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陶锦这一觉睡得极为舒坦, 起身时恍了几瞬才想起昨夜,她未回?府邸,而是宿在画舫内。
只是怎么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殿下醒了。”竹云端水走?来伺候她洗漱, 陶锦思绪被打断,便暂时没想。
直到走?出?船舱, 看见甲板上蜷缩的身影时,她停住脚步,这才想起来是什?么事。
她昨夜忘了交代怀七的去处,他不会就这么在甲板上躺了一夜吧。
陶锦快步走?过去, 掰过男人的脸, 见他还有呼吸后才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她也发现男人脸色极差, 唇色苍白, 掌心覆在小?腹上, 额角还有虚汗。
她顿住, 心间的第一想法是。
怀七怀孕了?
陶锦快被自己荒谬的想法气笑?,压下不切实际的念头,她令人将?怀七扶回?房内,又唤来太医诊治。
还好只是胃疼,陶锦默了默,令人给怀七灌药。
怀七还躺在床上, 陶锦目光细细扫过他的轮廓, 发现怀七比刚见面时瘦了些,但他骨相极好, 即便折腾的这么憔悴,瞧着也是好看的。
不愧是她挑的小?狗。
对比以前, 这种模样只会激发人的施/虐欲。一个肌肉忠犬暗卫硬生生折磨成这种惨状,心底那簇名为良心的火苗燃起一瞬,陶锦暂时决定?对怀七好一些。
她亦不想让怀七身体留下不可逆转的毛病,那样会不禁玩的,还是要健健康康的。
怀七自进入公主?府后便没好好吃过饭,饥一顿饱一顿最是伤胃,有宫人端来清粥小?菜,陶锦坐在床侧,指尖下意?识敲了两下小?桌。
“把粥吃了。”
还得盯着小?狗吃饭,哎,主?人不好做啊。
她一心哀叹,未曾注意?在她指尖敲了两下后,怀七僵硬一瞬的肩身。
以前,陶锦也很爱叩指唤怀七,不多不少,正好两下。
见怀七无动于衷,陶锦侧目,“这也需本宫找人灌你?”
不会这么犟吧,还玩绝食,正在陶锦思考要不要真?的找人灌他时,怀七伸手端过碗。那粥分明还冒着热气,吹几下才好入口,他却像感受不到烫一样,同喝水似的几口喝下去。
怀七甚至都没有嚼,更没有用勺子。
陶锦看的哑然,是她考虑多了,怀七的胃口还是很大的,吃饭速度比前几年还要快。
放下粥,男人开始吃那两碟小?菜,只有吃饱饭才能保存足够的体力,这是怀七自幼刻在骨子里?的教训。
幼时训练敏捷度,林林总总一百多个孩子,外?府食堂却只给一半的饭食,馒头还是分散藏在各个角落的。
能抢到就吃,抢不到只能饿肚子,若能从他人口中抢来食物,也算是自己的本事。当时为了吃上一口沾着沙土的馒头,同伴每天都在动手,撕扯互殴,最后鼻青脸肿,馒头早被别人捡了漏。
吃都不饱饭,自然没有足够的体力训练,饿的连刀都握不稳,又何谈打赢对面的人。
但弱肉强食,这就是暗卫的生存规则。
怀七也饿过肚子,很多顿,他那时才十?三岁,身体正在抽芽期,块头没有别的孩子壮,即便很快能寻到食物,也会被其他人围上来,饿狼般盯着他寻来的食物。
想要吃饱活着,就得动手打败身前人,他深谙此理。十?三岁的怀七还没有名字,却是这批人中出?了名的下手狠厉,打起来更是疯的不要命,颇有光脚的不怕穿的鞋架势。
可是架不住对方人多,即便他赢了,馒头也早被瓜分没了,他只能饿着肚子独自包扎伤口。
凭着下手狠毒,那些人私下叫他疯狗。
狗,和疯狗一样护食撕咬,是那些人嘲骂他的贱称。
训练场不会制止这种行为,像在养蛊一样,他们会记下每个孩子的习惯秉性,能拉帮结派也算一种本事。
吃不饱饭,夜里?饿的翻来覆去睡不着,生长痛蔓延在每个骨缝,每到这个时候,怀七就会偷偷起身溜出?去,河里?的鱼早被捞干净,随便什?么野草树皮也好,只要能果腹,他什?么都能吃,真?的像个疯狗一样。
后来,那一圈人里?,只有他活了下来。
一个合格的暗卫身上不应该存在疯劲与野性这种不稳定?因素,凭着强悍的实力进入外?府后,怀七又被强行磨去所有棱角。首次服药时,为了让他们记住这种痛苦,解药延迟一整日才发下,那也是他初次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在一次次非人的逆境训练中成长,怀七终于蜕变成一个优秀的暗卫,他变得足够强大且镇定?,生死看多了以后,人便没有那么多话想说了,他逐渐缄默冷肃,身边再没人敢叫他疯狗,比他年幼的也会叫他一声怀哥。
直到遇见小?姐。
身上被打下‘犬’的烙印,那瞬他想的是,他在这世上终于有归处了。
他终其所有,也只是想守在小?姐身边而已,奈何天总不遂人愿。
小?姐还在时,尝将味道寡淡的药膳赏给他吃,怀七懂药理,他能吃出?里?面有很多滋补之?物,他想劝小?姐吃下去,这种东西给他吃实在浪费。
可是每次与小?姐那双带着期待的弯弯杏眸对视时,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怀七后悔了,若是当时多劝小?姐吃些药膳,他是否还能多陪小?姐几日时光。
直到小?姐走?后,他才知道,原来生不如死的痛,不用吃药也可以。
陶锦不知道怀七在想什么,她眨了眨眸子,看着怀七左手持筷,几下将?小?菜拨到口中,喉结一滚便咽下去。
她唤来近侍,又叫人端来一份一模一样的。
很快,怀七又沉默吃完。
他整整吃了四碗,不是没有胃口吃第五碗,是陶锦没令人给他端,一下子吃太多胃也会受不了的。
她扫过桌上碗碟,忍不住问,“本宫有饿过你吗?”
小?狗过得是什?么苦日子啊,几碗白粥都吃的这么干净,但是问完这句陶锦就想起来,她昨日好像确实没赏过怀七吃食。
除了那块肉。
没办法,思维固化了,她还停留在怀七当她暗卫的时候,那时候男人每次都会自己觅食,偶尔还给她带糕点。
李还端来药与绷带,陶锦有些想笑?,上辈子她当药罐子,现在怀七成了药罐子,瞧着可怜见的,巴掌印还没消呢。
怀七右手被贴上膏药,重新用绷带缠起,陶锦这才知晓,这绷带的作用是借力,若是无它缠着,怀七的右手持筷都难。
怪不得,上次给他托梦时怀七右手便是这样,她彼时还以为是为了方便刻木雕。
见殿下一直盯着怀七的脸,药童会意?拿出?消肿的药膏,唤了声怀七公子便帮他涂上。
怀七只是坐在那里?,没有答应,也没有反抗。
“这多乖。”陶锦忽而出?声。
李还与药童匆匆离开,不敢听见太多。陶锦笑?笑?,身子往前伏去,扯开怀七的衣领,指腹缓慢又极重抚上男人心口处那只蝴蝶。
喜欢蝴蝶,这不是还有一个呢。
“怀七,从今往后,唯有本宫能掌控你的生死。”
男人阖上双眸,隔着温热胸膛,陶锦感受着那颗心脏的跳动,他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躲,像个丢了魂的木偶。
陶锦还是不满意?,指甲划过蝴蝶中央,在男人小?麦色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淡红,似将?这只蝴蝶拦腰斩断。
看着自己的作品,陶锦这才勾唇:“别当哑巴,不然本宫将?你心口这只蝴蝶也剜出?来喂鱼。”
虽是恐吓,但在怀七眼中,这肯定?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我、”
喑哑声音刚出?口,怀七便感受到按着自己胸口的那只手力道更重,未合拢的门扇内投进阳光,他抬眸,看向那双充满着促狭玩味,又藏着期待的眼眸。
阳光恰好洒在怀七面上,睫羽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印象,叫陶锦看不透他的神情。
抵在他心口的指腹力道愈重,女人不徐不慢开口,“本宫提醒过你的。”
那句话那么难说吗。
良久,怀七终于低声开口。
“奴,知道了。”
他看起来终于认命,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就像忽而被抽干所有生气,变成一口沙漠中废弃的枯井,荒寂而干涩,心脏被黄沙掩盖,不再跳动。
看吧,终于学乖了。
陶锦眼底漾开真?切笑?意?,起身离开前,她掐了一把小?狗胸膛,这样看起来才值得人怜爱嘛。
“以后安心当本宫男宠,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就在她走?后,怀七呆愣愣坐在床上,莫大的痛苦一瞬间席卷而来,将?他拉入漩涡深处,怀七知道自己错了,他不该对别人称奴的。
可是,那是小?姐的坟墓啊。
他站在两面绞刀中间,每动分毫,血肉模糊,没有一条活路为他而留。
*
画舫行到桥头,回?府的路上,仍是怀七竹云与她共乘一辆马车,男宠这种物种生来就是伺候人的,竹云将?这门功课学的很好,只是偶尔空暇时偷偷瞥一眼怀七,示意?他做些什?么。
后者缓慢而僵硬的拿起茶盏,送到陶锦身前。
怀七终于学聪明些,这次茶水没有上次烫,陶锦悠闲等着,等他低声说出?那句殿下用茶时,她才接过这杯茶。
然后,抬手泼在了男人面上。
怀七看起来像丢了魂一样,整个人都是不清醒的。
竹云在旁瑟缩一下,而怀七垂着眼一动未动,茶水滑过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颊,滴到毯子上。
为了降低存在感,竹云忙扯了巾帕俯身擦拭,这软毯珍贵,染上茶水定?是洗不干净的。
陶锦眯起眼,“本宫不需两人做同一件事。”
怀七在这一比一复刻竹云的动作呢。
男人没反应,半晌之?后,他抬眼与陶锦对视,被打湿的睫毛一颤,又有茶水沿着眼角滑落。
很涩气,他这张脸上真?的很适合沾点什?么水痕。
怀七终于开口,“殿下需要奴做什?么。”
与主?子对视讲话,这是个很僭越的行为,怀七当了那么多年的暗卫,怎么可能不知晓自己的言行多越界,他只是还藏着一点反骨。
陶锦唇角弯起,很是大度的包容了小?狗这个行为,作为唯一一个全知视角,看着也挺有意?思的。
“过来。”思索片刻,她道。
这次不需要她拉金链,怀七僵硬的膝行到她身前,陶锦从随身妆奁中拿出?个紫釉宝珠扭盖盒,轻轻一拧,半个巴掌大的小?盒便被打开,一股淡淡的胭脂香气溢在马车内。
葱白指尖轻轻沾上软白膏脂,在那一瞬间,她看见怀七瞳孔颤抖一瞬,想起那两次情事,挣扎与屈辱的情绪掀起,又被他强行压下。
陶锦唇角噙笑?,膏脂并未用在怀七想象的地?方,而是被她点在男人脸上。
五年风餐露宿,还有年岁增长,终究在男人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很浅,但陶锦还是忍不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发现怀七肤色比之?前黑了点。
小?狗本就不白,自然要更注意?保养。
膏脂被挖完一小?块,陶锦涂的很仔细,连脖颈都照顾到。
最后,看着男人被迫做了保湿面膜的脸,她心满意?足的将?胭脂盒丢在男人身前。
“此物赏你,以后早晚各涂一遍。”
应该很快能白回?来,虽然黑皮小?狗也很好啃。
叮嘱后,陶锦将?视线移到竹云身上,她早就发现,这男人每日来见她都是精心打扮后的,衣上清淡的熏香,用心修过的眉,脸上极淡的胭脂,这才是男宠的基本素养嘛。
这就是家养精致宠物和流浪狗的对比。
怀七捡起盒子,脑中却不受控的想到,以前小?姐在时也总是爱将?东西丢在地?上,或是扔在他怀里?,再笑?眯眯说一句赏你了。
那时,每次拾起东西,他都是如获珍宝的。
“记住了没。”女人微微不耐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怀七用力握着盒子,声音压的极低,“奴,记住了。”
最后的路程,陶锦没再折腾怀七,一路慢悠悠回?到公主?府。
许少良早候在门口迎接,他扶着殿下走?下马车,视线落在殿下身后的怀七身上时,顿住一瞬,又极快收回?视线温声开口。
“殿下,舟车劳顿,先?回?府上歇下吧。”
陶锦未注意?到这些,颔首迈入府内,可还未等休息,院外?便来了通报,说是相府二公子求见,有东西要还。
她愣了几瞬才想起是谁,那不是帮她救了怀七的郑宁吗,还什?么东西。
陶锦令侍卫放人进来,她行到前堂时,只见郑宁早候在其中,身后随行的侍卫捧着一方木盒。
“微臣见过殿下。”没初见那般狼狈,郑宁俯身,气韵高洁。
陶锦未同他客套,开门见山道:“你要还本宫何物?”
郑宁也未多废话,他侧身打开木盒,只温声道:“那巾帕已被微臣用过,不好还与殿下,还请殿下收下这方新的。”
陶锦真?是没想到,这种随手一给的事也要着急还回?来,是生怕与长公主?党派有什?么牵扯吗。
“若这么算,还是你替本宫救人的功劳更大,本宫还未来得及酬谢你。”
既然郑宁算的这么清,陶锦也不想平白欠他一个恩情,还是两清了好,省的以后有人拿此说事。
听见她的话,郑宁也不意?外?,他视线扫过一圈,然后落在前堂一株君子兰上,许是未照顾好,枝叶不算繁茂。
“殿下不如把它赏赐给微臣。”
陶锦跟着看过去,“花草怎能与人命相提并论。”
“殿下,花草虽不及人贵,可它亦有生命,一命还一命,如此正好相抵。”
陶锦摸不透郑宁的逻辑,但若是一盆花草便能两清,自然最好。
她终是颔首同意?,郑宁露出?笑?意?,“微臣谢过殿下。”
那盆君子兰被郑宁抱走?,巾帕被留下,有专人检查过盒子与巾帕,并未发觉药粉与异样,可终究是外?来之?物,还是被扔到库房落灰去了。
郑宁只耽误了一刻钟的时辰,待陶锦从前堂离开时,便发觉怀七人不见了。
前脚刚答应过会听话,后脚怎么又跑了。
陶锦唇角轻抿,刚欲发作,竹云立刻走?上来,轻声道:“殿下,怀七公子是被许大人带走?了。”
许少良?他带走?怀七做什?么。
陶锦抬步往后院去,她没想到怀七是被带到了月苑内,那间专门惩/戒不听话的男宠的房间。
许少良在今晨便得知怀七在船上的事迹,真?是反了天,一个男宠竟敢跳船威胁殿下,若是不加以严惩,那府里?的男宠岂不是都没有规矩了。
男宠的惩戒方式与奴隶不同,所以月苑便单独开辟一间小?院,里?面仅有一个房间,墙上的东西令每个男宠看了都会觉得双腿发软。
宫里?调人的手段总是很多。
陶锦赶到时,两个小?太监正左右架着怀七,欲把人压在身后刑架上,许少良则将?那条金链锁在墙上。
场景看起来像在制服一条恶犬。
随着门扇吱呀一声,屋内几个人俱是一顿,逆着光,陶锦踏入屋内。
“殿下怎来了。”许少良率先?反应过来,行到陶锦身边。
陶锦四周扫了眼,只淡声道:“这是做什?么?”
许少良凝固一瞬,他就猜到殿下是为了这个男宠而来,此人也真?是好手段,能让殿下对他兴致浓厚至此。
那计划还如何进行。
垂眸敛起神情,许少良回?道:“怀七随侍失责,按理应罚。”
陶锦看向怀七,男人还被压跪在地?上,黑眸紧紧盯着陶锦,眸底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慌。
他怕长公主?忽而变卦,她还未收回?命令,那些人还在赶往青州。
陶锦细细扫过墙面,心中暗叹东西真?全啊,这哪里?是刑室,这分明是玩/具室,比南风馆花样还要多。
“要如何罚?”
陶锦问的认真?,她真?有些好奇这里?处罚男宠的手段,这些道具看起来就不简单。
徐少良微顿一瞬,没有第一时间答,而是轻声问,“殿下近日可需怀七侍寝?”
还与这有关吗,陶锦收回?视线看向对方,只听他继续解释,“按照规定?,应受拶刑一炷香,笞刑五十?,再缚锁三月。”
前两项陶锦都知道,但听到最后一项时,她顿了一瞬,缚锁,和她想的锁是一个东西吗。
许少良瞧出?她意?图,回?身摆手,立刻有小?太监献上一个小?盒。
许少良打开盒子,里?面是笼精致银锁,只是形状有些怪。
陶锦默然半晌,心间感叹,还真?和她想的是一个东西啊,贞/操锁,这东西青州都没有卖的,还是京中齐全啊。
“殿下?”许少良轻声试探,“是否需要给怀七公子缚锁?”
扫了眼地?上的男人,他赤着上半身,小?麦色的肌肉绷紧,漆黑眼眸一眨不眨看向她。
“缚吧。”
反正她也用不上,正好小?狗也没体验过。
把小?锁还回?去,陶锦扫了眼地?上男人,补充了句,“拶刑免了。”
本就废了一只手,若再受一遍拶刑,两只爪子都废了,那可真?成了残疾小?狗。
“是。”许少良低声应,按着怀七的两人开始动手。
殿下没有离开的意?思,很明显是要观刑,许少良搬来屋内唯一的椅子,垫上软垫后女人才坐下。
陶锦翘起腿,以手支颐,悠哉悠哉的准备观赏。
第32章 第 32 章
记得上辈子她也观刑过, 那时候的场景还挺有意思的,目光扫过怀七空荡的胸前?,忽而?又有点想装饰他?了。
两?个小太监显然是熟手, 很快便上了锁,随着微弱的咔嚓声, 银色小钥匙被呈上,陶锦抬手接过,指腹摩挲着冰凉金属。
唯有这把钥匙能给怀七解开锁,若是钥匙丢了的话陶锦勾唇, 随手把玩着, 对手中钥匙并没有很珍视。
拶刑被免, 怀七被按趴在长椅上,只是在行?刑前?, 许少良冷声开口。
“殿下仁慈, 免你拶刑之苦, 你竟不知?感恩吗。”
陶锦唇角弧度愈深, 许少良可真会挑时候说这种话,被打?之前?还要谢她,真是想气死小狗啊。
虽这么?想,可她没出声反驳,而?是等着怀七出声。
为了防止挣扎,怀七肩身腰腹与?腿都被绑在长椅上, 此刻有些费力地抬起头, 凌乱鬓角遮住男人的神情,声音却很清晰的响起。
“……奴, 谢过殿下。”
除了声音有些颤抖,什么?情绪都没有, 淡漠冰冷。
有那么?一瞬间?,陶锦幻视上辈子刚到她身边时的男人,也是这么?冷冰冰的,仿佛什么?都掀不起波澜。
不同的是,前?世他?是发?自内心的疏离,现在是疯狂压抑后的结果。
见殿下眉眼弯弯,许少良这才抬手,得令的太监拿起浸过水的小竹条。
三十几下后,陶锦轻啧一声,许少良立刻看过来,目光询问着殿下的意思。行?刑之人手中停下,不确定的看向长公主,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
殿下是心疼这位男宠了?
陶锦将钥匙随手放在一旁,起身上前?,她伸手,身前?的小太监将竹条呈上,惶惶等待着殿下的吩咐。
因为浸过水,所以?不用费力便能带来疼痛。
她将竹条弯曲,抬起怀七下颚,幽幽道:“都出去,剩下的本宫亲自罚。”
许少良沉默几瞬,遵令带人离开,殿下怎么?玩,玩多?久都不是他?能插手的,他?只能安静侯在门?口。
一直等在门?口的竹云与?许少良猝不及防相面?,竹云连忙退开半步,唤了声许大人,许少良冷冷扫过他?,一言未发?。
为了防止男宠的叫喊声太凄厉,这间?屋子的隔音特意做了加固,如今两?人站在门?外,若不凑近听,是什么?都听不到的。
屋内。
微湿的竹条缓缓滑过男人脸颊,很轻,似调/情一般带着痒意。
因为方才的刑法,怀七脸色煞白,额角鼻尖都出了冷汗,陶锦细细观察着,才几十下而?已?,小狗怎么?就狼狈成这样了。
这放在以?前?,都是不算什么?的。
也对,以?前?怀七有内力,多?少都能护着自身。
目光扫过他?右手,陶锦忽而?问了句,“后悔吗?”
