和善,硬邦邦道:“娘子过去了便知。”
既然有弟弟的消息,阿雪自然应下。
早晨传的消息,阿雪黄昏时候才来。
站在门口磨磨蹭蹭,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兴许是这些日子的风言风语让阿雪想起被退婚时候,也兴许“报仇计划”进行的不错,她一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因此心底有点抵抗和他见面。
门开着一条缝隙,屋里桌后的谢临安余光瞥见投在门板上的身影,来来回回的踱步,浅杏色的裙摆飘来飘去。
“进来。”他倏地出声。
阿雪咳了咳,故作镇定的推门,露出一个脑袋。“在忙吗?那我一会再进来。”
小娘子拘谨的抓着门板,一双杏眸滴溜溜的转,好像如果谢临安不允许,她便不能进来似的。
可自打他们相识以来,她从来都不守规矩,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简直是胆大妄为。
现在倒是知礼守节了。
面容清隽的郎君放下手中的毛笔,将写好的字拿起来抖了几下,折叠好入信封。
“忙完了。”
“哦。”阿雪低着脑袋进来,竟然没像之前那样往谢临安的身边凑,反而乖巧的落座在远处,眼巴巴的看着他。
莫名的有一瞬的疏离。
谢临安不喜欢这种感觉,索性身体靠在椅背上没有过去的意思,英挺的眉眼对上她的视线。
屋内安静下来,半响之后,阿雪按捺不住先开口道:“郎君,你知道石头的消息?”
想朝他打听事情还离的那么远,谢临安手指下意识的捻了捻,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边阿雪还在等他继续说,却不想他薄唇紧闭,没了下文。
“郎君?”阿雪起身,朝着书桌走过来。
她没看见谢临安低垂的唇角翘起一抹微弱的弧度。
“那支镖局来自京城,我已经派人和他们联系过,卢石头确实是去追押镖队伍,如今正和押镖队一起北下。”
“那、那他什么时候回来?”阿雪揪着袖口,明显是紧张和担忧,“他可知道家里在找他?”
“如果他愿意回来,我会派人一路护送,但卢石头并没有回家的意思,他说要出去闯荡,待押镖结束稳定下来会和家里通消息。”
找了这些天总算知道点消息,阿雪按捺不住绕过书桌,直接来到谢临安的身边。他端坐在那,竟然和微微垂头的阿雪差不多高。
“石头还好吗?他有没有被欺负,对了,那个镖局靠谱吗?他们愿意收留石头吗?”
太多的问题要问,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然后就用一双水清透亮的眼睛看谢临安。手也不自觉的搭在他肩头上,身体弯曲,做出倾听的姿态。
她穿着去年的旧衣,今年大概身量长了一些,就像是面团被抻长,腰身收紧不少,因此弯腰时前襟便有些松垮,露出里面藕荷色的小衣。
谢临安快速的移开视线,伸手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说。”
阿雪也没发现他的小动作,落座之后也没看见他拉着她的手,赶忙问:“郎君,石头还说了什么?”
“镖局的底细查的清楚,虽是个小镖局但经营了好几辈人,可靠可信。此次押镖的镖师正是少东家,有个和石头一般大的儿子所以心生怜悯,又见石头天赋异禀这才才肯收留。”
“知道你们在担心石头,那位少东家还让人将这个转交给你们。”
说着,拿出一个旧布荷包,哗啦啦的响,一听便是银子。
阿雪打开一看,里面指甲大小的碎银子两块,还有许多铜板。
“对方说是石头押镖的报酬,石头一文没留,全都叫人带回来了,还说这趟镖走完之后他会跟着镖局去京城闯荡。”
“京城那么远,他怎么就如此大胆敢跟着他们走。”阿雪嘴里是埋怨,却字字关切。“据说卖东西贵的吓人,石头分文没有该怎么过。”
阿雪眼圈渐渐泛红,抓着荷包的手指越收越近,指甲边缘处泛白。
谢临安捞过她的手,将她的两只手扣在自己的掌心。有了束缚之后空荡荡的心反而落了地,她低声道:“石头是在生家里的气吗?要不然为何不肯回来呢。”
心里乱糟糟的,阿雪用手指尖去按他的掌心,锋利的指甲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痕迹,端茶进屋的松石脑子嗡的一声,作势就要喊停保护他们郎君。
但刚疾行几步,便见谢临安视线扫过来,不轻不重道:“茶放下。”
松石脚下急刹,茶壶里的热茶顺着茶壶嘴儿洒出来几滴,正好落在手背上。松石一声不吭,赶紧放下茶壶又倒好茶水,退出去关好房门。
“松石你干什么小心翼翼的?我看你脸色还有点差,临安训你了?”
也是巧了,刚出来就碰见赵友成他们过来。
松石赶忙解释:“郎君在会客而已。”
“难道是抓到人了?我听说好像有眉目了。”
祸害百姓的恶人,人人得而诛之。赵友成格外关注这些案子,甚至还和谢临安说,如果有需要他大可以帮忙。
可惜,谢临安只淡淡回了句“大可不必”。
啧。
赵友成觉得他谢临安未免太瞧不起他了,所以想要证明自己,推门要进去。
“我也帮忙参谋参谋,我……”
赵友成动作快,松石要来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门口站着的赵家两兄弟身后还有个谢康安,他眸子紧缩,死死盯着房间里举止亲密的男女,脱口而出喊道:
“你们在做什么?”
第55章 第55章
方才松石送茶时还带了两碟子茶点。
穷乡僻壤也没什么美味糕点,这些是从城里衙署带出来的,那厨子是侯夫人安排千里迢迢跟着谢临安上任,最是了解谢临安口味。
“这是什么?”
谢临安已经净过手,拿着一块手指节大小的糕点。白色呈长条形的糕点,表皮泛黄,洒了一层细薄的糖霜。他递过来,阿雪直接咬了一口,里面露出浆红色的馅料。
“是梅子?”
酸酸甜甜,应当是梅子无疑。
方才还担忧弟弟的小娘子被吃食堵住了嘴,总算不唉声叹气了。就着谢临安的手吃完剩下的半口糕点。
“喜欢吃?”谢临安问她。
阿雪咂咂嘴,回味无穷。
“没吃过的味道,感觉挺好吃的,是城里的糕点吗?我娘说城里富裕,吃穿住行都比我们这精致,果然如此。”
正在用帕子擦手的谢临安意味不明说了句:“那你想去城里生活吗?”
