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二更)
宁兰时此话出口, 屋内登时一静。
沉默了半晌后,宁兰时心悬的都要到嗓子眼了,却听见穆晏华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 很?轻的那种。
随后穆晏华又问他:“十七,你明白?你在说什么么?”
他不信。
也对。
穆晏华要是?这样就信了,那他坐在这个位置就很可笑了。
可这话, 宁兰时已然在心里排练了许久:“我知道。”
他紧紧搂着穆晏华的脖子, 免得穆晏华把他拉开要盯着他的眼睛去探寻他空洞的内心:“可是?哥哥, 我说过好多次了……这世上只?有你对我这么好。嬷嬷都没?有对我这么好过。”
“对你好你就喜欢?”
“……那人难道会喜欢对自?己不好的人么?”
宁兰时这个反问,确实绝杀了穆晏华。
穆晏华微顿后, 又轻哂了声:“十七, 你若是?日?后遇见对你更好的,你就移情别恋了?”
宁兰时就猜到他会这么问:“锦上添花不比雪中送炭,我只?知这么多年来,只?有哥哥你对我这么好, 是?因为你将我拉出来, 那些人才看?到我,才对我好的。”
这话……宁兰时亦是?发自?内心的。
穆晏华本来就没?必要对他那么好,他只?是?他手里的傀儡,随意处理摆放都可以?,但宁兰时确确实实是?被他当太子、皇帝精细养着。
嬷嬷尚且会在他嫌疼时说一句殿下是?男子,该忍一忍, 可穆晏华却会想法子让他没?有那么疼。
……不管怎么说, 穆晏华确实是?对他最好的人, 没?有之?一。
穆晏华又停了几息, 他垂眼望着能够轻易被他揽在怀里的人,养了这么久, 宁兰时的身形还是?有几分单薄,身上捏不出多少肉来,也不知是?不是?天生体?质如此。
太瘦,看?着也就会觉得很?脆弱,仿佛一折就断。
可穆晏华并非傻子,他知道宁兰时绝不是?什么柔弱无助的小可怜,这一点从他拒绝皇位起,他就咂摸出了几分。
但……
穆晏华扯起嘴角,意味不明:“你既这般说,那为何在太后跟前没?有明示呢?”
宁兰时眼都没?有眨一下,轻轻道:“我是?顾及哥哥你的名?声……你若是?不介意,我明日?就可以?再去一趟太后宫中同她言明。”
“好啊。”
穆晏华慢声:“你明日?带上几个人,去告诉太后你的心意。”
宁兰时不怕自?己名?声受损,他也猜到自?己既然要走这一步棋,以?穆晏华的性格,定会顺势说好。
所以?宁兰时自?然也不惧:“好。”
宁兰时抿紧了唇,声音又有点微颤:“哥哥…你还生气么?”
穆晏华抚了抚他的脊背,终于愿意暂时放过他了:“睡吧,你明日?还要上早朝。”
宁兰时心里的石头便?落下了大半。
只?是?今夜床榻旁侧没?有穆晏华,穆晏华也说了他还有事要出宫一趟。
出了宫后,穆晏华并未去东厂,而是?回了自?己的府上。
他懒得走正门一堆事,所以?是?翻进自?家院子里,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一个匣子,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块比起宫里的那些东西?来,成?色并不好的玉,玉雕成?了观音,做工倒是?精细。
穆晏华摩挲着,又讥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知道自?己今日?犯什么毛病。
他见过太多人登高?后心性逐渐改变,所以?他……竟有几分排斥和畏惧。
怕宁兰时也会成?为最无情的帝王。
这种怕并非是?胆小畏缩,而是?一种反感厌恶,故而他本能地想要将宁兰时推远点,让他们的关系止于君臣和肉丨体?,这样宁兰时若是?变了,于他也不会有太多影响,最多就是?叹一声可惜了当年那霁月清风的人。
——他是?人,并非神也非真正的恶鬼,做不到与人有诸多亲昵和接触后,能够轻易割舍下一份情。
无论是?不是?那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恋,那也是?一份情。剜去会痛,会留下伤痕。
穆晏华碾过手里观音像的脸,眸光冷冷。
但宁兰时说心悦他……
他给他的和夏士诚、之?前那个皇帝给他的,都不一样。
他现在也不同往日?了。
穆晏华不知第多少次同自?己说这话。
他已不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奴才了。
穆晏华攥紧了手里的观音.
次日?天才刚亮,宁兰时就挣扎着从床榻上起来,为上早朝做准备。
他换好衣物后,便?瞧见穆晏华来了,就下意识地朝穆晏华走了两步:“哥哥。”
穆晏华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切与寻常无异的样子:“紧张?”
宁兰时确实有几分紧张:“嗯。”
他这一次是?以?皇帝的身份上早朝。
而且他还是?很?不习惯脑袋上的冠冕,太沉了,沉得仿佛可以?压断他的脖子。
穆晏华勾起唇:“不用紧张,再过几日?便?是?年节假了。”
大乾的春节并不在元月一日?过,因为大乾的祖先认为“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始亦是?需要辛勤劳作的日?子。故而春节假是?从元月过半开始,到二月中旬开始结束,那时也差不多是?春闱了。
宁兰时赶巧,三年一次的秋闱春闱正好叫他碰上,去年秋闱后,今年三月便?是?春闱,上回他同穆晏华出宫时,也见到了不少书生,有些是?新来考春闱的,有些是?三年前落榜可以?再战的。
——只?要过了秋闱,春闱就可以?一直考。
今日?也恰好礼部?提出了科举的一应事宜,让宁兰时决断今年春闱在哪儿?设考场。
上朝时,穆晏华是?跟宁兰时提了一嘴的,说礼部?多半会提这事,他也跟宁兰时说了几个地方,最后说:“不过我推荐国子监,那儿?举办过许多次春闱了,一切都熟练。”
所以?宁兰时便?顺从了穆晏华的意思,定了国子监。
穆晏华又不是?要杀人,顺着他的意也没?什么。
就是?宁兰时没?想到的是?,薛相站出来提了选秀立后之?事。
宁兰时在帘后,微微攥紧了手。
他下意识地偏头去看?站在帘子前的穆晏华,虽有些模糊,但他还是?能瞧清穆晏华的神情——看?不出个什么来。
宁兰时生怕他当庭暴起怒斩薛相,故而扬声开口:“先皇病逝不过半年,朕还年幼,想为父皇守孝三年。”
薛相皱眉,他没?料到宁兰时竟不愿立后,更重要的是?,这到底是?宁兰时的意思,还是?穆晏华的意思?
若是?穆晏华,又是?为何?他想掌控皇帝,那后妃选他的党羽就好,直接不让立后?后位空悬,于国于民都绝非善事。
但薛相并未多言,而是?退了回去。
之?后便?也没?有什么事,穆晏华宣布退朝,百官走了后,连着纱幔的珠帘便?被穆晏华掀开。
宁兰时仰头看?向穆晏华,本来是?怕他又为立后的事发疯的,尤其这里是?议政殿,是?……
但穆晏华只?是?垂着头瞧着他,冲他伸出了手:“十七,你表现得很?好。”
宁兰时稍怔后,松懈下来的同时,也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任由他握住,再上前一步将他扶起来。
宁兰时仰着头看?着穆晏华,并未说什么,但展颜一笑。
他笑起来时很?好看?,不像往日?里不笑时有几分冷脸时透露出来的孤傲,宁兰时笑起来,竟奇异的有几分甜,好似绽放盛开的兰花,叫人不住想要品尝一下其滋味如何。
穆晏华眸色微动,却克制住了自?己的念头,而是?扶着宁兰时下了台阶往后头走去。
宁兰时道:“我还要去一趟太后宫中。”
穆晏华自?然知道他要去干嘛的,故而没?拦:“好,去吧。”
他抬手,替他取了冠冕,简单束发,还抬手给他揉了揉脖子和脑袋。
脖子对于宁兰时而言,是?很?敏丨感的地方,故而自?然免不了一激灵。
瞧见他的反应,穆晏华勾勾唇,又说:“十七,还是?用过膳再去吧。”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宁兰时就觉得饿了。
虽说上朝前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但在上头坐了这么久,也该饿了。
“好。”
于是?宁兰时便?先跟穆晏华坐下来一起吃了早饭后,再去的太后宫。
他没?有丝毫迟疑和为难,上去就开门见山说了来意,还很?平静地与太后道:“……兹事体?大,事关皇家威严,还请太后保密。”
太后被他说心悦穆晏华故而决定此生空悬后宫而冲击地脑袋嗡嗡:“……为何?”
她甚至失了仪态,攥住了宁兰时的手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宁兰时始终平和:“朕知道。”
他稍顿,扫了眼太后的手:“太后,朕并非稚子了。”
太后第一反应还是?是?不是?穆晏华逼他说的,更觉得宁兰时不可能会委身于一个太监、阉奴。她在宫里这么多年,那火爆的脾气早被磨得差不多了,此时居然又翻了出来——
“是?不是?他逼迫你这般说话?!”
太后怒道:“他一个狗奴……”
“太后!”
宁兰时一惊,唰地一下就推开了她的手,皱紧了眉头:“慎言!”
他不仅是?怕穆晏华会听了去,更重要的是?……
“先不说以?他的才华和本事,当年若是?有别的出路,怎可能入宫为奴?”
至少此时,宁兰时是?真心维护穆晏华的,他听不得旁人骂穆晏华“狗奴才”:“再说太后这话说得就过分了,早在东厂设立的那一刻,东厂厂公?便?是?朝官,东厂内无论何人,只?要有官职,就是?我大乾的官,非明旨示下,只?是?因一时口头之?快将官贬奴,便?是?皇帝也要受天下文人笔伐!”
不管怎么样,穆晏华对他的好,他铭记于心。
在宫外时不能暴露身份,在宫内就不一样了。
宁兰时望着愣住的太后,平复下了心绪,又皱起了眉:“太后日?后慎言。”
他也不喜欢这般贬低奴才的话。
从前宁兰时是?不知道,现在他才发现,其实无论是?穆晏华还是?小圆子他们,都是?自?有才华和本事在身的。
若是?他们有得选,又有谁心甘情愿当奴才。
第32章 32
“……”
穆晏华漫不经心地将他国?来使先前进贡的仙人掌的刺一根根拔下来, 安静了半晌后,才低头看向弯着腰等待他发话的暗卫:“他真是这般说的?”
暗卫心中不明。
穆晏华从不会与他们确认第二?次,他也说过, 汇报只做一次,一字不许差,若有缺漏、后来找补, 自行去领罚。
但他还是回了句:“一字不差。”
穆晏华望着自己掌心里被揪下来的刺, 又猛地收紧掌心, 任由那些刺扎进了他的血肉里,看得暗卫一惊, 却没敢动作。
一是没人敢置喙穆晏华, 二?是……穆晏华也并非第一次如?此。
他有时?候总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往自己?身上来一下。
就是……
暗卫在心里轻嘶。
看着就痛。
毕竟他们拿这些玩意儿当过刑具,绞在肉里头的时?候,无论是拔出来还是不拔出来,都很痛。
有好些嘴硬的都败在这东西上。
但他们主子……
暗卫抬眸飞速地觑了眼?。
嗯, 没有任何表情。
他一直觉得, 穆晏华最?恐怖的点不是他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也不是他手段狠戾不留情面,而是…他对他自己?也狠得像仇人。
所以宁兰时?回到暖阁时?,便收获了一个扎了满手刺还不管自己?的人。
他注意到的第一时?间就微惊,上前了一步攥住穆晏华的手腕,仰着头看他:“哥哥……”
“不小心弄的。”
穆晏华没抽手, 只随意道:“没事。”
宁兰时?看他的伤口?都已经肿起来了, 根本不信没事:“小圆子, 去喊太医。”
小圆子觑了眼?穆晏华, 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于?是便去了。
宁兰时?抿着唇看穆晏华:“你?怎么弄的?”
穆晏华望了眼?桌上的仙人掌, 自己?都没觉察到,自己?已然?对宁兰时?有了更多的耐心:“想着事,走了神,不小心碰了下。”
不小心碰到能把刺扎得这么深?
再?说这盆不是放在花房里的吗?怎么就到了这儿?