怀七显然没理解,他?眉宇拧紧,又被陶锦抬指按住,强行?绽平。
“倔强只会给自己带来苦头,你说你要是早乖乖听话,如今也不至于?受这种苦,是不是。”
她语气很轻,似乎在于?男人商议,然后抬手,用竹片拍了两?下男人脸颊。比她想象中留痕重,怀七脸上很快浮现痕迹。
怀七不后悔,她知?道的。
他?从来没有乖乖听话过,只是被威胁着,被迫顺从。
陶锦在怀七身上试了几下,又很快失去兴趣,她本意又不是罚他?。
细细逛着屋子,她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一个小木拍,在现代时她看过一些东西?,上面?可以?刻一些花纹,会绽放在肌肤上。
“不后悔。”正想着,男人的声音响起。
陶锦回身看去,心想他?反射弧有点长啊,这时候才回答。
见长公主走到身前?,怀七垂下眼睫,只道:“奴从未后悔。”
他?只后悔一件事,就是那日?在湖中,为何没有同小姐那支金簪一起溺亡。
陶锦笑笑,解开固在墙上的金链与?怀七身上的枷锁,指向另一个刑架。
造型奇特,能令人跪趴在上面?。
“过去。”她简单道。
银铃声轻响,陶锦赐给怀七涂脸的膏脂少了大半,他?浑身出了层薄汗,肌肉绷紧,极力克制着恶心与?反抗。
还是挺乖的,至少不用再捆住手脚,只是不吭声而?已?。
陶锦玩够了,正准备起身离开时,衣角忽而?被扯住。
她顿住回身,朦胧日?光透过镂花窗棂,影影绰绰映在男人面?上,他?一副被欺辱过的模样,呼吸很轻,望向她的眼底难得有情绪闪烁。
是不安与?期望。
陶锦知道他在想什么,很可惜,她不打?算如他?愿。
视线落在被扯住的衣角上,陶锦眯起眼。
怀七未松手,只执拗道:“请殿下收回成命,奴往后会听话的。”
每次自称‘奴’时,怀七总会刻意放轻声音,似乎声音小了,小姐便不会知?晓一样,掩耳盗铃。
“松手。”她只说。
锦缎垂下,男人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正忐忑不安等待着。
“今日?起,你日?日?到本宫身前?侍奉。”
看着怀七逐渐失去光亮的眼眸,她忍不住道:“怀七,人要得宠,需得先学会主动争宠。”
唉,她还得教小狗这个道理,难啊。
他?若是和其他?男宠一样,天天到她身前?摇尾献媚,不管是真心假意,她都会头脑一热叫那些人回来,说不定还会给青州郡主的坟墓重新装修升级一下。
但是怀七不会,他?身上打?着她的烙印,虽说现在是流浪狗,以?前?好歹也是认过主的,他?装不出来。
陶锦推开门?,发?觉门?口人还不少,都在等着她。
许少良走到陶锦身边,余光瞥见屋里的怀七,身上披着衣服,可地上散落的东西?,一看就知?经历过什么?。
眼底微不可查地闪过晦涩,许少良抬手将陶锦散乱的衣摆整理好,低声道:“殿下,陈将军他?们已?经在等了。”
这是长公主的日?常职责,前?段时日?西?北有蛮夷作乱,平定后便有将领回京述职,不是对小皇帝述职,而?是对她述职。
西?北安定,朝中局势也安定,待安抚完那几个将领又论功赏赐后,几位将领谢过恩,准备打?道回府。
许少良替长公主将人送到后门?,只见马车后面?拴着七八个年轻男奴,皆穿着粗布麻衣,神情瑟瑟,面?容姣好。
他?看着这一幕,面?上丝毫不显意外,其中一位姓陈的将领笑呵呵将麻绳牵过来,语气分外客套。
“许大人,您看这批姿色如何,可有能入眼的。”
许少良走到那几个男人身前?,挨个打?量着,直到看清最后一人面?孔时,眸底划过惊诧,陈将领看清此幕,凑上去压低声音开口。
“像吧,我当时看见也惊了,花了些手段才将人要过来的。”
许少良压下心底情绪,闻言冷冷瞥了那将领一眼,后者?也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轻咳一声,假装无事发?生。
除了那个男子外,许少良细细看过,心间?皆有些不满,最后还是行?到那人身前?,
见许少良如此,陈将领将剩下的人赶回马车内,离开前?又道:“许大人,若是殿下能看上,莫忘了帮我等美言几句。”
“自然。”许少良笑笑。
目送几位将领离开后,许少良唇角弧度消失,他?凝着身前?之人,什么?都没说,只将人带回府上。
边关总有姿色上佳的男子,或是身世凄苦,或是从蛮夷逃难过来,身入奴籍,没有活命的手段,便会被有心人特意收集起来。
通过层层筛选,那些姿色上佳的会被他?们带回京城做人情进献,多?数情况下,长公主是瞧不上这些男子的,许少良也不会挑选他?们。
但总要拉来公主府先逛一圈,选不上也不要紧,长公主一脉还有其他?身居要职的女官女将,这些奴隶总是不够分的。
可是就在这次回京述职前?,漫天黄沙里,陈将领一眼看见这个被锁在笼子里的男奴,他?身上带着镣铐枷锁,怀抱一把胡琴,躺在草笼里不知?死活。
这是边关很常见的景象,他?本没想理会,可是却在看见对方的容貌时愣住。
世人皆知?长公主喜好豢养男宠,却不知?长公主年少时也曾爱过一位清风朗月的公子,两?人也曾花前?月下,是当之无愧的白月光。
那位公子才情惊人,清正廉洁,只是性情执拗,在前?朝昏庸的朝臣中显得格格不入,也正因此,他?被先帝赐予车裂之刑,长公主没能保下他?。
这个男奴的长相与?那早亡的白月光有八分相似,若是再刻意装扮过,简直不敢想。
未多?想,陈将领将这男奴买下带回京城,果然被许大人选中。
许少良将人带进外院,无人之处,他?转身审视着身前?之人,少年神情平静,还有些茫然。
“叫什么?,年岁几何,是如何来到京中的。”许少良盘问犯人一般,挨个问过一遍。
少年名叫阿杳,年十八,生在西?北边境,他?娘亲是一位胡人舞姬,生下他?后便将他?托付给一个戏台班子,阿杳自幼学习乐器,随戏班游走于?蛮夷与?西?北边境。
直到蛮夷作乱,戏班子走散,他?被记入奴籍贩卖,又被陈将领带回京城。
许少良听完他?的回答,凝着他?久久未语,似在思量他?话中真实性。
阿杳看起来确实在边关长大,他?官话说的很慢,似有些不太熟悉,并且瞳孔带些灰碧色,垂下的长发?微卷,有些乱糟糟的。
许少良寻来一个面?具戴在阿杳脸上,警告般开口,“今日?起你就住在这里,会有人教导你规矩,有人在时,不可摘掉脸上面?具,可听懂了?”
阿杳带着面?具,茫然的点头。
许少良寻人看住阿杳,他?转身匆匆离去,看起来有些焦急。
*
月苑内。
陶锦一行?人早已?离开,待怀七穿上衣服起身时,时辰已?近傍晚,忽略那些疼痛与?不适,男人迈出院子,按照来时的方向走去。
暗卫的记忆力向来很好,在许少良带他?去月苑的路上,怀七已?经大概摸个透彻。南侧的烟筒升着袅袅白烟,有烟火气,是府内的厨房,另一侧的院落来往都是穿着相同的婢女,应是下人们的住所。
就在离开月苑前?,那处假山小亭旁,怀七碰见其他?几位男宠,几人打?量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有鄙夷,有好奇,更多?则是带着敌意的打?探。
月苑早有流言蜚语,说殿下近日?新得一位男宠,不到一月的时间?宠幸了许多?次,甚至特许此人不用住在月苑,而?是与?殿下同住一院。
如此殊荣,从未有过先例。
他?们也很好奇,此人到底有何种手段,能把殿下的心勾的这般紧,要知?道,除了竹云偶尔能去殿下身旁伺候,他?们几位可都许久未见殿下了。
今日?得知?殿下来月苑时,几个心怀各异的男人凑上去,殿下却未理他?们,径直朝着那间?刑室走去。
如今瞧见怀七真人,自然恨不得将他?盯出个洞来,也没瞧出有什么?特殊,他?们如何也想不明白怀七是靠什么?获宠的。
“就如此?”靠在假山旁的男人率先出声,毫不掩饰嫌弃之意。
身旁有位少年笑眯眯道:“秋哥,你可莫小瞧人家,说不定他?是身怀异功,能在榻上将殿下伺候的极好,才这般得宠。”
能进月苑的,身段与?长相自然都是极好的,剩下的便各凭本事了。
一番引人遐想的暧昧话语,还有那几人一起扫过**的视线,怀七步履顿住一瞬,敛起眸中神情,他?似和没听见一般转身离开。
见怀七是个挑不起火气的,有人觉得无趣,更多?则是不屑。
殿下薄情,谅他?能得几日?宠,最后不都得回到月苑吗。
未曾理会身后嗤笑声,怀七凭着记忆一路回到长公主殿内,暗卫的本能令他?感受到这一路都有人悄声跟在他?身后,监视着他?。
若是他?敢走错一条路,或者?升起跑路的心思,那不出两?瞬便会有人将他?按在地上。
“殿下,怀七公子回来了。”寝殿内,竹云轻声道。
这么?快,陶锦扬眉,令人将怀七放进来。
银铃声在寂静寝殿内响起,怀七慢步走进来,他?步履比平日?要慢许多?,陶锦静静观察着,把玩着手中小物件,心间?还在怀念方才的滋味。
那个房间?的东西?,以?后应该在寝殿备上些。
男人走着,可在看清长公主手中之物后,步子停顿,眼眸瞪大一瞬。
那是他?的东西?。
怀七眸底情绪翻涌,最终只得强行?压下情绪,行?到长公主身旁。
“见过殿下。”他?低声开口。
陶锦眼中含笑,从怀七进门?再到她身边,她可是全程看着这男人的情绪变化,虽然微弱,但他?有瞬间?显然没压抑住,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怀七怎么?回事,前?些年在她身旁时,情绪分明隐匿的很好来着。
那是总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除了在床上时,极少有情绪流露。
或许是她死亡对男人的打?击太大,又或许是这段时日?被她折磨的,小狗这两?日?总不自觉的流露一些挣扎痛苦的情绪,一边忍不住怜爱,一边又想让他?更痛些,看他?外泄出更多?更真实的情绪。
叫她完全舍不得停止这场游戏呢。
把玩着手中那小小的木雕少女,陶锦慢悠悠开口,“来本宫这做什么?。”
怀七盯着木雕,呼吸屏住良久,终于?唇动了动,把长公主想听的说出来。
“奴,来侍奉殿下。”
嗓音依旧磁性,疲惫使怀七的声音夹杂一丝沙哑,还有极力压制的不情愿,听起来真好听。
陶锦眼底聚起笑意,面?上却神情冷淡,指腹缓缓抚摸过木雕少女无面?的脸,她夸道:“你木雕手艺甚好,可是自幼学习的?”
“不是。”怀七低声回,视线始终跟随着那木雕。
陶锦拉长声音哦了声,“学了几年?”
默了一瞬,他?道:“五年。”
小姐已?经走了五年。
一千多?个日?夜,度日?如年,他?就是凭此生生挨过的。
怀七的话和陶锦想的一样,在她离开后男人才开始刻木思人,看来没说谎,但他?还真是多?余的话真是一个字都不愿说啊,唇角弯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陶锦叫竹云替她拿画笔来。
染料与?毛笔很快被呈上,陶锦拿起一支,看着怀七瞪大双眸的模样,心间?憋笑,嘴上却道。
“这小木雕倒是有意思,可惜没有脸,本宫替你补一个。”
“不可、”怀七下意识抗拒。
那可是他?雕刻的小姐,连他?都不敢染指,眼前?的女人怎配为小姐绘画。
陶锦手执画笔,偏过头,眉眼似笑非笑,“你说什么?,本宫未听清。”
她给小狗一次改口的机会。
怀七目光怔怔看向她手中的木雕少女,好一会,才认命般垂下头颅,陶锦看不清男人面?上神情,但总归不会快乐就是了。
轻笑一声,似在嘲笑男人的无能为力,陶锦执笔,脑中仅仅思索一瞬便下笔。
反正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事,依仗上辈子学过那几年丹青,她落笔极稳,简单勾勒几笔便有了轮廓。
还行?,比她想象中可爱,似乎画成了q版小人,虎头虎脑的,就是和她的模样完全扯不上关系,无论是郡主,还是长公主。
怀七全程都是垂着头的,陶锦能感受到他?紧绷的情绪。
他?可能已?经站在崩溃的边缘,金簪没了,亲手雕刻纪念小姐的物品也被她作画毁去,怀七真的快一无所有了。
一个人的习惯总是很难更改的,怀七用了二十二年的右手,一朝废弃,初时连用左手吃饭都笨拙,又谈何使用刀器。
陶锦并不知?晓,怀七刻坏过多?少小刀,又在自己掌心留下过多?少伤口,才终于?雕刻出一个他?心中与?小姐有几分相似的木雕。
小姐的一颦一笑怀七都记在心里,可他?从不敢雕刻木雕容颜,他?害怕无法还原,更害怕亵渎小姐。
“如何。”
陶锦拿着小人,离她更近的竹云看见,不由道:“殿下画工极好,瞧着极为有趣。”
“本宫也觉如此。”
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怀七,陶锦未唤他?过来,而?是抬手将小木雕扔在地上,看它咕噜噜滚到男人脚下,刚画了脸的正面?恰好仰面?躺着,与?他?大眼瞪小眼。
“怀七,你觉得呢。”她笑盈盈道。
第33章 第 33 章
男人沉默捡起木雕, 指腹轻抚过磕坏的裙角,看着那?张可笑的画脸时,早已痛到麻木烂泥的心, 还是被人撵过几脚。
怀七知道,他该应和长公主说些好听的话, 可是唇瓣翕动半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眶酸涩,也流不出一滴泪。
就在此时,陶锦再度开口, “怎么?, 心疼你这小人了??”
“没有。”怀七费力开口, “奴亦觉得,殿下?画工甚好。”
他低头看向地面, 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将话说出口的。
每说一个字, 他心底的痛与恨便多一分。
“既然你也觉如此, 便摆在桌案上吧。”
她将小木人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此后怀七每次进入寝殿,都会?第一眼看见它。
陶锦没打算轻易放过对方,她夜里又留了?怀七,依在榻上看男人沐浴。
怀七长腿跨出浴桶,木偶般擦干发与身子,伴随着镣铐上的银铃响动, 他行到榻下?跪下?, 安静等?待接下?来的事。
他得令长公主满意,如此, 她才会?放过小姐。
“奴来侍奉殿下?。”他低声开口,语气?无波澜。
陶锦今夜不是要玩他, 而是有件别的事。
她将打开早备好的盒子,拿出那?节大概手掌大小的红木原料递给怀七,见怀面上迷惘不解,她俯在男人耳侧,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上,见他抑制不住的泛起鸡皮疙瘩,才好心情的开口。
“刻一个你自己的。”陶锦说着,指尖轻点在那?冰凉的银色小锁上。
在意识到陶锦说的是何意思后,怀七瞳孔一颤,蓦地僵住身子,他欲往后退,从小锁蔓延到腰腹做装饰的银链却被女人勾住。
不仅有实?用性,还很?美观。
陶锦指腹轻摁,话语更加过分,“你那?左右也废了?,不如本宫帮你圆满一下?。”
她觉得此法可行,反正每次都用那?些东西,何不试试用怀七自己的倒模。
作为一个生/理结构正常的男人,他资本还是很?足的。
就是怀七看起来不太能?接受,这种事对他来说还是太超前了?,他僵在原地和卡机似的,半晌也未点头同?意。
陶锦才没管他愿不愿意,她打算先睡了?。
今日发生太多事了?,从早上到现在都没闲过,要知道她今日做的事足够郡主时期一年的KPI了?。
“替本宫按按身子。”她道。
不情愿的小狗就是这点不好,虽然啃起来香,但?是以前主动做的事现在绝无可能?,只得靠她命令,说一下?做一下?,还慢吞吞的。
“是……”几瞬后男人才应。
男人宽大的掌抚上她肩头,一样是按摩,总感觉和以前不同?。不仅不解乏,怎么?还总往她脖颈处按。
怀七上辈子告诉过她,脖颈处有很?多命脉死穴来着,那?时他将透骨针交到她掌心,一点点引着教她那?些穴位在哪里。
陶锦脑中惊觉,幽幽开口,“别有不该有的想法,你若敢对本宫下?手,本宫保证,你和你那?主子的尸体都会?被扒光挂在城头上,供行人赏鉴。”
男人掌心微顿,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继续着。
陶锦很?快升起睡意,只是临睡前,她还是将怀七锁在玉屏旁,留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又好心扔给他一床软毯。
地上怪冷的。
怀七就这么?静静站在殿内,隔着几重幔帐,女子的呼吸逐渐均匀平缓,他这才移开视线,金链不过一臂长,他的移动范围被限制在玉屏附近,无法再远一步,更不可能?靠近长公主。
玉屏沉重,单靠他是无法悄无声息移走的,至于解开颈上锁链更无可能?,这细丝不知是什么?材质,比他在外府时接触的绳子更结实?。
良久,床上女子翻身,梦中模糊呓语,怀七掀起眼皮,听清长公主那?句。
“……你再这样,我?便不要你了?。”
唇角扯起讥讽笑意,他多希望被抛弃,离开这个囚笼般的公主府邸,回到小姐身旁。
正思索着,女子又模糊低语,“还不如小云听话呢。”
听见熟悉的名字,怀七有一瞬恍惚怔愣,很?快他便意识到,长公主嘴里的小云,指的是竹云。
她那?受宠的、走那?都要带上的男宠,竹云。
一夜无眠,怀七独站到天明,直到一阵银铃作响,立刻有宫人推门?进来伺候。
幔帐被挂起,床上女子转头与他对视,面露惊诧,“你醒这么?早?”
很?快,看着怀七眼下?淡淡乌青,陶锦意识到,他不是醒得早,而是根本没睡。
可惜陶锦没时间和他调笑,她今日有正事要办,还需出府密见几位幕僚。
她不打算带上怀七,京中鱼龙混杂,他若离开府邸,逃跑的几率更大。
离开前,陶锦特意叮嘱过,看好怀七,莫叫人有逃跑的可能?。
李还照例来为怀七诊治,那?日殿下?所言是有为怀七续接筋脉的意思,他得先将怀七的情况细细记好,省得哪日殿下?忽发善心,他也能?有准备。
只是当李还看见怀七的模样时,脚步顿住一下?,继而装作什么?都未发生的样子,心中暗叹,这是昨夜被磋磨成什么?样,今日眼神都无光了?,要不给他开点壮/阳滋补之物吧。
“你身体可还受得住?”诊脉前,李还问了?句。
只是怀七似乎未听懂他的意思,他视线扫过,未曾言语。
待诊脉时,李还面上神情愈发凝重,怀七的脾肾无问题,可怎么?吃了?几日药,身体仍不见好转。
李还语气?严肃,“你几日未睡过一场好觉了??”
怀七指尖微动,他也记不得了?,自从被绑下?山后,他便几乎没怎么?睡过,只是偶尔撑不住时会?小憩,又忽而惊醒,试图反抗。
进入公主府,被强迫行过那?事后,他怎么?能?睡着呢,他害怕梦见到小姐,更无颜面对小姐。
说起来,他这段时日唯一入眠颇久的一次,便是画舫那?夜,甚至梦见了?小姐。思至此,男人垂下?眼睫,他总是习惯性藏匿起所有情绪,好叫外人无法看透。
李还收回手,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给怀七开的药中是有安眠作用的,但?看现在的情况,显然是不够用的。
无论什么?体魄强健的人,不睡觉都受不了?,怀七如今的情况比他想的严重。
疾病好治,心病难医,怀七肝气?郁结,情志不遂,这般下?去,迟早会?自毁于此的。
李还不敢私自用药,也未将情况告诉眼前男人,只暗暗记下?情况,等?殿下?回来后禀告,再做定夺。
话题被扯回手筋一事上,李还细细盘问了?很?多。
当初怀七手筋被挑断时,他一心悲伤小姐离开的事,无心理会?身上的伤,等?反应过来后也寻过医师,当时医师叹息摇头,说他的手筋再无恢复的可能?。
筋脉已断,一身武功更是白瞎。
将情况拼凑后,李还也觉得可惜,在公主府这么?多年,他见过许多武功高强之人,他们的脉搏甚至没有怀七一个筋脉损毁之人跳动有力,若是眼前之人能?续上筋脉,实?力定不容小觑。
“可惜啊,你当初若是寻个靠谱的大夫就好了?,也不至于耽误这么?多年,但?现在也不晚。”李还喃喃自语着收起药箱。
怀七捕捉到关键词,眸色都凌厉几分,“不晚?你的意思是我?的筋脉有恢复的可能??”
“啊?”李还没想到自言自语被听清,他忙找补道:“不晚的意思是,我?有办法令你右手不再无力,阴雨霉季时也无需受疼痛折磨,加以锻炼的话,往后也能?提重物。”
听清这话,怀七眼底升起一瞬的光又黯淡。
若他的筋脉能?续,就算武功只恢复七八成,他也有把握能?逃离公主府,不必被困在此处。
李还见此,还是忍不住提醒,“怀七公子,我?能?否为你诊治,这得看殿下?的意愿。”
若是长公主下?令不许,怀七便是活活疼死也无人敢理会?。诚如陶锦所言,怀七的生死,全然掌握在她手中。
他若是想活下?去、想恢复筋脉、想她撤令青州,就要放下?全部姿态,卑微的像个狗一样从她裙下?讨恩宠。
李还言尽于此,再多的他也不好说,只撰写好病案,等?待殿下?回来再谈其?他。
正值午时,有小厮端来餐食,公主府对男宠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至少每日餐食还算丰盛,饭后还有甜点可用。
小厮冷哼一声,将餐盒放下?后便转身离开,“一会?你自己把饭盒送回月苑去。”
这小厮本就瞧不上怀七,又听闻他游湖惹恼了?殿下?,昨日还被拉到月苑惩罚,更觉得怀七永无出头之日,对他的态度愈发不耐烦起来。
怀七并未理会?小厮,除了?小姐以外,他对于旁人的情绪话语向来是不在意的,男人左手持筷,安静且迅速的吃着饭菜。
无论何时,保存体力都是首要的。
饭后,想起那?小厮的话,怀七提起饭盒去了?月苑。
怀七走的不快,一路都在暗中观察公主府的一草一木,直到进入月苑,正好迎面碰见一个侍从,看见他时眼前骤然一亮。
“怀七公子,正好你来了?,我?刚要去寻你呢。”
寻他做什么?,她又要寻什么?由头惩治他吗,怀七看着身前人,并未接话。
侍从接过他手中餐盒,急匆匆指向某处,“你快去吧,再晚夫子便要罚人了?。”
夫子?罚人?