“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去过几次城里,”阿雪实话实说,“城里是挺好的,但我家在这朋友在这,而且我的铺子也在着,所以觉得在镇子上生活也很不错。”
阿雪又拿了一块塞嘴里,谢临安侧过身子看她,循循诱之。“家人可以和你一起进城,离这里不远,骑马一天便也到了。”
“这么快吗?我们上次坐驴车进城,走了整整四天四夜呢。”
糕点滋味不错,阿雪吃了一块又一块,咽下去之后,她脑子都转的快了,道:“可我还是不想去,城里的铺子那么贵,我怕是都租不起,而且我们在城里也没房子,到时候爹娘石头没地方住,反正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不想随意挪动。现在生意不大好,过些日子就会和以前一样,到时候……”
其实现在铺子生意不好日子不大好过,阿雪是个善于开导自己的小娘子,凡事都往好处想,觉得人只有向前看有盼头哦,日子才会越来越好。
谢临安眸子垂下,听着她高谈论阔诉说和家里人的未来,一派欣欣向荣,可没有他的影子。
心下有一瞬奇怪让人不舒服的感觉,谢临安喝了口茶水压下去。
“房子铺子都不用你担心,只要你告诉我,你想还是不想。”
阿雪坚定的摇头。
“我要和家人在一起的。”
屋里安静的针落可闻,阿雪手里的半块糕点也不敢吃了,觑着谢临安的脸色,觉得他今天怎么如此奇怪呢。
“郎君?”她身子倾斜往他身边凑,觉得可能是公事劳碌太辛苦了吧,他脸色都不好了。
刚吃过糕点,身上带了股甜腻的气味,漂亮的红唇饱满,像是熟透的樱桃,上头沾了渣滓,倒是有点像樱桃酪撒上糖霜。
谢临安眸色暗了暗,胸闷因为她的凑近有所缓解,但这还不够。
身量高大的郎君俯身过来,阿雪一愣,眼睁睁的看着他越来越近,嘴唇倏地碰触到一片柔软。
阿雪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有温柔的大掌覆在她眼睛上,阿雪下意识的闭眼,触感和嗅觉越发的灵敏。
糕点的甜香与茶水清香混合。
清甜味道竟也极具缠绵之意。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有人喊道:“你们在做什么!”
阿雪回过神来去推谢临安,他似乎有点恼,重重咬了她一下,随后将脸红透了的小娘子揽在怀里,侧过头冷声道:“关门。”
松石赶紧将房门关上了,恼道:“赵郎君,您……唉!”
都怪他没看好门,这才被赵友成得了空子。
赵友成都懵了,他揉了揉眼睛又使劲掐自己一下,才确定不是做梦。“你们郎君下凡了?”
否则清心寡欲的谢大郎,怎么会和一个小娘子吻的忘情?
“里面是谁?卢小娘子?”
“您还是莫要猜测了,请。”松石赶忙做了个手势,将三个人请到了另外的房间。
赵友成越想越激动,“是卢娘子很正常,如果不是卢娘子,哈哈。”
“卢娘子虽说年岁小,可性子坦直,不会饶了他。”赵友成想到兴奋处还拍掌,似乎期待看见谢临安吃瘪。
赵友玉无奈摇头:“阿兄,你消停些,莫要惹了谢世子不快。”
谢临安到了年岁有女人也正常,何况他们本就是收到侯府的消息,如今见此更加确定那封密信是谢临安亲自写下的,而不是别人代写亦或者被逼迫。
“我就是随口一说,认识多年,我最是了解他是什么人,即使没看见脸我也知道那人肯定是卢娘子。啧,没想到他谢临安也有跪倒石榴裙下的时候。”
赵友玉对阿雪不免好奇起来,便询问她的家世身份。
赵友成知道的不多,说了几句。没想到一直不吭声的谢康安插话:“她是后搬来的镇子。”
赵友成好奇:“你怎么知道?”
谢康安像是做贼心虚似的喝水,不肯说话了。
……
另一边,阿雪被人看见做这种事情,恼羞成怒,窝在谢临安的怀里,一张脸热的要冒烟。
“你你你……”
你了半天说不出后面的话。
谢临安忽然又靠过来,阿雪以为他要亲她,便捂住了嘴巴。
鼻尖一热,他拂过她的面颊,手心里多了一点食物残渣,笑容玩味。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情到浓处想交吻乃是人之常情,谢临安看着她殷红的唇,想起来俩人俱是第一次,不免磕磕绊绊,过了会他才掌握诀窍,托着她后脖颈子,叫她仰头张嘴,吮着花瓣似的唇。
视线落在她唇上。
“不许再看我。”
阿雪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另外一只手去捂住他的眼睛。
只剩下半张脸的俊俏郎君笑起来依旧丰神俊逸。
“都被别人看见了你还有心思笑!”阿雪越发的恼。
“看就看了,两情相悦的男女之间做这种事很正常。”
阿雪不同意:“才不正常,人家都是夫妻才……”
剩下的话说不出来,阿雪脸已经涨的如熟透的桃子。
这时候谢临安又轻笑,他伸手,将阿雪的两只手圈在自己手里,一双黑曜石的眸子盯着阿雪。
“订了婚便算是夫妻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阿雪两只手被束缚,便用脑袋去顶他胸膛,颇有以头抢地之感。
“被他们看见了!”
等等,方才谢临安说什么?
才反应过来的阿雪缓缓抬起头,谢临安微微颔首,阿雪脑袋却是嗡的一声。
未、未婚夫妻?
“已提前写信告知府里,待年末回京述职时便可敲定此事。”
见阿雪呆呆愣愣不说话,谢临安顿了顿,“觉得晚?你若是同意,也可提前办了,找人挑个合适日子即可。”
“不是晚,是……”阿雪喃喃,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不对,不对。
她是讨厌谢临安的。
讨厌他自作主张单方面退了婚,害的她被镇子里的百姓们嘲笑,害她娘被族里的人逼问。
一桩一件,都是支撑阿雪报仇计划的动力。
可现在目的达成,甚至他还要禀告家里求娶她,她为何没有觉得欣喜?
预想中小娘子羞涩答应的画面没有出现,谢临安眯了眯眼,开始回忆他哪句话说错了。
“郎君,其实我一直有些话想告诉你。”
阿雪说着,毫不留情的抽出手。
谢临安笑容微僵,阿雪却顾不了那么多,努力回忆报仇计划最后一部分。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首先,你在城里我在镇上,离的太远,你又是县令总不能没事就跑来,而我守着铺子,去找你也不大可能。第二呢,我觉得很多习惯也不同,你不喜欢葱姜蒜,不喜欢五花肉,可这些都是我喜欢的,总吃清淡的口味我还不适应。还有啊,你会读书写字我不会,差距就出来了,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阿雪每说一条,谢临安的脸色就沉上一分,最后阴沉不定的看着她。
“所以?”
