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找个日子结婚
“赔偿金的事最快也得下个月了, 工地那边一口咬定心跳停止为死亡时间,不包含在视同工伤的48小时内,可能还要打场官司, 到时候需要你签字的地方我让律师直接联系你。”
李曼悦从衣帽间提了个白鳄鱼皮的小包出来, 边走边跟闻冬说。
闻冬还握着手机在等消息, 有些心不在焉,“麻烦吗?”
李曼悦挑眉,“你把银禾的法务部当什么了?虽然棘手了点,但该赔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她捡了两只口红放进包里, 继续说:“你这段时间该怎样怎么样, 有问题我会找你。”
她说完扭头看了闻冬一眼, 眼神空洞, 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李曼悦看不下去,把包给她,“拎着,我下去开车。”
闻冬接过她的包抱在怀里,跟在后面下楼,担忧:“他妈万一真是来抓张星序的怎么办?我俩到时候可就异地恋了。”
李曼悦语气平静, “你非得死脑筋留在这儿?不能跟他去观花吗?”
“对哦!”闻冬猛地反应过来, “对!我可以去他那儿。”
转瞬又反驳,“不行,那我的工作和房子怎么办?”
李曼悦轻叹,“你都是Dawnstar的少奶奶了还要打工?”她指尖微张, “格局打开点, 冬宝, 让张星序回去逼他爸退位,他上去当一把手, 你做他身后那个深藏功名的女人。”
闻冬扶着扶手,想到刚才看到的信息,“他爸都多少岁了,还没退休?”
“是快卸任了。听小道消息说张星序那个堂哥,张越铭,就是他爸眼里接班人的最佳人选。”
闻冬脚步一顿。
“要我说,张星序要想淌这趟浑水,你的日子可不好受。”李曼悦已经走到一楼,抬眸看她,好心提醒,“你看我那几个叔父,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整天还在斗来斗去,更别说他们张家,外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
闻冬皱了皱眉,继续走下去。
“你跟我说也没用啊,我又管不了这些。”
“我只是告诉你。”李曼悦说,“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我看张星序那样子是不想回去了,你俩就这样过日子也挺好的。”
她走到门边取了把伞,想起沙发上的纸袋,让闻冬提过来。
闻冬脚下一快,没注意踢到小香松下面的纸盒,一副全新未拆的耳机被她踢了出去。
电光石火间她记起什么,问李曼悦:“闻一鸣什么时候找过你?”
李曼悦没太意外,“你知道了?”
闻冬:“他找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什么大事,缠着人也烦,随手就给了。”李曼悦看着她轻轻一笑,“你生气了?”
“他这种人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能给他开这个先例。”闻冬面色严肃,眉宇紧拧,“我家里那些人你也没必要跟他们接触。”
李曼悦拖着声音长嗯,“知道了。”
闻冬急眼:“李曼悦,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你那个弟弟来找我的时候可说了你不少秘密。”李曼悦拉着她出门,“你就当我做慈善,这事翻篇,不许跟我吵架。”
闻冬心情缓了好一会儿,跟着李曼悦上车。
车开了十几分钟停在一处街边,闻冬看向窗外,“这是哪?”
李曼悦解下安全带,“咖啡喝吗?”
闻冬纳闷,但还是和她一起进了旁边的咖啡厅。
闻冬点完咖啡往口袋里摸手机,摸出一个小袋子,里面颗粒滚滚,装着散落的沉香珠串。
“对了,这个。”闻冬倒出两粒摊在手心,“你知道哪有这种沉香吗?”
李曼悦看了过来,缓缓抬眼,“这不是张星序那串?怎么断了?”
想起珠串断裂的那个夜晚,闻冬面颊一热,“你别管怎么断的,你能打听到货源吗?我这儿丢了六颗。”
李曼悦捏起一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能是能,但这玩意儿沉水级的,有点贵啊。”
闻冬攥紧手,放轻声音询问:“多少?”
“看这成色,估计得七八千吧。”
闻冬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在她承受范围内,补几颗珠子而已,能贵到哪去——
“一克。”
李曼悦把话说完,怕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八千块,一克。”???