后面的词怀七很?熟悉,只是夫子是何意思,那?侍从似也才想起怀七刚入府没几日,便给他解释道。
“是月苑专门?的夫子,每月都会?来讲一次课。”
“什么?课?”怀七眉宇轻蹙。
“自然是房中术。”
侍从也很?奇怪,他上下?打量怀七几眼,男宠不学房中术学什么?,总不能?是治国策,他们唯一的作用便是供殿下?取乐。
怀七步伐一顿,转身便欲离开,侍从急忙拦在他身前:“诶,怀七公子,若是无故缺席课程,夫子会?禀告许大人的,被罚事小,若叫殿下?知晓可就遭了?。你昨日刚从那?屋子出来,难道还想再进去一次吗。”
沉默半晌,怀七抬步,朝着侍从所言的方向走去,那?小厮也松了?口气?。
未时已过一刻,房间内林林总总坐了?十?几个男子,怀七是来的最晚的那?个,坐在首位的妇人与十?几双眼眸一起看向他。
无他,怀七实?在扎眼,在一众男宠里唯他格格不入,每日冷着一张脸,也不住在月苑。
而且,众人扫过他脖颈的金链,脚腕的银环,最后隐晦扫过他脐下?,有人遮袖窃窃私语。
他们可都听说了?,昨日怀七因侍奉不当,不仅挨了?笞刑,还被缚了?困锁,惹的殿下?如此厌恶之人,往后在府邸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没有座位,便站着吧。”夫子的声音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怀七独身站在房间角落,听着十?分不适的内容,从未感觉如此度日如月。
并且他与寻常不同?,他被用的是那?不耻之地。
*
傍晚时分,陶锦才回到府上。
她轻叹一口气?,感觉被拉去上了?一天班,虽然身体不累,但?是精神急需一些抚慰。
可等?她回到寝殿,却未看见本该跪在榻前等?待的男人,只看见她准备好的‘礼物’。
有宫侍解释,说是怀七与一位男宠起了?争执,失手将人推进湖内,现在两?人都被留在月苑,各罚二十?下?。
陶锦听的惊讶,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怀七和男宠起争执?还把人推进湖,这是什么?宅斗剧本。
谁那?么?不长脑子去挑衅怀七。
待听过原委后,陶锦令人将怀七带回来,原是今日下?午,课程结束后,有位名唤周秋的男宠在水榭旁拦下?怀七,对他冷嘲热讽一番,可怀七却毫无反应,只冷冷凝着那?人,似在看什么?死物。
周秋不知怀七的来历,只觉得他神情莫名令人胆寒,可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少,他又不想失了?面子,抬手便欲扯怀七脖颈金链。
紧接着,周秋便摔进湖里。
其?实?没人看见是怀七动的手,但?彼时周秋身旁只有他一人,不是怀七推的还能?是谁呢。周秋挑衅有错,但?怀七动手也有错,便未问缘由,一并罚了?。
怀七从月苑回来时,已是月上枝头,院内蝉鸣声作响。
陶锦眸中揶揄,语气?却故作严肃,“听说你今日将本宫的男宠推湖里了?,怀七,你就是这么?争宠的吗。”
“没有。”出乎意料的,怀七出声解释,“我?未推他,只是躲了?一下?。”
这次居然长了?嘴,还以为会?继续一声不吭呢。
她指尖缠着金链,只道:“你俩各执一词,叫本宫如何信你。”
怀七又陷入沉默,陶锦笑笑未语,牵着他回到寝殿内。
待看清屋里那?座巨大的金笼时,怀七彻底僵住身躯,止步不前。
陶锦走到他身后,掌心揽住男人腰间,语气?轻幽,“喜欢吗,本宫给你准备的礼物。”
这是陶锦思索几日才命人打造的,这样怀七夜里侍寝后也不必回房,可以直接宿在这里,她也不必担心怀七威胁到她的生命。
单人宿舍,但?囚笼版。别人是金屋藏娇,她是金笼囚犬。
“我?、”顿了?一瞬,怀七改口,语气?低哑,“……奴住进去,殿下?可否收回成命。”
陶锦笑意未变,“本宫收不收回成命,你都得住进去。”
这可不是有商有量的交易。
陶锦今夜很?放纵,她总喜欢勾着他腰间锁链,怀七腰腹平摊且肌理分明,带腰链总是好看的,她上辈子也经常这么?装饰他。
事情最后,陶锦将金链解开,唯留了?脖颈那?一圈皮带与细链,比起之前羞/辱的作用,现在更像是一个装饰品。
嗯……缺个刻着名字的牌子,这样就是狗牌了?。
从来只有她扯怀七的份,别人怎配扯她给小狗打造的金链呢,而且怀七现在已经很?听话了?,指腹压着男人的锁骨,陶锦轻啧一声,扭过他下?颚。
“你是不是瘦了?。”
面对长公主莫名的疑问,怀七一言未发,接着又被迫贴过去。
“本宫上次的提议如何,比量过那?节红木了?吗,你若是觉得材质大小不合适,本宫也可以为你寻更好的。”
陶锦挨得很?近,近到怀七可以嗅到她发丝香气?,只要伸手便可将身前人揽进怀里,可男人下?意识偏过头,不愿与她有多一丝的接触,哪怕只是嗅到她身上气?息。
“没有刻刀。”他低声回答,声音冷淡。
长公主给了?他红木,却没有给他雕刻用的小刀。
陶锦当然不敢随便给他刀,她可没忘记这男人的本职,从小跟冷兵器一起长大的暗卫,若随便将刀给他,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端。
“别急呀。”陶锦给他指了?指金笼,“你住进去,本宫便将刻刀给你。”
顿了?顿,她又补充,“本宫可是很?满意你这具躯体,不希望在它身上看见一道新伤,懂吗?”
陶锦语气?温柔入耳,却又藏着不容拒绝的威胁,指尖抚过,像一种无言警示。
不需要千万种手段,只要怀七还爱前世的她,陶锦便能?肆无忌惮。
果不其?然,男人默然应是,只是在起身离开时,又被陶锦阻止。
“本宫允你走了?吗。”
于是他真的停下?,垂目看向地面,安静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陶锦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异样感,他有些过分听话了?,就好像丧失了?所有力气?与手段,不再试图挣扎反抗,只做一个听从指令的木偶。
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扫过怀七空荡胸膛,她心里有了?念头。
她观察着,道:“你前主子是不是给你戴过小钉。”
‘前主子’三个字像一个开关,只有提到她的前马甲时才能?触动怀七的情绪,他睫翼颤动,说的却是。
“没有。”
陶锦作乱的手一顿,小狗怎么?还撒谎呢。
“是吗,可为何本宫瞧着却有道小疤,不像是你说的样子。”她偏过头,看着怀七的脸色一点点变白,呼吸也沉重起来。
其?实?她也没看出有疤,她只是在信口胡说而已,但?是怀七好像信了?。
“其?实?不止那?里可以戴饰品的,你前主子可有告诉过你,这里、这里、甚至此处,都是可以的。”
陶锦的指尖一点点抚过,从男人的脐,到锁骨,再到唇角,然后按了?按。
第34章 第 34 章
绯色蔻丹比男人唇色要艳许多, 怀七未像前世一样乖乖张嘴任她?作?弄,紧抿着唇,陶锦也未恼, 只是笑意愈发幽深。
“再撒谎,本宫便在你舌尖穿上钉链, 牵着你走。”
怀七呼吸平静,这些言语似乎已?威胁不到他,又?或者说,他早就?不在意自?己这幅身躯了。
幔帐轻轻落下, 他住进那间足有两人高的金笼里, 细栏的间隔只有一章大小。平心而论?, 里面真的很华丽,有软毯被褥, 奢靡又?一览无余。
陶锦披着纱衣, 将那把小刀隔着细栏递给怀七, 指腹轻轻抚过男人脸颊, 她?道:“莫让本宫失望。”
做完这些,她?才回到榻上休息。
一觉到天明,每次玩完小狗,她?总是睡得香熟。
可怜怀七坐在金笼里,无人看透的内里早已?摇摇欲坠,唯有那座孤坟是唯一的清净地。
红/痕自?脖颈一路延伸, 他望着掌心刀刃, 面上一片空茫死寂。
刀刃很薄,亦很锋利, 他无需多费力便能了解自?己。
怀七不怕死后被扒光挂在城楼,受万人折辱, 哪怕被鞭尸也无所谓,可是小姐不能被他牵连。
那么好的小姐,她?走那年尚不满十八,握着刀柄,怀七的手轻颤。
无尽思念蔓延在深夜,酸涩如浪潮席卷,直到眼眶泛红,怀七握着刀刃,隔着重重幔帐望向床上的女人。
杀意从未如此浓郁。
她?怎配让他雕刻,还是那种东西。
独坐一夜,内心万般苦痛,又?被怀七强行压下去。
那节红木昨夜是什么样,今晨还是什么样,怀七被放出来时,已?经做好被长公主责难的准备,但却未看见女人的身影。
有宫侍拿来一套新衣裳,低眉敛目,“怀七公子,殿下交代,您今日该穿这套。”
一套浅云白?色锦服,发冠仍是银色,却换个一套配饰,长公主似乎很喜欢看他穿浅色。
暗卫只有黑衣,在来到公主府之?前,怀七从未穿过其他色系的衣裳,小姐也曾说过,他穿黑色最好看。
所以守灵那几年,怀七永远都是一身黑衣。
可是如今,他若是不穿这些,只能赤裸着身子。
宫侍又?道:“殿下有言,您只需在寝殿等着殿下便好。”
怀七已?经几日未合眼了,他望着身前的宫侍,几瞬后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于是,怀七站在空荡的寝殿内,眼眸看向北方,从天明到日落。
那宫侍也不曾离开,他受殿下之?命,从早到晚盯着怀七的一举一动。
*
秋日狩猎,皇家历来的传统。
每年长公主与小皇帝皆会参与,朝野党派分明,总会暗中使些不痛不痒的绊子,氛围一年比一年剑拔弩张。
今年的秋狩就?在两月之?后,陶锦势必是要出席的,就?连西北回京述职的那几位将领也被邀留在京中,参加此次狩猎。
陶锦回想?了一下系统的模糊的记忆,这次秋狩似乎只是一次寻常围猎,并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便交给手下人去准备。
反正时间还有两月,很是充裕,她?在回寝殿的路上遇见了李还,男人俯身行礼,她?便顺口问了句怀七状态如何。
李还不敢隐瞒,将怀七病案呈上,又?将他的患失眠之?症一事说出。
陶锦拿着病案,沉默良久,终于下颚微抬,令他立刻去煎药。
暗卫本就?觉少眠浅,上辈子她?每次在怀七怀里醒来时,男人眸中都清醒无比,似乎根本没睡。每次询问,怀七总是自?己无需休息,只要小姐休息好就?好。
那时候年轻,身体?素质也好,怀七每日看着都神采奕奕。当时的陶锦从没想?过和怀七有以后,也未管过他的身体?,只要能供她?玩乐就?好了。
但现在的情?况,她?显然还能活几十年了,怀七的身体?看起来一团糟啊。
这五年时间,他过得并不好。
“先将他身体?调理?好。”陶锦道。
李还刚应下,便又?听殿下开口,“他筋脉若能续上,武功是否也能恢复如初?”
柔弱可欺的小狗很好吃,但若抉择一下,她?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武功高强的暗卫。
超起来带劲。
“这……”李还不敢保证,只掂量着道,“回殿下,若是后续恢复的好,武功是有可能恢复的。”
陶锦默了会儿?,只令李还放心医治,一切药品皆可随他取用?,多金贵都可以,只要先把怀七的身子养回来。
李还领命退下,心底暗暗吃惊,殿下从未对男宠这般上过心思,这位怀七公子怕是入了殿下的心。
*
陶锦回到寝殿时,怀七还站在窗棂旁,一身素色,腰身紧实?,身姿挺拔,瞧着莫名有几分哀意。
果然啊,要想?俏,一身孝。
还是这个色更像鳏夫。
听到身后脚步,男人回眸看向她?,那股哀意消散无存,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淡。
陶锦浑不在意,怀七瞧的方向明显是青州的方位,于是她?笑笑道:“怎么,又?在思念你那长眠地下的前主子。”
身后,香炉被悄无声息燃起,寝殿内氤氲开一股极其淡的草药气息,那是李还专门为怀七调配的助眠熏香。
陶锦走到怀七身旁,男人缄默未语,他还是无法撒谎,说自?己不想?小姐。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小姐。
陶锦拿出一个小盒,当着怀七的面取出那枚长方形的银牌,口中道:“本宫有时真的很好奇,她?到底如何驯养的你,才将你养的如此忠心耿耿。”
怀七的身量比她?高许多,陶锦抬手扯住他脖颈项链,看着男人被迫俯身,这才慢条斯理?的将银牌系在项链末端。
摩挲着牌子两面的刻字,陶锦似想?到什么很有意思的事,唇角笑意更甚。
“这可是本宫专门为你打造的狗牌,喜欢吗。”
狗牌,也称身份确认牌,陶锦原本还不确定怀七戴这种饰品是否好看,如今一瞧,终于放下心。
显得更野了。
银牌正面刻‘怀七’,反面刻‘暗犬’,反正都是他的代称。
小狗就?是要戴狗牌。
只是听见狗牌二字,怀七神情?微变一瞬,陶锦似浑然不觉,扯着他项链继续道。
“再忠心又?如何,你这只暗犬,不还是被本宫受用?了。”
她?离怀七很近,近到温热呼吸吐在男人脸颊上,鼻尖挨着鼻尖,她?甚至能看清怀七唇上纹理?。
好久没亲小狗了。
就?在她?靠近时,男人蓦地偏过头?,堪堪避开这个吻。
陶锦可没如他所愿,她?冷笑一声,掰过男人下颚便吻了上去,男人唇温有些凉,但她?大度的原谅了小狗。
一个极为抗拒的吻,纵使陶锦死死扯着怀七的链子,他还是往后挣脱,宁愿窒息也不愿被亲。
陶锦只得又?腾出手按住怀七的后颈,威胁性的掐住他喉间,怀七也终于不再挣扎。
宫人无声合拢门扇,待分开时,怀七的唇色如愿变得殷红水润,唇角甚至残存着她?的口上胭脂绯色。
怀七垂着眼睫,习惯性藏起一切情?绪,安静且麻木的做她?的玩物。
陶锦指腹重重擦过怀七唇角,将那抹艳色晕开后,她?这才满意。
“伺候本宫沐浴。”
指尖勾着银牌,陶锦转身朝浴室走去。
怀七手背狠擦过自?己的唇,鼻息尽是长公主身上的胭脂香气,他心跳抑制不住加快,是因为愤怒。
打碎的璎珞花瓶被重新换好,兰花静静摆在其中,怀七没再看一下。
无需用?软骨散控制他了,他早被套上无形枷锁,跑不掉了。
水汽氤氲,指尖捻着花瓣,陶锦忽而想?起一件事。
“你可有每日涂玉脂?”她?转头?问。
“……有。”怀七依旧别开视线,不看身前春色一眼。
这么有男德,玩心忽起,陶锦转过身,故意道:“想?看便看,本宫不会将你眼珠子挖出来的。”
怀七自?然不会看,他只看向地面雕刻的莲花瓣,热气熏腾,只觉得脑中混沌一片,异常困倦,男人手指下意识想?寻透骨针保持清醒,可寻到一半才愣愣想?起来。
这不是以前,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耳畔传来女人浅笑,脖颈的窒息感传来,他被强行拉入水池中,温热的水瞬间裹挟身体?,灌入鼻腔肺腑。无端令怀七想?起两年前那个荒诞的梦。
梦里,也是这般场景,小姐与他见了最后一面。
怀七浮出水面靠在另一侧,低声咳嗽着,随后抬手撩起打湿的发,水滴顺着脸颊下颚滚落。
陶锦依在旁看着他。
很帅。
但她?难得大发善心饶过小狗,她?看得出怀七十分疲累,他呼吸都比平日浅,反应慢吞吞的,应是助眠熏香起了作?用?。
“抱本宫回去。”擦干身子,赤足站在地面,陶锦习惯性对怀七道。
纵是夏日,夜间难免有点凉意,陶锦不愿自?己行这几步路,以前在王府时,怀七也总是公主抱她?回去。
现在她?可是真公主了。
可是怀七拒绝了她?。
“奴右手已?废,怕是抱不动殿下。”男人声音冷淡,带着掩不住的倦意。
陶锦愣住一瞬,下意识看向怀七右手,她?总是会忘记这回事,还将小狗当成以前无所不能的二十四孝好男友。
他右手已?废。
唇角抿起,她?兀自?回了寝殿。
有宫人端来汤药,送到怀七身前,“怀七公子,这是今日的药。”
怀七每日都需饮药,他若是不配合,便有宫人与药童按住他灌下去,无论?如何,药是必须到他肚子里的。
可是今日这药,喝起来的味道和以往不同,放下瓷碗,怀七不动声色看向那盏香炉,眸底似闪过几抹情?绪,又?归于寂静。
从熏香点燃那刻他就?嗅了出来,里面放了许多安眠助神的药草,和小姐上辈子喜好的味道很像,小姐体?弱,安神的香常年点着。
“过来。”陶锦出声。
思绪被打断,怀七走到榻旁。
他今日尤其累,强撑的困倦在接触到床榻时再撑不住,他被女人按在床上,眼眸已?然有些睁不开。
是方才的汤药起了作?用?。
“睡吧,小狗。”
双眼被女人掌心覆盖,在昏睡前,怀七听见这句。
陶锦坐在榻上,听着怀七的呼吸逐渐平稳绵长,终于放下心,汤药与熏香一起,足够让他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了。
可是即便下了药,怀七睡得也不安稳,他眉宇紧蹙着,似是还想?挣扎起身,口中甚至还在呓语什么。
陶锦凑近去听,并不意外地听见那几声小姐,如今这世上,能扰动怀七情?绪的也唯她?而已?。
趴在怀七腹肌上,略带凉意的指腹抚过对方眉头?,她?哄诱低语,“好好睡觉,我在呢。”
可怜的小狗,她?都有些心疼了。
指尖勾勒着男人帅气的面容轮廓,最终落在他纤密的睫羽上不断拨弄,她?上辈子也经常这么干。
玩了一会,她?从枕下抽出一卷话本子,把怀七的胸/肌当靠垫,就?这么翻看起来。
只是看着看着,腰身忽而一紧,话本子被挤到两人中间。
陶锦不由垂眼,发现原本平躺熟睡的男人忽而侧身将她?搂在怀里,掌心紧紧贴在她?后腰,却还记得小姐的习惯,并不敢用?力将她?禁锢住。
怀七在她?允许的范围内紧紧靠着她?,口中不断喃喃。
这是陶锦上辈子睡觉时很爱的姿势,靠在小狗怀里,暖乎乎的,只是这都多少年了,怀七怎么还有肌肉记忆呢。
陶锦想?,或许是她?刚才的举动还有翻书声刺激了怀七,让他想?到了以前。
怀七真是睡迷糊了,忘了现在是在谁的榻上,若他醒后想?起来,会不会恨透自?己。
这可是误把敌人当主人了。
“主人,属下好想?你”
陶锦正想?着,脑袋顶忽而传来男人的声音,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听起来那么难过,还有一丝哽咽。
“嗯嗯,我也想?你。”她?将话本子塞回去,顺势搂住男人腰身,窝在他怀里敷衍几句,脑中却在琢磨着给怀七配个什么胸饰。
银色早看腻了,金色也一般,还是珍珠玉石一类的吧。
一觉睡到大天亮。
陶锦睁眼时,寝殿内寂静一片,唯有怀七的呼吸声。
许是药效太强,又?或许是怀七这段时日实?在太累,紧绷的弦被强制按住,男人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她?起身都未吵醒对方。
等怀七睁眼时,朦胧残阳穿过窗棂,为寝殿洒下一片金色光芒,那些七零八碎的梦境片段闪烁抽离。
他昨夜又?梦见了小姐,小姐站在河对岸,梦里他卑微诉说着想?念,小姐笑眼弯弯听着,忽而又?靠在他怀里也说想?他。
小姐,也想?他吗。
“醒了便起来。”陶锦适时开口,打碎怀七的梦。
怀七仅呆滞一瞬便,神色便瞬间清明,眸中情?绪尽数收敛,他坐起身,黑眸看向不远处笑吟吟的女人。
这世上再无小姐,昨夜与他睡在一起的,是这位长公主。
站在书案前的陶锦放下手中笔,一旁伺候的竹云也放下墨块,余光偷偷往床上瞧了一眼,幔帐后的男人明显赤着上身。
这是昨夜侍寝到何种地步,才被允在殿下的榻上睡一整日。
竹云内心腹诽,面上分毫不敢显,只恭顺替殿下将砚台收起,柔声询问是否要传膳食。
“也好。”陶锦颔首。
见怀七下床走来,她?特?意将书信宣纸收起,放在抽屉内。
人的模样可以更改,但是字迹不能,怀七以前伺候过她?笔墨,就?凭他的记忆力,肯定是记得她?字体?的。
她?还不想?那么快掉马。
倔强又?不情?愿的小狗,一生只能啃这几次诶。
“睡得如何?”她?凝着怀七,想?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昨夜之?事。
怀七仍是一言未发。疲累消散,只是睡得太久,身体?有些沉重。
盯了一会怀七神情?,陶锦笑笑,瞧也能瞧出来,定然是不记得昨夜搂着她?睡了一夜的事。
陶锦这次没忘记给小狗喂饭,膳食未让怀七与竹云侍奉,两人在外殿小桌用?膳。
席间,竹云看着怀七,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左撇子吗?”
怀七持筷的手一顿,未曾理?会他,依旧眉眼冷淡的吃饭。
竹云本以为与怀七共侍几次,俩人也算相熟,结果此人竟还这么傲气,他当时未言,后来放下碗筷忍不住劝道。
“月苑人人皆知你是殿下新宠,周秋也因你离府,可你若想?在公主府长存,就?不该如此树敌。”
闻言,怀七终于有些反应,“周秋是谁?”