宁兰时?哪里不知道穆晏华话里全是问题,但穆晏华愿意敷衍他一句,也比一句话不说要好许多了——真不是宁兰时?自我安慰,而是愿意敷衍一下人,在穆晏华身上就是奇迹。
太医来得匆匆,给穆晏华看过后,都很纳闷:“……千岁,您可以试试用内力逼出来。”
不是,穆晏华今日是怎么了,这还要他教?
穆晏华微抬眉梢,却还是那副懒懒的模样。
他随意一扫,就见宁兰时?担忧地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时?,还忘了他俩的“关系”,催促他:“哥哥,你?快把它们催出来啊。”
穆晏华这才催动内力,将扎在里头的刺全部逼了出来,随手丢在了桌面上。
小圆子默默上前清扫,太医又拿出药膏来:“仙人掌的刺恐有毒,千岁您需每日上药。”
话是这样说的,但太医却不敢碰穆晏华。
宁兰时?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位太医的微颤,于?是他主动拿起了药瓶:“哥哥。”
他看着穆晏华:“我给你?上药?”
穆晏华没说话,却把掌心摊给了宁兰时?。
宁兰时?没有半点自己?是皇帝怎么能做这种?事的想法?,认认真真地给他上药,还在太医颤巍巍的指点下,不太熟练地帮穆晏华包扎好。
宁兰时?垂眼?看着穆晏华那只宽大、修长,充满了野性力量感?的手缠上纱布,不由在太医告退后,轻轻问了穆晏华一句:“疼吗?”
他是真的看着有点疼,主要是代入一下……
就是不知道穆晏华到底犯什么病,在这里作践自己?。
穆晏华扬扬眉,精气神好像在这句话里回来了些,笑着漫不经心地问宁兰时?:“我若是说疼,十七你?要如?何?”
宁兰时?哪里知道要怎么办,他真想回一句你?就是活该,可他不能。所以他只能抿着唇问穆晏华:“要如?何,你?才不会疼呢?”
穆晏华还真仔细想了想。
收拾了残局的小圆子给了其他人眼?色,众人便默默退去,将屋内留给了两人独处。
穆晏华就抬起手,示意宁兰时?:“你?亲亲,就不疼了。”
宁兰时?:“?”
这手伤成这样了,他还碰,岂不是更疼?
他实在没忍住,把这话问了出来。
穆晏华就笑起来:“谁知道呢。”
宁兰时?觉得他今日真是怪怪的,无论是上朝时?,还是现在,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所以宁兰时?没有去亲他的掌心,而是在他的唇侧落了个吻:“哥哥。”
他轻声:“你?会疼的。”
他肯定?地告诉穆晏华,心里却难免有几分忐忑。
宁兰时?没面对过这样的穆晏华,怪,却并没有跟他冷脸闹情绪,反而事事有回应,甚至还特别温柔耐心……太奇怪了。
他不知道穆晏华到底要干什么。
而现在,在他做了这一切后,穆晏华用自己?缠满纱布的手捧住了宁兰时?的脸,他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似的,还用大拇指指腹压着他的唇,很轻地摩挲了一下。
“兰时?……”
穆晏华凝望着宁兰时?清澈的眼?眸,本想说一说知心话,但话到嘴边,每一句都咽了下去。
他还是不习惯将自己?的过往剖出来,随便捡点说说可以,可此情此景下不一样。
故而穆晏华从怀里掏出了那枚观音,用自己?打的红绳牵连着,套在了宁兰时?的脖子上,再?收紧了绳子。
宁兰时?一愣,低头看着尚在衣服外头的观音像,他不太看得出来玉的好坏——自小没接触过这些——故而反而觉得里头藏着些棉絮十分漂亮。
“……好美的观音像。”
宁兰时?抬手握了一下,上头还残留着穆晏华的体温,烫得他有点细微的不自在:“哥哥,你?怎么想到送我这个?”
穆晏华见他是真心喜欢,便勾了勾唇:“看你?脖子空空,随便找了个东西挂着。”
他随意道:“你?要喜欢,就戴着吧。”
宁兰时?觉得这个理由有些奇怪,但他并未去质疑,而是与穆晏华道:“我很喜欢。”
他先前就发现穆晏华喜欢听他说以前的事,尤其是一些孤苦的……许是这能让穆晏华更加确信他只能依赖他,他只属于?他,所以宁兰时?认真地说:“我幼时?见我的那些哥哥姐姐还有妹妹们脖子上都会挂长命锁,大了点也会换玉佛或是观音像,就很羡慕。”
羡慕的不是那些东西的价值,而是其中藏着的美好祝愿。
可他从小就没有这些。
现在虽然?大了,他却也还是会因为这件事欢喜。
因为这不是他要来的,也不是他自己?给自己?的,而是别人送的。
哪怕这人是穆晏华……就算是穆晏华,又如?何呢。
反正他注定?要与他纠缠一辈子了。
比起先前那般排斥抗拒自己?也很难受,倒不如?去尝试接受。
尤其,宁兰时?发现穆晏华似乎也不全是他听到的那般模样。
这个人,并不全是昏庸的。
会因为赈灾银两被吞勃然?大怒…单就这一点便和他听到的那个剥削百姓的恶鬼不一样了。
宁兰时?想到今日在太后宫中听到太后骂他狗奴才,又有些不适。
穆晏华如?今这般地位了,还是会因为是太监,哪怕宦官被列为了朝官也依旧脱不开“奴才”,那曾经呢……
他本来也该是富人家里好生养着的孩子啊。
宁兰时?轻呼出口?气,实在是没忍住,抬手抱住了穆晏华,埋进了他的怀里。
穆晏华微顿,垂眼?望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第一时?间没有说话,亦没有动作。
“谢谢哥哥。”
宁兰时?说:“我真的很喜欢。”
不管以后如?何,不管未来他们的命运会怎样交织亦或是走向毁灭……至少此刻,他是真心实意地感?谢穆晏华。
无论是这块观音,还是他给他的种?种?温暖,他都会感?激涕零。
穆晏华停了片刻,才抬起手,慢慢抱住了宁兰时?,臂弯再?一点点收紧。
到最?后克制住力度时?,他已经很用力了,宁兰时?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力量感?,也动弹不得一点。
可宁兰时?没有挣扎。
穆晏华轻轻闭上眼?睛,抚了抚宁兰时?的发丝后,又缓缓睁开。
他第一次温柔地捧起了宁兰时?的脑袋,低垂着眉眼?吻下去,动作更是和之前的“烧杀抢掠”完全不一样,是藕断丝连缠着浆糊的黏腻。
这反而让宁兰时?更不适应,好像更加容易就丢盔弃甲,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穆晏华轻轻勾着坐进了他的怀中,微抬着下颌任由其索取他的一切。
宁兰时?感?觉自己?在这个吻中就像是不小心一脚踏进了沼泽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下沉、淹没,速度是缓慢的,他却连挣扎都没有,由着这滩泥将他吃掉。
到最?后被松开时?,宁兰时?眸中竟还是朦胧一片——虽然?温柔,可他还是差点没呼吸过来。
穆晏华轻拍着他的背,让他缓了缓,还不等宁兰时?看清他的表情,他就埋进了宁兰时?的怀里,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兰时?,你?同他们一样,也想要利用我吗?”
宁兰时?心尖猛地一颤。
他动动唇,嗓音沙哑着,第一个声甚至没有发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被亲得有点晕头转向还是怎么,宁兰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这话时?,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不。”
宁兰时?说:“我是真的有些心悦你?。”
第33章 33(二更)
宁兰时说这话的模样, 当真?叫人?动容不已。
穆晏华瞧着,宁兰时有一瞬感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他的波动,但还没等他去细细捕捉, 他就被穆晏华吻住。
离午膳时还早,宁兰时被他抄到怀里抱坐着,用全身感受了一遍纱布的粗粝磨人?, 甚至又趴伏在了穆晏华的肩头, 微侧着脑袋, 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张嘴咬住了穆晏华的肩颈连接处, 涎水跟着眼泪一道滚湿了穆晏华的衣襟。
穆晏华是真有几分不知收敛。
但这一次又?和之前不同。
先前每一次, 穆晏华都有几分凶狠,让宁兰时难免有点怕,哪怕宁兰时知道第一次后穆晏华就意识到了他似乎太狠,所以后来稍微缓了缓, 可?对于?宁兰时而言, 仍旧是难以承受。
因为穆晏华是真?不知适可?而止。
可?此次虽然漫长,却是温柔的。
反而让宁兰时更加难以忍受,亶页着被逼的不行,想让穆晏华给?个痛快,偏偏还没开?口,就被擒住了下颌吻住,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费了好大劲, 才?终于?得?到拯救。
宁兰时也闷出了一身汗, 由着穆晏耐心地给?他擦拭后, 累得?半梦半醒靠在穆晏华怀里,听穆晏华好像说了句什么。
但他实在是困倦了, 只?能记着待会睡醒再问,尤其穆晏华并没有把他弄醒让他再听一遍。
这就导致宁兰时再醒来时,已经忘了这茬,先吃饭饱肚——他要饿死了。
吃饭时,穆晏华便同他聊起?年关的安排:“十七,春节将至,是按往日流程在宫中设年宴,同你?那?些兄弟姊妹们一道,还是旁的?”
宁兰时抿抿唇,想到自己?那?一票还在京的兄弟,就头疼:“……可?以不设吗?”
“你?是皇帝。”
穆晏华点头:“你?说了算。”
宁兰时:“那?就不设吧。”
话都到这份上了,宁兰时也绞着筷子问了穆晏华一句:“那?……哥哥你?是怎么安排?”
穆晏华捕捉到宁兰时眸中的期待,勾了勾唇,抬手揉了把他的脑袋,却是问:“十七想如何安排我?”
宁兰时慢慢道:“可?以和我一起?过吗?”
“说了。”穆晏华语调有几分懒:“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宁兰时就很浅地笑了下:“好。”
他是有点想和穆晏华一道过年节的。小圆子他们毕竟还是把他当皇帝,但穆晏华不会把他当九五之尊的帝王。
用过午膳后,宁兰时勉强在屋内走了走,还是坐了下来。
上午那?番折腾到底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只?是他才?进书房,便见穆晏华好似在看什么。
瞧见他来,穆晏华也是示意他:“十七,来得?正好。”
他不是那?种?招猫逗狗的手势,而是向他伸出了他的手,仿佛在等他握上去一样。
宁兰时稍顿后,到底还是走了过去,轻轻牵住了他的手,然后又?随着他的拉扯的力度往他那?边走了几步。
穆晏华侧身让开?位置,把他拉到了身前,圈着他站在书案前:“你?同你?这些兄长应当不熟悉,那?便挑一个你?看着顺眼的吧。”
宁兰时微愣,低头看去,便见书案上摊开?的纸张写?着他还活着的所有兄长的名字,只?是有几个被划去了。
穆晏华点了点其中一个被划去的:“被划去的就不用考虑了。”
宁兰时不明白,偏头抬眸看他:“这是做什么?”
穆晏华随意道:“你?日后不会有子嗣,现在便可?以挑着准备从宗亲那?儿抱一个养在自己?膝下了,若是一个不好,就抱另一个。早点做准备好些。”
宁兰时:“……”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或者说…他没觉得?自己?可?以做这么久的皇帝,久到会到要考虑立储的问题。
穆晏华搂着宁兰时的腰臂,慢声:“而且年节时可?以把封王的旨意一并办了,你?选中的人?便留下。”
宁兰时稍停,约莫是穆晏华今日瞧着太好说话了,宁兰时都不住问了句:“那?若是我没选中的呢?”
穆晏华轻描淡写?:“自然是处理了。”
宁兰时一惊,再次回首看向他,不由得?开?口:“哥哥……”
这要是换做往日,穆晏华定会恼火,但此时,穆晏华只?是低叹了声,颇有几分拿宁兰时没办法的意思,抬起?手轻捻了下他的下颌:“别急。”
穆晏华淡淡:“若是换做之前,就是留一半杀一半,也是杀鸡儆猴,但我知道你?不喜这些。”
他微微低下头,轻笑着:“所以你?选一个,留一个在京,其余的便打发到封地去,非诏不得?离开?,再夺了实权,派两个东厂的太监跟着,你?觉得?如何?”