闻冬傻眼,低头看着手上。
她这一捧不得十几万?
她干巴着眨眼,“六颗,大概多少克?”
李曼悦把珠子还给她,“这个规格的108颗,没记错的话一颗应该是0.27?”她拿出手机,“我帮你查查。”
服务员端上咖啡过来。
李曼悦大概算了下,“照市场价来看,你这点一万出头。”
“我找个熟人介绍你过去,应该还能少点。”
李曼悦说完见闻冬没反应,一抬眼,发现她一动不动望着窗外。
街上来往都是行人,偏偏刚出来的一行人尤其显眼。
付岚雪一身暗色长款大衣走在最前面,头发一丝不苟挽在脑后,离得太远,看不清表情。张越铭走在身侧,低头和她说着什么,张星序跟在两人身后,挺拔得像一棵落满白雪的树。
黑西装保镖成排站立在车门两边。
那阵仗,任谁看了都要退避三舍。
闻冬的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汗,她连忙抽纸擦掉,慌得没了神,“你说我现在能过去吗?”
李曼悦说:“我觉得你可以再等等,付女士的脸色看着不太好。”
“是吗?”闻冬几乎趴到玻璃上看,“他们说什么呢?”
从张星序在饭桌上那句话开始,付岚雪就没再搭理过这个儿子,眼神宁愿看别处也不看他,最终这场饭吃得不欢而散。
张越铭送付岚雪上车,车窗缓缓上升,隔断了张星序的目光。
“叔母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我回去劝劝她。”张越铭压低声音,“你也是,好端端呛她做什么。你是她儿子,她还能真把你的股份拱手送人?”
张星序看向张越铭,“没呛她,我实话实说。”
张越铭真想给他一拳,又硬生生忍住,“你还真不打算回去了?”
张星序嗯声。
声音很轻,却没有任何犹豫,更像下意识反应。
“张家有我没我都一样,我知道我是弃子。”张星序眉目平静,“你不一样,你是他们钦定的继承人。”
“你小子!”张越铭握拳去抵他肩,“谁说你是弃子?”
张星序侧身避开他的触碰,“大家都清楚。”
“你!”张越铭来了火气,“你少听外面那些非议。”
张星序倏尔一笑,没有解释。
他从来都不是从外人口中听来的,他比谁都清楚父母是这个家里最先放弃他的人,而后才是其他长辈。
只有张越铭,只有他在一直等他好起来。
“你就当我累了。”张星序重新抬眼,“我现在只想守着她。”
张越铭哼笑,半开玩笑:“我看你这恋爱谈得连家都快忘了。”
张越铭的身份使他的婚姻早早就和家族利益绑在一起,婚姻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交易,如何利益最大化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起初他和所有人一样,以为张星序好了就会回来,回到家里还是他那个乖乖听话的弟弟。
可他什么时候这么固执了?被爱情冲昏了头一叶障目,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潦草随意地决定自己的婚姻,能跟一个毫无社会地位的女人谈恋爱甚至结婚。站在商人的角度来看,这是完全赔本的买卖,他居然陷得甘之如饴?
“你说错了。”张星序说。
“她在的地方才是家。”
“我看你是没救了。”张越铭摇头,“行了,我也不说了,免得你嫌我啰嗦,白叶那边赶紧给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你就算不回去也至少得让她知道你的情况吧?”
张星序没答应。
身后车窗半降,付岚雪偏头过来喊了声‘越铭’,示意他差不多可以走了。
张越铭应声说好。
转身时落下一句:“车我让人给你开过来了,估计晚上到。”
又说:“放心,公司那边我先帮你盯着。”
他拍了拍张星序的肩,这次他没躲,垂眸说了谢谢。
不知是在谢车还是在谢公司。
张越铭坐上副驾驶,站在两旁的黑衣保镖冲张星序略一颔首,弯身进了路边等候的车上。
黑车排成一路长龙,缓慢起步。
付岚雪那辆车还未从视野彻底驶离,一抹鲜艳的橙色身影蓦地闯入眼帘。
闻冬跑来带起一阵风,裙角飘起。
张星序被她环腰抱住,她双手收紧,脸贴在他胸口,风里带着咖啡豆碾磨开的香气,醇香馥郁。
闻冬抬头,眼睛闪着光亮,问:“刚才车上那个是你妈妈?”