长公主的男宠太多,除了竹云外,他懒得再记那些人名。
竹云微微瞪大眼,一时分不清怀七的话是真是假,“就?是上次与你起争执那个。”
怀七记起来了,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男人,他只是闪身躲过,那人便一头?栽进湖里,可被捞上来时非说是他推的。
那是活了二十几年的暗卫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宅斗,他解释了一次,可是空口无凭,月苑的人并不信他。
“因我离府是何意?”怀七又?问。
“你与他发生争执的第?二日,他便被遣送出府,不是因你是因何。”竹云语气疑惑,他还以为是怀七吹了枕边风。
在外人眼中,长公主正是宠爱新宠的时候,把周秋送出府,自?然也打消有些人的小心思。
她?的小狗,自?然只有她?能欺负。
怀七无言收起碗筷,竹云这才看清对方右手腕上那道深深疤痕,他闭上嘴,没再多问这伤疤的来历。
*
时间一晃便是一个多月,这段时日,陶锦每隔三五日便会召怀七侍寝,然后让他宿在那座金笼里。
白?日她?有事,多是不见怀七的。
减少接触,才能慢点掉马。
每日夜里,红木与刻刀都会放在男人手上,可结果始终如初,怀七刻不出那种东西。后来陶锦威胁他,他若是刻不出,便叫木匠帮他刻。
威胁起了作?用?,刻刀终于下去第?一刀,却只是削掉棱角,距离它的实?际作?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陶锦未逼的太紧,反正还有金银玉木的势她?皆有,也皆在小狗身上试过。
陶锦也未给怀七开过缚锁,她?研究过,那锁对正常生活并无影响,只是有欲念时会被压制住。
重生后,怀七从未对她?有过欲念,就?快成了性冷淡。
逃不开,走不掉。
怀七始终缄默无言,目光永远看向青州的方向,似一只折断羽翼的鹰隼,被囚在小小金笼里,还渴望着曾经遨游天地的自?由。
李还日日送来汤药,在睡眠充足后,怀七脸色明显好了许多,至少不像之?前瞧着憔悴,只是右手腕的伤治疗效果一直不尽人意。
陶锦也知这种事急不得,都需一步步慢慢来。
今日,陶锦回到寝殿,看着那个跪在床榻旁的身影,却并未如往常般逗弄取乐。
半月以后便是秋狩,她?今日刚见过几个将领商议要事,还有秋狩时要带多少侍卫等等。
看过西北来的密信,陶锦将宣纸放在红烛之?上,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西北蛮夷连连试探,前些时日还有流寇作?乱,边境百姓不堪其扰,虽都事态不大,可是这种小事多了,便很容易出乱子。为了安抚百姓与将士,她?命人送去一批粮草物资,还有随商队一趟的上百车棉衣。
边境苦寒,每年都会受寒灾影响,这些多余的棉衣物资可分给城内妇女小孩,多一份过冬的保障。
秋狩后需赶紧让在京述职的将领回去了。
脑中刚思绪完,转身便与怀七视线相对,陶锦对他笑笑,拿出今日刚呈到她?手中的玉盒。
里面是两枚胸饰,红玉与银饰的构造。
和田红玉难寻,还是特?意命工匠按她?的想?法打造的,拖了这么久,今日才终于拿到最终成品。
不似之?前简约的银钉,这俩的形状一个是弯月流苏,一个则是蝴蝶银饰,很小,却雕刻的极为精美,银白?月色下,点点光芒流转闪烁,奢靡又?艳美。
她?比量了一下,心觉很是满意。
小麦色肌肤与红玉银饰,有股妖冶异域美。
“自?己戴,还是本宫帮你。”
怀七无言接过首饰,亦如第?一次,银针穿过,男人面无表情?,只是指尖有些颤抖。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属于小姐的标记被别人无情?烙印,他无时无刻不活在背叛的苦痛中。
陶锦替他用?药轻擦,慢声道:“这可是本宫特?意寻人为你打造的,你若是敢将这两个弄丢了,本宫定要你好看。”
怀七垂目,“奴知道了。”
配着新鲜首饰,陶锦自?然玩了一次,怀七亦如每次,他只是当自?己死了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有偶尔会泄出几声闷哼。
陶锦曾威胁他自?己玩过,但与前世不同,没有那种爱意与性感,他看起来像在给自?己上刑,虽说画面是涩的,可就?是有点不对味。
浴池内,当陶锦欲转身离开时,怀七忽而跪地开口。
“殿下可否撤回成命。”
每次侍寝后,怀七都会问一句这话。
他似乎真的不懂要如何讨上位者欢心,总是在最餍足的时候提出这种煞风景的话,若非当事人就?是陶锦自?己,她?真的迟早把小狗毒哑。
可是今日,看着男人的身影,陶锦忽而想?换一种玩法。
第35章 第 35 章
“好哇。”
陶锦轻飘飘开口, 看着怀七刹那间僵住身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这是自游湖回来后,男人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
“你、”怀七咽下不敬的称呼, 那双黑眸里微光闪烁,声音有些发颤, “……殿下所言可是真?的?”
近三个月的威胁,每次他说完这句话,身前人要么毫无反应,要么讥讽他几句。怀七本以?为这次也不会有结果?的, 以?至于听见女人的话, 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自然。”陶锦微抿下唇, 指尖敲着桌面,慢条斯理开口, “本宫答应撤令, 你呢, 是否应该给本宫一些回馈。”
亏本的买卖她?可不做, 总要从小狗身上讨回些什么。
怀七唇瓣动了动,一字一句都小心?翼翼,“殿下,想要奴做什么。”
他只有这条命了,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陶锦看向铜镜里的男人,语气?拖长, “本宫要你起誓, 今生今世你永远效忠于我,只做本宫一人的暗犬。”
她?每多说一个字, 怀七的拳便?握紧一分,最后眸底令人看不透的情绪一闪而过, 陶锦单手支颐,身子侧过去,视线落在怀七锁骨上的狗牌。
陶锦也不急,就这么慢悠悠的等着,甚至拿了盒玉脂给自己涂面,指腹擦过脸颊时,她?看着铜镜里的男人喉结滚动,终于启唇。
“奴起誓,此生,绝不背离公主府。”他涩然开口,嗓音像蒙了层灰尘。
怀七完全在偷换概念啊,她?要他效忠于她?一人,怀七却说绝不背离公主府。
陶锦没再将男人逼到?那种绝境里,这句话对他来说足够难受一阵了,唇角漾起浅浅弧度,让怀七替她?擦发,她?则拉开妆奁最下一层。
“记得涂玉脂,若是用没了便?自己从妆奁里取。”
怀七站在陶锦身后,站着女人拉开小屉,他余光扫过一眼,只是一眼,神?情便?滞住,掌心?定格在半空。
小屉里,正?安安静静躺着一支金簪,怀七目不转睛的盯着熟悉的簪身,连呼吸都静止。
陶锦从铜镜看着这幕,面上丝毫不意外,指尖摸出?那支蝴蝶金簪,她?语调轻缓,“本宫当时不是说过,不就是一个簪子,再赏你一个一模一样的不就好了。”
岂止是一模一样啊,这就是当年她?赏赐怀七的那根蝴蝶金簪。当初游湖时金簪尚在修理,她?扔的是工匠造出?的仿品。
何况那金簪插过小狗许多次,已经脏了,她?才不会簪在自己发上,只有小狗会把它看的如性命般重?要。
毕竟也给她?带来很多精神?上的快乐,又?是怀七的精神?寄托,陶锦没舍得扔。
若是当时仔细瞧,那支仿品金簪与原版还是有些不同,可惜当年怀七被恨意蒙了双眼,簪子又?从头到?尾没到?过他手中,他下意识认为长公主扔的是小姐赏赐他那支。
陶锦捻动簪身,悠悠道:“如何,是不是一模一样。”
怀七僵硬着接过,将近八年的陪伴,他太熟悉这支金簪,连蝶翼上刻了几道纹都记得清清楚楚。
确实一模一样,除了那颗红玉的位置偏了些。
指腹抚过簪身,有那么一瞬,怀七疑惑停顿,黑眸望着那微小的凹陷。眨了眨眼。
正?常的簪身不会有弯曲,这处凹陷还是当年小姐赏赐他时,将簪子扔在地上磕碰出?的,从一开始就有,很浅很浅,是常人绝不会注意的程度。
若是仿品,何须做到?如此细致。
心?底惊涛骇浪,怀七似乎意识到?什么,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莫感动,簪子本宫赏你了。”
陶锦拉着怀七拿簪子那只手,不容抵抗的压到?他胸前,目光来回扫过,她?笑眯眯道:“很像呢。”
也不知是在说那簪面与蝴蝶烙痕,还是说簪上红玉与怀七身上新戴的胸饰,亦或是两者皆有。
陶锦离开浴室,独留怀七一人怔愣在原地,看着那支金簪久久未语。
这是小姐赐他的那支金簪,他不会认错的。可是为什么,那簪子不是已经被扔到?湖中了吗。
待怀七出?去时,陶锦正?靠在榻旁,手中持着书卷,眉宇轻蹙,神?情端凝。
书卷的名字很正?经,不是某些补注传记便?是国策演论。
但如果?怀七走过去看一眼,就会发现里面的书页内容很熟悉,正?是他家小姐生前爱看的狗血文。
没办法,古代取乐的方式就那么几种,她?已看够了乐师舞男,床榻之上也有怀七供她?玩乐,剩下唯一的爱好便是看点狗血小说。
为了不那么快掉马,她?看书的频率很低,书名还是精心?包装过的。
怀七厌她?,自然不会关心?她?看什么书,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一点都未发觉端倪,半点没有掉马的风险。
但凡怀七对她的好奇多一些,便?早应发觉不对劲。
看见男人走出?来,陶锦扫过他掌心紧握的金簪,缓缓放下书卷。
“今日本宫允你宿在榻上。”
天气?转凉,被窝里有只热乎乎的小狗是很好的,她?很喜欢躺在怀七胸肌上,很好捏,也很好枕。
怀七被陶锦扯到?榻上,每次都是这样,他对于上她?床榻这个行为极为抵抗,仿佛上面有针扎他一样。
等他知道身前每日凌/辱自己的女人便?是日思夜想的小姐时,也不知他还会不会这么抗拒,还是与以?前一样变着法的往她?床上钻,主动说要来暖床。
想到?那时的场景,陶锦便?觉很是过瘾。
书卷被塞进枕下,掌心?下意识精准定位,揉捏几下,怀七僵着身子未动,可是陶锦还是觉得不满意。
揪起红玉,她?轻啧一声道:“明日起,本宫给你解了镣铐,你随侍卫去操练操练。”
怀七压抑着,薄唇紧抿,双眸扫过身上女人,不知道这位长公主又?想用什么法子折磨他。
这两个月里,怀七除了要跪候侍寝,还要去月苑学?习所谓房中术,还有一些其他课程,譬如陶冶情操的琴棋书画。
怀七从来也未接触过这些,他每次都在站在最后,生生挨过那两个时辰,好在夫子也并未为难他。
这是陶锦暗中下令过的,怀七连琴弦有几根都不知道,更遑论给她?抚琴,她?想起暗卫弹琴的画面便?觉得诡异。
女人掌心?落在怀七胸前,语气?略带遗憾,“本宫记得你可是暗卫,虽废了武功,可也不能荒废度日,至少将这里练壮些。”
说罢,她?又?捏捏。
陶锦向来不会亏待自己,她?就是喜欢怀七以?前的身材,一八五大乃酷哥暗卫诶,身体好些自然要练回来。
怀七只在听见解开镣铐时指尖微动一瞬,很快又?归于平静,瞧不出?神?情。
长公主似乎看出?他隐秘的心?思,掌心?缓缓抚过,最终停在他脖颈上。
微微施压,带来一阵窒息感。
“怀七,你最好乖些,本宫近日很忙,可不想分出?心?思在你身上。”
“……是。”
感受着喉结在掌下滚动,陶锦这才松开手。
怀七的失眠之症好了许多,傍晚也无需吃药,可他天生觉浅,夜里睁开眼,周遭寂静漆黑一片,唯有怀里的女人呼吸绵长,脸颊枕着他手臂,掌心?揽着他腰身。
温热的肌肤贴在他身上,这幅亲昵姿态,令他心?间嫌恶作呕。
除了小姐外,他不能接受任何人的触碰,每次被强行使用完,他便?恨不得拿刀刃削掉肉,每寸被她?触过的皮肤都是脏的。
被锁在金笼里的每一夜,怀七都有这个想法。
刀刃触碰肌肤,点点血珠渗出?时,脑中又?抑制不住的想起长公主的威胁,他若再敢自毁一寸,便?令小姐尸骨永无归处。
她?说得出?,也做得到?。
血迹被怀七擦干,所幸微弱的伤口愈合的极快,她?未曾发觉不对。
怀七收回掌臂,熟睡中的女子未醒,柳眉轻拧,又?转身继续睡去,背身对着他。
一副不设防的模样。
夜色里,怀七坐起身,掌心?紧握着那支金簪,眸底情绪疯狂翻涌,痛苦不断切割着仅存的理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杀了长公主再自裁谢罪。
这个念头从未消亡,只是被强压在心?底,而今又?翻涌四起。
今夜是个很好的时机,他未被锁在笼子里,也未服用软骨散,金簪可以?充做武器。他虽失去武功,可是男人的力气?绝对比一位矜贵的公主大的多,她?或许都来不及反抗,一切都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结束。
他逃不出?公主府,可也不想与长公主死?在一处。
怀七望向窗棂旁边,那是这间寝殿内最靠近青州的地方,他想离小姐近些,哪怕只是几步路。
是他废物,才让自己落得如此处境,甚至牵连小姐。死?后坠入无间地狱,连向小姐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怀七看向床上熟睡的女人,幽暗眸底惊天骇浪。
黑夜里,陶锦无声睁开眼,眸中清明一片,半分没有惺忪之色。
从怀七将掌臂抽回时她?便?醒了,只是懒得睁眼,本以?为男人只是不想挨着她?睡觉而已,谁料等了半晌,等来的不是怀七清浅的呼吸声,而是坐起身子。
寂静夜里,明明没有丝毫杀意,却更令人觉得胆颤心?惊。
本以?为经过两个多月的驯养,怀七不会再有这种心?思了,合着是忍辱负重?,一直在等待今天吗。
他不会真?的要动手吧。
陶锦无言阖眸,指尖悄悄摸向枕下,当初为了防止怀七在寝殿内寻到?武器,她?将所有尖锐物品全部撤走。
这下好了,她?唯一的武器,只有枕下这本书。
金簪对书卷,还真?是一场朴素的打斗。
也不知她?如今的能不能打赢一个暗卫,陶锦认真?思索一下,得出?的可能性为零。
两人的体型差摆在那里,她?这具身体虽习过武,但她?从来没与人打过架,轮杀人的经验,怀七甩她?八百条街。
无声吞咽口水,陶锦指尖按住书卷,感受着身后的响动。
没有任何动静。
幽静夜里,只有她?自己的心?跳怦怦作响。
怀七仍静静凝着她?,陶锦想象了一下,她?甚至能猜出?怀七是什么表情。定然是痛苦中掺杂无尽恨意的,内心?天人交战。
杀了她?,小姐的尸骨被辱。
不杀她?,他万般恨意难消。
久久,身后终于传来动静。
陶锦心?跳几乎跳到?嗓子眼,幔帐被轻掀起,怀七下床走远,银铃声被刻意控制放轻。
要逃走吗,公主府防卫严密,他逃不掉的。
待动静逐渐消失,陶锦才无声转过身,看向窗棂旁的男人背影。
终究是放弃了,还是无法挣脱枷锁,怀七不怕杀害长公主,只担心?她?。
真?是个忠心?耿耿的暗卫啊。
今夜无星无月,窗外夜幕低垂,除了院里隐约烛火,什么都看不见。
怀七不愿与长公主共处,哪怕一瞬。
陶锦坐起身子,赤足走过去。
听到?到?身后未遮掩的脚步声,怀七并未转身,握着金簪的手攥的更紧,那女人幽魂一般揽住他腰身,指尖沿着肌肉攀爬,放肆摩挲。
感受着掌下肌肉紧绷,笑意在陶锦眼中流转,又?生生压下去,刻意冷声开口,“大半夜还有如此闲情逸致,看来是休息好了。今夜无月,你在赏什么景。”
男人依旧缄默,可是陶锦未打算放过他,指尖揉捏着,她?语气?不耐,“说话。”
怀七极力压抑着躲开的冲动,只说,“无月,亦有景可赏。”
听见这个回答,陶锦笑出?声,“天上无月,本宫眼前倒是有轮红月可赏。”
怀七似乎没理解,陶锦用实际行动证明。
这个身高差真?的正?好,她?只需微微低头,便?可将那轮红月含住。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环住怀七,一边如此,一边去寻他手里那支金簪。
那可是怀七欲谋害她?的凶器,她?还是不放心?,万一怀七忽然想不开,抬手往她?脖颈一戳。什么掉马不掉马,这辈子又?该重?开了。
奈何怀七不肯撒手,他死?握着金簪,如何都不肯让她?拿走。
“松手。”陶锦狠狠咬了一下。
怀七身躯绷紧,和聋了一样,颇有陶锦咬掉也不松手的意思。
“是我的。”他低声道,声音中掺杂一丝哑意。
陶锦怔了几瞬,轻嗤一声,她?可不稀罕这支金簪,小狗叼回窝里藏在身下宝贝物件她?又?瞧不上。
“是你的又?如何,本宫既然可赏你,便?可收回。”
好在怀七是右手握的金簪,指腹落在绷带上,她?寻到?那处伤口,按下去。
怀七唯一的弱点就是右手的筋脉断裂处,果?然,剧烈的疼痛使男人瞬间生出?冷汗,却没有松手的架势。
这么倔强吗,陶锦抬起眼,在深夜里与怀七对视。
痛意自手腕蔓延到?掌臂,逐渐变得麻木,身前女人勾了勾唇。
小姐的金簪怎能再被外人拿走。动作快于思想,怀七下意识抬手阻止。
陶锦轻嘶一声,缓缓垂目,男人左手正?攥着她?手腕,指腹扣在命门?上,力道大的她?手腕生疼。
她?抬眼,眸光幽深,“疯了吗。”
这是游湖归来怀七首次敢反抗她?,刚答应完撤令便?敢对她?动手,怀七胆子愈发大了。
听见这句,怀七才恍然清醒过来,他骤然松开左手,掌心?金簪顺势被抽走。下一瞬,清晰的巴掌声响在深夜,冰凉尖端抵在他喉间。
“刚给你两日好脸色,你便?如此作态,可是嫌本宫对你太好了。”
方才怀七似是奔着掐碎她?腕骨去的,她?手腕都被掐出?一圈红痕
“奴不敢。”
怀七声音很轻,金簪戳着他喉间,有愈发用力的架势。
若能被金簪贯喉而死?,也是一个很好的方式,就好像死?在小姐手下。
他没有躲开,甚至更贴近一些。
怀七似乎很想死?在这支金簪下。
陶锦意识到?这点后,她?默然良久,顺着锁骨往下移去,最后停在蝴蝶烙痕上。
金簪用力划过皮肤,留下的一道道红痕组合成?一个字。
犬。
她?在提醒怀七,别忘了他现在是谁的狗,没有她?的允许,他甚至没有自毁的权利。
陶锦握着金簪回去补觉,独留怀七一人站在窗前,欣赏无边夜景。
红月被她?咬的红肿破皮,陶锦也未理会,谁让小狗今日不听话。
翌日睁眼,男人跪在床侧。
见她?醒来,怀七低声道:“奴来侍奉殿下。”
“大早上你想如何侍奉。”她?不耐道。
怀七不是真?心?侍奉她?,他只是在试探,试探长公主是否察觉到?他昨夜心?思,是否会因此再度撤令。
陶锦对此心?知肚明,她?嗤笑一声,扯开怀七衣襟,见果?然是破了。她?将另一侧弄到?一样的效果?,怀七一言未发承受着。
陶锦看的十?分顺眼,她?未忘了昨夜所言,早膳后果?真?给怀七解开镣铐,让他和侍卫一起操练去。
她?问过李还,只要不用右手,这种适当锻炼有助于恢复。
犬类嘛,不能圈养在笼里,总要放出?去跑跑。
时隔两月,脚腕上的镣铐被解开,再没有一步一响的银铃声,怀七怔怔站在原地,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即便?没有镣铐怀七也跑不了,他早被一只无形的细绳拴住脖颈。
*
公主府内有专门?的校场,听闻殿下将一个男宠扔来训练,领头的侍卫长李令没忍住嗤笑出?声。
让一个弱不禁风只会花前月下的男宠来和侍卫一起训练,听起来就令人匪夷所思。
莫非是这男宠惹了殿下不快,这才想出?此招惩罚他,李令为此还特意去寻许少良旁敲侧击的打听,他该对这男宠是何态度,是随便?训练几下做做样子,还是真?的操练。
许少良听闻,只皮笑肉不笑道:“你自己看着办。”
李令疑惑不已,就在他离开前,许少良又?补充一句,“他可是你的老熟人,近来多惹殿下生厌。”
李令还没听懂,他只负责府邸外部巡查,连月苑都没进过,怎么可能认识殿下这位新欢。但他听懂了后一句暗示,此人多惹殿下生厌,那不就说明是想教训一下吗。
得了准信,李令心?间也有了底气?,直到?他看见那个一身玄色衣袍,气?质冷肃的男人时,李令才懂那句老熟人是何意。
几个月前,正?是他带队将怀七从青州绑到?公主府,一路上对怀七折磨不少。
他自将人送到?刑房后便?离开,回府后未再听闻后续,谁承想此人竟成?了殿下的男宠。
这是失宠了啊。
李令盯着怀七颈上的金链与小牌,率先嘲谑开口,“还是你有手段啊,才几日不见,竟爬到?殿下床上去了。”
怀七面无表情,一双黑眸冷冷扫过李令,犹如在青州山上一般。
李令瞧他这个眼神?就心?间来气?,装什么高傲,武功再厉害又?如何,如今不还是个废物,还是他的手下败将。
心?间有了底气?,李令说话也肆无忌惮,“怎么,男宠做不下去,准备来当侍卫了,但你得知道,近侍队可不是什么废物都要。”
他说着走到?怀七身旁,就在最后一句落下的瞬间,掌心?握拳狠狠朝对方腰胯袭去。
本以?为怀七会始料不及,可男人闪身很快。
心?下有了思量,李令扫过男人**,继续嘲道:“反应挺快啊,还以?为被玩废了呢。”
怀七未被激怒,他目光落在李令面上,语气?冷淡,“既是操练,不该站在这里一直废话吧。”
没想到?怀七还敢出?言不逊,李令冷笑,指着角落里的柴火垛道:“近卫队不养闲人,你去把那堆柴劈了。”
听闻李令的话,周围几个凑热闹靠过来的侍卫纷纷憋笑,那是属于杂役的活,如今指派给一个男宠干,这不是赤裸裸的羞辱吗。
“李哥,人家可是伺候殿下的,你不怕他晚上对殿下吹耳旁风。”有人笑着开口。
“就是,看这小子也没干过粗活,扛得动柴火吗。”
很快有人迎合,他们都是李令手下的人,难得碰见这么新鲜的事,都没忍住多说笑几句。
怀七不似他们生了一身粗壮的腱子肉,他的长相?与身段很容易让人忽视他遮在衣衫下的肌肉,且经过陶锦这段时间的有心?装扮,如今的怀七一眼瞧去,确实很像个伺候人的小白脸。
李令见越说越离谱,也怕事情闹大,厉声呵斥道:“怎么,你们谁没劈过柴,既然来了老子的地盘,那就得听老子指挥!”