“所以我们就此别过,桥归桥路归路。”阿雪一直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说完起身,也不待谢临安说什么,她就朝着门口跑。
“再也不见。”
阿雪一口气跑出了客栈,生怕谢临安追出来,她还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任何人出来。
本该松口气的阿雪,却觉得有一瞬的寂寥,心里空荡荡的,好似胸膛上开了口子,夏风能吹过去,有呼啸的风声。
街道上人声鼎沸,路边小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阿雪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似的,脚步虚浮的走回了家,一头栽倒在床上。
“报仇了。”她喃喃。
“阿雪,正好你回来了,娘有事同你说,你可还记得有个林郎君,他啊……”听见动静的焦红杏进女儿房间,想告诉她有人来提亲了,但不想看见女儿双目通红,像是要哭的模样。
“阿雪,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来,同娘说说。”
“没有的事,谁会欺负我,就是黄昏时的小飞虫太多都飞进我眼睛里了。”像是为了确凿说辞,她还伸手去揉,越揉眼睛越红,还淌下两行清泪。
“行了,看你眼睛红,嘴巴怎么也像是被叮肿了似的,快点去洗把脸。”
阿雪做贼心虚的摸了摸唇,赶忙舀凉水洗把脸,总算觉得脸上的热度退了,否则一张脸又热又红,定会被焦红杏看出来问题。
晚上时候,卢大富做了点小菜,他喜欢喝酒,每天晚上都会来上一碗。都是不值钱的烧刀子酒,烈且辣,每次卢大富喝完都要嘶哈一声,夹上一筷子自己做的小菜,像是能忘却烦恼似的。
卢石头离家出走之后,卢大富每晚会喝两碗,喝完倒头就睡,翌日起来继续闷不出声的干活。阿雪知道他心里难受,这是他麻痹自己的方式。
“爹,我陪你喝。”阿雪给自己倒了半碗。
焦红杏要阻止,卢大富抬手示意她莫要说话。他们姐弟俩感情好,阿雪肯定是担心石头难受了。
卢大富道:“先吃口饭垫垫肚子,对,再夹口菜。”
阿雪照做,咽下去之后,她双手捧着酒碗,神情坚毅,仰起头直接往嘴里灌。哪里想到这酒入口之后辣的人难受,咳嗽的阿雪赶忙放下碗,扶着桌子弯腰大口咳。
“你这孩子,慢点喝啊,你没看爹都是一口一口喝的。”卢大富拍女儿的后背给她顺气,过了片刻阿雪总算不咳了,开始小口喝。
但这东西当真不好喝,入口后从喉咙开始像是着了火似的一路烧到肚子里。
“爹,好辣。”
说完砰的一声,直接醉倒在桌上。
卢大富哈哈大笑,焦红杏难得使了脾气打他胳膊,“愣着干什么,赶紧背孩子进屋。”
一夜无梦。
翌日阿雪醒来天色还早,她伸了个懒腰,昨日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
“真是无债一身轻啊。”
和谢临安说清楚,阿雪便也不用再演戏骗人了,他们之间两清。
洗漱换衣,阿雪踩着星光往铺子走去,街道两边有燃了一夜的灯笼,照亮阿雪的必经之路。
她这边刚打开铺子的门锁,便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回过头,便见十几个捕头整整齐齐的围着她。
像是一群猎手要捕猎。
第56章 第56章
百姓怕官,阿雪自然也是怕的。
天色昏暗,围拢她的捕快们各个面无表情,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要被他们抓走。
正当阿雪要说话时候,人群里走出那个被她抛弃的郎君。
昨日她挑三拣四的说些他的毛病,他没追出来,阿雪想的是俩人之间一笔勾销算了。此刻他面色沉沉的模样,难道是要秋后算账吗?
谢临安上前一步,阿雪便后退一步,最后退无可退,后背抵在冰凉的门板上。
阿雪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盯着他墨色衣角声如蚊讷。“我昨日应该说清楚了吧?”
“说什么?”他欺身过来,似笑非笑道:“随随便便说几句便要分开?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阿雪听的心惊,什么意思?他不想分开?这可不行,阿雪觉得他们两清了,便不想有牵扯,此刻心焦之下,她甚至忘了昨天心里酸痛的感觉,直言直语道:“说了桥归桥路归路,我可是说话算话的。”
谢临安扬了扬眉梢,“你看着我说。”
阿雪不敢。
“反正、反正就是这样了,不知道你派人围我的铺子是什么意思,我犯了什么法?”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阿雪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因此越说越理直气壮。
头顶上传来男人的一声轻嗤。
“玩弄人心,始乱终弃——娘子当真好手段。”他说话声音和往常有很大区别,明明是温润如玉的郎君,平日里说话慢条斯理让人觉得悦耳,但这么会阿雪却听出了讽刺的意味。
那个温柔的谢家郎君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阿雪情急之下连忙道:“四郎,我们缘分已尽。”
“四郎……”谢临安念着这两个字,眼神越发犀利,动作粗鲁的抬起她的下巴,“看好了,我是谢家大郎。”
脑子嗡的一声,阿雪没反应过来。
大郎?什么大郎?谢临安明明是被寻回去的四郎啊。
小娘子脸色煞白眼神呆滞。
是了,怪不得他们长的像。
怪不得她一直没听他亲口承认过他就是四郎,更荒谬的是,她光看长相和手上的痣,便将对方错认为未婚夫,甚至对他百般撩拨,最后将人狠狠抛弃。
原来被她玩弄的自始至终都是谢家大郎,那个传闻中的天之骄子,她未婚夫的阿兄。
“错了,都错了。”她眼神呆滞直楞楞的看着虚空。
谢临安转过她的脸,让其直视自己,察觉出她的分心,他手指收拢,娇嫩凝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指痕,他掐着她的下巴。
“你说我该不该叫人围你铺子?”
认识谢临安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年轻的郎君明明唇角含笑,可眼神里一片漠然。
阿雪脑子如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道歉。
“对不起。”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你把我抓进牢房吧,我们之间就算两清,互不相欠。”
谢临安看着小娘子漂亮的嘴唇。
如花蜜般甜却吐出冰冷的话。
谢临安扯起唇角笑了笑,松开手,像是嫌弃似的抽出帕子擦拭方才与阿雪碰触过的手指。
身后拎着东西的松石犹豫不决,要不要上前啊?准备的礼物要不要给卢娘子?他觑了一眼自家郎君的脸色,决定按兵不动。
谢临安擦拭干净后,像是嫌弃一般,随手将帕子扔在了地上,声音冰冷道:“抓人。”
一声令下,这些捕快们当即迅速靠拢过来,阿雪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场面,无助的靠在那,眼睛变得湿漉漉。
进牢房就进吧,反正说来说去,是她欠他的。可阿雪鼻子红彤彤的,眼睛有点发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有一股酸涩的感觉,好像刘二丫家卖的酸梅粉洒在了心口上。
就在她以为要被他们抓走的时候,王捕头推开阿雪。“卢娘子莫要打扰我们办公事。”
然后阿雪就看见他们从她铺子杂物间里揪出来一个人,还是一个眼熟之人。对方皮肤黝黑形容憔悴,直接被王捕头捂了嘴带走,等阿雪反应过来时,那些人如潮水般很快褪去,就连谢临安也不见踪影了。
……
阿雪恍恍惚惚,周碧玉都发现不对劲了。
“阿雪,你没放水。”
两只手在大盆里揉了半响,结果一滴水没有,白揉。
阿雪不好意思的笑笑。“忘了。”
阿雪的面食卖的好当然是因为食材好东西美味,比如和面用的就是凉开水,这样蒸的面食更加暄软。
她拿起一旁的葫芦瓢便要往盆里倒,周碧玉赶忙过来拦住。“哎哎,我的好阿雪,这是热水啊。”
倒下去手非得烫熟了不可。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来吧,你坐一边休息。”
周碧玉做事干活认真,阿雪也乐得教她,因此基本功都会了,和面不成问题。阿雪点头,去水盆里净了手,坐在一边帮忙烧火。
火焰跳动,阿雪愣愣的盯着,又想起晨间的谢临安了。
都怪她做事莽撞,光看面相觉得和小时候长的像,又听说出自京城侯府,便误会他是未婚夫,酿成如此错事。
想必,他恨极了自己吧。
“阿雪,阿雪?”周碧玉叫了她好几声,“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喝点水?”
“碧玉姐,我没事,”阿雪随手扔了木柴进灶膛,“你说,一个人做错事,该怎么补救?”
周碧玉年长阿雪几岁,又经历过不少风雨,因此在她看来,阿雪烦恼的事情大概就是一些小事情。
“道歉,尽力去弥补。”周碧玉给出自己的见解,“不管对方接不接受,尽管去做,起码你心里好受一些。”
“是吗?”阿雪喃喃,还是有点迷茫。
她误将外人当作前未婚夫报复了,该怎么补救?