张星序点头,替她撩开遮住眼睛的碎发,一颗心卸下防备,只剩柔软,温声询问:“你怎么来了。”
闻冬抱着他不撒手,“李曼悦去公司顺路买咖啡,我们在那边看到了。”
她追着车里开的方向看了两眼,抿嘴一笑,“我如果再早来一点,你妈妈会不会把我叫过去开支票?”
张星序疑惑:“开支票?”
“对呀!”闻冬点头,声音故作深沉,“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张星序失笑,捏了捏她的脸,“想什么呢?”
闻冬说:“她要给我五百万我可不答应。”
“为什么?”
“你才值五百万啊?你也太小看自己了。”
张星序微微一愣,“冬宝,我如果没钱了怎么办?”
闻冬脸上笑容未变,依旧灿烂,“还能怎么办,你跟我混呗。”
她松开手,“我带着你,你带着碗,我负责哭,你负责喊。咱俩天天去天桥上要饭还能饿死不成?”
“我没开玩笑。”张星序说。
闻冬讪讪,“好吧,是我在开玩笑。”
“不过你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多余。”闻冬说,“打一开始我就不知道你有钱。”
“虽然刚认识的时候你身上是有点少爷毛病,但你至少能跟我过这种乏味平淡的普通日子,我觉得就挺好的。”
她弯唇笑得开心,“要是你真破产了,那你就可以跟我一样天天盼望着发财了!”
她摇晃脑袋沾沾自信:“到时候你还得求着我把财神爷挂到客厅去。”
张星序俯身抱住她,“你那么想发财,我不会破产的。”
闻冬心尖一颤,无端慌了,“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会要回去继承家产了吧?”
“你走了我怎么办?异地恋我不行的张星序!”闻冬要急哭了,“我就喜欢跟你黏在一起。”
“我不走。”
张星序看她,“我的意思是,我们找个日子结婚吧。”
第62章 做点该在迈巴赫上做的事
闻冬只愣了半秒, 反应过来说:“你很急吗?要不再等等?”
张星序轻轻蹙眉,“等什么?”
“等结婚不要户口本那条草案实行了我们再去。”她歪了歪头,“还是说你户口本带在身上?”
“没有。”张星序垂眼拿出手机, “我这就让人送来。”
闻冬挽着他走, “我的还在莲山, 但我不想去找我妈。”
刚走出两步,闻冬抬头,“话说,你妈妈知道咱俩的事吗?”
张星序嗯声, 消息发完回答:“知道。”
闻冬倏尔紧张, 停步看他, “那她有没有问你什么?”
“问了。”张星序跟着停下, “但她不会管我恋爱的事。”
准确来说,是不会再管他任何事。
“是吗?”闻冬狐疑,“我还以为你们那个圈子的人都提前被父母安排好了联姻呢。”
话落双眸横扫,瞪着他:“你不会有什么娃娃亲、未婚妻之类的吧?”
张星序把她的头转了回去,“少看点小说。”
闻冬轻哼,“谅你也不敢!”
“我没什么圈子。”张星序牵起她的手, “我只和你在一起。”
闻冬弯唇, 整个人明显开心了,主动贴上他的手臂,“这还差不多。”
“你要是不急的话,咱们等过年吧, 要是草案还没实行, 我就把户口本带出来怎么样?”她顿了顿, “你过年应该也要回观花吧?”
大家庭向来看重礼节,过年这么大的日子, 他怎么着也得回去吧?