这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宁兰时果断点头:“好。”
穆晏华就笑得?更深,也凑宁兰时更近:“十七。”
他只?是这么喊了声,就没了后话,但宁兰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宁兰时仰起?头,在穆晏华唇上落了个吻,便收获了穆晏华满意的眸光,还很愉悦地抚了抚他的脊背:“那?你?挑吧。”
宁兰时回首,注意到太后的两个儿子都被划去了,还有薛皇后的儿子……他大概明白了,穆晏华划掉的这几个,都是在朝中有不小的势力又?或者未来会有过大的靠山的。
所以宁兰时沉吟片刻,指了他的十三?哥,宁平泽。
他的指尖点上去时,还偏头问了问穆晏华:“哥哥你?觉得?如何?”
穆晏华扫了眼这个名字:“宁平泽母妃是已故的蕙嫔,蕙嫔病逝时,他已经十七岁了,所以先帝也就没有给?他指养母,他母族不在京中,而是在南蛮之地,山穷水恶,离京甚远。他在朝中也只?有几个寒门子弟出身的朝官交好,位置不算高?……他本人?也是缺了几分志气。且他府中已有正妃,正妃母族也并不在京中,还有两位侧妃……也确实很合适。”
穆晏华微垂了眼帘,注视着宁兰时,好似话里有话般说了句:“兰时,你?这个人?选得?确实不错。”
宁兰时不确定穆晏华是不是又?有所怀疑了,反正他镇定道:“嬷嬷与我说过一些他们的情况。”
穆晏华颔首:“也是,你?是最小的皇子,你?顶上的十六都大你?四岁,她?知道也很正常。”
他甚至没有在这上面过多纠缠,没有让宁兰时再回这句话,便自己?换了话题:“那?么封什么呢?”
宁平泽只?有皇子身份,并未封王,要拟定封号。
一般来说都是内务府择几个字让宁兰时选,但若是要敲打亦或是拉拢,亲自定更好。
宁兰时问穆晏华:“哥哥觉得?呢?”
穆晏华顺势便道:“‘闲’,闲散的‘闲’,你?若是觉得?不好听,也可?以定‘雍’,雍容华贵的‘雍’。”
亦同音“平庸”的“庸”。
宁兰时选了前面那?个,至少“闲”听着没用庸那?么难听。
穆晏华便唤了赵宝进来。
宁兰时不可?避免地微僵了下,却没有从穆晏华怀里退出。
他相信穆晏华身侧之人?只?怕都知道了他在太后那?儿说心悦穆晏华之事?,他们怎么想的他不在乎,他也没有必要在乎。
尤其……赵宝最是清楚穆晏华对他的心思不是么。
赵宝眼都没有抬一下,便领了草拟诏书的命退下。
他走了后,穆晏华又?将宁兰时在怀里掉了个转。
都不需要他动,宁兰时便顺从地仰起?头看向他。
穆晏华垂首,亲了亲他的唇侧,确实是没有带太多情丨色意味的,却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温情。
若是穆晏华的话不是这些,便更好了——
“十七知道玉势么?”
他这话说得?极其小声,几乎是气声出来,但宁兰时听得?真?切。
偏生宁兰时也是真?不明白,故而宁兰时困惑地望着他:“什么?”
穆晏华勾勾唇,见人?一无所知的单纯,便更加兴奋:“没什么。”
他笑眯眯地再亲了宁兰时一下,把人?搂在怀里,慢悠悠地、意味不明地说着:“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宁兰时觉得?莫名其妙,但他又?本能地脊背炸寒,感觉自己?被危险包裹。
偏偏他再怎么问穆晏华,穆晏华都不说。而且因为穆晏华说等到晚上他就知道了,宁兰时隐约能够感到是和他有关的不太好的事?,也就没有去问小圆子他们。
而等到晚上的时候,宁兰时也是真?的知道了穆晏华在说什么。
他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这样荒唐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穆晏华竟然说——
“…十七。”
他的嗓音低哑:“你?得?努努力,这已是最小的了,我们过段时间,再换另一个。”
宁兰时被他摁在被褥中,呼吸不过来,几乎是半窒息着承受着所有的一切,哭声都一道闷在了里头。
等到好不容易被穆晏华捞起?抱在怀里时,他也没了什么力气,只?能任由穆晏华摆弄。
还得?顺着这恶鬼的意,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喊他。
明明往日里很喜欢他喊哥哥,现在却不乐意了,罚了好几下,换了兄长更不高?兴,宁兰时就磕磕绊绊地把能想到的过了个遍,最后还是半崩溃时带着点火喊出的“穆晏华”救了他。
可?那?时他早已赦不出什么了。
第34章 34
得亏是今日不用早朝。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 宁兰时才被折腾成了这样。
他又是完全昏睡着被穆晏华清理干净,再醒来?时,有?些场景当真?就重现了。
那还在里头的异样感……
宁兰时有?一瞬都觉得不如杀了他。
而且, 这一次穆晏华好像很喜欢跟他讲话。
和之前多数时候是沉默的不一样,穆晏华说的那些话格外的……
宁兰时忽然觉得自己要不还是死一死算了。
他有?点?羞愤地把脑袋往穆晏华怀里抵得更深,就感觉到穆晏华将?他搂得更紧了, 虽然嗓音有?几分沙哑, 却总是没有?困倦的懒意:“十七, 再睡会儿?。现在应当才巳时一刻左右。”
宁兰时眸色微动,稍微冷静了下来?一点?, 应声的同时, 也是恍惚着想,穆晏华总是好像一晚上没睡一样。
不是说他累,而是他每次醒来?时,哪怕没有?什么动作, 穆晏华也会清醒。
……还是说, 是他的警觉?
虽说在他这个位置也确实不安全,但要警觉到这样的地步吗?
宁兰时觉得不可?思议,却又无端合理。
他顺从地闭上眼睛,再次入睡。
然而等他再睡熟后,已经?醒来?了的穆晏华却睡不着了。
穆晏华轻轻拍了一下宁兰时的脊背,确认怀里的人是真?的睡得很沉, 不由勾了下嘴角。
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到, 他在那一刻流露出来?的温柔和无奈, 交织成?了纵容。哪怕转瞬即逝, 也确实存在过。
警戒心这么低。
穆晏华抽手离开时,轻划过宁兰时的脸侧, 宁兰时依旧睡得很熟,就叫他不由又在心里轻叹了声。
得多安排几个暗卫轮班护在他身侧才行。
穆晏华起身,披上外袍出去。
等到他推开门时,他已然穿好了衣袍,但颈侧那个昨夜实在是把宁兰时惹急了咬出来?的牙印还是明晃晃地在上头,小圆子一开始没有?觉察到,还是行礼后下意识地抬了眼,才注意到。
他瞳孔一缩,又忙低首。
穆晏华注意到了,也没太在意,而是淡淡道?:“安排好了?”
赵宝在旁侧应声:“挑选跟着的暗卫和锦衣卫都是服过药的。”
穆晏华嗯了声,又随意道?:“我划掉名字的那几个,就别留了。”
他想了想:“……别直接动手或是做成?意外,用药吧。”
小圆子和赵宝皆是一愣,穆晏华这般温和的手段,倒是少见。
因为他说用药,就一定不是暴毙,而是慢慢累垮其身体。
“是。”
小圆子低着头,觑了眼已经?闭上门了的屋内,心道?是因为陛下么。
“江家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江家的事时间有?些久了。”
赵宝绷着脊背低声回话:“属下正在顺着线往上摸,烦请厂公再给些时日。”
这要是换做往日里,穆晏华定要轻嗤一声废物,但今日的穆晏华……确实有?几分不对。
穆晏华听?过后,也只是又嗯了声,语调虽然淡淡的,可?比起先前来?还是好太多:“查仔细点?,别漏了。”
赵宝却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更加紧绷:“是。”
这代?表这事穆晏华上了心。
“春节前送走他们吧。”穆晏华又说:“夜长梦多。”
小圆子和赵宝明白了今日便要开始将?那些皇子、王爷送出去了:“是。”
但穆晏华又顿了顿,道?:“叫程归去宣旨。”
两人又怔住,小圆子心思活络,瞬间便意识到了屋里头那位小皇帝只怕在穆晏华这儿?比之前还要不一样了:“是。”
他立马应声,也拉回了赵宝的思绪:“是。”
程归是锦衣卫指挥使,归东厂管辖,不仅是朝官们,就连百姓们也知,如若是锦衣卫指挥使宣旨,那多半是千岁的旨意、敲打。
但若是小圆子或是内务府其他太监前去,哪怕穆晏华再可?恨,大多数人还是会觉得是他的想法,猜疑也还是会落一些在宁兰时身上。
而穆晏华这个举止……显然是保宁兰时的.
等宁兰时醒来?后,自然是没看见穆晏华的,他怔神了会儿?,穆晏华就从外间转起来?,没说什么,但捞起了宁兰时:“早膳备好了。”
宁兰时嗅着他身上独特的味道?,温暖炽热和危险交织着,就像是一根线拉拉扯扯,让他不住眼睫微颤了下。
他走了会儿?神,回过神时,穆晏华正在将?这事说与他听?。
宁兰时微抬着手,任由穆晏华非要给他亲手更衣,听?过后也只是愣了下,没说什么。
穆晏华就摸摸他的头发?,笑着低头亲了亲他的唇侧,还很轻地舔了下他唇上的伤。
宁兰时一僵:“……疼。”
是真?的疼。
穆晏华低声:“我待会给你?上药。”
他说:“我吩咐了膳房做些干的食物。”
宁兰时眨了下眼,明白穆晏华的意思,心里难免一软。
……所以他才真?的觉得,穆晏华确实有?诸多不好,可?对他也是真?的很好。
“好。”宁兰时主动亲了穆晏华一下,没再说谢谢。
穆晏华微挑起眉,给他系好腰带后,又把人搂进了怀中,嵌着宁兰时的下颌,再尝了尝他嘴里清香的梅花味。
——那是漱口?用的花水留下的味道?。
宁兰时其实觉得有?点?微苦,但刚好醒神,所以从未表达。
可?穆晏华尝过后,却若有?所思地蹭着他的脸侧,说了句:“梅花…倒是比蜜还甜。”
宁兰时微愣,觉得他那张嘴出了问题。
他们用早膳时,赵宝又来?报:“厂公,都办好了。”
他没有?明言,是因他不知宁兰时知不知晓,偏偏小圆子方才又提醒了他一句主子待宁兰时今时不同往日了,要他把宁兰时当第二个主子,仔细点?。
赵宝就在把自己头发?要抓秃了的情况下,选择先瞒一瞒。
他知晓宁兰时心软……其实就算小圆子不提醒,赵宝也会注意。因为他总觉得主子很容易同陛下闹别扭。一闹起来?,遭殃的就是他们。
但穆晏华却不避着:“有?谁说想见我么?”
赵宝心里虽然绷着,但还是没有?迟疑地回话:“好几个皇子都问程归能不能见您一面,还有?在十皇子殿下那宣旨时薛相也在,薛相当场就拦住了,若不是程归机智,先去十皇子那儿?,然后说手里还有?别的圣旨,不能误了时辰,这才能脱身。”
穆晏华轻扯了下嘴角。
赵宝又说:“不过……薛相递了折子,说想要见陛下。”
正在吃糖饼的宁兰时愣了下:“他见我做什么?”