脑子混乱,一上午都心神不定。晌午时候客人多忙碌起来,阿雪还装错了包子,对方要全素馅,阿雪混了一个肉馅。肉馅比素馅卖的贵,按理来说是买家得了便宜,但谁料今日是十五,正是吃斋念佛的日子,那人恰好信佛,回到家后咬了一口发现是肉馅,直接闹到阿雪的铺子。
阿雪连忙道歉说返还他卖包子的钱,但客人不依不饶。“那是对佛祖对神明的亵渎!你担当的起这个责任吗?”
嘴里说着不好听的话,那人摆明了就想多要钱,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周碧玉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劝阿雪给钱算了。刚碰到阿雪的胳膊,便见她垂着眸子,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人家卢娘子都把钱赔给你了,还道了歉,瞧瞧,非得欺负一个小娘子,都给人欺负哭了。”
附近和阿雪交好的人仗义执言,说话的便是卖饮子的刘二丫。“再说,说不定是你自己心不诚,肉馅那么香,怎么可能吃不出来?而且卢娘子家的肉馅是麦穗褶,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我说,你莫不是故意过来讹钱的吧?”
人性就是这样复杂,之前一直对阿雪指指点点小声蛐蛐,现在见她被欺负,也会挺身而出帮忙说话。
四周邻里你一嘴我一言,那人见吵不过,索性拿着钱跑了,不过临走前放话这件事还没完。
阿雪压根就没听见,捂着脸站在铺子门口哭。
周碧玉急死了。“阿雪,你怎么了和我说,是肚子疼还是哪里难受?走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我没事。”阿雪哭了一会,心中的憋闷散去,抹了把脸道埋头继续干活。
她不说,周碧玉也没什么办法,不过时刻留意阿雪的动静。小娘子默不作声的干活,如果不是眼圈还红着,仿若方才哭的人不是她。
才十几岁的年纪,哭的梨花带雨,周碧玉心软的一塌糊涂,打算一会客人少了问问情况,好好开解她。
“客人,您需要什么?”
这时候有个面容清秀的郎君上门,穿着打扮不俗,周碧玉望过去,还隐隐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但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我想同卢娘子说几句话。”
听见自己名字,阿雪抬头,看清楚那人的脸后,阿雪愣住。
“多年不见,莫不是忘了我?”那人走了进来,挺直腰板步伐稳健,笑着站在阿雪面前。
他背对着光亮,阿雪恍惚之间,以为是谢临安来了。
但对方比谢临安矮了半头,即使风度气质有三分像,也绝对不是谢临安。离得近了,阿雪能看清对方的长相,暗叹道,怪不得我认错,果然是像的。
只不过多年不见,这人眉眼没有小时候那般精致了,对比谢临安更是差上不少,俩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大抵就是身上的墨色长袍。
阿雪打量他的时候,谢康安也在打量阿雪。
之前远远的看过几次,知道她如今出落的越发貌美,可靠近了之后才知道岂止是好看,简直是天生尤物。
眼圈泛红,额上贴着打湿的碎发,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谢康安愣了愣,心底生出一股懊悔。
早知道就不让他娘退婚,索性抬回家,当个暖床的也成。
“是你啊。”阿雪瞪着他。
谢康安觉得莫名其妙。
她怎么好像厌烦他?为什么?
第57章 第57章
都知道谢临安和阿雪起了嫌隙,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哪怕是松石,也一问三不知。
“作为贴身侍候之人,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赵友成发现谢临安不太对劲,虽然还是玉面郎君风度翩翩的模样,但显然脸色阴沉,靠近都觉得起鸡皮疙瘩。
询问松石,得知是和卢娘子有关,但具体为何,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房门紧闭,但松石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只知道卢娘子昨天突然离开,然后郎君当时没说什么,半夜却拿着一长串礼单子,叫我好生准备。东西太多一时备不全,只挑了几样现成的,结果今早又原样拿回来了。”
半夜时候房门被敲响,听见谢临安的声音吓的松石一个激灵,因为侍候郎君多年,夜里从不会使唤人。松石觉得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因此顾不上穿鞋跑着去开门,却迎面看见长长的礼单。
“准备好,明日送去。”
当时夜色太黑,松石没瞧清他们郎君的脸色,但声音略沙哑,估计是一直没休息光写礼单了。
可今日一早他跟着郎君去找卢娘子,俩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郎君面色大变,那些东西也原模原样的带了回来。
“临安可有其他异常?”
松石立刻回答:“有的,郎君传了影卫去查事。”
侯府世子出身,又千里迢迢赴任,表面上只带了松石和几个侍女,但实际上暗地里有影卫保护,当然,他们行踪诡秘,连松石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只有谢临安能将其召唤出来并驱使。
“动用影卫了,看来不是小事。”赵友成摸着下巴,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与此同时,谢临安的房里。
“所以,她当真和四郎定过亲?”
影卫低垂着脑袋汇报:“不出郎君所料,确实定过,这件事就算侯府也没几个人知道。”
当时阿雪喊四郎,谢临安便察觉出不对,索性叫人探查一番,才得知她和谢康安是青梅竹马的关系,甚至定过娃娃亲。
不过后来谢康安进了侯府,他娘派人将婚约解除了。
聪慧如谢临安,很快想明白前因后果,他笑了一声。
影卫觉得奇怪,悄悄抬眼看他的主子,却见他依旧在笑,甚至不能自已。
笑罢,谢临安继续问:“还有其他的吗?”
影卫毫不犹豫道:“禀郎君,回来时候见到谢康安在和卢娘子叙话。”
谢临安嗤笑:“哦?说了什么?”
凭借影卫的能力,自然可以将他们的谈话收入耳中。
当时谢康安觉得铺子里有人说话不方便,想请阿雪移步附近的茶楼。但阿雪毫不留情:“凭什么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谢康安一噎。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外表美则美矣,但着实没有素养内涵。如果是京城世家的娘子,断然不会如此无礼,说话婉转让人舒服。
谢康安此行另有目的,没和她计较,道:“许久不见,想和你叙叙旧。这样,去后门人少处如何?”
虽然只是二房的郎君,但谢康安样貌不错又学识渊博,因此示好的娘子不在少处,若同小娘子如此温声细语的说话,对方定然会红着脸娇羞说好。
谢康安约过不少娘子,都是用此法子,孤男寡女的相处在一起,总会生起别样的情愫。
当然了,谢康安不是来钓她的,就是想和她说几句。
“不去,有话就说,不说就走。”阿雪丝毫不客气。
本来她就因为认错人的事情不高兴,见到正主,更气不打一处来。
“你叫什么?”
谢康安:“你既认出我,又怎么忘了我姓名?”
和谢临安在一起时候阿雪娇憨直率,现在却只剩下暴躁。
“让你说你就说。”
“谢康安。”
“怪不得。”阿雪咕哝。
谢康安觉得她有点不可理喻。
“走吧。”冷不防阿雪这样说。
谢康安差点没反应过来,那边阿雪已经率先开门去了后院。谢康安紧随而至,俩人站在后院里的谈话,全部被蹲在墙后的影卫听清楚。
因此影卫如实汇报:“谢康安向卢娘子解释退婚非他本意,请卢娘子莫要怪罪,还说不可迁怒于其他人身上。”
“呵。”
谢临安懒散的靠在椅背,淡声道:“谁是其他人?