没想到张星序沉默了片刻,说:“看情况,可能不回。”
“你家里人这么好?”闻冬下意识误会,“过年都不回去。
说着,张星序推开咖啡厅门。
坐在窗边的李曼悦投来一眼,嘴角翘起细微弧度,举手轻动指尖,打了声招呼。
闻冬拉着张星序过去。
李曼悦问:“聊什么呢,刚才看你在对街脸都要笑烂了。”
“结婚啊。”闻冬端起自己那杯咖啡轻抿,有些凉了,苦涩在舌尖打转,她皱眉放回去,开始明目张胆敲诈李曼悦:“我俩结婚你随多少?”
李曼悦扬眉,目光落到张星序身上,“你跟他结婚还想着我的份子钱?”
闻冬嘻嘻一笑,“蚊子肉也是肉嘛,况且你又不是蚊子。”
转头跟张星序说,“我去那边拿点糖包。”
咖啡太苦了,倒掉她又心疼那几十块钱。
闻冬一走,李曼悦问:“想好了?”
张星序回头看了闻冬一眼,轻嗯,“想好了。”
“这可不是小事,你爸妈能同意?”
张星序不回答。
李曼悦话音轻飘,好似从舒缓的钢琴曲里流淌出来,汇成一道溪流,“冬宝哪里都好,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你要是不能确定,就别给她这个希望。”
“我看得出你很喜欢她,但现实是你家里人接受吗?”李曼悦说,“她不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张星序,这些问题都要你去解决。”
闻冬转身,拎着一角摇了摇手里糖包,笑得高兴。
李曼悦和她对视,跟着笑笑,说出的话却不带一点温度,“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劝你最好对她坦诚点。”
闻冬走近,发觉张星序脸色不对,问李曼悦:“我才过去多久,你说了什么把他惹成这样?”
“就随便聊了聊,看给你紧张的。”李曼悦提包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去公司了。”
“诶?”闻冬疑惑,“你不送我回去吗?”
“你身边不是站着个大活人?”
闻冬这才意识到——才不是什么凑巧,李曼悦就是故意把车停这儿送她来见张星序的。
回程路上闻冬抱着李曼悦那一纸袋护肤品挑选,张星序心事重重一言不发。
车开回敬安区,周围环境逐渐熟悉,闻冬试图逗他,均已失败告终,只好宽慰:“李曼悦就是嘴毒,人没什么恶意,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张星序嗯声,闻冬双唇抿在一起,舔到一点咖啡,苦味化开,连着心脏一起钝涩。
“嗯嗯嗯,你就知道嗯。”她不满,“你老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憋着,你可以跟我说啊,你现在又不是一个人了,搞得我这个女朋友可有可无一样……”
张星序侧眸看她,“你相信我吗?”
闻冬不假思索:“我当然信了,你这是什么话。”
“我们会结婚。”张星序笃定,“一定会。”
闻冬被他这突如其来一下搞懵了,干嘛突然说这个?不是说好等过年吗?”
张星序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像在提醒自己般,应声说:“好。”
闻冬到家后把那一堆瓶瓶罐罐拍照挂了闲置,张星序说有事要出门,把她送回去连楼都没上直接走了。
晚饭是她下的厨,这段时间张星序在家,做饭的活儿几乎顿顿落到他身上,偶尔一次不在,闻冬连挥锅铲都生疏不少,炒了盘菜差点糊底,饭也煮软了,黏糊糊贴着锅底跟稀饭似的。
张星序回来时闻冬正煮好一锅紫菜汤。
两人坐在桌边吃饭,闻冬问他干嘛去了,张星序说随便逛了逛。
一看就是在胡诌。
她也没追问,随意扒了两口放下筷子。
张星序见她吃得少,问她怎么了。
闻冬嫌弃,“你不觉得这个菜难吃吗?”
刚问完,张星序的手机响了。
他正要挂断,闻冬微抬下巴,伸手:“我帮你接?”
张星序把手机给她。
闻冬右滑接起,应了对方两声,“你说什么?”
她放下电话,双眼睁大,“你真让人把迈巴赫开过来了?”
张星序抬眸,单侧眉尾轻挑:“到了?”