穆晏华没有?纠正宁兰时的自称,而是随意道?:“大概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你?这入手,捞一下他的外孙吧。”
宁兰时不解,穆晏华就耐心地与他分析:“你?是新帝上位,哪怕被我掌控在手中,可?薛相是相位,若论官职而非所谓的九千岁的话,他确实与我同级,能说上些话。夏士诚死后,他也在朝中扩展了自己的势力?,更别说昔日夏士诚在时,朝内也并非真?的是他只手遮天,明面上的许多都做不了数的,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强权……”
“再说你?新帝上位,我却非要和你?对着干,就算我胜了,十皇子还是如我愿被送出京,但这个不利的种子就埋下了。他知道?我是聪明人,若是说动你?,你?借他手发?出旨意撤回圣旨,那便不一样了。因为程归的职位是三品,不像丞相是品级之外。”
“而他如若说动你?,由他亲宣旨意,我作为一个聪明人的做法只能是装聋作哑,由着十皇子在京,哪怕不再加封亲王,也总归比送去蛮夷之地要好。”
穆晏华知道?宁兰时并非没有?思考,所以他摸了摸宁兰时的脑袋,就好似夫子般谆谆善诱:“十七,你?有?时想事还是太过浅显。”
不过也是宁兰时没有?想太多这官场的弯弯绕绕,在宁兰时看来?,他和穆晏华就是一体的,他被穆晏华把控着,便没有?再打开笼子或是将?手伸出笼子的本事。
穆晏华这话便是点?醒他,皇帝这个位置终究是和皇子、太子有?许多不一样的。
宁兰时眸色微动,仰头看着穆晏华,见穆晏华神色中并没有?半分试探之意,心又狠狠摇曳了下。
这一次,哪怕穆晏华笑着与他说:“可?他并不知晓,兰时你?与我真?的是一体。”
宁兰时也不觉得他是在试探了。
……疯了吧。
宁兰时觉得嗓子被糖饼噎得有?点?干,不由吞咽了下,几乎是本能地嗯了声后,低下头,望着这一桌全是他喜欢的菜肴……其实最?初早膳他喜欢吃的东西很少。只是宁兰时对于食物就是有?得吃就好了,活着重要。
不过是因为太子规格大,所以他每次都吃不完一大桌,会选择自己喜欢吃的。
时间久了后,不知不觉地,桌上就全是按照他的口?味来?了。
他很早就发?现了,却一直努力?去避开,他不想自己再不停地觉得穆晏华有?多好了,他也恨不得穆晏华能多在他面前展露出那些罪恶的爪牙。
他的狠辣、凶戾,他的暴虐和喜怒无常……
可?是。
宁兰时哪怕知道?穆晏华不是个好人,他却也还是深深记住了,穆晏华对他是真?的很好。
第35章 35(二更)
宁兰时没见薛相?。
下午时穆晏华还有事, 要去一趟东厂,遂带走了赵宝。
宁兰时就去书房看看那些奏折。
小圆子在旁给他研墨,实在是没忍住, 问了句:“陛下,在年节前送诸位王爷出京一事…您没意见吗?”
宁兰时正在看京兆府尹报上来的说是京郊附近疑似有山匪出?没的奏折,一时没说话, 等他批过后?, 他才开口:“年节太长。”
宁兰时平静道:“近一月不?上朝, 年关又是各府走动的最好时机,不?易让人生疑。他让这事在年节前办了, 确实没错。”
小圆子眨了眨眼, 他到这时才真正明白为何穆晏华会说宁兰时可惜了:“……但他们?是陛下您的血亲?”
宁兰时轻笑了声:“血亲确实不?假,但从小到大也没在一块儿?玩过,见过的面约莫还没有…厂公见他们?多,这样?的血亲, 也就?沾一个‘血’了。”
他随意道:“年宴同不?同他们?一起也没区别, 说不?定?没他们?还更好。”
宁兰时没有兴趣在登基后?同他们?上演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尤其心知肚明彼此若是没身边人提醒一句或是看穿着打扮,就?算是在宫里打了照面恐怕也不?认识。
他更不?会得了权势后?又开始感叹亲情?,想要得到亲情?,宁兰时愿意抓住的,只?有对?他好的, 他素来都是别人先给他, 他才能给回馈。
说到这时, 宁兰时又看向小圆子:“你?在京或是京城附近有亲戚吗?”
小圆子也是个聪明的, 当然明白宁兰时是什么意思,他有点受宠若惊似的拱手:“陛下, 奴才是活下来的灾民难民,早没了父母,也没亲人在世了。多谢陛下关心。”
“……那我们?年宴便可以一起过。”
宁兰时是真有些期待:“宫里的过春节时似乎还会放烟花。”
小圆子说是:“只?要不?是大雪,每年都是皇帝携后?宫一道在景台观看。”
宁兰时诚心道:“希望今年没有雪。”
他只?看过烟花的一角,没见过完整的烟花,却已经绚烂到叫他移不?开眼了。
他也好想变作烟花打上空中,哪怕只?是一瞬便逝去,可那样?的自由也叫人羡慕不?已.
结束了年节前最后?一次早朝后?,再过两日就?是春节了。
穆晏华这段时日都是歇在暖阁中的,宁兰时也免不?了被他折腾。
哪怕是春节前一日,宁兰时都是带着骨子里残留的欢愉睡去,第二日醒来时,穆晏华已不?在身侧。
他动着有些酸痛的四肢,才支起一点,便见穆晏华从外间走了进?来。
先前几日宁兰时每次听到动静时还会下意识地缩一下,把自己藏起来,免得叫人瞧见他微敞开的衣襟下一片斑驳的痕迹,后?来他发现穆晏华不?会叫其他人进?来,每次都是他,宁兰时便也放松了下来。
穆晏华弯下腰将宁兰时抱起,见宁兰时微微拧了下眉,于是手便顺着往下滑,掐住了他的月退:“还疼?”
宁兰时身体柔韧性?差,昨夜只?是一条腿在他臂弯上挂了会儿?,就?掉了眼泪,哽咽着求他把他放下来。
近日宁兰时越来越“硬气”了,平日里他亲他都不?会有以前那般激烈的反应,哪怕捏他的耳垂、亲他的耳廓,他也只?是微顿一下,还是不?太适应,但不?会感敏到抖。
这就?让穆晏华感觉少了很多乐子。
不?过穆晏华也没有非要宁兰时颤一颤,他觉得宁兰时只?是有点不?太习惯地顿一下,微抿下唇,然后?装作什么也没有一样?继续说话的样?子,也挺有意思。
……话说回来,宁兰时现在的疼,显然就?是被扯着强行开韧带,留下来的疼。
所以他实在是没忍住,睖了穆晏华一眼。
穆晏华抬抬眉,笑得更深:“待会用过早膳后?我给你?上点疏筋骨的药。”
“……不?要。”
宁兰时上回被他弄得腰疼,也抹过那个药。清清凉凉的,确实很舒服,但那是在腰上,他现在腿上,很容易……
宁兰时偏头:“哥哥你?别管我了。”
穆晏华垂首亲了他一口?:“春节第一日就?跟我闹脾气?”
宁兰时听得出?他话语里的轻快笑意,故而也是愈发胆大:“还不?是因为你?……!”
宁兰时话还未说完,便被穆晏华吻住。
他人还被穆晏华搂在怀里,故而穆晏华想要在这个吻中将他控制住当真是轻而易举。
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与穆晏华这般缠绵了,所以宁兰时已经渐渐习惯了他过于凶戾的吻。
只?是昨夜当真是比起平时还要过分许多,倒不?是说穆晏华手上掌控玉执力的动作和力气怎么样?,而是太久了了不?说,穆晏华甚至还打着转碾……
甚至在他身过两次后?,不?许他再寸,擒着他堵着他……
要不?是宁兰时当时的手被反绑在身后?,真的会打他两拳发泄一下情?绪的。
昨夜的荒唐还残留着太多余威震慑着宁兰时,这个吻就?如火星落入火药中,直接叫宁兰时被轰得没了半点脾气和神智,只?能被穆晏华折在怀里索取,在被扫过后?槽牙的齿根时,还难免抖了抖。
到最后?宁兰时被松开时,穆晏华望着他眼里的氤氲,垂首温柔地吻去舔舐,嘴里喟叹着:“怎么又哭了?”
话是这样?说的,穆晏华却没有半点不?悦抱怨的意思,他反而很喜欢宁兰时在他面前的“脆弱”。
尤其现在看着宁兰时的腰杆子越来越直,处理奏折的速度也快了几分,加上再过不?久又是十九岁生辰了,又长一点,身上的青涩也褪去了些,还有政事磋磨着……
就?像是小野草开始逐渐长大,发现其实不?是野草的种子,而是树。
之前只?是因为营养太差,所以看着像是将要枯萎的野草,可其实为了活下来已经拼尽了全力,极具韧性?了。
现在移植到了最好的土壤里,自然能够迅速茁壮。
穆晏华给宁兰时穿戴好衣物,服侍他洗漱后?,看他走起路来有点别扭,于是干脆弯下腰将人打横抱起。
宁兰时一惊,下意识勾住他脖子的同时,也是紧绷赧然起来:“哥哥……”
“外间就?你?我还有赵宝与小圆子。”
穆晏华低声:“没有他人。”
宁兰时微顿。
小圆子和赵宝自然是知晓他和穆晏华之间的这些……也确实没什么好避。
他就?是……
宁兰时偏头,把脸埋在了穆晏华的怀中,有点受不?了。
穆晏华不?在意礼义廉耻,他是知道的。但他未曾想过他能这么无?所谓。
好消息是,穆晏华不?在意,但赵宝和小圆子在见穆晏华抱着宁兰时出?来的瞬间便低了头,不?敢再抬一点。
坏消息是……穆晏华将宁兰时放在了自己腿上。
宁兰时微僵着,很小声地又喊了一声:“哥哥。”
穆晏华知道他何意,却装作不?知道:“先吃什么?”
他端起最近的那碟蝴蝶酥:“你?昨日说想吃梅花心的蝴蝶酥,热着的酥皮最好吃,先用这个?”
宁兰时一听就?知道他怎么说穆晏华都不?会放他下去了,只?能点头。
然后?他就?瞧着穆晏华压下了他要伸出?去的手,把碟子放下后?,拿了一块蝴蝶酥,凑到他唇边。
他用臂弯勾着他的肩背让他能够靠着他,却又摊开了那只?手用来接渣子。
宁兰时抿住唇,对?上穆晏华含笑的眸光,到底还是只?能张嘴咬住。
不?知道他今日犯什么病,但顺着穆晏华的意总比不?顺他的意好。
……现在穆晏华不?高兴了,不?会和他冷脸,也不?会捧着他的脸似笑非笑地威胁他,只?会在床笫之间使劲折腾他。
上回他只?是不?想让穆晏华服侍他梳洗,他觉得很怪,尤其穆晏华端着杯子等他将水吐进?去时,他真的觉得……就?是别人不?会如此,但对?方是穆晏华,他总觉得穆晏华的目光不?是什么好的。
当时他试图跟穆晏华掰扯了一下,穆晏华没说什么,倒是把杯子给了他,宁兰时也松了口?气。
结果晚上他被弄得有点脱水,加上地龙烧得太足,他口?干得厉害,想要喝口?水。
往日里穆晏华都会端着杯子倒杯水,要是是冷水,他还会用热力催热递给他,端着杯子给他喂水,或者嘴把嘴,可那一次他却不?仅没放开他,还一边不?停一边把他抱到了桌前,让他自己倒水。
宁兰时抖得不?行,哪里拿得动。
求了穆晏华好久,最后?得到穆晏华笑眯眯地一句:“十七不?是说不?用我亲手服侍吗?”
宁兰时瞬间就?明白他是故意的。
难怪他晚上觉得地龙突然烧得很烈!
虽然最后?那口?水还是喝上了,但也真的给宁兰时留下了好大的心理阴影。
他现在就?是很怕穆晏华晚上又变着法子想办法让他知道他给他的无?论是好还是过度了的好,他都得接受。
所以宁兰时慢慢嚼着嘴里的蝴蝶酥,吃过一个后?,也就?着穆晏华的手,再低头把杯子里的牛乳喝了口?。
他唇上沾了点奶渍,看得穆晏华眸色微暗,还不?等宁兰时说想吃糖饼时,穆晏华便低头,直接吻住了宁兰时的唇,轻轻吸吮了下。
宁兰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就?想要推他。
小圆子和赵宝可还候在后?头!
第36章 36
宁兰时是知道小圆子和赵宝都知道他与穆晏华的?事的?, 他当然知道他们知道。
可……这跟在?他们面前做这样的事是有区别的!
他然而他的手才搭上穆晏华的肩膀时,穆晏华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好消息是,他也松开了他的唇瓣。
就是穆晏华眸光含笑, 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他倒是没有因为宁兰时要推他的?动作不悦,反而笑得更深,视线还落在?了宁兰时泛红的?耳廓上, 声音虽然轻, 但宁兰时敢肯定赵宝和?小圆子定能听到一点的?。
他先前就发现?了小圆子的?听力很好, 赵宝更是不用说,他会武, 五感当然是敏锐的?。
穆晏华轻声道:“十七, 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宁兰时不可思议地?睖他:“你……”
穆晏华怎么能问出这话的??