操练侍卫,从锻炼力量开始很合理,就是不知怀七劈完这堆柴火,晚上还有没有力气?伺候殿下了。
第36章 第 36 章
听着周围人不怀好意的戏谑, 怀七一言未发,径直走向那堆柴火。
未曾犹豫,男人将衣摆撕下?一段, 在缠着绷带的右手上?又束一道,这样比较好借力, 不会带来太多痛感。
怀七下?意识将所有?对?待都当?做长公?主的授意,包括李令这些?人的嘲弄。
他不知?昨夜长公?主有?没有?察觉他的意图,但那支金簪在今晨被女人还给他,此刻正放在衣襟内, 与肌肤贴在一处。
他不能再弄丢了。
劈柴对?暗卫来说不算什么, 他生的卑贱, 从?小就是干粗活长大的,除了训练以外, 劈柴挑水, 洗衣做饭, 就连衣裳破洞也会自己缝补。
拎起斧子, 试过一两个后,怀七劈柴的动作熟练且速度。
李令将下?属赶走,自己寻了把?椅子坐在阴影处监工。
虽已入秋,可正午的太阳仍旧毒辣,何况是这种力气活,汗水顺着男人下?颚流下?, 不过一上?午, 衣衫便被汗水打湿。
眯了一觉的李令打着哈欠起身,看着那堆被劈完的柴, 只让他再快些?。
他与怀七近身交过手,知?道这人以前也是练家子, 这种力气活对?他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是一时无事,不代表一日无事,一个内力尽失的废物,劈一天柴如何也累瘫了。
原本?的劈柴工是位憨厚老实的大叔,午时还好心的帮怀七端来饭菜,心叹这小伙子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被发配到这里做这苦差事,还被侍卫长亲自盯着。
“小兄弟,喝点?水吧。”
“多谢。”怀七放下?斧子,撩起衣摆擦过脸上?的汗,将整壶水一饮而?尽。
大叔看了看太阳,又看着怀七捂得严实的衣襟,忍不住劝道:“小兄弟,你要是热了便赤膊干活,这块是校场,不会有?小丫头过来的。”
他见怀七年轻,生的也好,便以为是羞于让府内的侍女们瞧见,可这么捂一天怕是要中暑。
听见这句,怀七的手顿住一瞬,反而?靠在阴凉处的李令嗤笑一声,意味深长地开口。
“叔啊,你就不用担心他了,他身份金贵着呢,一般人可看不了。”
大叔不敢惹李令,嗫喏着没再开口,只是偶尔帮怀七接点?水。
怀七以前在训练时,赤着上?身训练或干活是常有?的事,队伍里都是男人,并不担心什么。
可是现在,他胸前挂着长公?主留下?的吊坠,被咬玩至红/肿破皮,方才干活时磨的生疼,如今只怕更加严重,他怎能在外人面前展示这些?。
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直到日落西?山,那柴火垛的高?度才消减下?去?,大叔连连道谢,那本?是他两日活计,现如今都被怀七干完,他明日也能清闲些?。
放下?斧子时,怀七隐在衣衫下?的右手轻颤,李令这才站起身,扔下?一句便离开。
“明日卯时,准点?来校场。”
长公?主未在寝殿,宫人将怀七打发了回去?。
怀七一滞,心间竟感到轻松,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挑水来冲洗身子。
弯腰劈柴整日,衣衫不断摩擦,那处果然更严重了,连碰一下?都疼,红月与蝴蝶在烛光摇曳中闪烁,他不愿多看一眼。
不同与小姐赏他的小钉,坠链时刻都有?一丝拉扯感,在动作幅度大时异样感更为明显。
这两枚坠链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的身份,一个长公?主一时取乐的玩物。
刻意避开视线,怀七拆下?右手绷带时,掌上?已然勒出红痕,目光落在腕上?伤疤处,他动作逐渐缓慢,然后停下?,就这么安静的瞧着。
庭院落叶沙沙作响,晚风贴着门缝钻进来,吹到怀七身上?。
京中天气开始转凉了,青州怕是又要落雪了。
青州的冬很长,很难挨,怀七最初对?冬日并无感觉,后来他厌恶冬日。
小姐体?弱畏寒,每逢冬日总爱生病。
她甚至就死在青州初雪那日。
怀七此生都不能忘记小姐走前的最后一句,她说她有?些?冷,可当?时屋里地龙烧的正旺,行走的人额角有?汗,小姐还是冷,她一直缩在他怀里,身躯单薄,指尖冰冷。
小姐走在他怀里。
他明明拼命运转内力,可如何也捂不热小姐,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脸色逐渐青白,身躯僵硬冰冷。
后来萧束祭奠小姐时见过他,也问过一次,当?初为何疯了一样搂住小姐的尸体?不愿松手。
其实没有?别的原因,怀七当?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只是让小姐暖和一些?,再暖和一些?。
黄泉路冷,他恨自己无能为力,不能随小姐一路。
还有一月便是小姐忌辰,他却被困在京城,无法回到小姐身旁。
整整五年了,距离长明灯熄灭也有?两年,若世上?真有?轮回,小姐现在是否已经投胎转世。饮下?忘川水,不会记得前世纠葛,那是小姐新的一生。
在寺庙供奉长明灯的那三年,怀七曾听其他香客说过,若是生前善缘多,祭奠之物多,来世便会投胎富贵人家,无灾无忧度过一生。
于是怀七默默将多年攒的银两皆换成供奉祭奠之物,他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他只求一件事。
求小姐来世长命百岁,富贵无忧。
陶锦今夜未召怀七侍寝,离秋狩日子愈近,需她处理的事也愈发多起来,不能日日逗弄小狗取乐了。
翌日,天际尚才蒙蒙亮,怀七已候在校场。
此地处于公?主府外围,距离街道不过隔着一道矮墙,怀七目光扫过,脑中已大概有?了公?主府一半的地形图。
怀七今日依旧被安排了杂活,收拾木桩。一连几日,他干的都是力气活,和操练侍卫这事没半点?关系。
看着大早上?仍准时出现的怀七,李令忍不住暗骂了句,几日苦力差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累趴下?,可怀七不仅能爬起来,他干活还比寻常杂役快多了,和没累到似的。
李令吹了哨子,待整个训练场的几十号兄弟围过来,他盯着怀七道:“今日操练,兄弟们给你松松筋骨,开开眼界。”
侍卫操练,除了日常训练方阵外,自然是两两对?擂。
旁侧便是一排武器架,上?面挂着长枪,李令走到他身旁,“别说兄弟们欺负你,武器你先挑。”
怀七并非只会用匕首,暗卫必须精通数种武器,只有?融会贯通每一种,才能在日后对?战时,最快的破解对?方的招式,匕首只是最方便藏匿的一种。
长枪,他许久未用过了。
怀七随手拿起一杆,左手掂量了一下?重量。
还好。
李令随手指向一人,“你,挑个一样的,和他对?练。”
那人得令走出来,下?盘扎实,身材魁梧,周遭人将场地让出,没人再去?干别的,皆都想看看这场对?弈的结果。
他们也很好奇,殿下?这位男宠到底有?几分实力。
不拼内力,只是单纯拼枪法。
*
今日月苑照例开课。
自周秋离开后,便没人再敢找怀七的麻烦,心知?低估了那男人在殿下?心里的位置,还有?人起了结交攀附的心思。
奈何连着几日都未见到人,那男宠的行踪莫测,偶尔在月苑聚在一处时,也都是冷冰冰不理人,话?题从?不参与一句。
他们一边在心底嗤他傲气,一边又忍不住想知?道,怀七到底是靠什么留住殿下?宠爱的。
竹云也有?几日未被召见,猜到自己许是又被厌弃,他只好同从?前一样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对?别人的嘲讽也不曾理会。
“珍惜留在府内的时间吧,听闻许大人又为殿下?物色了一批新人,正养在外院教导规矩呢。”有?人叹息。
他们的入府时间虽不长,却也知?道不得宠爱便要离府的事实,听见那人说的话?,一直闷头做事的竹云动作停滞,又继续。
“新人?不会都是那种冷傲性子的吧,殿下?的口味何时变了。”
几人只是发发牢骚而?已,竹云未曾插话?,直到午膳后,他借口去?医馆看病,给侍卫塞了银两后悄悄离开,朝着前院走去?。
一路快步行走,拐过那条长廊时,竹云心头一沉,想离开已经来不及。
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低声问好,“许大人。”
许少良站在竹云身前,“殿下?不在府内,你做什么去?。”
竹云垂目,“许大人,我并未在寻殿下?,是近来有?些?风寒,想去?医馆抓些?药吃。”
似在判定他话?中真假,许少良审视着竹云,好一会才开口,“医馆在西?侧,你走错方向了。”
竹云啊了一声,似才反应过来一样,左右瞧了瞧,神情一片茫然,“谢谢许大人提醒,我不经常来外院,无意弄混了方向。”
“若是无事,我便先离开了。”说罢,竹云轻咳两声,不似作假。
幽幽盯着竹云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许少良这才收回视线,转身回到关着阿杳的房间,关紧房门。
“我说的你可记住了?”
阿杳带着面具,眨了眨眼,点?头应是。
许少良从?怀里拿出个本?子,“记下?这些?习惯,你会用得到的。”
从?阿杳的屋子离开后,许少良径直行到医馆。阖府上?下?,无论大小疾病,只要来医馆诊治必须登记在册。
一刻钟前,竹云来过医馆,并且症状记载确实是风寒,许少良看着病案册,良久才放下?。
医馆大夫道:“许大人,可有?其他事?”
许少良思索片刻,要了怀七的病案册,可是大夫却面露难色。
“怎么。”许少良面色冷下?来。
“许大人,不是我不给您,而?是怀七的病案册不在医馆。”
“在何处?”
大夫心底叹气,“在殿下?处。”
怀七的病情由李还一人负责,病案册也并未放置在医馆,其中原因无人知?晓,也不配知?晓。
许少良听闻,眼眸晦暗一闪而?过,什么也没说。
今日天气寒凉,竹云从?医馆出来后,手中拎着药包,他未回到月苑,而?是径直穿过一条小路,仍朝着方才撞见许少良的地方跑去?。
许少良将人藏的太深,竹云寻了两圈都未发现什么新男宠,眼瞧着人越来越多,他不欲打草惊蛇,只低头匆匆离开。
竹云行的急,经过校场时瞥见一个熟悉身影,不由停下?脚步,只见那男人一身黑衣窄袖,手持长枪,一个转身便将身前壮汉撂倒。
竟是怀七。
他看了一会儿,暗暗惊于此人身手。怪不得殿下?要将人锁起来,府内侍卫竟然都不敌他。
竹云敛起视线离开,只是今日不知?怎么了,竟在回月苑的路上?迎面撞上?长公?主。
“奴见过殿下?。”竹云急忙跪身行礼。
扫过竹云手中药包,陶锦随口道:“做什么去?。”
竹云如实道来,停了几瞬又开口,语气藏着一丝试探,“殿下?,奴回来时还在校场看见了怀七公?子。”
殿下?不是很宠爱怀七吗,为何会把?人扔到侍卫堆里去?,莫非是失宠了吗,竹云忍不住猜测。
听闻此话?,陶锦扫过身前人,“本?宫正要去?校场。”
半路带上?竹云,陶锦朝着侍卫训练的场地过去?,算算也有?七八日未见过怀七了,也不知?他练的如何。
一路上?,竹云默然跟在殿下?身旁,只是路过外院时,又忍不住抬头瞧去?,殊不知?自认为隐秘的小动作早被殿下?瞧在眼中。
*
汗水顺着脸颊流淌,汇聚在下?颚,又滴在沙地上?,怀七撑着长枪站起身,目光冷肃,神情端凝。
一整日对?擂下?来,已经记不住是第几场,无疑,怀七胜率居高?。只是一群人围一个人操练,怀七难免体?力不支,呼吸也逐渐沉重起来。
就在此时,迎着绚烂残霞,长公?主的身影逐渐出现在校场边缘,身着华服,步摇轻晃。
李令率先发现,面色霎时严肃起来,“卑职见过殿下?。”
乌泱泱的,几十号人一起请安,怀七转过身,隔着人群,长公?主唯独看向他一人。
怀七避开视线,不愿与她对?视,
愈到小姐忌辰,怀七愈是不愿见她一眼,他宁愿日日劈柴挑水,也好过在她身侧一瞬。
瞧见小狗神情,陶锦唇畔浮现笑意,“继续。”
李令立刻明白殿下?的意思,这是让他们继续操练怀七,殿下?亲临,李令摆手让下?属撤离,自己亲自上?阵。
他在怀七手下?吃过的亏,也该找回来了。
李令拿来两柄长剑,扔给怀七一柄,“长枪用一下?午了,该换换样了。”
长枪用左手使?起来不难,可是剑这种东西?就说不准了,何况刀剑无眼。
陶锦落座于阴影处,竹云在旁小心伺候着,她靠在椅背上?看向前方。
沙场之上?,怀七一身黑衣劲装,剑身点?地,秋风拂过那瞬,两人同时动手。
很好,很有?当?年酷哥暗卫的味道。
这应是她第二次见怀七与人动手,第一次是她死那日,那时的怀七杀红了眼,招招狠厉,陶锦飘在最外围,根本?看不清混乱的现场。
如今的怀七,只为她一人表演。
怀七虽左手持剑,可一点?也不显笨拙,没有?太多华丽蹁跹的招式,他出手就是奔着李令命门而?去?,寒光闪动,招招紧逼。
既是操练,双方皆不可使?用内力,点?到为止。
李令本?还收敛着,不想在殿下?面前让她的男宠输的太难看,可是愈于怀七对?照,心底愈发骇然。
近身对?战,纯拼技巧,即便怀七废了一只手,也不是他可以轻敌的。
陶锦忽而?开口,“你可有?话?要对?本?宫说。”
竹云滞住一瞬才发现殿下?是在同自己讲话?,他屏住呼吸垂眸,“奴没有?。”
陶锦凝着竹云,半晌才收回视线,涂着蔻丹的指尖无意识敲着桌面,唇角似笑非笑。
即便竹云掩饰的很好,陶锦依旧发觉他情绪不对?劲。
按照时间线来说,那个毁了长公?主一生的男宠就是这个时候被送到她身旁的,竹云很显然知?道什么,不然他不会如此。
他或许也是小皇帝的人。
陶锦将心思压在心底,面上?只含笑看着身前这幕。
被囚在金笼里的小狗固然脆弱,但眼前执剑的暗卫更令人心动。
很养眼,想啃。
她指尖抵着下?颚,饶有?兴致地观看。
怀七打了整日,李令是初次上?场,在熟悉对?方招式后,他开始步步紧逼。身为侍卫长,在殿下?面前若连一个男宠都打不过,岂不太过丢人。
眼见打斗愈发激烈,陶锦指尖蜷起,身躯下?意识端起。只见银光疾起,剑招倏变,就在那刹那,凛冽西?风吹过,场上?黄沙顷刻将两人身影模糊。
竹云与宫侍忙挡在殿下?身前,未让黄沙沾染殿下?,待风吹过时,场上?胜负已分。
两人执剑互抵在对?方要害,看起来是平手。
陶锦盯着怀七,无言挑眉,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呢。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李令沉着面色看向怀七,咬着牙小声道:“你什么意思!”
怀七未曾理会,奈何刚抬步,寒刃便挡在腿前,李令又压低声音骂道:“你看不起老子吗!”
旁人或许看不出,但方才两人并非平手,而?是怀七让了他一招,提前结束了这场缠斗,这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是赤裸裸的羞辱。他宁愿承认技不如人,也不愿被让一招沦为平手。
“你打不过我。”怀七终于出声,语气平淡。
怀七说的是实话?,纯拼近战,哪怕是同时期的外府暗卫,也鲜少有?人能打过他。五年的时候,也足够怀七熟悉左手持刃。
对?决到最后拼的就是意志力,因长公?主在旁观战,李令急着取胜,心态一急,缺点?弱项便容易暴露出来,而?怀七最擅长隐忍等待。论意志力,他不可能比得过怀七的。
李令气恼无比,可殿下?在旁,他也不好发作。
怀七垂眼,其实还有?一个缘由,他不愿回想。
就在方才打斗中,剑身险擦过脸颊,他转身避让那瞬,余光瞥见长公?主的坐姿,竟有?一瞬晃神。
小姐以前,也爱那般坐着。
也就是那刻,怀七没了比试的心情。
如今再看那女人,她依旧端着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姿态与小姐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怀七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他怎么能如此亵渎小姐,紧紧攥着剑柄,极力克制着心间冲动。
李令不知?怀七的复杂想法,直白的话?只让他觉得被踩脸羞辱,他恶狠狠盯着怀七,“你明日且等着老子。”
比试已结束,两人朝着长公?主走来。
陶锦扫过怀七手中长剑,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手心朝上?。
怀七蹙眉未动,身旁宫侍也不明其意,竹云眨了眨眼,立刻会意走过去?。
“怀七公?子,殿下?要你的剑。”
剑被交到陶锦手上?,她掂了掂重量,目光落在怀七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发丝凌乱,衣摆沾着泥土,脸颊有?汗与黄沙。
脏兮兮的小狗。
陶锦持剑起身,抬手,剑尖戳在怀七心口。
看见这幕,周围人却纷纷惊愕,互相对?视几眼,不明白殿下?是何意思。是不满意这男宠的表现?竟欲杀了他吗。
剑尖锋锐,她只需稍微用力,寒刃便能穿透男人心脏。
怀七未动,黑瞳冷冷凝着她。
很好,她就喜欢这种感觉。
剑尖一路下?滑,最终抵在腰带处,轻轻拨弄着。在意识到长公?主要干什么后,男人神情骤变,预判了小狗反应的陶锦笑笑,启唇道。
“你敢退一步试试。”女人眼尾眉梢皆是笑意,口中话?语却威胁意味拉满。
愣神间,她抬手。
腰带被挑落在地,男人衣襟大敞四开。
第37章 第 37 章
有风拂过, 吹起怀七衣角,霎时露出大片小麦色的肌肤。
不错,线条看起来更结实流畅了呢。
陶锦满意?地弯弯眼眸, 剑尖顺着怀七腰腹一点点上滑,她?刻意?控制着力度, 未让锋刃划破他身躯。
长公主亵玩男宠,自然无人敢看,周遭人群在怀七衣衫敞开的瞬间便垂头看向地面,唯恐看见些不该看的。
可即便如?此, 周围还是有几十号人, 若有人用余光偷瞥, 便能一览无余。
剑尖缓缓移到男人胸前,挑开最后遮羞的衣襟, 陶锦肆无忌惮地拨弄红月吊坠。
玩了一会儿, 似发现什么, 陶锦不满的轻啧一声, 冰凉剑身贴在怀七下颌。
周围宫侍低头也就罢了,怀七怎么也低头,她?都无法看清男人眼中隐忍神?情?呢,乐趣少了一半。
“抬头。”她?下令道。
怀七并未在第一时间抬头,于?是利刃转移到他裤带,大有他再不听?话便挑断裤带的意?思。
陶锦知道, 怀七抗拒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 他每日都将衣襟裹的很紧,若是襟令长些, 怕是要连喉结都要遮挡住。
他将身上每道痕迹都视为耻辱,不愿让外人窥见一点。
此刻, 面对这种赤裸裸的威胁,男人屈辱地抬起头,瞳光颤动。
落日余晖为怀七镀上一层柔和金芒,即便无人敢抬头,他依旧情?绪紧绷,且厌恨。
陶锦无言勾唇,冰凉剑身拍了拍男人脸颊,似乎在夸赞他是条乖狗。
怀七身上汗津津的,冷风吹过时,肌肤不可抑地泛起层鸡皮疙瘩,但红玉小坠却因?汗水贴在身上,未动分?毫。
陶锦揶揄道:“看来你很喜欢它呢。”
很艳的颜色,剑尖拨动时与残阳交晖,光芒璀璨。
本想就地玩一下小狗,但看着怀七脏兮兮的模样,又?同?个木头人一样杵在那里?,顿时失了兴致,扔下长剑转身离开。
身旁宫侍连忙跟上,李令与那群侍卫这才看向怀七,只见男人同?见不得?人的姑娘一般拢起衣衫,沉默捡起地上腰带,这才抬步跟上。
*
时隔几日,陶锦再度留了怀七侍寝。
洗去身上脏污汗水,他与寻常一样跪在榻旁。
陶锦瞧他如?此便想笑,刚才在校场时还有些活力,一回到寝殿便死味浓郁,那股不情?愿快要溢出来了。
掰过男人下颚,陶锦道:“自由的滋味如?何?。”
她?可是连着**日未给怀七脚腕上镣铐了,还允他碰些刀剑练手。
烛火跳跃,怀七眸底带着讥讽,说出的话也带着寒意?,“殿下觉得?,奴有自由吗。”
所谓自由,不过是上位者的一场游戏,予他短暂解除枷锁,换来更多奴役与戏弄而已。
陶锦并不气恼,她?觉得?太医说的有道理,怀七心绪郁结,该适当让他远离自己,寻些别的事做。
看看,如?今在外野了几日,说话都有精神?头了,也敢怼她?了。
指腹揉着小狗的唇,陶锦满眼促狭,“这么说,比起这种自由,你更愿意?戴上镣铐,每日跪在床榻等本宫临幸。”
论曲解本意?,她?很有一套的。
怀七失语一瞬,陶锦顺势继续,“既如?此,你往后不必再去干苦力,也算如?了你的愿。”
她?打算令怀七一同?去秋狩,皇家?猎场就在京郊,可秋狩项目众多,足足要待上五日,若是独留怀七一人在府邸,回来时怕是连他的影子都见不到。
陶锦知晓,怀七逃跑的心思可从未断过,给男人自由这几日,他每日从校场离开的时间都会往后错半刻,大概是在计算侍卫巡查的时间地点一类。
这可是怀七的老本职,若叫他发现纰漏,说不定?真能跑了。
她?点了点床榻,示意?男人上来。
怀七望着她?的手,停顿几瞬才抬膝行来。
当初只用过一次便收起的止咬器被重?新拿出,陶锦亲自调到最紧,看着他轻颤的睫羽,忍不住俯身吻了一下。
很好看啊。
陶锦心间愈发满意?,酷哥配止咬器,瞧着便令人赏心悦目。
怀七左手也有层薄茧,干了几日的活,此刻磨得?有些红肿。陶锦指尖轻轻刮过,带起一阵酥麻痒意?,又?翻出一罐药膏令他自己涂上。
怀七虚握瓷瓶,止咬器遮住他大半面容,只能瞧见他垂下的眼睫,沉默半晌才挖出药膏,却迟迟没有涂。
“涂啊。”陶锦催促,不理解他在犹豫什么。
男人呼吸粗重?,极力压抑着情?绪,才挖出药膏朝后涂去。
陶锦愣住,下意识去拉住他手腕,“你往哪涂?”