这话自然不是问影卫的。
“继续。”
“是。”影卫攥了攥手心里的汗继续道:“他说希望卢娘子能追求自己的幸福,还说郎君是最好的选择,鼓励卢娘子和郎君重归于好。”
谢临安和阿雪闹别扭的事情谢康安自然也知道,所以才有了这一遭。但他不够老练,心思摆在明面上,谢临安对他的想法清清楚楚。
“出去吧。”
“是。”
影卫来无影去无踪,跳窗户走的时候松石进来送茶,只感觉有一阵风吹过。
“郎君,赵郎君在外面。”
谢临安喝了一口茶水,不待说话,那边赵友成已经大大咧咧的进屋了。
“吵架了?”
谢临安不说话。
他不说赵友成便也不问了,反正谢临安给家里递了消息说是要求娶卢娘子,既然没说取消,那便是男女之间正常的打闹,达不到取消婚事的地步。
这么说也不算妥当,毕竟侯府侯夫人一万个不愿意,断断不可能同意这桩婚事,否则也不会让他们折返回来看着谢临安。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呐,临安你的心也如海底针,叫人琢磨不透啊。”
……
和阿雪聊过之后,谢康安敏锐的察觉到阿雪和他那位堂兄之间,出现了什么不可弥补的矛盾。
谢康安找松石旁敲侧打听,可惜一无所获。
但值得庆幸的是,他堂兄并未往京城传消息,也就是说,他依旧坚定要娶阿雪。
好,好的很。
对于谢临安,他是又嫉有妒,如果谢临安能和阿雪在一起,那可当真是白玉有瑕。
谢康安非常乐意看见这种场面,所以才动了去劝阿雪的心思,还将谢临安的身份以及在京城的地位诉说清楚,如愿在阿雪脸上看到震惊。
按照谢康安的推测,阿雪不可能放弃谢临安这根大腿,定然会抱的紧紧的,一想到这,谢康安有种莫名的爽感。
他不要的东西,被天之骄子谢临安当作宝贝……太大快人心了!
就是最近他们之间不知道怎么了,谢康安琢磨着,有必要推进俩人的关系,最好是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谢临安想赖都赖不掉。
第58章 第58章
窗台上摆放两盆开的正盛的牡丹花。
层层叠叠,碗口大小,娇艳欲滴。
如此名贵的品种,自然不是小地方所拥有的,京城贵人多喜欢牡丹,象征着富贵和权势。
这两盆乃是之前京城派人送来,在城里衙署有专人侍候,这次来东山县,松石特意抱来给谢临安解闷用的。
谢临安坐在床边,形状漂亮的眼睛看似落在花上,其心神早已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屋里松石安静的垂手而立,琢磨着主子到底怎么了。
吵架了应当是事实,他们郎君还备礼看样子是准备道歉。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怪谁?
责任在他们郎君的话,为何礼物没送出去?
如果过错方在卢娘子,为何她不曾来过?
松石不懂男女之间的情爱,所以搞不明白,脑子一团浆糊,怎么也想不通。
“咔嚓”一声响。
松石定眼一看,一朵繁茂的牡丹花被谢临安折了下来,放在手心里把玩。年轻郎君手指修长漂亮,与那朵花儿相得益彰。
牡丹花是名贵的,他们郎君则如同这朵花一般活的骄傲肆意。
侍候谢临安多年,松石了解他的性子,本就是天之骄子,享受得天独厚的一切,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松石从未见过他们郎君如此落寞的背影。
或许,郎君有其傲骨,不允许他弯腰低头向卢娘子认错吧。想到这,松石想起一桩陈年旧事。
那还是多年前,侯府里的孩子们还都是少年少女。每年侯府的祭祖活动都是头等大事,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碌,孩子们甚少捣乱,不过那年,侯府祭祀用的寿桃被人咬了几口。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让老夫人大发雷霆,说找到罪魁祸首要动用家法。后来查来查去,不知道怎么就查到了他们郎君身上。
大家自然是不信的,可证据指向谢临安,只有他来过那间房。
如果是普通的小少年,大抵要哭喊无辜亦或者求长辈明察,但他们郎君与众不同,脊背挺的笔直,声音淡淡道:“不是我。”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来辩解,在证据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松石那时候急死了,虽然他们郎君身为侯府世子不会被怎么样,但家法逃不了,免不了被重罚。
后来,事情水落石出,原来是老鼠啃了寿桃。
老夫人叹气,嘱咐侯爷夫妇。“临安性子骄傲,好是好,可总有一天要吃亏。”
生性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不屑做某些事情,更不会主动低头。
不吃葱姜蒜?离的远?
无足轻重的小问题,谢临安挥挥手便能解决,可让他无法释怀的是她以为他是四郎。
四郎,大郎。
怪不得她说给他过生辰,却是错误的日子,原来并不是给他,是给谢康安过的。怪不得她有时候说些奇怪的话,原来她是将他当成了青梅竹马来亲近。
谢临安倏地抓紧手里的花,再松开手时已经成了花泥,清风拂过,从窗口零落而下。
从头到尾都是虚情假意,一场骗局。
……
阿雪心情更不好了。
“碧玉姐,你说如果一个人做了错事,无法弥补的那种错事,该怎么办?”
谢康安找过来,坐实阿雪认错人报错仇的事,她本该找谢临安道歉的,但畏畏缩缩不敢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难道说对不起就行了吗?阿雪觉得没用,如果是她,她才不会原谅对方。
可到了夜里,她的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一样煎熬,睡不了多长时间她就爬起来,索性来铺子做活,等到周碧玉来了急忙向她求助。
“阿雪,你到底怎么了?”
之前就问过她这个问题,周碧玉也给了回答,显然阿雪不满意,所以又问了一遍。亦或者,事情严重到阿雪手足无措。
“你说出来我才能帮你啊。”
阿雪不知道该不该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实情,只简单道:“我认识一个人,她呢,背着仇恨,总想报复仇人,有一天得来机会让她报仇成功,可没想到竟然认错了人。”
周碧玉惊讶:“那个人岂不是受了无妄之灾?天呐,没杀人见血吧?”
“没有,就是……就是……”阿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道:“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也不是,可能……可能心里难受。”
“懂了,就是骗人了对吗?”周碧玉见多识广,开始安慰阿雪,“如果没骗财骗色,那就是小事,放心,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真的吗?阿雪不确定。
下午时候莲花来了。
“你娘还打着和周海天联姻的主意?”
这几日阿雪时常过去开导莲花,她总算是肯出门见人了,不过气色还是不好。
“是,还说明天去城里,让我去道歉。”
阿雪不大同意,嘟囔着道:“他也不见得是良人啊,婶子怎么就不肯放开了。”
莲花苦笑:“觉得我丢人吧。”
她出门路过铺子,本来莲花娘在和隔壁铺子妇人说话,瞧见她后立刻不吭声,一双眼睛瞪着她,好像莲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我不想在这了。”莲花低头说,“阿雪,我想搬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可是,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
“你呢?阿雪,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
阿雪斩钉截铁。“没有,这里是我的家啊。”
莲花没再说什么了,就是走的时候有点落寞。阿雪极为担心,问周碧玉。“碧玉姐,你说莲花会不会离家出走?”
周碧玉知道莲花的事情深表同情,也明白莲花纠结的心理,于是道:“等她下次再来时我好生劝她。”
阿雪秀气的眉头皱了皱。“我真不放心,怕她做傻事。”
小娘子纯良心善,在想该怎么办,周碧玉出主意道:“要不我帮你看着铺子,你陪她进城?”