到底是他太过放肆还是他太容易害羞?
穆晏华低笑,又亲了亲他的?眉心,仿佛圈着一件爱不释手的?宝贝一般,也?没再逗弄宁兰时了:“先用早膳吧, 待会儿凉了。”
宁兰时能说什么?
他只能抿了下唇, 将?穆晏华残留在?上头的?体温和?一些别的?……全部抿下去,把这顿早饭吃了。
吃过饭后,穆晏华又将?他抱起?来走向书?房。
宁兰时也?忘了先前那个插曲,勾着他的?肩臂微微借力,免得摔了:“春节还要去看折子吗?”
“给你看别的?。”穆晏华抱着他,不方便开门, 所以干脆一脚轻轻踢开的?, 他这动作多少有点“粗鲁”, 宁兰时瞧着默了默, 倒不是觉得穆晏华真?的?粗鄙,只是…他感觉穆晏华真?的?很独特。
他在?宫中长大?, 被那么多规矩束缚着压着圈着,从前更是作为奴才卑微低下,可他骨子里的?散漫野性,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自由感还是那么地?强烈。
好似天?上的?太阳。
哪怕被云雾遮了全年,只要云雾散开,他就还是那般模样。
宁兰时望着穆晏华的?侧脸,走了一瞬的?神。
他回过神时,穆晏华已然抱着他落座,而在?他们面前的?书?案上,摆着的?是红纸和?剪刀,不是奏折。
“……这是?”
“教你剪窗花。”
宁兰时眼睛亮了一下:“你还会这个?”
穆晏华勾勾嘴角:“以前在?皇子和?后妃身边服侍时学过。”
他是真?的?从不避讳自己那段日子,穆晏华拿起?一张红纸,慢条斯理地?折好:“你喜欢什么动物?”
宁兰时很认真?:“狼。”
他很喜欢那种高大?威猛的?生物,狼啊,虎啊,他都?很喜欢。
穆晏华又想起?自己府里养着的?那几?头得过宁兰时喜爱的?狼,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宁兰时也?没被真?的?吓出阴影,到现?在?还喜欢狼。
反正穆晏华低下头,亲了宁兰时一口。
莫名被亲的?宁兰时连困惑都?没有,因为他很早就发现?了穆晏华喜欢亲他。
总是时不时地?来一下,平时倒是没事,只要不在?他人面前……就算是被他抱在?怀里折腾到哭他也?觉得无所谓了。
穆晏华亲过人后,就慢悠悠地?开始剪起?了折好的?红纸。
他也?没说要如何剪,就让宁兰时看着。宁兰时看得认真?,可哪怕穆晏华动作不快,也?还是有几?个地?方让他没有看清,等穆晏华展开时,一头威风凛凛的?狼就展现?了出来。
宁兰时的?眼睛亮了亮:“哥哥。”
他抓住穆晏华给他展示的?手:“教我好不好?”
“好啊。”穆晏华低头:“十七是不是该给点报酬?”
宁兰时毫不犹豫地?亲了他一下。
穆晏华抬抬眉,用眼神告诉他不够。
宁兰时的?手指就不由微微蜷曲。
他知道穆晏华想要什么,但……他也?有很久没有主动那样去亲穆晏华了。
宁兰时微微抬起?下巴,再次亲了上去。
他学着穆晏华的?模样辗转厮磨,学着他,生涩地?吸丨吮、描摹。
穆晏华也?不动,就是捧着他的?脸,不让他退,然后由着他亲。
这架势就是他不松手,宁兰时就不能停。
宁兰时反反复复,感觉自己一个动作已经?来来回回了很多遍,偏偏穆晏华就是不肯放开他,哪怕他微微挣动了一下,穆晏华也?不松手。
宁兰时被他掌控得心尖都?开始打颤了,也?抬起?手握住了穆晏华的?手腕,有点祈求似的?,想让穆晏华给个痛快。
于是穆晏华便直接扣住了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只是……
约莫是宁兰时嘴里残留的?甜味太诱人,宁兰时都?不知道到最后怎么就演变成穆晏华一扫书?案上的?东西,让他躺在?上头,一手擒住他的?双脚抬高,然后……
宁兰时难免又哭了。
偏生哭过一次后,穆晏华还非要教他作画,叫他仔细感受笔尖走势。
他趴在?书?案上,被沾了水的?毛笔尖刺着背,配上其他地?方,全是细细密密的?侩感交织着,让他有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恍惚感。
也?像是攀上了云霄,在?将?要坠落的?边缘挣扎。
最后剪纸宁兰时其实?也?还是学了的?,只不过是午后小憩再醒来时,穆晏华为了哄很少跟他闹脾气的?宁兰时,把人圈在?怀里,好声好气地?说了很久,保证了许多后,再叫小圆子把红纸和?剪纸抬起?来,认认真?真?教了宁兰时许久,把毕生所学都?搜肠刮肚地?传授给了宁兰时,宁兰时才终于再亲了他的?脸侧一口。
就是……
还是忍不住说:“哥哥,你真?的?过分了。”
穆晏华竟然用笔……虽是笔尾,可那是笔!!!
穆晏华搂着他,轻笑:“嗯,我的?错。”
他顺着亲了下宁兰时的?唇,低声道:“但十七也?有错。”
宁兰时:“?”
他有什么错?
不是穆晏华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了吗?
“兰时。”
也?不知是气氛太好,还是穆晏华真?的?陷在?了这情人的?把戏里,他抵着宁兰时的?额角,低低呢喃了句:“你太勾人了。”
宁兰时微顿。
他有一瞬的?清明,却又在?低下眼错开穆晏华的?目光时,变得茫然。
最后宁兰时微微浑身,主动贴进了穆晏华的?怀里,低着头埋在?他的?颈窝,嗅着他身上他已经?渐渐习惯了的?危险气息……好像连危险两个字都?沾不上了。
只有温暖。
宁兰时抿住唇,慢慢道:“哥哥,我们晚上睡前喝杯酒吗?”
穆晏华扬眉:“怎么突然想喝这个?”
“我没喝过,”宁兰时仰起?头:“明日也?没有朝政,想试试,好不好?”
穆晏华对上他、在?他面前好像……不,不是好像,就是会,是会柔软下来的?眉眼,语气里满是纵容:“你都?问‘好不好’了,而非‘可以不可以’,那便证明我只能说好了。”
他笑着逗了宁兰时一句:“不然又要跟我置气。”
宁兰时:“……”
他重新低头靠在?穆晏华怀里嘀咕:“我跟你生气是因为你真?的?太过分了!”
穆晏华搂紧了他的?腰身,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可我看十七你明明也?很喜欢,还……”
宁兰时果断抬手,直接捂住了穆晏华的?嘴。
虽不知道穆晏华要说什么,但他大?概是猜得到的?。
因为上午时,穆晏华说了好多次他那斗得特别好看,还让他不要憋着,说他的?声音很好听……
平日里都?没见穆晏华话这么多的?!
穆晏华随他捂,嗓子里滚出闷笑,显然心情是极其愉悦的?.
到了晚上,穆晏华亲手给宁兰时披上狐裘系好,牵住他的?手,到了殿外去看烟花。
这是宁兰时第一次瞧见完整的?烟花,明亮的?花火一朵朵在?夜空绽放,他期待了很久,却无端失了些兴趣。
不知是因为身体的?异样仍在?,还是那只牵着他默默运转内力帮他暖着身体的?人存在?感太强……
宁兰时没忍住偏头看了眼穆晏华,又对上了穆晏华的?目光。
宁兰时动动唇:“……兄长,你不看吗?”
底下还有别的?侍卫,不是“亲信”,所以宁兰时唤他兄长。
这个称呼穆晏华倒是很久没在?非床笫间那点事的?时候听了,乍一听也?有点新鲜。
所以他微抬眉,随意道:“虽说年年都?做了不同的?花样,但我见多了,就觉得也?就这般,算不上什么。”
这话穆晏华是真?心实?意地?:“还没十七你好看。”
可宁兰时的?心却狠狠摇曳了一下。
穆晏华……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不是那种看上了他的?脸和?身体,而是喜欢他。
宁兰时决定大?胆一试。
回了寝殿后,穆晏华端来了宁兰时想尝尝的?酒:“叫小圆子挑了酒力最弱的?,你试着喝一喝,别贪多。”
还特意挑的?梅花酿成的?,放了蜜,很甜。
宁兰时没急着动,而是仰头望着穆晏华:“哥哥,你知道合卺酒吗?”
穆晏华一顿,他放下手里的?盘子,晦涩不明地?看向宁兰时:“十七,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说什么吗?”
宁兰时没有丝毫畏惧:“哥哥,我说过的?,我心悦你,你呢?”
这要是换做平时,穆晏华一定会轻哂,或者懒得理他。
可这一次……
穆晏华第一时间没有言语,但在?沉默半晌后,转身从宁兰时狐裘的?外袍上挑了根红线出来。
宁兰时就看着他在?两个杯子杯尾缠上那一根红线,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宁兰时,自己拿着另一杯。
一根红线牵连着两头,穆晏华垂眼望着宁兰时,因为烛火摇曳时光影移位,他递杯子的?刹那是什么神色,宁兰时没有捕捉到。
他只知道穆晏华整个人笼罩着一股诡异的?平静,说不上来的?情绪,但……
像穆晏华这样的?人,怕是很难做到剖心的?。
答案皆在?这两杯酒里了。
宁兰时的?手微颤了下。
他觉得可笑。
而这一次可笑的?不只是他自己,而是他和?穆晏华。
他们都?好可笑。
宁兰时抬起?手,还没碰到杯子时,就听穆晏华又轻轻道了声:“宁兰时,你想清楚了么?”
他是恶鬼,而他现?在?、日后,都?会是九五之尊。
如果他不同他纠缠到这一步,恶鬼沉溺久了,也?许獠牙和?尖爪也?就被软化失了锋利。
可宁兰时若是要跟他到这一步……
那他从此就是以身饲虎,他会同他纠缠到死。
宁兰时敢反悔,他就一定会将?他的?手脚打断,永远困在?这床笫间。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他怀里。
第37章 37(二更)
宁兰时的回答是喝下了那杯酒。
很甜, 他品出来了梅花的清香,也抿到了浓浓的蜜味,带着?一点醺感, 在?他的唇舌间炸开?时?,宁兰时觉得自己好像就醉了。
不然他怎么会在穆晏华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也饮下了那杯酒后, 主动上前抱住穆晏华, 也吻住了他。
也有可能是他怕穆晏华再问他的心, 他也怕自己?再多思考,也会问自己?的心。
他不知道答案。
他想不出来?为何。
但……
他是高兴的。
哪怕被穆晏华搂在?怀中, 托着?脑袋带着?十足的掌控反吻纠缠。
哪怕被穆晏华摁在?了被褥之间, 被他剥开?了。
哪怕被穆晏华用手狠狠地掌控着?最不能被碰的两处,他也还是主动搂着?他的肩臂。
宁兰时?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觉着?那些?什么亲缘关系都?如流沙浮云,永远抓不住,亦随时?能被风吹散。
他甚至在?那段时?间对这些?不屑一顾, 他觉得他不需要也没关系。
可嬷嬷离开?后, 宁兰时?就真正地感觉到了孤寂,他也有一瞬的后悔。
只是宁兰时?知晓,以嬷嬷的性格,最好是离开?皇宫,不要让她瞧见他如何在?穆晏华手里求生,不然死的便是她。
可他心里的那份缺失, 似乎没有过多久就被穆晏华慢慢地、一点点填补了起来?。
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 只看穆晏华对他的好的话……穆晏华当真就像是他的“家”。
宁兰时?眼里的水光在?晃荡间顺着?眼尾滑落, 只是还没来?得及没入鬓发, 便被穆晏华吻去吞噬。
宁兰时?动了动自己?脱力的手,穆晏华就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一般, 稍停了动作,将他捞起抱在?怀里,让两人之间再无缝隙。
宁兰时?紧紧抱着?穆晏华,第一次在?丢盔弃甲颤抖不止时?,还在?向穆晏华索吻,甚至往下滑到了穆晏华的脖颈、锁骨。
这也是第一次,一向衣冠还算整齐的穆晏华被拨开?了外壳。
屋内烛火还没燃尽,穆晏华喜欢看宁兰时?的模样,宁兰时?也知道,他总是闭着?眼,实在?受不了才会睁开?眼去求穆晏华。
而这一次,他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穆晏华,望见他藏在?衣袍下那一身深深浅浅、新新旧旧的伤时?,心尖狠狠颤了一下,连带着?后面的那些?感官都?退了许多。
宁兰时?当然不是蠢的,他知道穆晏华走到这个位置也很不容易,但他无数次想过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现在?瞧见他见证了所有的伤痕,尤其是宁兰时?注意到他身上有几?个很像是被狠狠烫伤过的地方……
“哥哥。”
宁兰时?动了动唇,嗓音因为各种原因,沙哑憋闷得厉害:“你受过刑?”