她?动作急快,身子往前倾去,一只手去阻止,另一个手欲按怀七肩上。这个动作原本很正常,她?会顺利阻拦怀七的动作,然后靠在他怀里?。
唯一不顺利的是,男人躲开了。他宁愿她?扑空栽在床上,也不愿意?被借力扶一下。
指尖落空那瞬陶锦便察觉他意?图,可她?怎么能给怀七看乐子的机会,电光石火间,她?狠扯一把?男人手腕,栽下去的同时勾住对方脖颈,确保他再躲不开。
她?强压着怀七做肉垫,任由自己跌他怀里?。
“唔”
一声短促闷哼溢出,陶锦撑着男人腹肌起身,本想先教训小狗一下,又?在触到那抹微凸的伤疤时顿住。
一道贯腹而过的伤口,是她?死那日怀七留下来的。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很多,她?几乎快忘了这道伤口。
陶锦抬膝压住对方,指腹摩挲着这道伤疤,时间淡化了疤痕颜色,正观察着,男人抬起的手掌遮住腹部,眉宇紧蹙。
他如?今无法言语,但从神?情?判断,他极为厌恶她?触碰这道疤。
陶锦来了兴致。
他愈是抗拒什么,她?愈想施与什么。
“让本宫猜猜,这道疤怎么来的。”她?扯开怀七的手,强行触到伤疤,“为你那前主子留下的,是不是。”
怀七未答,绷紧的肌肉暴露了他的心思。
陶锦笑着威胁,“有什么可遮掩的,本宫大可以再给你补一刀,让新疤盖住旧疤。”
怀七指上药膏因?她?的举动蹭掉大半,于?是她?又?好心挖了些放在男人掌心,戏谑开口。
“你倒是迫不及待,可惜这药膏是本宫赐你涂手的。”
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事。
男人眼眶张大,他似乎有些难堪,可最终也只能沉默将药膏涂在掌心。
怀七胸前也有一处刮伤,是因?这几天他一直将那金簪贴身放着,簪面并不平缓,上面还镶嵌了珠宝,做工时难免会刮蹭胸口。
蹭破的地方恰好是那处绯色蝴蝶烙印的下方,与烙痕交叠边缘,看起来很像蝴蝶振翅穿过血肉,从心口飞出的模样。
陶锦指腹按在蝴蝶烙印上,感受着男人的心跳,她?继续着。
她?俯下身,却发现怀七经过几天糙养,好不容易白回一点的肤色又?黑了。一看就是偷懒了,根本没有天天敷玉脂。
最后,怀七紧紧阖眸,被玉脂染湿的睫翼不断颤着。
*
翌日清晨,李还照例来问晨脉。
所幸殿下身体康健,轮到怀七时,神?情?顿时有些为难。
陶锦一夜都不曾给怀七摘去止咬器,他大半面容都被遮挡住,根本无法看清面色如?何?。
李还犹豫着开口,“殿下,这……”
“摘下吧。”欣赏了一晚上,陶锦终于?松口。
有宫侍帮怀七将止咬器解开,男人的唇旁和颊侧被勒出三道交叠的深红印子,含了一夜珍珠的口尚不能合拢,唇角有晶莹口涎淌下,怀七喘着气,眼眸只看向地面。
这幅模样简直太糟糕了。
陶锦盯着怀七的脸,眼眸眯了眯。
待洗漱后,怀七的模样才算正常些,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李还奉殿下之令为其?诊治,相比两个月前,怀七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脉象沉稳有力,敷了两月的膏药,他右手也不会时刻疼痛。
只是李还看了怀七一眼,心中叹气。
他心病始终未好。
陶锦下颚微抬,屏退众人,独留了李还一人。
“他情?况如?何?。”
李还不敢隐瞒,全盘托出。
心病。陶锦无声重?复了句,只说自己知道了。
别人的心病她?不知晓,但是怀七的心病最好医,良药就是她?自己。
药到病除,绝对有效。
如?今怀七只要身体养好就行,她?可不想要一只病恹恹的小狗。陶锦一直觉得?,若真的要给怀七安排个狗塑,那狼犬当之无愧。
没有多高贵的出身,从出生起血脉里?就流淌着看家?护院的忠诚,警惕性与战斗力都极其?强悍。对外人呲牙狠厉,对主人只会疯狂摇尾巴,不挑食,不容易生病,偶尔还会嘤嘤撒娇。
当然,怀七肯定?不会撒娇,他只符合前半段的描述。
至于?何?时为怀七治好心病,陶锦目光看向窗外萧瑟秋景,指尖滑过茶盏,脑中不由想到一件事。
她?的忌日要到了啊。
怀七会如?何?怀念她?呢,会说想她?吗。若是在那日欺负他,他会恨的流泪吗,或者做出些别的反应。
要不故意?制造些情?况刺激他一下,要不然傻兮兮的小狗还察觉不到端倪,正思索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殿下。”许少良放轻脚步来到身旁。
李还见此便行礼退下,准备为怀七诊治去。
陶锦敛起思绪,抬目瞧着身前人,她?有几日未见过许少良了,他忙着清点去秋狩的物?资,下人也说经常寻不到他。
“何?事。”她?道。
“物?品已清点好,属下来是想问,殿下今年要带几位公子随侍。”
每年秋狩长公主都会带几位男宠与乐师在身侧,今年也不会例外。
陶锦随口道了几个名字,最后又?慢声补充,“怀七与竹云也记上。”
许少良执笔之手一顿,浅声开口,“殿下不是已将怀七公子遣到侍卫队,如?今再令他作为男宠随侍,怕是会惹来流言,若要他随行,不如?继续放在近卫队。”
“怎么。”陶锦睨着许少良,凤眸微挑,“本宫要带谁去,是何?身份,还需你来抉择吗。”
许少良脸色一变,顿时跪下,“属下绝无此意?。”
盯着许少良半晌,陶锦才令他起身离开。
不怕别的男宠惹来流言蜚语,偏偏卡在怀七身上,想起方才许少良的神?情?,陶锦挑了挑眉,只觉得?好笑。
作为近卫跟随,自然没有作为男宠跟随亲近,许少良看起来很急啊,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吗。
从重?生那天起,陶锦就知道她?后院很多男宠都是小皇帝的眼线,她?一开始没有怀疑过许少良,这个男人看起来太过正常,仿佛真是公主府内一个勤勤恳恳的管家?。
但众所周知,在小说世界里?,这种一眼白切白的人设都会策反。
竹云与许少良,想着这两个名字,陶锦打了个指。
两个黑衣身影降落在寝殿,听?完殿下的指令,又?悄无声息离开,仿佛从未出现过。
暗卫这种东西,青州郡主有,没道理长公主没有。
*
偏房内。
李还铺开针袋,为了防止怀七再神?不知鬼不觉偷针,他特意?让药童在旁边盯着,取了特定?的数量后立刻收起。
过了敷药的阶段,可以开始针灸医治了,李还令药童按住怀七右手,口中道:“或许有些疼,莫要躲。”
未等怀七应答,李还便开始施针,酥麻中夹杂着痛意?,并非是以往痛到窒息的折磨,但也并不好受。
是一种新的惩罚吗,怀七看着腕上银针,并不能确定?那位长公主喜怒无常的心思。
他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在日益变好,因?为长公主在辱他时很是嫌弃,她?说她?不喜欢短命鬼,怕他会受不住折腾死在她?榻上,沾染晦气。
可她?带给他的,远比杀他一万次还要痛苦难忍。轻飘飘的几句话,便能拆掉他所有人格与尊严。
李还施完最后一根针,见怀七的面色有些苍白,顺口安慰道:“筋脉不易续,疼痛是正常的,你且忍忍,两刻钟后我来收针。”
听?闻此话,怀七蓦地抬眸,甚至怀疑自己听?错,语气疑惑,“你在为我续筋脉?”
“自然。”李还点头。
见他神?情?难以置信,李还奇怪道:“殿下有令,为你医治右手,你不知吗。”
怀七确实不知,他脱口询问,“为何??”
李还愣了一瞬,心道你与殿下床榻上的事,他一个太医怎么知晓,可嘴上还是道:“自是殿下仁善,不忍看你受苦痛折磨。”
听?见这句,怀七没有回答,漆黑眼瞳望着门扇处。
她?若仁善,那世上便没有恶人。
顺着黛色裙角轻晃,陶锦的身影徐徐走出,迎着怀七的视线,她?停在桌案旁,目光落在怀七手腕处时还扯了扯嘴角。
十几根银针分?布着,瞧着便疼。
“殿下,微臣先行告退。”李还收起针袋,临走前又?数了一遍数量,生怕再少一根。
陶锦坐于?怀七对面,声音含笑,“怎么,感动的说不出话了吗。”
得?知怀七筋脉有恢复的可能,她?今日心情?颇好,可这男人神?情?依旧冰冷,看来她?的举动一点没融化他那颗冰封的心啊。
“本宫对你这般好,你连一句谢字都不曾言,真是令人失望。”
“为何?为我诊治筋脉。”怀七终于?出声,压抑整夜的嗓音沙哑低沉,他似乎还没清醒,连自称都忘记了。
“自然是本宫心疼你。”陶锦抚着蔻丹,目光始终不离怀七面上,“别不识好歹,你打算拿什么来报答本宫。”
怀七呼吸比平日快了些许,似在思索什么,片刻后开口。
“……奴愿报答殿下,殿下若是满意?,可否放奴离开。”
怀七还未忘记长公主曾言,等她?玩够厌了就会放他回青州,他竟然还在痴心妄想。
陶锦听?的想笑,双眸弯了弯,“那要看你想如?何?令本宫满意?。”
小狗口气还挺大,令她?满意?可不是个简单活。
本以为会听?见什么具体的措施,可怀七只是望着她?,黑瞳倒映着她?的容颜,却无一丝感情?。
“如?何?都可以,只要留奴一条命。”
他说的认真,可陶锦却讽笑。
“话别说的太满,本宫既可以为你诊治筋脉,自然也可以让它再废掉。你就不怕本宫哪日不开心,命人挖了你的双眼,割掉你的舌头,再砍了你的四肢放在坛子里?做成人彘吗。”
“可以。”怀七答的毫不犹豫。
陶锦僵住动作,只听?他继续说,“只要殿下肯放奴走。”
只要留他一条命,哪怕残疾瞎哑,他也会爬回青州。
她?不可以。
陶锦转移话题,暗示性道:“五日后便是秋狩,届时你随本宫一同?去,若是表现的好,本宫便考虑考虑。”
到了收针的时辰,李还轻手轻脚进来,看着那十几根银针,陶锦忽而想起当初从怀七身上搜出的那几枚透骨针。
心下一动,她?又?想到一些好玩的。
陶锦未让怀七再去校场,而是留人在殿内伺候,几日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秋狩那日。
秋狩向来规模宏大,公主府外的骑兵侍卫长不见尾,白刃闪光,旌旗蔽日,浩浩荡荡行往郊外猎场。
队伍中央那架奢华马车上,陶锦坐在其?中,跪在身前伺候的人仍是怀七与竹云。
旁的几个男宠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于?他们而言,肯让他们随侍已是荣幸,也不奢望往殿下身前凑,免得?宠幸未讨上,反而被殿下厌弃。
只是当许少良听?见又?是这俩人随侍时,微不可察抿起唇,陶锦余光瞥过,心间仍旧好奇,那冷清琴师何?时能送到她?身前。
剧情?也该往后推了。
马车上,陶锦也后知后觉一件事,她?近来宠幸怀七的次数过多,有些把?男人放在众矢之的。按照原本的剧情?,她?该对每个男宠雨露均沾的。
啧,更需把?怀七放在身边了,要确保男人时刻处于?她?视线范围内,才不会被小皇帝的人杀掉。
轮到她?保护小狗了啊,想起这个身份转换,陶锦便有些恍惚。
第38章 第 38 章
“殿下?。”男人声音扯回?陶锦思绪。
看着?怀七奉来的茶盏, 她犹豫几?瞬才接。
耳濡目染这么久,月苑又?学习过几?次,怀七已经懂得沏茶的基本技巧, 至少不会拿着?滚烫的热茶往她身前奉了。
还?是学乖了。
马车行驶的很慢,怀七垂着?眉眼, 一副恭顺安静的模样,与前段时?日?不屈的模样大相径庭,惹得竹云偷偷瞥了他好几?眼。
这是忽然转了性,还?是被殿下?磨平了棱角, 显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竹云靠在殿下?腿侧, 为其揉捏放松着?, 怀七跪在一旁,想起?女人的承诺, 还?是违背本心服侍着?她。
目光看向案桌上的糕点盒, 怀七沉默抬手将盒盖打?开, 却在端出糕点时?僵住动作?。
桃花酥与云片糕。
怀七太?熟悉这两样糕点, 两种皆是小姐生前爱吃的,以前在王府时?,小姐便常常遣他出去买。
小姐爱吃城南的糕点铺,可?那家向来生意兴隆,经常排起?长队也?买不到,更不接受预定。
彼时?怀七排在队伍末尾, 不能空手而归, 他只得换了一家糕点铺购买,小姐虽没说什么, 却只吃了半块桃花酥便放下?,再没动过。
怀七将这一切看在眼底, 只觉得是自?己的错,是他未买到小姐喜欢的口味。
半夜三更,他来到那家糕点铺,将熟睡的掌柜的揪去厨房,冰冷匕首抵在男人脖颈上,逼他再做一盒糕点。
掌柜吓得心惊胆颤,全程抖着?手,在怀七的监视下?蒸好糕点,只求饶他一命。
看着?刚出锅的糕点,怀七扔下?银两,迎着?天际第一缕阳光,他将点心带回?王府,充做小姐的早餐。
小姐很爱吃,每样都吃了两块,还?是小云强将糕点端走的,说吃多了会积食。
彼时?小姐弯弯杏眸看向他,指了指糕点,全都赏给他吃了。
怀七吃不出糕点的好坏,入口都是差不多的甜味,实在尝不出区别来,可?在小姐问时?,他还?是说好吃。
小姐赏赐,自?然是好吃的。
威胁一个糕点铺子的掌柜虽令人不齿,但无比好用。怀七每次都将银钱提前付过,让掌柜关店前为他做好糕点,他天光乍破时?来取。
小姐也?尝过别的糕点,但是兜兜转转,还?是最喜欢桃花酥与云片糕。
怎会如此巧。
怀七压下?心间泛起?的情?绪,他下?意识按照小姐生前的习惯,将桃花酥从花瓣处分开,又?将云片糕淋上桂花蜂蜜。
直到端起?小碟瞧见长公主的瞬间,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小姐身旁,他手中糕点是要喂给长公主的。
纵有千般不愿,怀七还?是强逼着?自?己,镶玉银叉挑起?糕点,送到女人唇角。
“殿下?。”他压低声音开口。
从头到尾,陶锦都安静观察着?怀七,看着?他恍惚陷入旧日?情?绪,又?看着?他忍辱负重来到她身边,语气是藏不住的苦涩。
她启唇含入糕点,慢嚼细咽,这两样糕点并非她刻意准备,单纯凑巧而已,怀七的反应还?是挺有意思的。
待用清茶漱口后,她颔首,“赏你了。”
竹云也?得了一份,他倒是吃的很快,只有怀七端着?糕点迟迟未动,后来一块一块送入口中,味如嚼蜡。
陶锦明知故问,“不过一个糕点,做何吃的苦大仇深,本宫又?未给你下?毒。”
喉结缓慢滚动,怀七咽下?最后一口,放下?银碟道,“奴不饿。”
和以前一样,他吃不出区别,天下?的糕点味道在他口中味道都差不多。
如今小姐尸身孤零零在青州,坟前久未有人祭拜,怕是生了杂草,而他坐在香车宝马上,吃着?小姐生前最爱的糕点,实在讽刺心痛。
陶锦未饶过他,她俯身将那盒糕点推到怀七身前,指尖敲了敲,“不饿也?都吃掉。”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既然怀念,那就多吃些糕点想她吧。
盒内恰好剩下?七块糕点,怀七一口口嚼着?,只觉得苦不可?言。很苦,即便淋了蜂蜜,也?没有当年小姐赏赐给他的甜。
*
车马行的慢,抵达猎场时?,天色已晚,举目星月高?悬,林间是火把连成的焰道,场景颇为壮观。
接引的将领来迎,低声道:“殿下?,时?辰已晚,先行休息吧。”
陶锦正有此意,她行到临时?搭建的帐内,目光看向远方更盛的火焰,那是小皇帝的帐。她一贯来的迟,小皇帝昨夜便到了,甚至白日?已经举办过秋祭。
深秋露重,何况是在山林,即使帘子厚重,也难得觉得寒凉。
陶锦看向床榻,直言道:“脱衣服上去,替本宫暖床。”
身旁宫侍对长公主的话已见怪不怪,轻手轻脚退出帐子,独留殿下?与怀七公子在帐内,还?贴心备了香膏。
怀七褪去外衫,只留一条遮羞的亵裤,在长公主的注视下?躺在锦被里,同个器具一样,他不被允许有羞耻心。
直到长公主洗漱后坐在榻旁,怀七才敛起?视线欲起?身离开,结果刚站起?身,腰身银链便被勾住,女人掌心往下?,直到落在他臀上。
“本宫允你走了吗。”
既是暖床,自?然要暖一晚上,哪有半路离开的道理。
扯着?腰间耻链,怀七不适地蹙起?眉,似被勒的不舒服,只得重新膝行到榻上,腰腹微微躬起?。
陶锦注意到,目光扫过银锁,想着?要不给他解开好了。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她刚欲起?身,很快又?止住动作?。
她发现一件很要命的事,那就是,她好像把贞/操锁的钥匙弄丢了。
当初在刑室玩完小狗便忘记钥匙一事,这都几?个月了,也?无人将钥匙送到她手上,想来确实是丢了。
目光紧紧凝着?银锁,见男人嫌恶地别过身,陶锦才默默移开视线,心底难得对小狗生出一丝愧疚。
没事,到时?候寻个旁的东西撬开便好了,暗卫应会给自?己开锁的。
心底自?我安慰完,陶锦掀开锦被。
怀七似乎天生比旁人体温高?,摸起?来总是热的,温热的躯体躺在身旁,陶锦如前世一般,自?顾自?寻的寻了个舒服位置窝在他怀里,掌心顺着?腹肌一路摸索到胸膛之上,拨弄玩着?。
感受着?变化,陶锦轻声开口,“你也?真是奇怪,本宫锦衣玉食的养着?你,为何偏执着?回?山沟里呆着?,就算你守灵一生,她在九泉之下?也?不知晓,白用功而已。”
与平日?不同,她语气难得未带着?嘲弄,似乎只是一场普通的对话。
男人胸膛起?伏的程度加深,压抑着?喘/息道:“我与小姐有誓。”
陶锦不甚在意,“一句话而已,随时?可?以毁去,她已经死了,不会知道的。”
“既已立誓,便该以命守护。”
他的余生,只为小姐而存。
陶锦垂下?眼睫,掌心仔细感受着?,与他平静的语气不符,他心脏跳的很快。她移到旁侧捏了捏,手下?力道很重,怀七抿唇隐忍,不愿出声。
舟车劳顿,陶锦未做更过分的,只是玩了会儿捏捏玩具便沉沉睡去。
怀七未入眠,眸光落在门帐处。
方才下?马车时?,他匆匆几?眼将附近的地势记在心底,此处唯有长公主所居的一间大帐,周围的帐子住的是随侍,杂役和其他人应住在更远的地方。
人多眼杂的时?候,往往最易制造混乱,逃跑的几?率也?大。
三日?后便是小姐忌辰,恰好是归程前,身为长公主,她应有许多事物要忙。
怀七知道自?己跑不掉,他只是想抽出时?间独身陪小姐一会,哪怕只是一小会儿。就算被逮到后惩罚再狠也?无谓。
他真的很想陪小姐待一会儿。
怀中女人呼吸轻浅,温热吐息打?在手臂上。
小姐以前也?总爱搂住他腰身睡觉,单薄的身子缩在怀里,怀七只敢虚虚搂着?,目光一遍遍勾勒着?小姐的轮廓,贪婪恋慕,怎么看都看不够。
后来小姐倏而睁眼,打?趣的看向他,原是他看的太?入神,未注意小姐早已醒来。
那时?怀七狼狈别开脸,脖颈与耳根臊的通红,他私窥小姐,小姐却并不恼,反而更凑近他怀里,猫儿一般转了个身继续睡去。
“想看便看,我不罚你。”小姐枕着?他的手臂,掌搭在他腰身上,声音温柔,眸中似有星辰闪烁。
也?是在那个瞬间,怀七听见心间有什么碎裂,爱意的萌芽挣破血肉,随着?每一次心跳疯狂抽芽,无法克制,直到将他吞噬。
他喜欢上了他的主子。
这是死罪,但他甘之如饴。
思绪回?到如今,怀七欲抽开手臂,可?是长公主似意识到,睡梦中也?牢牢桎梏着?他腰身,不放他离开一点。
过分熟悉的姿势,只令人无端生厌,自?从校场那次恍惚后,怀七便陷入一种自?我厌弃的状态。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长公主的身上看到一些小姐曾经的习惯,叩指、睡姿……她怎配与小姐有相同的习惯!