阿雪眼睛一亮。
“对,是个法子。实话实说,她今日说了这番话叫我心下不安,还是陪着去吧,还能有个照应。”
莲花爹娘铁了心践踏女儿,恐怕此行不好过,她跟着还能让莲花好受一些。
当天晚上同家里说了,焦红杏担心:“要不让你爹也一同陪着。”
阿雪说不用麻烦,让人家知道好像怎么回事似的。卢大富瓮声瓮气道:“正好库房里有两个皮子想卖了,一道去吧。”
焦红杏在一旁帮腔,事情就这样敲定。
翌日,阿雪和周碧玉多做了两蒸屉,近日生意好转不少,能多卖钱。周碧玉如今会算账会做馒头,交给她阿雪一百个放心。
看见卢大富父女,莲花爹娘还挺惊讶,听说是去卖皮子,他们也没怀疑。
卢大富借了一辆驴车,莲花爹娘则是借了马车,还好心的邀请他们上车。“来坐马车吧,天黑时候就能到。”
卢大富嘿嘿笑,先让阿雪上了车,说他在后面跟着,免得他身形如山,上了马车其他人没地方呆。
刚走出去没多远,便听见一阵马蹄声。
莲华娘撩开帘子探头看,就见一辆华盖马车从他们车旁过去,两匹骏马拉车,速度比他们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后头还跟着几个骑马的年轻人,各个样貌俊朗,看的莲华娘啧啧称赞。
“应当是城里哪个大户人家的郎君吧,瞧瞧人家衣着打扮哟,莲花,娘告诉你,如果你和周海天成了,也能坐那种大马车,还能穿金戴银,多好啊。”
莲花一直缩在角落里不吭声,阿雪则是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然后抿了抿唇。
赶车的是松石,那车里是谁不言而喻。
谢临安走了。
阿雪心里不是滋味,满脸惆怅。
……
天不亮就出发,夏季天也长,到城里时候天色才刚刚擦黑。
“婶子,我爹要去卖皮子,我自己呆着怪害怕的,能不能先和你们在一起啊?”
一个小丫头而已,莲花娘虽然之前不满阿雪叛逆的说辞,但也不会过多计较,便同意了。“但我们要去周家酒馆,阿雪啊,你就在外面等,成不成?”
带着外人有些话不好说。
阿雪笑吟吟:“好。”
看着他们进了那家酒馆,阿雪跳下马车活动筋骨。坐车也觉得疲惫至极,腿脚发胀,刚落地时还差点站不稳。
在原地踱步,阿雪观察周海天的酒馆,发现并没有莲花爹娘嘴里说的生意那么好,这个时辰应当是饭口,但几乎没有客人进去。门窗都开着,只能瞧见零星的几个客人。
过了会,有个客人出来,阿雪还快步追上去。
“劳烦郎君,请问这家饭馆口味如何?”
年轻貌美,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的小娘子问询,自然是愿意奉告的。那人压着火气:“一般般吧。”
阿雪点头,又问:“他这生意好吗?我看都没什么人过来。”
“我也是第一次来吃,娘子可问问旁人。”
阿雪站在那又等了一会,连着问了好几个人,大家都说吃着一般且表示下次不来了。
这与莲花爹娘口中的生意兴隆简直是大相径庭。
阿雪又开始担心起来。
一刻钟后,莲花爹娘喜滋滋的出来,阿雪连忙上前询看莲花去向。
“哎呀,他们年轻人有话聊,就留下多说会话。”
既然肯留人说话,那就代表原谅的意思,莲花爹娘双手合十,期盼老天爷能促成良缘。
“哎哎,阿雪,你进去做什么?”
身形纤细的小娘子不管不顾的冲进去,莲花娘要拦都拦不住。
第59章 第59章
在来城里的路上莲花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阿雪还问她要不要争取不去见周海天,但莲花摇头:“我爹娘吃秤砣铁了心,没办法不去。”
经历被掳事件,阿雪和莲花情谊更重,也是这世上最能感同身受之人。
莲花不喜欢周海天,这种不喜持续到了现在已经达到厌烦和恐惧的地步。
有人陪着她还好,如今她独自一人被扔在那,面对会逼迫自己到窒息的人,该怎么办?
阿雪年岁小有一股冲劲,脑子里旁无杂念,只想进去解救莲花。后头莲花爹娘追着她阻拦,可没有她跑的快,直接冲进了酒馆里。
此时酒馆里已经没有客人了,桌子上摆放着用过的碗筷,在微弱烛火下,散发着油腻腻的光。
“欸?咱家莲花哪去了?”
追进来的莲花娘见屋里空无一人,紧张道:“方才还有两个客人吃饭的,莲花就和周海天一起在柜台那坐着叙话。”
阿雪抿着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刚才有看见客人出去吗?”
莲花爹:“没瞧见。”
那就更不对了。
阿雪直奔后院去,此刻莲花爹娘也顾不上许多忙跟了上去,就见后院漆黑一片,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三个人挨个屋里搜了一遍,不等碰头合计,阿雪已经打开酒馆后门,直接消失在了夜色里。
边跑阿雪边合计,时间短周海天带着莲花走不了多远。果然,没跑一会便在一个小岔路瞧见几个鬼祟的人影,阿雪大喝:“周海天!”
那几个人脚步加快,阿雪也越跑越快,然后就看见有两个人扶着莲花走,一个高个人影停住脚步。
跑的面红耳赤的阿雪不知道什么是害怕,靠近之后发现这人就是周海天。
“你要带莲花去哪?”
周海天不说话,上下打量阿雪,笑着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话落,朝着阿雪抓来。
寻常人家的小娘子弱不禁风,大抵很快被擒住。但阿雪老爹是猎户,姐弟俩身体强健,不是寻常人可比,竟然躲了过去。
周海天虽诧异,可来势汹汹,当即不客气起来。
“救命!救命!”阿雪边躲边喊人,周海天直接来捂她的嘴,阿雪偏过头,周海天的指甲便划过脸颊,登时火辣辣的疼。
就在阿雪要被抓住的时候,就听一阵脚步声,随后是令人心安的吼声。
“阿雪,爹来救你了!”
卢大富身形如小山,行动却意外的迅捷,直接扑过来先将周海天顶翻在地,随后三两下将人反剪摁住。
莲花爹娘才跟上来,哭天喊地的要女儿,卢大富抽出腰带捆住周海天的手,让他们看好人,他去追莲花。
“阿雪你也在此等候,爹一会就回来。”
阿雪知道自己去也没用,便听话的点头。
……
“大人,出事了,周海天逃了。”
在阿雪铺子后院抓到隐匿的卖货郎之后,根据对方的口供很容易将事情串联起来,因此谢临安下了抓捕周海天的命令。
谁料对方竟然先一步跑了。
谢临安不曾言语,靠在那眸色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王捕头犹豫之下,还是接着道:“还有一件事,卢娘子她……”
“她怎么了?”谢临安抬眼。
俩人关系破裂之事旁人都不知晓,王捕头只知道他们大人与那位卢娘子情分匪浅。于是硬着头皮道:“卢娘子也在,她当时追周海天去了,被对方伤了脸。”
不用抬头,便感受到头顶上一股视线注视。不知道怎么回事,王捕头觉得周身空气都变得滞闷起来。
“大人放心,卢娘子已经脱险,我们的人也派出去追击犯人去了。”
说完,原本不动如山的谢临安起身,王捕头猜测他们大人大约是担心卢娘子的伤势,连忙带路。
……
说是一会,还真就没多久便回来了。卢大富背着昏迷的莲花,后头跟着几个捕快压着那两个贼人。
“莲花啊,莲花你怎么了?”莲花娘哭喊着,莲花闭着眼睛没有醒来的迹象。
有个捕快过来道:“她应当是被迷晕了,明天就能醒来。”
莲花娘懊悔不已,也不顾此处人多,直接砸了莲花爹一拳。“你非要女儿嫁周海天,都怪你!”