穆晏华的手不仅停了下来?,还撤了出来?:“……嗯。”
他扶住宁兰时?的腰,又将人搂在?怀中,扯起被褥给他盖了盖,又亲了亲宁兰时?的眼睫,扫过那片湿润的鸦羽,喑哑的嗓音语调随意:“我少时?利郡王疑似背地谋划起兵之事,夏士诚命我带人深入,给他找个借口抄了他们。”
穆晏华轻哂:“能找到什么借口,只能是栽赃陷害,说?他们走私盐,但作证据时?不知怎么被发现了,双拳难敌四手,难免落了下风。”
他说?起那件旧事,当真没有什么难过委屈:“不过我咬死了没说?自己?是东厂的人,等他们发现我是太监时?,已经迟了。最后帽子还是扣在?了利郡王的脑袋上,叫夏士诚有机会将他们查了个彻底。”
只是那时?穆晏华被救出时?浑身都?是血,他也晕着?养了两天伤,再醒来?时?便听说?利郡王确实有私养精兵,至于是真是假,他也无法查证。
更别说?当时?他并?不怀疑夏士诚,即便后来?他对夏士诚有所质疑了,这件事也没法再查。那日涉案的无论?是那些?精兵还是利郡王一家都?被满门抄斩。他当时?不可能在?东厂内部去查这件事的真实与否,会引起夏士诚的怀疑。
再后来?……
他也变得如夏士诚一般了。
他并?不在?意利郡王一家的清白了。
宁兰时?抿住唇:“很疼吧。”
穆晏华垂眼看着?他,拿起他的手,叫他按在?了自己?心口那一处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留下的痕迹上:“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他无意看宁兰时?这副模样,总会叫他有些?心烦意乱,故而穆晏华笑起来?,低头凑近了宁兰时?更多:“十七既然这般心疼我,不如多疼一疼。”
宁兰时?抬眸,哪怕神态中还有几?分未消的青玉感,可那双眼睛还是无比的清澈勾人,总叫穆晏华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负一通,想让他因为他失神,露出一些?……
穆晏华微微舔唇,俯首在?他耳侧轻声道:“前几?日我出宫瞧见些?新鲜玩意儿?,有一个玉做的铃铛,打磨得十分圆润,特别漂亮。”
他笑:“不大,……刚刚好,十七要看看么?”
……
宁兰时?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铃铛,就差点让他崩溃。
那玉做的铃铛是雕花镂空的,确实打磨得十分圆润,刮倒是不刮,可问题是动一下里头的那颗小珠子就会晃动,震着?……因为被闷在?里头,声音倒是不算大,可就那么细微一点,也叫宁兰时?赧然紧绷到了极点。
更别说?晃动时?还会带来?明显的震感,宁兰时?怎么都?不是滋味,上下都?哭了好几?回,有种不痛快却又无端很痛快的诡异矛盾,偏生穆晏华压根没有理会那个铃铛,只不断亲着?他。
这是穆晏华第一次亲他的锁骨往下,甚至到了福步,还在?他心口流连了好久,叼舀着?……
宁兰时?真的是生生…到空,再出来?不了一点,哭求到嗓子哑了,还在?极度混乱中顺着?穆晏华的意唤了他一声相公。
就这样,穆晏华都?没第一时?间给他解脱,还是他用手勾着?铃铛,看他沉沦了好久,宁兰时?才终于沉沉睡去。
故而后续的一切自然还是穆晏华独自处理。
他收拾好所有东西后,就亲了亲宁兰时?,然后满意地将人裹在?怀里入睡。
也得亏他提前在?寝殿里备了许多套衣物?,不然这时?候还要翻出去.
穆晏华难得地做了个梦。
他平日里睡觉几?乎都?是半梦的状态,属于很清楚自己?在?睡觉,亦一念一动便能醒来?。
可这一次,他进入了梦乡。
他梦到了过去,家里还未遭难的时?候。
他自小聪明,在?十里八乡都?有神童之称,懂事得很早。
那时?就因为这个,不少人都?想要与他提前定亲事。
穆晏华也明白什么叫“亲事”。
但他父母并?未早早敲定,而是请人打了个观音像。
梦里的母亲将观音像交到了他手里,轻声与他说?:“这块玉是你祖母当年给爹爹和娘亲的礼物?,现在?母亲将它交给你。日后你若是有想要娶的女?子,就将这块玉送给她。”
小小的穆晏华似乎是仰着?头看脸已经模糊不清的女?人的,又似乎是垂着?脑袋睨着?她的,只是眨眼的刹那,他还没来?得及应声,鲜血和灾荒还有随之而来?的人吃人的恐怖场景便代替了一切,直接叫穆晏华惊醒。
穆晏华睁开?眼时?,从?窗外投进来?的光意识到天已然大亮。
他动了动身,再侧了侧,给宁兰时?挡了光,又把人搂紧了些?。
他送给宁兰时?观音像后,宁兰时?一直都?贴身佩戴着?。
夜夜衣襟大开?时?,他总能瞧见那块不算多么好的玉穿着?红绳挂在?他脖子上,于胸前微微摇晃。
配上宁兰时?锁骨那一块新旧不一、深浅不同的斑驳痕迹,明晃晃地昭示着?这个人是属于他的。
他给了他观音像,他便还了他一杯合卺酒。
穆晏华勾起唇,在?宁兰时?的发间落下轻吻。
他的十七,他的兰时?,竟和他想到了一处去。
而且……
穆晏华眸色微动,手上的力道又不住紧了几?分。
他不在?意他是个太监,是阉人。
穆晏华垂首,半张脸都?埋在?了宁兰时?的发间,他自己?都?未曾觉察到,有什么紧绷的东西一点点松懈了下来?.
等宁兰时?起来?时?,已经快到午膳了。
但他还困得厉害,要不是穆晏华揪着?他亲他,强行叫他清醒了点,他还能再睡。
“先?用些?吃食。”
穆晏华低声:“膳房已经煮了两轮饺子了。”
他道:“虾仁陷的。”
这招很有用,宁兰时?瞬间睁开?了眼睛:“好。”
穆晏华笑,又亲亲他,便替他更衣。
昨夜实在?是荒唐厮混了太久,宁兰时?的手都?被穆晏华攥着?亲了几?轮,还在?他的指骨上留下了牙印,只是宁兰时?暂时?没有注意到。
他还是洗漱过后,被穆晏华抱着?到了外间,动了动昨夜因为被穆晏华要求自己?撑着?,撑了好久,导致现在?还酸涩着?的胳膊,才注意到自己?指间的印子。
宁兰时?怔了下,意识到昨夜似乎穆晏华是在?舔过他指尖后咬了这儿?一口……
宁兰时?的耳廓瞬间就红了。
夹着?饺子递过来?的穆晏华感觉到宁兰时?的僵硬,微微扬眉,却没说?什么。
他大概猜得到是为什么,左右就是那些?事回味过来?了。
宁兰时?这点特别可爱,有时?当下可能不会太有感觉——约莫是那时?候已经无法思考了;但等回味过来?后,他便会像小鸟缩着?脖子,恨不得钻个地缝溜走。
第38章 38
年节宁兰时其实还要去太后那儿坐坐的, 但他没?去。
一是宁兰时实?在是跟穆晏华荒唐了大半个年节假,二是宁兰时也确实?有?些不?想?去。他不知该怎么面对静妃。
从前宁兰时不是没有渴望过长辈的关爱,可当他真正面对了时, 宁兰时便发现自己?有?点想?要躲。
……他竟然觉得没?有?和穆晏华相处起来舒服。
多可笑啊。
年节还?要祭祖,宁兰时很多东西可以推,这个确实?推不?了。
好在穆晏华现在确实?很“疼”他, 祭祖前一日特意没?碰他, 只是搂着他睡了一晚, 第二日便开始张罗祭祖一事。
宁兰时没?走过也没?见过这样的流程,偏生那一日还?要穿华服, 龙袍曳地三丈长, 还?重。
宁兰时就问穆晏华可不?可以陪他一起上。
穆晏华微顿,挑挑眉:“十七,你要我和你一起祭祖?”
宁兰时没?明白这有?什么特殊的:“反正你也是九千岁,你陪在我身侧不?是很正常吗?”
穆晏华总不?会信那些神鬼之说, 觉得宁家祖先能气?得掀棺找他们麻烦吧?
穆晏华本想?告诉他这意味着什么的, 但话?还?没?出?口,便被他咽了下去:“好啊。”
反正合卺酒都喝过了,祭祖他陪在身边又如何?
那些礼官敢说一句不?是……在宁兰时面前动手,他现下确实?不?会了,不?过在宁兰时不?知道的地方给他们点乱说话?的教训,还?是可以的。
于是乎, 等?到到了祭祖时, 宁兰时在沉重的礼服中缓步往前, 也在礼官们的注视下, 冲穆晏华抬起了手。
他们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有?人要出?声, 赵宝就动了动,无声地推了一下自己?腰间的佩剑,登时叫四下又彻底归于安静。
也就是在穆晏华撑着宁兰时踏上祭台时,宁兰时也终于知道了这有?何不?妥。
穆晏华慢悠悠地说:“陛下怕是不?知道,祭祖一事中,天子需携手皇后一同祭祀,若是后宫无后,天子便携手掌凤印的妃位。”
宁兰时一怔,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些礼官,便见他们一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也意识到穆晏华突然说这话?是何意。
他不?想?叫那些朝官批他荒唐,所以让那些朝官误会是他故意没?有?明言,是他恶劣地半胁迫他登上祭台。
宁兰时的手无声收紧了几分,他动动唇,穆晏华便捏住了他的手腕,示意他收声。
宁兰时就也还?是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完了这些流程后,上了轿辇,回了暖阁后,才?开口与穆晏华说:“哥哥……”
穆晏华搂住他,轻勾起嘴角:“十七,我的恶名?也不?差这一条了,你没?必要如此心疼我。”
他轻抚过宁兰时的眼睛,望着那双眼里的波光,嗓音微哑,也低了下去:“你若是真想?心疼我,倒不?如想?想?我已整整一日半未听你唱曲儿了,可是无聊得很。”
宁兰时一愣。
他哪会唱什么曲儿……
意识到穆晏华是说他每次压着鼻音泄出?来的泣音,宁兰时瞪大了眼睛,实?在是没?忍住,睖了他一眼,想?要抽身直接从穆晏华怀里逃开。
这人怎的这样!?
为?何脑子里总是是这些……
但宁兰时才?动,就被穆晏华以更大的力制住:“不?闹了。”
他搂着他,低声道:“先用膳。”
但是是“先”.
祭祖后,京中就下了好大的雪。
宁兰时冷天有?些贪睡,他才?十九不?到,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贪睡也正常,更别说还?有?穆晏华每日耗着他的精力,他想?不?贪睡也难。
这日午休小?憩,他睡得有?些久了,并不?知晓太后来了一手“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小?圆子在外间轻轻报上时,他还?在穆晏华怀里睡得香甜。
穆晏华看完最后一页手里东厂递上来的简报,才?慢悠悠道:“见一见吧。”
小?圆子低声应下,穆晏华就小?心地将被他搂在怀里的宁兰时放下,只是宁兰时一直都有?一个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习惯,睡觉总喜欢抓着什么。
这一次又抓着他的腰带。
穆晏华就扯下了腰带由着他抓着,还?将外袍褪下盖在了被褥上,免得宁兰时又做噩梦惊醒。
他从柜子里取出?了自己?留在这儿的另一件官袍,微顿后,侧首看了看铜镜中自己?颈侧宁兰时咬出?的痕迹,勾着嘴角卸了毛领,叫那枚本来不?高的牙印若隐若现、暧丨昧非常。
这也让太后在穆晏华坐下后,无意瞥到这枚印子时,攥紧了自己?的手。
穆晏华端起小?圆子上的茶,却没?有?喝,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太后。
太后不?是第一次瞧见他这目中无人的模样,自然不?会因此恼怒:“…皇帝呢?”