怀七阖上眼眸,疯狂压抑着?心间的情?绪。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长公主是否真的打?算放他离开,她总是眉眼含笑说出那些话,似逗弄着?猎物的猫儿,予他希望,又?让他幻灭。
但他除了相信,别无他法。
*
夜深人静,几?处火光熄灭,许少良从休息的帐内走出,放轻脚步一路行到乐师们休息的帐前。
月色下?,早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年候在原地。
“曲目练的如何?”许少良低声问。
阿杳点头,当即便要给许少良展示一下?,后者连忙制止,寂静夜里,他若吵醒旁人该如何。
又?嘱咐一遍事宜,就在许少良离开前,阿杳冷不丁开口,“你为何笃定,殿下?会宠爱我。”
就在阿杳进公主府后,便被看管起?来,许少良偶尔会来看他,让他改掉一些生活习惯,甚至逼他仿照一种字体练字。
他们似乎要将他改变成另一个人。
阿杳抗争过,可?是许少良说,只要按照他说的做,他便会帮自?己寻回?戏班子的家人们。
若是不听,便只有死路一条。
阿杳想活着?,更想寻回?戏班子的人,所以他只能同意。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许少良是让他争宠,他要自?己成为殿下?最喜欢的男宠。
阿杳未见过长公主,可?这段时?日?住在府邸,也?听说不少传闻,那位长公主殿下?美艳且薄情?,她有许多男宠,各个风情?万种。
阿杳不知道,为何许少良笃定他能得宠。
听闻此话,许少良看向阿杳,“旁的事你无需过问,你若想寻回?戏班子,便一步步按照我说的做。”
“我已按照你说的做,你如何能保证帮我寻回?家人。”说着?不熟悉的官话,阿杳慢吞吞追问。
他在边疆苦寻许久都未寻到踪迹,许少良人在京城,怎可?能对边境的事了如指掌,阿杳慢半拍的脑子后知后觉,这人可?能只是在框他。
许少良早有准备,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
玉佩陈旧磕碰,也?并不值钱,阿杳却在看见它的一瞬间红了眼眶,那是戏班子班主的玉佩,对阿杳来说更是至亲。
许少良转身离开,独留阿杳在月色下?抱着?玉佩啜泣。
*
翌日?清晨,陶锦是被帐外响动吵醒的,她半眯眼眸,抬目便见一双异样清醒的黑眸盯着?她。
“你一夜没睡?”她出声问,嗓音是刚睡醒的慵懒倦意。
怀七别开视线,只说自?己睡过了。腰身得到自?由?的那刻,男人翻身下?地,捡起?衣服便欲穿上。
“等等。”陶锦出声阻止,指尖指向桌上备好的衣裳,“穿那套。”
既马上到了忌日?,也?该全方位怀念一下?。
那是她特意给怀七准备的,熟悉的黑衣窄袖,和当年的暗卫穿着?相差无几?。但衣料显然更好,尺寸也?是按照他现在的身段量身定做,更衬得男人身姿英挺似剑。
看着?熟悉的暗卫风味,陶锦依旧想啃。
生活枯燥乏味,时?刻装扮暗卫。
出去时?,围猎场上传来阵阵欢呼声,陶锦顺着?瞧过去,有女侍解释,今晨有位武将在河畔听见鹿鸣,便率领手下?包抄,一路追到下?游才将这头鹿围猎,得了今日?头彩。
围猎场设了高?台观赏,陶锦行到阶前时?,脚步不由?慢下?来,目光看向那位正与朝臣言谈的小皇帝,荣衡。
她慢步踏上台阶,脑中回?想着?与小皇帝有关的剧情?,无一是些正面词汇,他是原书男女主千挑万选出的,诚然会是一位勤政爱民的仁君。
身着?明黄的少年转过身,瞧见是她过来,甚至抬步来迎。
“皇姐。”
身后大臣俯身行礼,待他们离开后,小皇帝才又?开口,双眸赤诚,“皇姐的身体可?好些了?”
眼眸扫过身前少年,陶锦勾了勾唇,只说自?己好多了。
小皇帝似松了口气,“上次皇姐未来宫宴,朕还?担忧皇姐可?是身子不适,既皇姐无恙,朕便放心了。”
简单寒暄两句,长公主与小皇帝各自?入座,赏今日?围猎。
怀七站在陶锦身后,他穿着?同侍卫无异,可?是手中却并无佩剑,可?见身份非同寻常。
朝野上下?皆知长公主喜好面首,对于她前些时?日?又?得新宠之事也?有耳闻,此刻许多人的目光落在怀七面上,只觉得长公主又?换了口味。
遵照规定,狩猎场内,无论官职大小,猎到之物均可?自?行处置。
方才发现鹿的武将正是长公主的人,那副硕大的鹿角被摘下?,蒙上红布呈到陶锦身前。
鹿角向来有驱邪祈福的寓意,又?是今日?头彩,自?当被用来孝主表忠。
陶锦收了鹿角,指尖轻叩,许少良刚欲开口,便见身旁女侍走到长公主身旁替她嘉奖将领,他面上一愣,硬是生生咽下?话语,步子亦后退半步。
柳棠,那就是方才那女侍令侍卫将鹿角抬下?,她站在陶锦身侧,手始终搭在剑柄上,无声守护着?。
长公主的后宅都快被小皇帝的人渗透成筛子了,连管家许少良都不对劲,陶锦自?然要培养自?己的人。
柳棠便是心腹之一,幼年被长公主的人收养,一心效忠于长公主一脉,两个月便得殿下?之令在暗中做事,秋狩时?才正式露面。
至于后宅那些男宠则要慢慢清理,动作?大了总会惹人注意。
许少良站在原地,望着?殿下?的背影,眼底情?绪复杂。
秋意渐浓,漫山遍野皆是火红一片,有风吹过林间,簌簌枫叶飘落。
陶锦靠在椅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台下?,直到天色渐晚,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十几?个鲜衣怒马的少年身影出现,勒马扬起?阵阵沙土,身后带着?一长串战利品。
这些人大多都是世家子弟,承蒙家族荫庇,在官场内混个一官半职。台下?声音热闹,队伍末尾出现两个身影,俩人似是相熟,言谈几?句后,其中一位作?揖行礼,朝着?另一侧离去。
陶锦眯了眯眼,作?揖那人正是郑宁,他父亲是当朝右相,能让他行礼之人又?是谁。
目光跟过去,待看清那人身影时?,陶锦瞪大双眸,搭在扶手的掌心紧握,坐起?身,目光紧紧凝着?那人。
怀七敏感察觉到身前女人的举动,黑眸跟着?瞧过去。
是梁栎。
陶锦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对方。
就像是触发NPC才会恢复记忆一样,脑中系统留下?的关于梁栎的记忆逐渐浮现。
梁栎仕途可?谓坦荡,他最初曾为左相门下?弟子,后登新科状元。一年前,因替小皇帝解决水患难题,年纪轻轻便官拜左相,一路顺风顺水,又?明哲保身。
长公主都曾有意招募梁栎,却被他拒绝。
当初她玩笑说让梁栎去当权臣,这男人也?是真争气,竟然能一路升到左相。
官场浮沉五年,男人仍旧一身月白衣裳,端着?温文?尔雅的姿态,独身行于道上,径直朝着?高?台走来。
感受到长公主的情?绪变化,柳棠低声询问,“殿下??”
陶锦敛起?思绪,摇头道无事。
左右梁栎现在不认识她,紧接着?她便意识到不妙。
梁栎认不出她,认得出怀七啊。
思绪间,梁栎已行到台上。
行到长公主身侧时?,他礼节性的问安,结果刚欲开口,在看清长公主身后的男人时?,动作?滞住一瞬,神情?霎变。
陶锦余光瞥向怀七,不意外,男人亦紧蹙着?眉看向梁栎。
好奇怪的修罗场。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纵使他们喜欢的人早已长眠地下?,可?两人之间的目光依旧不善,且彼此都很疑惑。
在郡主离世后,梁栎便未回?过青州,但他知晓怀七未死一事。
本应在青州为郡主守灵之人忽而出现在京城,摇身变成长公主的人,这着?实令梁栎惊讶。
“左相可?有事?”柳棠出声打?破凝固的氛围。
“无事。”梁栎敛起?视线,将惊诧压于心底,面上是一贯的温和笑意,“只是殿下?身边这位侍从,有些像微臣在青州的一位旧识。”
旧识,陶锦忍不住勾起?唇角,“青州旧识,或许就是呢。”
左相曾与青州郡主定下?婚约又?反悔,背信弃义,声名狼藉,此事在京中无人不知,只是碍于种种,无人敢提。
梁栎神情?有一瞬微妙变化,他目光从怀七面上离开,长公主那双勾人凤眸瞧着?他,唇角上扬,耐人寻味。
他并未多言,只是俯身告退。
陶锦这才看向怀七,男人收起?视线,他久在青州,不问世事,也?是今日?才知亦梁栎成了当朝左相。
但那与他何干。
“他便是你前主子曾经那位未婚夫啊。”
陶锦慢悠悠开口,她虽不喜那段姻缘过往,但逗逗小狗还?是挺好玩的。
果然,在听见‘未婚夫’三字时?,怀七立刻冷了神情?。
那种不顾小姐意愿的渣滓,怎配称为小姐的未婚夫,何况婚约早废。
男人低声开口,语气阴冷,“婚约早废,他怎配此称呼。”
陶锦浅笑未言,怀七胆子也?是大,敢在这种场合贬低梁栎,也?不怕被有心之人听到。
但梁栎的出现,说不定能推动这场掉马游戏。
第39章 第 39 章
凉风拂过, 陶锦起?身回了帐内,离开前,梁栎目光还曾落在?怀七身上, 神情若有所思。
帐内,佳肴脍炙摆在?桌案, 在?许少良的安排下,几位舞者与乐师抱琴而入。
中?间?是位面带轻纱的少年,瞳色偏浅,随着指尖轻勾, 音韵颤颤, 冷清琴音荡在?帐内, 令人心旷神怡。
佳酿被斟满,竹云在?旁侍奉, 见长公主已饮了半壶, 口中?不由劝道。
“殿下, 少饮。”
舞者逐渐退下, 琴师指尖勾转,琴音忽而变得如诉如泣,带着股异域音调,听者仿佛置身边塞荒漠,苦寻心上人不得。
咽下盏中?酒,陶锦盯着身前人。
看来剧情里的白月光替身就?是他, 那位令长公主奉上真心, 愿与他隐归田园的琴师。
没?有想象中?惊艳的出场,更没?有惊鸿一瞥的邂逅, 他只被安插成一位普通乐师,那双含着悲伤的眼眸偶尔抬起?, 幽怨情深,无端令人心生怜爱。
竹云亦看向对方,陶锦不动声色观察着,结果发觉两人并非在?对什么暗号,竹云似乎也是初次见这位琴师,充满防备性?的打量。
她挑了挑眉,放下酒盏。
最后一节琴音落下的同时,帘帐被许少良撩起?,一阵冷风袭面,恰巧吹落那琴师半遮的面纱,露出那张精心装扮后的面容,眼眸更是大胆看向陶锦。
很像,足有八分相似。
陶锦在?心底给出评价。
若是喝醉了,光线昏暗,也许真的分不清。
可惜她不是被系统设置好的,她对于面前这位慢半拍拿起?面纱,又匆匆遮面的琴师没?有灵魂一击的宿命感,只有脱离剧情以?外的看热闹心态。
要是给她安排一个和怀七极为相似的替身,她说不定还会恍惚一下。
许少良将手?中?酒盏放下,温声解释:“殿下,这是地下埋了两年的桂花酿,今日才开。”
陶锦未理?,目光仍落在?那少年面上,许少良见此,目光不冷不淡扫过阿杳,挽起?衣袖,专心为殿下斟酒。
“你叫什么。”陶锦终于出声。
演戏嘛,她很会的。人大费周章都送到她身前了,怎么都要配合一下。
“回殿下,奴名唤阿杳。”身前微微伏身,声音很慢,不卑不亢。
“抬头。”
阿杳抬头,浅色眼瞳看向陶锦,又匆匆垂目,只抱着古琴不语,气质还有几分矜贵。
若是忽略他紧张抠琴的指尖,还有刻意端起?的肩身,陶锦真的会认为身前人不是装的。
在?阿杳出声后,帐内空气陷入寂静,陶锦凝着身前少年,唇角弧度逐渐抿平。
在?外人眼中?,她情绪显然有一瞬波动。
怀七难得将目光落在?长公主身上。
许少良似没?察觉一般,端起?酒盏送去?。
她未接酒盏,只冷冷出声,“都下去?。”
许少良见此,只得安静起?身。
乐者抱琴离场,只剩阿杳跪在?原地。就?当?许少良准备开口时,恰巧柳棠撩开帘子唤他,说是后方携带的物品账数有误,核对不上。
这些事项历来都是许少良负责的,若真出了事便是他严重失责,许少良只得起?身离开,迈出帐门?前,余光匆匆瞥过阿杳一眼。
竹云见大家?都走了,只得跟着起?身,望着许少良后端进来那壶桂花酿,他欲言又止。
陶锦瞧过去?,竹云垂下眼帘,只温声又劝了一句少饮酒,继而起?身离开。
帐外天色已晚,怀七跟在?竹云身后,内心生出片刻安宁。终于不必困在?长公主身旁,他要趁夜色寻一样东西?。
可惜就?在?迈出帐子前,厚重帘落下,柳棠持剑守在?门?外。
怀七霎时意识到,那句‘都下去?’不包括他。
陶锦端起?酒盏,指腹慢慢捻动,望着盏中?清澈酒体,她缓声开口。
“酒里有什么。”
竹云的提示足够明显,他都知晓这酒不对劲。
阿杳跪在?原地,总觉事情与预想中?不一样,再听长公主问此话,心间?更是惶恐,强装的镇定不在?,他伏在?地上瑟瑟开口,只说自己不知道。
陶锦抬目看向门?帐旁的男人,含义明显。她问的是怀七。
身为暗卫,怀七自幼识毒,定能?识别出大部分融于酒中?的药。
小狗,还是自家?的用着放心。
怀七伫立原地,变故发生的太突然,长公主气定神闲,她似乎早知今夜要发生什么,将众人支走也是为了此事。
陶锦举着酒盏,目光凝着怀七,安静等着。
与话本子不同,任何药物都很难做到完全无色无味,只能?被浓郁酒气遮掩,饮酒之人心思被外事牵扯时,自然不会发觉酒中?异样。
怀七还是接过那盏酒。
“别同本宫说你闻不出。”她笑吟吟补充了句。
怀七动作滞了滞,将酒放在?鼻下轻嗅。
真的好像小狗啊,陶锦正想着,身前男人忽而蘸指舔了口,随后放下酒盏,面上情绪依旧淡漠。
“助兴之?物。”他平静阐述。
陶锦微微瞪大双眸,不是什么毒药,更非令人神志不清的春药,酒中?只是单纯的助兴药,会令人在?情事中?更加欢愉放松,体验感更上一层楼。
药不伤身,只是价格昂贵,许多王公贵族中?均有使用。
目光落在?瑟缩的阿杳身上,陶锦内心有片刻失语。
原以?为许少良会直接给她下药呢,看来是她想多了,也不知是太过自信阿杳对她的吸引力,还是太过谨慎不敢轻举妄动。
“助兴之?物……”她低声重复了遍,然后看向阿杳直言道:“许少良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她话来的突然,怀七蓦然看向她,阿杳呆在?原地,反应过来后疯狂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求长公主饶过他。
很不禁吓啊。
陶锦起?身到阿杳身前,俯身扯掉对方的外衫,露出那副白皙薄肌的少年躯体。
怀七抿唇看着这幕,只见长公主的手?探到少年腰带处,从里面摸出一个玉佩。
正是许少良给阿杳的那块。
自从下令让暗卫盯着许少良,对方每日的行踪都会记录成册呈到她身前,其中?自然包括他拿玉佩威胁阿杳一事。
许少良做事滴水不露,暗卫并未看见他与旁人接触,那玉佩不知是何时出现在?他手?上的。
阿杳见最重要的东西?被拿走,原本安静忍受的他立刻伸手?去?够,可刚探出身子便狼狈跌在?地上,他欲撑起?身子,下一瞬便惊恐发现,他竟然浑身无力。
陶锦拍了拍阿杳的脸蛋,安慰道:“放心,软骨散而已,不会有事的。”
早在?阿杳被送来前,她便让柳棠给他下了药。
说罢,她回身瞧了怀七一眼,那男人只站在?案边,冷眼看着事情发生,没?有半分插手?的意思。
陶锦笑笑收回视线,拿出一个药瓶,赭色药丸躺在?掌心,她不容分说的掐开阿杳的下颚喂进去?。
有怀七与梁栎的经验,她喂药的举动很是熟练。
看着少年喉结被迫滚动,她淡声道:“现在?有事了。”
遇事不决,可喂毒药,用药撬开一个人的嘴可比其他的管用多了。
“什么?”阿杳不明白,他撑在?地上,无辜双眸看向长公主。
“毒药。”陶锦勾唇浅笑,“十日为期,若不按时吃解药,你会浑身溃烂而亡。”
听见这句,怀七倏尔抬眸,眸光沉了沉。这种控制人的药物,一般都是用来操控暗卫与死士的。
“将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你若乖乖听话,我便告诉你这玉佩是哪来的,不然的话……”陶锦拉长语调,掌心落在?阿杳喉间?扼紧,“你连今夜都活不过。”
阿杳初时看起?来很惊恐,又在?听见玉佩时眸中?染上光亮。
他到底年少,一路从边关到京中?,什么都不了解便被迫卷入棋局。许少良只告诉他要争宠,却从未告诉他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威胁几句,敲打几下,阿杳便全盘托出,最后眼眸闪烁着希望,小心翼翼的问。
“殿下,您知道玉佩是从何处来的?”