莲华爹皱眉:“你不也同意了吗?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夫妻俩互相推辞着,阿雪则是搀扶着莲花,等她娘过来后,两个女子上下检查了一遍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大人来了。”
“大人。”
“大人。”
捕快齐刷刷的喊人,阿雪抬头,于昏黄的光亮里,看见一道颀长身影。
夜色浓重,前方松石拎着一盏灯笼照亮,跳跃的光亮映在年轻郎君的脸上忽明忽暗,温润如玉的郎君隐隐变了气质,加之他一身玄色衣袍像是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阿雪抬眼楞楞的看他。
这是有了嫌隙之后俩人第一次见面,阿雪先是欣喜,但对方显然没瞧见她,亦或者根本不想看她,直接朝着犯人走去,连个眼风都没给她。
不失落是假的。
阿雪咬了咬唇,低下头索性也不再看他,专心照顾起莲花来。他们正在商量将莲花带走之时,有个捕快突然过来,手里拿着半个巴掌大的盒子。
“听说犯人将平民百姓弄伤,我们大人便派我送来这个,涂上好的快。”
莲花爹娘没接触过谢临安,赶忙感恩戴德的道谢,将膏药收好。那捕快没走,对着阿雪道:“小娘子脸上怎么也落了伤?记得涂药好的快。”
“谢官爷。”
卢大富身高体壮,背着莲花,他们一行得赶紧离开找个地方安置,等待莲花醒来。
阿雪走了几步回过头,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眼花了,她总觉得方才谢临安好像看了这个方向。
到了客栈后安置好,莲华娘抹了把眼泪叫来阿雪,将那盒膏药给她。
“我们都没受伤,这里你最需要,所以你拿去用吧。”
说完莲花娘接着烛火仔细查看伤势,感叹道:“幸好位置靠下,从正面看不出来,阿雪啊,你别担心,肯定不会留疤的。”
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经了这么一遭,任谁都会难过。莲华娘说了几句好话,便回去照顾莲花去了。
阿雪回到房间,卢大富过来查看她的伤势,作为猎户一年到头没少受伤,一般的外伤他都可以处理。
划痕不深,但因为渗出血所以瞧着骇人。清理好伤口后,卢大富拿过那盒膏药,先是嗅了嗅。
“上等的外伤膏。”他剜了一点涂在阿雪的伤口上,原本火热肿痛的伤口顿时被清凉感覆盖,“没想到谢大人这么心善。”
他们就是普通百姓,哪里能够得上当官的,卢大富其实想说平易近人,但他不会这个词。
他夸人就是用好坏来区分,顶好的人就说心善。
阿雪垂着眼睛。“可能是以为我们都受伤了。”
她骗了他,他不恨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更不可能对她好。
夜色深重且谢临安看都没看她一眼,自然也不知道她脸上有伤。
所以这膏药想必也是送给他们所有人用的。
大抵是伤口不严重又上药及时,第二日就结了痂,不过也更加显眼了。阿雪对着镜子来回照了照,叹口气,继续梳头发。
外面莲花娘已经在催了,阿雪应声:“知道了婶子,马上。”
半夜时莲花清醒过来,莲花娘在她床边陪了一夜,早晨时候官府人来通传莲花和阿雪,说是要录口供。
莲花娘怕官,便先催促阿雪,再去帮莲花穿衣打扮。
坐马车路上,莲花娘一直对女儿嘘寒问暖,但面色苍白的莲花一声不吭,原本耀眼的眸子都黯淡无光,显然已经彻底死心。
到了衙署门口,守卫衙役只放莲花和阿雪进去,莲花娘抻着脖子送女儿,可莲花一次都没回头。
……
本以为会让她们直接上公堂,却不想被领进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屋里陈设齐全,布置的比寻常百姓家里都要归整。
莲花坐在那不动了,阿雪挨着她落座,悄悄握住她的手,莲花勉强笑了笑。
“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就别硬撑了,想哭就哭,想叫就叫。”直率的阿雪就不会掩盖自己情绪,她觉得憋闷时间久了,人会生病的。
莲花笑容总算真切几分。
阿雪又宽慰道:“别怕,坏人抓住后我们就安全了,等从衙署出去我们直接返家。”
等了没一会,便听见脚步声。晨曦微光,穿着一身官服的郎君踏步进来,他步伐沉稳,唇角带笑,春风和煦的模样。只是眼睛清澄没有半点笑意,视线也只是快速的从阿雪身上扫过。
房门开着,陆续有官府的人进来,摊放在桌面上的纸铺平,笔也蘸饱了墨汁。
外面。
汗津津的赵友成路过站定脚步,问询远离门口的松石道:“你们郎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卢娘子幽会?”
“什么幽会?郎君在办公事。”
能瞧见谢临安端坐在那一脸冷漠,赵友成摸了摸下巴:“松石,他们俩到底怎么了?”
松石:“不知。”
赵友成好奇的抓耳挠腮,打算凑近点听墙角,被松石拦住。“赵郎君,您手上的伤该处理了。”
赵友成一大早被赵友玉拉去操练,时常被摁着毒打,一身的臭汗不说还总会挂彩,这不,今日被剑气划了手背。
“差点忘了。”后知后觉的赵友成觉得疼,便向松石讨膏药。
“上次那种膏药再给我一盒。”
松石摊手:“抱歉赵郎君,没了。”
赵友成:“没了?明明我看见还有一盒的,松石啊,难道是你们郎君心疼御赐的膏药,不舍得给我了?不能啊,临安不是那种吝啬之人。”
松石斩钉截铁:“真没了。”
第60章 第60章
“本案相关所有人员皆要问审。”拿着笔的官差道。
莲花和阿雪都和周海天有接触,因此俩人一同被询问。那官差一板一眼的问莲花,莲花刚开始答的好好的,等问询至为何与周海天解除婚约时,她面如菜色。
官差不知道面前两个娘子的身份,只觉得没让其进公房候着已经是优待了,怎么还扭扭捏捏,不说实话。
伤疤被触碰,莲花手都在抖,阿雪有所察觉便开口道:“这里涉及到另外一桩案子,你们应当有记录吧?”
“大胆!”那人呵斥,“官府问什么说什么,岂敢言行无状!”
阿雪下意识的觑了一眼谢临安,他纹丝不动,像是在把玩摩挲手上的杯盏。
这边莲花面色又白了几分,显然不想在众人面前叙述她和卖货郎的事情。
阿雪咬了咬唇。
“她遭此大难有些事情记不清,我来说。”
官差皱眉:“你是你,她是她,怎可混为一谈?”
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官府之人都是如此冷面冷心吗?
明明谢临安是个外冷内热的郎君来着。
阿雪握紧莲花的手,欲要再说,手却被莲花握紧。
“我自己来就好。”莲花小声道。
然后,她就真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没有忽略任何细节。说到伤心之处,抬手抹脸。
阿雪不忍心,道:“官爷,她说完了,是不是该到我了?”
那位官差频频被打断觉得不舒快,“无知愚民,可知道阻碍官府办案要判何罪?”
他认为就不该在这里问话,否则这些老百姓会蹬鼻子上脸,看吧,果然如他猜测。
“退下。”
“大人?”