穆晏华淡淡:“午睡。”
他偏头:“太后来此是有?事么?”
太后轻呼出?口气?,告诉自己?冷静:“皇帝尚且年幼……”
“太后也知我家十七尚且年幼。”
穆晏华从小?便听官话?,对这些东西实?在是没?什么耐心,他轻扯起嘴角,直接打断了太后后续的话?,话?里话?外对宁兰时的占有?欲更是叫人心惊:“却要给他选秀、立后封妃?”
太后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措辞,她的肩膀很明显地动了一下,穆晏华又慢吞吞地说:“选你做太后,你就真把自己?当他的嫡母在这里装腔作势了?”
他讥嘲一笑:“我有?时真是不?懂你们在想?什么,收养别人的孩子就真觉得那是自己?的孩子;坐上了什么位置就开始拿糖作醋,一个个虚伪得令人可笑。”
太后欲要说什么,又被穆晏华打断:“想?来你并不?知晓,所以我在这里提醒你一句。”
他恶劣地弯弯眼:“你以为?那封信避开了我送到了他手里,但从一开始我便知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你猜梁国公为?何今年还?能过个好年,那日又为?何会收到十五片金叶子的封赏?”
太后瞳孔微缩。
穆晏华这么早就知道了……他在宫里到处都安排了自己?的眼线?!
她、梁国公们都想?当然了,觉得穆晏华这样的人会和夏士诚一般多疑敏感却又傲慢,认为?自己?住在宫里,就无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小?动作。
他们以为?东厂和锦衣卫还?是一如既往只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以为?宫中还?是向从前那样,总有?空子能钻。
殊不?知早在穆晏华得知夏士诚于他只有?利用之心、甚至因他逐渐成长开始无端对他也有?了猜疑后,他便开始布局了。
这些夏士诚因为?自大遗漏的地方,全部都被他渗透。
他不?是夏士诚,他从不?狂妄,也从不?觉得自己?在朝堂上无人敢言否,就是掌控了整个朝局。
他始终觉得,有?压迫的地方便会有?反抗。
他已处理、遇见了太多这样的情况。
“那十五片金叶子便是提醒你们,如若不?是他亲了我十五次为?你们求情,你们现在约莫是在流放的路上,看别人过年。”
穆晏华将茶盏搁在了桌上,起身,淡漠地注视着太后:“他生母生前在宫中确实?只有?你这么一个至交好友,往日如何想?必他也不?想?过多追究,他不?是个爱见血的,所以我不?会再动你、梁国公。可若是你们还?不?知收敛……”
他没?有?说后果如何,太后自然能懂。
穆晏华离开后,又看了小?圆子一眼.
小?圆子抬眸,站得近了些,穆晏华就微倾身淡淡道:“他到底还?是在意太后的,再敲打两句。”
小?圆子拱手应下。
所以最后是小?圆子将太后送出?暖阁:“太后。”
他拱手,瞧着恭谨,但其实?细品便能够觉出?他根本没?有?多少敬意。
太后也是道:“厂公还?有?什么话?想?让你说的,你便直说吧。”
小?圆子微微一笑:“如今这世道,人活着都不?容易,您没?死?在后宫那些手段中,熬出?头了,好不?容易坐了太后这个位置,还?压了当年的皇后一头,这不?是好事么?您年岁也不?小?了,若我是您,便颐养天年,管它外头纷争如何,何必非要引火烧身。”
太后眸色微动,小?圆子又低低地道了声:“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的厂公、千岁爷,可不?是当年的夏士诚,您也知晓厂公亦是一步步从内务府的奴才?爬到千岁爷的位置上的,手腕心计非比寻常不?假,但有?些事,厂公只怕比您清楚。”
太后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是要跟我说,如若你家厂公不?是个阉人,他比皇帝还?适合那个位置吗?”
小?圆子哎哟了声:“太后,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奴才?可没?这么说。”
他笑眯眯地:“只是奴才?知道,若是换做往日里,千岁爷可不?会见您,您这会儿也早被梁国公拖累,要么在流放的路上,要么在冷宫里啃糟糠馒头,与老鼠作伴。”
“……”
这点,太后并不?否认.
穆晏华转回寝殿时,宁兰时还?未醒。
他闭着眼睡得很熟,穆晏华再把他捞回怀里时,他也没?有?醒来。
穆晏华凝望着宁兰时,低低地叹了声。
小?可怜。
当年玉妃获罪、母族满门抄斩,这宫里没?一个人想?到要顾全宁兰时。
如今龙袍加身,就一堆人开始想?“教”他了。
“你说你……”
穆晏华轻喃:“性?子要是暴虐些就好了,我便能替你杀了他们了。”
可那样的宁兰时,想?想?也就很无趣。
同其他那些丑陋的人没?有?区别。
第39章 39(二更)
宁兰时的生辰是在年节假时。
其实他自己并未意?识到, 还是早膳端上了长寿面?,他才意识到今日是自己的生辰。
他没?吃过长寿面?。
所以宁兰时拿起了筷子,慢慢将这一碗面都吃得干净。
吃过早膳后, 小圆子他们就带人抬了十八箱东西进来。
他知晓他如今是帝王,不仅是各地都会为他的生辰献礼,就连朝中?各府也会, 他本以为这?些就是, 但穆晏华牵着他的手, 让他从最外面?的那?个开始打开后,他就知道不是了。
第一个箱子里打开, 全是些孩子玩意?儿, 各式各样的小布偶,还有好几个拨浪鼓。
宁兰时也没?见过拨浪鼓,更?别说这?里头?的拨浪鼓模样都不一样,制作的精巧不说, 鼓面?也极其漂亮, 他拿在手里,穆晏华就从他身后环住他,覆在他的手背,带动着他的手去搓动摇晃,听那?沉闷也清脆的声音。
像心?跳声。
宁兰时望着上头?晃动的珠子,又打开了第一个箱子里一个好好收着的匣子。
是一把?长命锁, 只是看着像是新打的, 上头?用的是皇子才?能用的规格纹样, 宁兰时不太懂什么好坏, 但他瞧得出来这?个长命锁特别漂亮,比他那?几个他远远见过的哥哥脖子上挂着的还要好。
而且他现在还能挂上。
穆晏华什么都没?说, 就是从他手里拿着,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沉甸甸的,让宁兰时想到长命锁都是用来“压魂”的。
意?思是有长命锁压着,魂就不会飘走了,也不会被那?些个鬼怪勾去了。
不过大抵他魂重又不香,才?能在没?有长命锁压着的情况下活到现在吧。
穆晏华用指尖勾了勾上头?的铃铛:“很好看。”
银色衬宁兰时,这?把?长命锁繁琐,他叫人连夜赶工出来的,但做得依旧算得上完美了。
挂在宁兰时脖子上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宁兰时年岁不小了,所以看着倒不像是小孩子戴着长命锁,倒无端有点穆晏华先?前在他族瞧见的巫女?的模样。
一身漂亮的银饰和衣物牵连在一起,跳起舞时叮铃作响……
那?时穆晏华只当个歌舞乐看了,看过后也没?什么记忆。
可如今却不知怎的被翻了出来,画面?也不是那?个巫女?在跳祭祀舞,而是宁兰时,没?有那?么曼妙的曲线,却反而让他恍惚。
穆晏华拨弄了一下上头?的小铃铛,到底还是慢慢帮宁兰时取了下来。
宁兰时继续往后看,正如他所猜,十八箱礼物,每一箱都是穆晏华送的,这?人也不知是从哪儿学得这?些花招,仿佛要给他补齐往年每一次只有嬷嬷和他一块儿过的生辰,把?他在十八岁前没?收到过的那?些东西全部补齐。
不过宁兰时很喜欢。
这?代表穆晏华……对他真的上心?了。
不是么?
尤其开完第十八个箱子后,穆晏华轻声:“今年的生辰礼……在京郊猎场。”
宁兰时的眼睛瞬间亮了:“猎场!”
他没?有去过猎场,更?没?有去过猎宫。
大乾习俗是皇帝一年会有两次围猎,分别在春、秋,一般来说,无论受宠与否,皇子都会陪伴在其左右。因为大乾重武居多,哪怕是文官,君子六艺中?也是考过射、御的,而且要求也很严格,并非能轻易蒙混过关。
宁兰时每次到春猎和秋猎的时候,都会眼巴巴地瞧着一群人忙忙碌碌、浩浩荡荡地出宫。那?时候他便很羡慕很羡慕。
而从穆晏华与他说开春天?暖后就可以教他射、御,他便期待了很久,这?些时日都是巴望着这?雪季赶紧过去,快快回暖,没?想到今日就可以去——
“可是…今日下了雪。”
如今外头?还飘着飞雪呢。
“可以先?教你射箭。”
其实穆晏华要送的并非是这?个,不过宁兰时既然想,他也不是不可以再多加一个礼物。他撩起宁兰时的长发?,低垂着头?,眉眼温柔:“猎场有搭棚,是可以在棚下射箭的,只是多少会因为雪影响视线,还想学么?”
宁兰时果?断点头?:“想!”
于是从宫里出去的马车便驶向猎宫,宁兰时挨着穆晏华坐着,被穆晏华揽着腰身。
这?一次出来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他没?有征询穆晏华的意?见,便撩起帘子来看了看。
“我还以为外头?会很热闹。”
“年节时分,又是雪日,是没?有几个摊贩的……不过也是因为这?里是京城,不比其他地方。”
京城为官者占据大半。
“若是其他地方,会热闹些吗?”
“我有几年年节都是在外。”
穆晏华握住宁兰时的一只手,运转内力替他暖着,随意?道:“南边那?头?确实要热闹许多,那?儿商人居多,即便是年节,也还有人行商,商贩为了做生意?,花样也多,年节会便宜一些。加上那?边没?有那?么冷,街面?上也有许多人出来游玩。”
其实也是那?边住着的不会像这?边一样,大多数都是为官者。
加上京城比起热闹,更?在意?安全。
且……
自东厂设立后,年节为官者之间的走动也谨慎许多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是营私结党的帽子扣下来。
到了猎场后,宁兰时是在门口下了马车。
穆晏华和他一道进去,自然不需要出示什么腰牌。
这?会儿的雪倒是小了点,但穆晏华还是接过了小圆子手里的伞,打在了宁兰时头?上,还顺手替他拢了拢狐裘。
他们往里走去,先?到了猎场的屋舍里,候在这?儿的锦衣卫去抱了个笼子来,宁兰时也是这?才?知晓,射箭当真是临时决定的,穆晏华要送他的是一头?小狼幼崽。
而且是……
“白色的?”
宁兰时有些惊喜:“我只在游记里看见过说偶遇白色的狼……”
“这?是冬戎那?边去年进贡的九头?白狼中?诞下的一只幼崽。”
穆晏华打开笼子,将里头?的狼崽子提溜了出来:“这?只最是温顺,你不是喜欢么?我教你训狼,日后你便养在身边。”
宁兰时还记得穆晏华先?前因为他摸狼有点不高兴,故意?吓他的事,所以现在听到这?话,不由微微瞪大了眼睛:“真的?”
穆晏华就喜欢看他这?么欢欣的模样,哪怕是因为别的东西……但这?别的东西,也是他带给他的,不是么?
穆晏华嗯了声:“你要抱一下么?”