真是天真啊。
陶锦不答反问,“阿杳,你有没?有想过,许少良人在?京中?,为何会有边关戏班子的玉佩。或许从一开始你就?入了局,他拆了你的戏班子,又用此威胁你做事。”
她猜的,但事情应该八九不离十。
要不怎会那么巧被西?北回京述职的将领捡到,能?光明正大进入公主府,从头到尾都未有小皇帝的人插手?,阿杳的身份绝对干净。
阿杳瞪大双眸,花了好一阵才理?解长公主话中?含义。
难道一切都是别人的有意为之?吗,他眸光颤抖,难以?置信。
怪就?怪他生了这张脸,被有心之?人盯上,可怜的孩子。
在?原本的剧情中?,长公主不仅握手?兵权,且母族强盛,她早暗中?下令,若她死于非命,手?下将领便效忠母族,随时可反。
小皇帝不敢取她性?命,只能?迂回战术,攻心为上。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早亡的白月光是长公主唯一心结,阿杳是一盘精心布置的棋局。
“今日起?,你乖乖听话,本宫会帮你寻回家?人的。”
威逼利诱完,陶锦来到怀七身边,微凉的指腹轻抚男人脸颊,逼他直视自己。
“是不是很开心,不止你一人想要本宫的命。”
她语气很轻,眼眸盯着怀七,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怀七垂目,纤密睫羽遮住眸中?情绪,他不在?意皇家?恩怨,如今能?波动他心绪的,唯有小姐的忌日。
“奴并无此意。”他低声开口。
陶锦轻笑,目光看向案上那盏未动的桂花酿。
助兴之?物,放在?别的地方是否也会助兴,她还没?试过呢。不是说直肠给药药效加倍吗。
她偏了偏头,扯着怀七的项牌回了卧房,像在?扯一只不愿回家?的大型犬。
壶嘴细长,酒体冰凉,尽数被灌进怀七体内。
隔着屏风,被下了软骨散的阿杳还无力躺在?地上,不知何时会忽然消了药效起?身。
怀七紧紧阖眸,耻辱难堪,又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事实证明,这种助兴之?物从别的地方进去?是没?有用的,怀七半点兴致也没?有,只被屈辱恨意逼红眼眶。
当?然,他若忽然有了兴致,她也没?有钥匙解开让他如愿,只能?憋着。
“去?洗一下。”事后,她拍了拍男人腰身,好心开口。
帐内没?有供他用的浴桶,他只能?回侍从住的营帐洗身。
看着怀七的身影踉跄离开,陶锦令人跟上监视,怀七从昨日便有意观察地势,荒郊野岭的,这男人到底要干什么。
左右他也跑不掉,不如将人先放出去?,看看小狗到底藏了什么心思。
酒液在?玩弄中?倾洒,床褥濡湿一片,柳棠听见响动进来,入目是狼藉的床榻与地上衣衫半散的阿杳。
陶锦令柳棠将阿杳搬到床榻之?上,她扯掉阿杳发冠,见他惊恐瑟缩,只觉得有些好笑,抬手?在?他锁骨脖颈掐出几个印子,俨然一副承过欢的模样。
她倒是有些怀七‘初次’的强迫的画面了,一样是下了软骨散,男人满腔怒火,恨意滔天,超起?来很带感。
柳棠低声开口:“殿下,他往医帐的方向去?了。”
‘他’指的自然是怀七,医帐偏远,处于深处,并不是一个绝佳的逃跑路线,他去?那里干什么,方才她也没?把人玩伤啊。
思绪片刻,陶锦开口,“不用阻拦,让他进去?,要拿什么便让他拿。”
“是。”柳棠应声离开。
她倒是很好奇,怀七半夜避开人去?医帐干什么,总不能?是被今夜之?事激发灵感,要配毒毒死她吧。
天色微亮时,怀七才回到营帐旁,柳棠抬剑拦住他,冷声开口,“殿下已入寝,莫去?打扰。”
怀七停下脚步,同其他侍卫一样守在?屋外。
晨光熹微,金芒透过树枝缝隙洒在?土地,驱散一夜阴霾,远方山林起?了些许白雾,增添几分幽远之?意。
天气愈发寒凉,落叶上都覆盖一层寒霜,踩过时带起?一阵脆响。
许少良踩过枝叶,带着宫侍停在?帐外,等着殿下醒来进去?侍奉,目光扫过怀七,朝他和善一笑。
怀七未理?,屈起?的指腹轻抚袖口。
他拿到了。
顺利的超乎寻常,似是有人刻意放水。他看向帘帐,眸底情绪令人难懂。
帐内。
陶锦坐在?梳妆台前,身后是跪在?地上的阿杳,他身上软骨散药效已消,只是一夜未眠,惊慌憔悴,像受惊的小动物。
听着帐外响动,陶锦拿起?梳篦,“过来,替本宫梳妆。”
阿杳从地上起?身,提心吊胆地走到长公主身后,颤着手?接过梳篦,小心翼翼为她绾发。
今日清晨,玉佩被陶锦还给阿杳,她只笑道:“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吗。”
阿杳艰难咽下口水,表明忠心,“奴会效忠殿下的。”
许少良带人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幕。
阿杳散着发,眼眶泛红,虽穿着衣衫,可衣襟未遮住的肌肤上留有点点红痕。
帐内显然经历过一场情事,有侍女进入,将脏污的被褥重新?换下,昨夜的狼藉皆被收拾干净。
怀七的视线径直落在?阿杳脖颈上。
在?他走后,长公主还宠幸了这个琴师。
发髻绾好,女人从容起?身,只让阿杳留在?帐内。
怀七站在?阴影处,默然观察着这一切。若他可以?抉择,他情愿长公主日日宠幸旁人,别碰他一根手?指头才好。
腻了他,可否就?此放他回青州。压下心底思绪,男人眸底有微光闪烁。
与昨日流程大差不差,陶锦对于秋狩并不感兴趣,只有自己人猎到猎物时会掀起?眼皮看一眼,然后论功行赏。
秋狩是君臣同乐,小皇帝精通骑射,少年心性?,他亲自纵马去?猎场,武士护卫随行,还有那些世家?子,这么一走,高?台上下顿时变得空荡。
有种开运动会的错觉。
看着台下寥寥无几的人数,陶锦让柳棠随意取册书来。握着改装后的书卷,陶锦读的津津有味,直到读完最后一页,她将书随手?放在?一旁,抬目时恰巧与梁栎视线相对一瞬。
青年笑意温和,避开视线。五年成长,很难再从外表观察到梁栎的情绪,他对谁都是这般模样。
天色稍晚时,小皇帝一众策马归来,身后十几个将士抬着一只獠牙野猪,体型之?大令人骇然,听闻用了火攻之?术,花了整整一下午才将这只野猪逼困。
看着远方的马匹,陶锦忽而问怀七,“你可擅骑射?”
说起?来,郡主时期在?一起?两年多,她只在?初见那日见过怀七策马,黑衣青年翻身下马,迎着晚霞朝她走来,眉眼冷冽,一眼心动。
后来做了她的暗卫,怀七的职责变成在?床上给她解闷,不能?离开她身旁,更没?有策马的机会。
怀七收回视线,低声回,“不擅。”
骗子。陶锦腹诽一句。
野猪被分食,篝火堆里炸开星火,陶锦起?身欲走,袖角却不慎将将案上书册碰落。风一吹,书页乱翻着滚到一位青年脚下,那人刚欲俯身捡书,陶锦蹙眉唤了声。
“怀七。”
那可是她的狗血文,还是插画图解版,怎么能?让外人看见。
至于叫‘怀七’,则是下意识的口癖。
见怀七未在?第一时间?动身,陶锦回身盯着他。
青年动作一顿,未再继续,只是伫立在?一旁,看着长公主身后的男人上前将书捡起?。
陶锦这才发现,那青年也是个老熟人,郑宁。
“见过殿下。”郑宁微微俯身,他认出怀七正是那日坠湖的男宠,眉眼间?有些惊诧,却没?有开口。
怀七未在?意郑宁,正在?他欲将书还回去?时,恰好夜风吹来书页,落在?其中?一章上。
借着火光,怀七看的清清楚楚。
大胆插图之?下,一行字眼极其醒目。
‘男人极力抗争,却还是被红绳捆住手?腕吊于梁下,只有半只脚堪堪踩住地面,铁链束住他的脚踝膝窝,悬于巧具之?上。她只需拧动机关,眼前人一只腿便可被高?高?吊起?,随意摆弄姿势’
刹那间?,他如遭雷劈般僵在?原地。
过分熟悉的文字,怀七此生只见过一人喜欢,那便是小姐。
柳棠见怀七对着书愣神,抬手?从他手?中?夺走书,合拢的册上清楚写?着书名,并非什么见不得光的书卷,而是十分正经的论道典籍。
怀七缓慢眨眼,黑眸死死盯着长公主。
不是错觉,他看的很清楚,长公主确实是在?看那种书。
看小姐生前最爱的书卷。
第40章 第 40 章
陶锦可是全程看着怀七的?动作, 此刻见男人看向自?己,她的?视线缓慢从书卷移到在他面上,眯了眯眸子。
“你这是什么?眼神。”
怀七未语, 一双眼紧盯着她。
他的?姿态显然不敬,外?人面前, 一介男宠敢直视长公主已是僭越。郑宁尴尬站在原地,就连不远处梁栎都几次瞧向此处。
陶锦唇角抿起,看了柳棠一眼,后者?会意点头。
下一瞬, 怀七被强行?按跪在她身前。
郑宁彻底愣住, 心知往下不是他该听闻的?, 便俯身先行?告退,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见周遭有人瞧来, 陶锦下令, “带下去。”
怀七被侍卫押走, 怕他忽而出言不敬, 口?中还被塞了布,男人离开时,视线仍是望着她,沉沉黑眸里凝起疑惑与不解。
他不能理解,长公主为何也喜欢看这种书。
笨蛋小狗啊。
陶锦压下笑意,视线越过?篝火望向梁栎, 后者?已经敛起视线, 与同桌人言谈甚欢,仿佛刚才的?视线只是错觉。
她提前离场, 待回去时,屋内狼藉一片, 只见书架打翻在地,怀七被绑住手腕押在帐内,有血色顺着手背滴落,柳棠冷着脸,利刃横在男人颈旁威胁。
看着屋内景象,陶锦忍不住皱眉,“怎么?回事?”
怎么?一会儿没看住,小狗开始拆家了。
柳棠收起剑,只令侍卫看住怀七,她俯到主子身旁耳语几句。
陶锦听得挑起眉,视线忍不住落在地上散落的?书卷上。
就在方才,柳棠押怀七回来时,男人竟趁侍卫不备,挣脱束缚去够书架上的?书册。
他想知道?,长公主这段时日看的?书籍是否都是那?种书。
但?岂能如他所愿,在怀七挣脱的?瞬间,侍卫便持剑拦住男人,怀七如看不见一般,哪怕剑刃划破手背,血色瞬间涌出,他仍执拗奔着书架去。
挣扎打斗中,书架被怀七踹翻,他伸手紧紧抓住其中一本。
可惜还没来得及翻开,柳棠听见响动进来,她甩出手中匕首,径直穿透怀七手中那?本书,牢牢钉在地面。
怀七没猜错,架上的?书大部分都是改过?封面的?,可惜他没机会看见了。
柳棠令人将怀七绑住,持剑横于怀七脖颈前,“真是大胆,竟敢私窥殿下书籍。”
怀七看向地面散落的?书籍,竟还欲挣扎起身,陶锦便是此时进来的?。
听完原委,陶锦令柳棠将匕首取来,她掂量了一下,没有怀七那?把匕首沉,精致小巧,正好够用。
书架被侍从收拾起,陶锦把玩着匕首,慢步行?到怀七身前。
小狗终于发现不对劲了,也不知他脑子能不能转过?弯来,看他拆家的?架势,想必是猜到了什么?。
她抬手扯下怀七口?中巾帕,匕首抵在男人心口?,问道?:“你很?好奇本宫平时都在读何书籍吗?”
“是。”
出乎意料的?,怀七答得很?快。
“……你为何会看那?种书?”他声音有些哑,说话时紧紧盯着陶锦,不错过?她面上分毫情绪。
“那?种书?”陶锦一听便忍不住嗤笑,“不就是一个民间话本子,你做何这么?激动,莫非”
她拖长音调,视线暧昧扫过?,“莫非你是想与本宫试试书中内容?如此的?话,未尝不可。”
民间话本子很?多,但?她看书的?口?味独特,绝不是市面上一抓一大把那?种,上一世怀七帮她买书时都要到特定的?铺子,有时还买不到。
但?那?又如何。
指尖暧昧的?沿着衣襟探进,陶锦俯身在他耳畔轻语,“你若是想,本宫大可以为你建造一间屋子,书中有的?,你都会拥有。”
她想这么?干很?久了。
上辈子有心无?力?,如今她身居高位,连金笼都能打,给怀七造一件暗室又算什么?。
书上那?种玩法她心动很?久了。
陶锦愈想愈觉得可行?,温热的?唇顺着男人脸颊亲到唇角,怀七欲别开脸,却又被强行?捏住下颚接吻。
如以前一样,陶锦扯着他颈链桎梏着,可就在她欲更进一步时,忽而轻嘶一声,抬手便推开怀七。
陶锦很?快意识到什么?,她瞪大双眸,手中骤然松力?,可还是迟了一步。
匕首刺破男人衣襟,到底在他心口?划破口?子,不算严重,可血色仍濡湿衣衫。
陶锦看着怀七,抬手擦了下唇角,手上有抹极淡的?血色。
唇角被小狗咬破了。
他胆子真的愈发大了。
但?现在扯平了,她刚才险些亲手将小狗送走,幸而收手得早。
好像被刺伤的人不是自己一样,怀七一点不在意心口?的?伤,如墨眼眸紧紧追随着她的?举动,情绪令人难以看透。
“真是不知好歹。”陶锦骂道?,“本宫看你真是活腻了,不想回青州陪你那?前主子了吗。”
“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放我走,不是吗。”男人出声,强压着情绪陈述。
陶锦一愣,心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怀七心底早隐隐有感,长公主其实从未打算放他离开,她之所以如此说,无?非是想看他被迫臣服,看他不情不愿,却还是要跪在她身侧服侍。
她想看的?,一直都是他的?痛苦挣扎。
直到今日,怀七看见那?卷书籍,他心间压抑许久的?情绪才爆发。
谁能接受在所恨身上看见所爱之人的?身影呢。
怀七不能理解,他甚至觉得怨恨,她难道?派人调查过?小姐生前的?习惯吗,不然为何连书籍爱好都相似。
“是又如何。”陶锦大方承认,“就算本宫永远困住你,折磨取乐你一生,你除了敢嘴上能逞强几句,还能如何。”
陶锦抬目盯着对方,语气缓慢又讥讽,“别的?,你敢做吗。”
“废物。”她低语,唇角还有些疼。
怀七唇瓣轻颤,眼眶被气至泛红,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早被踩入泥地的?自?尊又被拉出来凌迟。她说得对,他确实是个废物,除了嘴上逞强几句,他什么?都做不了。
也不敢做。
他愧对内心,更愧对小姐。
陶锦用匕首挑开怀七衣襟,虽然伤口?不深,还是拿了止血粉洒在他心口?。
其实陶锦能感受到,怀七这两日的?情绪很?紧绷,愈到她的?忌日,他愈是煎熬。
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仇人,身上却有许多与小姐相似的?点,他内心应十分痛苦才对。
怀七在她重病时跪过?神佛,又在她死后燃过?长明灯,他因她信鬼神,可借尸还魂一事实在骇人听闻,连话本子中都少见,也不知他能不能想明白。
够呛。
小狗现在变得有些执拗愚笨。
身为暗卫,最忌讳感情用事,任何私人情感都会影响判断。
他们应该保持绝对的?理智与清醒,即使面对所爱或是同僚,只要得到命令,便应利落杀了对方,不可有丝毫犹豫。
清醒无?情且绝对忠心,这是才世上绝佳的?暗卫。
怀七在二十岁以前,是外?府最优秀的?作品。
直到青州郡主亡故,曾经顶尖的?暗卫灵魂也跟着死去,只剩一具行?尸走肉活在世上。
怀七爱她,与她有关的?事,他无?法再?用理性思考,感情占据了大多思维。
陶锦掐住怀七喉间,贴心提醒道?:“本宫这两日不想看见你,你最好识趣一点,别给本宫惹什么?麻烦出来。”
将怀七赶走后,她召了阿杳进来,听闻刚有男宠惹了长公主不快,少年战战兢兢抱琴而入,在陶锦的?视线下席地而坐,开始抚琴奏乐。
在怀七眼里,她是将兴趣转移到阿杳身上才不愿看见他,只有陶锦直到,她是在放水给怀七做准备。
离了她身边,不知他能不能捋清种种。
有密信呈到她手上,陶锦看后便将纸烧掉。
那?是怀七昨夜的?行?踪。
他没从医帐偷毒,而是拿走了一块生的?犀牛角,除此以外?什么?都没碰。
生犀,陶锦不由疑惑,怀七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她起身翻出一本医术杂记,所幸这本书没被她改造过?,翻了几页,竟真被她寻到生犀的?功效。
书卷记载,关于此物的?用途有许多,既可入药,还可制香,两样听起来都不是怀七偷它的?理由。
书卷翻过?一页,还有关于生犀的?异闻传说。陶锦的?视线一行?行?扫过?,神情愈发晦涩,最终,她目光定格在杂记最后一行?小字上。
‘燃生犀,可通鬼神。犀火相照,可见亡者?。’
他还想见她,哪怕用这种通灵之法。
意识到这点后,陶锦心情莫名有些沉闷,像被重物压得喘不过?气。
设身处地想一下,怀七的?境遇确实痛苦万分。
从她的?视角看,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可从怀七的?视角来看,这是一场醒不来的?地狱级噩梦。
陶锦知道?后果,无?论她将怀七折磨的?多惨多苦,只要最后亮明身份,他都会原谅她,说不定还会为曾经反抗与挣扎后悔,主动跪到她身前求她。
没什么?比失而复得更值得庆幸。
但?这一切都基于她的?主观全知视角,怀七现在经受的?痛苦与煎熬也是真实的?,他被威胁,被强迫,被逼着做一切他不愿的?事。
能撑到现在,怀七已经很?厉害了。
所以,这次忌日,他一定比平日更好吃。
怜悯的?情绪一闪而过?,陶锦将杂记放在桌上,准备给怀七来一剂猛药。
不管他能不能猜出来,她都决定在回府后告诉他真相。
阿杳的?琴声颤了一瞬,抬眸与长公主视线相对,又低头抚琴。
往后两日,陶锦再?未宠幸过?怀七,也未将人带在身侧,只让他守在门口?,夜里留的?是阿杳。
少年如履薄冰,抱着胡琴不知所措,猎场人多眼杂,许少良未曾寻过?阿杳,他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陶锦让他安心待着,没事便抚抚琴,当个吉祥物,夜里又好心给他扔了毯子,不至于冻着。
青州郡主的?忌辰,恰是秋狩结束的?前一天。
昨夜阴雨连绵,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了整夜,扰得人心烦不已。陶锦睡不着,夜间起了两回,后来索性睁眼到天亮。
清晨时,柳棠带着宫侍进入,陶锦瞥见门外?那?抹黑色衣角,未曾理会他。
真是很?期待今夜。
她刻意制造的?机会,希望怀七不要让她失望。
一场秋雨一场寒,冷风钻进帐内,将人神智吹醒几分。
陶锦披了外?衫,将柳棠拿来的?盒子打开。里面静静摆放着三根透骨针。
指腹抚过?熟悉的?暗器,她回想着怀七曾经教过?她的?,他袒露过?自?己的?所有弱点,她知道?针落在什么?穴位会让怀七丧失行?动力?。
细雨未绝,山间土地湿滑,陶锦今日未去高台,只打算窝在帐内休息。
然后,等?待晚上。
负责监视怀七的?人说他这两日很?安分,没有规划逃跑路线,也没有再?去偷拿什么?东西?,他只是独身伫立林间,偶尔看向长公主的?帐子,神情令人难以看透。
另外?几个男宠得知怀七失了宠,如今连帐子都进不得,纷纷忍不住挖苦几句。
以前在月苑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如今失了宠,不还眼巴巴望着帐子,和他们有什么?两样。
对于那?些人的?话,怀七置若罔闻,掌心紧紧握着那?块生犀,唇角抿平。
天色灰暗一片,林间枝叶繁密,没有丝毫日光,秋雨时有时无?,沉闷的?氛围压的?人透不过?气。
怀七看着宫侍将膳食送进长公主帐内,自?从得了那?琴师后,长公主对他的?兴致便少了许多。
如此,甚好。
怀七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心脏却隐隐作痛,只因今日是小姐忌辰。
侍从用膳需自?己取,怀七去得晚,厨房已经没剩什么?吃食了。
但?他来此也不是为了吃饭。
眼眸扫过?灶台,怀七接过?厨子递来的?馒头,问了句,“可有糕点?”
厨子奇怪的?看着怀七,“你当你是主子吗,还糕点,就剩这俩馒头了,爱吃不吃。”
又不是府上,山中吃穿用度皆从简,下人能吃饱便不错了,这男人竟还想要糕点,握着锅铲的?厨子摇摇头,只觉得不可理喻。
怀七未再?言语,拿着馒头转身,恰巧有小厮端着托盘跑进来,口?中嘟囔着冻死了,边跑边摘掉斗笠,抖落上面雨水。
斗笠遮住视线,那?小厮压根没看见身前有人,直冲冲撞上去,待发现时已闪躲不及,眼见手中托盘倾倒,小厮瞪大双眸,一副惊恐万分的?表情。
那?可是长公主帐内玉盏,若是摔碎了,他怕也不用在此当差了。
就在他心如死灰时,只见身前男人稳稳接住,盘中玉盏微晃两下,连酒水都未洒。
小厮心脏狂跳,连忙扔掉斗笠接过?托盘,口?中不断说着谢谢。
身后厨师也过?来,口?中训斥着粗心大意的?小厮,直到怀七走进雨幕里,俩人谁都未发觉,灶台旁的?火折子少了一个。
沉沉欲坠的?昏暗天幕令人分不清时辰,大多数侍从皆回帐避雨,唯有几队侍卫披着蓑衣巡守。
怀七站在林间,抬目望着远方缥缈雨幕。
不知青州今日是否下雪了。
小姐还冷不冷。
掐着侍卫轮守的?间隙,怀七避开耳目,朝着空寂的?后山走去。那?是青州所处的?方位。
今日天寒,怀七未带蓑衣纸伞,蒙蒙细雨打湿单薄衣衫,冰凉黏在身上,没有内力?护体,他同方才那?小厮没什么?区别,唇色因寒意泛白,就连指尖也有些僵硬。
“站住。”一道?男声音响起。
怀七脚步顿住,让他停留的?不是梁栎的?声音,而是拦在身前的?两个侍卫。
梁栎白衣执伞,面色阴冷,“你可知今日是何日。”
“让开。”怀七开口?,语气平静。
他没时间同他耗,犀香要在特定的?时辰点燃。
“她生前那?般喜你,你对得起她吗。”
听到这句,怀七僵硬的?指屈了屈,露出藏于袖下的?米色。
待梁栎看清是何时,话语都凝固几瞬。
“你就用馒头祭她?!”梁栎语气难以置信,神情更加阴沉,“你既背叛了她,又何必惺惺作态。”
怀七终于抬目,神情冰冷,眸底闪过?一丝痛苦,“你觉得我是自?愿留在京城的??”
梁栎听闻一愣,瞬间反应过?来,“你受、之胁迫?”
怀七未语,已然默认。
梁栎唇动了动,身为皇帝一党,他自?然知道?长公主沉溺男色,前段时日还从青州得了个男宠。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男宠竟是怀七。
梁栎仍是不信,“殿下身旁大把美男,多少人想爬床不得,你有何特殊到值得胁迫的?。”
怀七想起他初到公主府那?夜,女人伏在他身上,说着可笑的?缘由。她想看看深受青州郡主喜爱的?暗卫究竟是何模样,便叫人将他绑来。
可他没必要同梁栎解释这件事,天际愈发昏暗,时辰快到了。
怀七抬步欲离,这次没人阻止他,可就在他走出几步后,梁栎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我可助你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