谢临安斜眼看他,声音淡淡。
“本官说的不够清楚吗?退下。”
那人错失了在谢临安面前表现的机会,恨恨的看阿雪一眼才出去。
屋里只有谢临安一个人坐着,门口有两个捕快守门,谢临安召了一个进来记录,他亲自问审。
“姓甚名谁?”
陌生的口吻,好像与阿雪素不相识一般。
“民女卢雪,家住东山县。”她起身自报家门,谢临安继续问话,声音依旧是清润的,但在阿雪听来冷冰冰没有半点温度。
貌美的小娘子平日里散发着勃勃生机,如今却如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她站在那,双手拧在一起,低垂着脑袋,一双杏眸盯着自己脚尖,听头顶上的人问话,问什么便回答什么。
从正面处是看不清她脸上的伤的,主座上的郎君视线偏了偏,细长条的红痕入眼,已经有结痂的迹象。
……
问话结束,阿雪其实想单独找谢临安聊聊的,起码让她认真道个歉。但谢临安显然不给她机会,起身离开,身形如风。
衙署繁忙,便让两个娘子从来时的路自行离开。
阿雪搀扶着莲花走在小道上,因着莲花身体不适,她们便走的慢了一些。身边穿着官服的差役来去匆匆,过了会才无人,莲花小声问阿雪。
“你老实同我讲,你和谢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记得之前俩人颇有渊源的样子,怎么今日却好像是陌生人?
阿雪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方才她心情有点奇怪。
按照她的猜想,谢临安应当是恨她的,毕竟是她有错在先,认错人报错仇,他埋怨她也无可厚非。可方才他的表现中规中矩,阿雪拿不准了,又想,或许人家谢临安是天之骄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呢。
如此这般想来,简直是既高兴又难过。
“也没什么,”阿雪踢了脚下的一块小石子,看着它滚落在草丛里。六月草木丰茂,石子很快就消失无影无踪,像是他们之间曾经种种,消失不见了。
“他是官,我是民,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的,往后……往后也不会有。”
夏风吹过,夹杂着草木清爽之气,阿雪抽了抽鼻子,心道这股味道和他身上好香,清冽的让人沉静的气味。
可惜,以后她再也不能闻到这种味道了。
小娘子一副伤心模样偏不自知,莲花叹了口气,俩人相扶相伴走出月牙门,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郎君……”
拱门之后站着的松石小声喊站定之人,心想卢娘子真是不识好人心。他们郎君对她那么好,她倒是在外人面前将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办事。”谢临安留下这么一句,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
晌午时候衙署休息,午饭谢临安都会在衙署吃,赵友成见他神色疲惫便没缠着追问和阿雪的事情,但有不长眼的人,在吃完饭后拦住谢临安的去路。
“堂兄,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
谢康安挡住了去路,谢临安便停下脚步。
几年前侯府二房说有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要认回来,但二夫人不同意,二房鸡飞狗跳了很长时间,还是谢临安的父亲,整个侯府主事人亲自发话,同意接孩子回来。
当晚饭桌上,侯爷询问侯夫人的意见,美丽高贵的女人笑了笑:“如果是我,肯定不会接个私生子回来,但二房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争抢,人丁兴旺是好事。何况,侯爷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侯爷点头,称赞夫人明事理,还说请她帮忙说服二夫人。转过头嘱咐谢临安道:“他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临安好生照顾弟弟。”
还是少年的谢临安微微颔首。
那时候谢康安还不是用这个名字,只叫谢小安,是进侯府之后才起的大名。他从乡下来,举手投足透着小家子气,又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二房的孩子们总是欺负他。
谢临安身为整个谢家小辈最大的人,多次训斥弟弟妹妹们,也为谢康安解围多回。
但有一天,谢临安看见了他的另一面。
刚被二房孩子按在水里欺负的小孩,在那些孩子们离开之后,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想都不想,直接朝自己腿上划去。
小孩皮肤嫩,当即有擦痕出现,血珠子上涌。
谢临安微微蹙眉,他看见仆人们过来,簇拥着谢康安走了。
当天晚上,那几个孩子就因为伤害手足而被请家法。兴许是因为这样,后来便没人欺负谢康安了,顶多是逞口舌之快。
谢临安并没有戳破谢康安的谎言,他本人当太子伴读早出晚归,没时间处理这等小事。只是偶尔听松石说府里的事情,谢康安总是被欺负吃亏的那个,所以老夫人更加宠爱他。
因着相处时间不长,谢临安并没有过多关注他。直到他们都成长为大人,谢临安探花郎走马游街时候,在人群里看见谢家小辈们。
谢临安一眼就看见了谢康安。
不是因为他样貌出众,而是因为他今日也穿着一身艳色鲜亮的衣服,乍一看,二人有些相像。
后来,不止一个人同谢临安说过,“你那个堂弟和你好生相似,不愧是同出一门的血缘兄弟。”
谢临安只是神色淡淡,他压根就没将谢康安放在眼里。
就像是此刻,他不轻不重的开口。“何事?”
谢康安眼里闪过犹豫,但咬咬牙,还是开口道:“实不相瞒,在回到京城谢家前,我和娘就住在东山县上,而且和卢家是邻居,当时为了生存,不得已和卢家定了娃娃亲。”
谢临安眼睛眯了一下。
对面的谢康安没有察觉出他的不悦,继续撇清关系道:“后来进京城就没联系了,小时候口头上的娃娃亲当然不作数,堂兄,我说这番话就是想告诉你,我和卢娘子没什么关系。”
谢康安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有必要先将这件事放在明面上,免得到时候被他那个聪慧堂兄知道反而不美。而且他先说明,证明和卢娘子没关系,他堂兄不就可以更加光明正大的和她亲近了吗?
只是他想的好,却见谢临安不甚在意的跨过他,笔直的朝前走了。
“堂兄?”
看着谢临安走远,谢康安隐隐有一种不安之感。
不行,他必须要让谢临安和卢家娘子好,必须看着如谪仙一般的人坠落凡间!
……
今日天气爽朗,卢大富去取了卖皮子的钱,还在镇上采办了不少东西,额外给阿雪买了几包零嘴。回程看见有人卖糖人,卢大富心情顿时沉重。
小石头就喜欢糖人。
想了想,他走过去说买一个,眼巴巴的看着摊主做好送他手里。
“爹,你怎么还买糖人了啊?”
卢大富笑呵呵:“买了俩,你和莲花一人一个。”
多灾多难的莲花没有享受特别待遇,只是不再受爹娘的责备罢了。
那位周海天已经被官府抓了起来,是他窜通货郎设局,故意引诱莲花私奔,甚至周海天之前那位未婚妻,也是用同样手法“私奔”,到时候再将貌美的女子转手卖掉。
就算是这样,莲花爹娘依旧念叨着,说莲花不该和卖货郎私奔,搞出来这么多事。
卢大富看不过去,却也不好说别人家的事情,只能让阿雪过去多宽慰莲花。
可怜的孩子。
得到糖人的莲花绽放一个笑容。
“上次吃糖人还是几岁的时候。”
阿雪咯嘣啃着糖人,含糊不清道:“想吃就买啊,也可以自己买。”
卢大富每次去卖皮子都会从城里给姐弟俩带好东西,莲花艳羡看着阿雪。
“父母恩爱,对你们姐弟又多有照顾,阿雪,我好生羡慕你,肯定没有任何烦恼吧?”
“有的。”
阿雪神色落寞了几分。
嘴巴里本该是甜津津的,怎么现在泛起了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