宁兰时重重点了下头?,难得地展露出来了一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还没?完全褪去的孩子心?性?。
穆晏华就让他坐好,然后捞了一下小狼的腿脚,将其慢慢放在了宁兰时的怀里。
宁兰时从未抱过这?样的东西,比他想象得还要沉甸甸,落在他腿上时,他就隐隐感觉到了其皮毛底下的一点温度。
这?只小狼确实很乖,哪怕醒着,也没?有乱动,只是睁着滴溜溜的眼睛望着宁兰时,看得宁兰时心?里无端发?软。
他小心?地摸着它的脑袋,其实毛发?的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柔软,但是宁兰时觉得这?个手感跟摸穆晏华府上的那?些狼是不一样的。
大概因为它还小,无论是体型,还是还未褪完的胎毛,都是原因。
穆晏华盯着宁兰时,指尖微动后,到底还是没?做什么,只是在心?里低叹了声,意?味不明地哂笑后,还是那?样柔着语调与宁兰时说:“十七,你取个名字吧。”
宁兰时望着外头?的雪,看向穆晏华:“就叫瑞雪吧。”
瑞雪兆丰年,望日后的每一年,都能少些灾祸.
瑞雪暂时被放进笼子里,宁兰时起身跟穆晏华去摸弓。
穆晏华先?让宁兰时自己拉了拉。
他特意?挑了张轻便的,但也还是能够预估出,宁兰时拉不了满弦,但拉动应该不是问?题。
宁兰时试了一下,确实如同穆晏华预料的那?般。
穆晏华道:“不急,你还要慢慢练一下臂力。”
他拿过宁兰时手里的弓,单手就轻轻松松勾了个满弦,看得宁兰时很是艳羡,却并不惊奇。
——穆晏华那?一身腱子肉,拉不到这?个程度,他就不配大内第一高手之称了。
穆晏华拿起适配的箭,示意?宁兰时:“今日我先?带你感受一下,回头?在暖阁搭个场子。”
他笑起来:“你要是认真听我的训练,等到时候春猎,便能射箭了,不说多好,至少射得动。”
皇帝是要“开箭”的。
宁兰时乖乖靠在他的怀里,由着穆晏华把?着他的手,教他搭弓拉弦,但大部分的力都是穆晏华给的,他嗅着穆晏华身上的气息,感受着包裹住他的温暖和强势,走了半息的神,箭就从他们手中?溜走,穿破了雪花,直直扎进了草靶上——正中?靶心?。
宁兰时微微睁大眼睛:“……哥哥你方才?都没?有怎么瞄准。”
这?对于穆晏华而言,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但穆晏华却笑起来,他自己都觉得神奇,他竟然因为这?点事骄傲:“厉害吧?”
宁兰时重重点头?:“嗯!”
他攥住穆晏华的手:“再带我来几箭好不好?”
“好。”
穆晏华抽出一支箭。
宁兰时认真地感受着他肌肉如何绷起,又如何在抬起的瞬间瞄准,只是他到底是初学者,还没?感觉到什么,这?一箭又飞了出去。
“……哥哥,你要慢点,不然我看不清。”
穆晏华无比耐心?:“好。”
宁兰时就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他知晓,今年这?个寿辰,绝对是他临死都会回想起来的。
尤其穆晏华……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啊。①
第40章 40
宁兰时没怎么用力, 就被穆晏华纯带着抬胳膊动作然后?射箭,也看着穆晏华是每一箭都正中靶心,没有丝毫偏差。
他叫穆晏华慢一些, 穆晏华就慢一些,箭筒里只剩最?后?一支了,穆晏华便松了手, 示意宁兰时:“你自己试试。”
弦确实是拉不?到顶, 但?射丨出去还是没问题的, 宁兰时喜欢,当然要让他自己射一箭试试。
宁兰时也没有拒绝。
他学着穆晏华的样子拉弓搭箭, 穆晏华在一旁看着, 本以为自己?还要再教教宁兰时动作,给他纠正一些位置问题,没想?到宁兰时除却确实腕力和臂力都不?够拉满外?,也没别?的问题了。
而他凝神屏息不?过一瞬, 箭矢便直接飞出!
穆晏华微微眯眼, 眸色有一瞬的变化。
那支箭力不?够,飞到半空就划出弧线落下,但?穆晏华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若是宁兰时的力足够,方才那一箭绝对正中靶心!
不?仅脑袋聪明?,在这儿上面竟然也有天赋。
穆晏华勾起唇,并没有隐瞒或是与宁兰时说不?适合你, 然后?叫宁兰时日后?别?学了, 免得?他越发壮大起来, 就会超出他的掌控。
——甚至穆晏华脑子里在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后?, 就直接被他抛到了不?知哪个角落去。
“兰时。”
穆晏华上前,揽住亮着眼睛望着他的宁兰时, 低笑着垂首吻了吻他鼻尖渗出来的一点细汗:“你方才要是力够,就中红心了。”
宁兰时:“!”
他那句“真的”还没问出来,穆晏华就有所预料地用另一只托住了脑袋的手点了点他的后?脑:“我骗你做什么?”
宁兰时是真的很高兴,所以忍不?住也抱住了穆晏华的腰,还笑着回了句:“哄我啊,哥哥你老是哄我。”
这话还真不?是假的,穆晏华老喜欢哄孩子似的哄他,弄得?宁兰时都很怀疑穆晏华到底是为何喜欢他的。
尤其他俩身量和体型差距都很大。
还差了九岁。
穆晏华扬眉:“那叫哄你,不?叫骗你。这次也不?是哄你,练武一事,若是要靠哄,那十七还不?如好好待在我怀里。”
他抚过宁兰时的发丝,有几分真心,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我定将那些明?枪暗箭挡得?一干二净。”
这话的承诺太?重了,叫宁兰时的心尖都不?住蜷缩了一下。
他仰头?望向穆晏华,又被他眸中的温柔专注狠狠烫了下。
谁敢相信,这是那个挥刀指向嬷嬷逼他答应做帝王之位,还要委身于他的恶鬼;谁又敢相信,就是这么个人,手里沾着的血已经洗不?尽、抹不?去,即便下了地狱也恐怕再难入轮回。
但?……
宁兰时将自己?拔高了一点,吻住了穆晏华。
穆晏华稍停后?,更加用力地按住了宁兰时的脑袋,顷刻间便反客为主,将人狠狠折在怀里,重重吻下去。
方才宁兰时射丨出那一箭时,不?自觉微微用力地表情凌厉又透着几分乍现、新鲜的寒芒,实在是勾人得?紧。
——穆晏华意识到了,他已经不?仅仅喜欢宁兰时脆弱的表情了,连带这些其他的,他都开?始喜欢起来,叫他看了就无端兴奋。
那两杯合卺酒后?,他也似乎再没情绪往下落的时候了.
毕竟大过年的,还飘着雪,宁兰时也没在猎场多待。
过了瘾后?,他便叫小圆子抱上了瑞雪,然后?上了马车回宫。
穆晏华还与他笑:“十七倒是惦记着瑞雪。”
宁兰时主动牵住他的手,稍偏头?:“反正哥哥你就在我身边,触手可及之处。”
穆晏华:“……”
他的舌尖扫过自己?的尖牙,到底还是没忍住,掐住了宁兰时的下巴尖,再一次吻了下去。
只是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一开?始的深深纠缠,穆晏华亲着、吸吮着,微微啃咬着,惹得?宁兰时身体紧绷的同时,也是难免有些微弱的反应。
尤其穆晏华还用低哑的嗓音含混与他说了句:“十七这张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好像在双关。
宁兰时的耳廓瞬间更红了。
回了宫后?,穆晏华就开?始给宁兰时制定计划。
穆晏华捻着手里的毛笔,与宁兰时说:“要是顺利的话,今年春猎,十七你也能上马……你舍得?射那些动物么?”
穆晏华的担心还真不?是没有道理。
宁兰时微愣了一下:“不?是说春是伊始,不?宜过度杀生?吗?”
“你也说了是‘过度’,总是要猎点东西鼓舞一下的。”
穆晏华随意道:“去年秋猎因为先皇的身体不?行取消了,但?春猎还是进行了。我记得?头?筹是程归拿的,他猎了一只吊睛大虫,还是成年雄虎,正值壮年。”
程归属东厂锦衣卫。
宁兰时现在对穆晏华就是“完全?”不?怕了,所以没忍住:“那…朝中其余武官只怕脸色很难看吧。”
穆晏华也不?在意,说到这个,还笑起来:“是啊,你当时是不?在,没瞧见兵部和几个将军的脸色,啧啧,程归他们?得?意了大半年,一见到他们?就要嘲讽一句。”
说到这儿时,穆晏华还笑着摇头?:“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宁兰时想?象了一下。
他是见过所有朝臣的,程归也在其中,所以他也不?由觉得?好幼稚,又偏头?问穆晏华:“程归的武功很高吗?”
穆晏华没有瞒他:“锦衣卫之首。”
宁兰时:“那和哥哥你比呢?”
“他在我手里过不?了百招。”
“……哥哥,你好厉害啊。”
宁兰时是发自内心这样认为的:“你是不?是应该算是大乾第一高手了啊?”
穆晏华稍抬眉,垂首亲了他一口:“我没和人比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毕竟是东厂的人,不?是江湖的人,不?过早些年确实悄悄和江湖第一高手祝望月比过一次,我胜他半招。”
宁兰时眸色微动,穆晏华就问他:“怎么了?”
宁兰时实话实说:“只是感觉你去过好多地方、见过好多人。”
他微微低垂眼:“我少时总希望自己?在皇宫里的这一切都只是梦,醒来我不?是皇子,而是寻常百姓家的人。”
别?说寻常百姓家生?活会很苦了,对于那时的宁兰时而言,他大概还不?如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
“这样我也可以游山玩水,可以快意江湖。”
若是有点选,宁兰时当真不?愿意当这个皇帝。
穆晏华用指背轻轻刮过他的脸:“等?朝局稳定些,我可以陪你去微服私访游历江南,你肯定会喜欢那儿。那边吃的甜,山肥水美,而且冬日没有这儿这么冷。”
宁兰时不?懂了:“那为何京中选址在这儿?离冬戎又那么近。”
再往北五座城就是冬戎和京中的边境,冬戎自大乾建立以来,就对大乾虎视眈眈,隔三差五便要打一架,在历史上,甚至有一段时间大乾迫于冬戎的骑兵压迫,向冬戎送了好多东西求和,持续了整整十年,还是新帝上位,开?始大量培养武官,才再打了回去,叫冬戎又和大乾恢复了附属关系,每年春后?来朝贡。
穆晏华搂着他,将脑袋搁在他头?顶,随意道:“说是龙脉在这儿。”
宁兰时:“……”
见他不?说话,穆晏华低笑:“十七不?信?”
宁兰时嗯了声,低着眼看穆晏华便与他说话还能边作画写字:“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或许有时是有运气一说,但?运气来时,若是没有实力,又如何把握住?”
就像有文人说当年大乾开?国皇帝是运气占一半,天时地利人和,才一统江山,可如若不?是其却有统帅本领,亦有建国之才,又怎么能被这么多双手推上皇位?
穆晏华勾起唇:“十七不?愧是我家小相公?。”
宁兰时一愣。
穆晏华鲜少这样喊他,上次还是他被他折腾到不?行,真的来了脾气,还用枕头?打了他,说不?要和他同榻了,毕竟穆晏华是真的……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
穆晏华就搂着他哄,哄到最?后?便在他耳边呢喃了句:“相公?真的忍心让我睡地上?”
弄得?宁兰时耳热到说不?出话,睁着眼睛失了所有的念头?,最?后?还是被穆晏华按进了被窝里,和他同床共枕。
而现在……
宁兰时抿住唇,耳朵又红到底。
穆晏华真的……
他想?要个家,他便给他一个家的感觉。
他真的……
宁兰时轻呼出口气,还没说什么,穆晏华就突然在他颈后?吻了吻。
他寻常鲜少吻这,一碰,宁兰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所以宁兰时登时僵住,有点赧然地开?口:“哥哥……”
“十七。”穆晏华摩挲着他的棘突,低低道:“我们?现在便练练臂力如何?”
宁兰时愣了愣,但?想?着总比又被他在书房里……要好,所以点了头?。
可他到底还是单纯了。
穆晏华让他好好撑着桌子,然后?……
这就算了,他只要撑不?住往书案桌面倒了,穆晏华就会捞起他免得?他砸到,可也会因此好似很头?疼似的,轻飘飘说一句:“十七,你又没撑住,那便要再加一支了。”
穆晏华真的……
宁兰时闭上眼睛,听着他取下另一支毛笔擦拭,亶页到让笔头?都在穆晏华身上聊博着。
他红着眼在心里骂,这就是个恶鬼。
吃人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