闻冬点头,指着阳台:“到了,就在楼下。”
闻冬一刻也等不及,让张星序快点吃,她想下去看。
张星序被她催着胡乱垫了两口,碗筷还没收,闻冬就急匆匆跑下楼。
通身磨砂漆黑的迈巴赫稳稳停在小区门口,线条顺滑流畅,超长车身然宛若一头伺机蛰伏在暗夜中的猎豹,蓄势待发准备冲刺。
车头立体三叉星辉车标,往后延伸的银光似划过夜幕的流星轨迹,双灯照射下的MAYBACH反而藏匿在夜色中看不明晰。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些围观的人,纷纷举着手机在拍照。
豪车!
这就是霸总小说里的豪车!!!
闻冬走不动路,心里惊涛骇浪翻滚着。
张星序刚到她身边,站在车边的人就过来送上钥匙。
“辛苦。”张星序微微颔首道谢。
来人弯得比他更下去,“应该的少爷。”
闻冬哪还有心思去管这个称呼,激动拽了拽张星序,“咱们去兜风吧?”
于是在众多双眼睛中,闻冬走到车边,一看人傻了。
她!不!会!开!车!门!
张星序抬手唤醒,门把手背光亮起缓缓从里推出。
闻冬暗暗咂舌,矮身坐了进去。
车内氛围灯亮起,沿着周身丝滑流转。
黑白内饰极简冷淡,水晶白皮革柔软亲肤,马海毛制成的脚垫踩上去仿佛令人跌进云端。
车顶装饰是细闪的星辉材质,背椅头枕也软得不像话,织物的凹凸肌理将无瑕平滑的面料与慵懒温润的触感妙叠加。
闻冬没忍住摸了一把,车门感应到手势,缓缓关闭。
安全带自动呈出,她默默咽下惊叹,拉过系上。
张星序打着方向盘倒车退回路上,原先行驶的车不禁放慢速度。
闻冬一脸兴奋,“这车好大!”
张星序轻笑,“想去哪?”
闻冬朝前指,下达命令:“先沿着敬安区逛一圈!”
开到商场附近,闻冬下车去买奶茶,眼眸一转,问张星序想不想看夜景。
张星序说知道了,取了奶茶带她走。
迈巴赫急速行驶在城郊大路,强劲的风从窗外灌入,闻冬骨头都要被吹散了,刺激争先恐后涌上头皮,起先那股惊恐被亢奋所代替,她双手扩在嘴边高呼。
乐知山海拔不高,但地势险要。
环山公路七拐八绕,张星序却依旧高速行驶。
闻冬这会儿是真有点慌了,问他要不要慢点。
张星序看她一眼,挑起一抹顽劣的笑,“慢不了。”
闻冬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不由愣了愣。
她一颗心跳明明都蹦到了嗓子眼,被他这么一看,顿时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松了抓在车顶的前扶手,感受风在耳边贯穿呼啸。
她还穿着上午那身卫衣,车窗大开,山风带着雾气的湿润,猛然袭来只剩凛冽寒意。
几次她觉得要撞上护栏,紧要关头又总是险处逢生,转脸一看,张星序神色淡然,游刃有余把着方向盘,闻冬索性偏头闭上眼。
开到顶,张星序熄火停车。
闻冬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车上受紧急刹车惯性前倾,又被安全带扯回。
他这人向来不紧不慢,哪怕停车也会考虑她的感受,今晚实在太过反常。
闻冬细眉微拧,一声细微轻响,她刚要问他是不是到了,刚转过头去,张星序毫无征兆扣住她吻了过来。
微凉的唇瓣相贴,椰香浓郁甘甜,他又吸又咬,亲得以往每次都要凶。
闻冬吃疼想要推开,他却趁机撬开唇舌掠走空气。
呼吸勾缠交织,粗重的喘息随着体温上升蔓开,像黑夜里放纵野性生长的植物,肆意攀附汲取养分。
“不是说信我?”张星序微微撤离,大掌缓缓向下握住她的脚踝,脱掉鞋,握膝往上一顶,虎口卡住她的腿,指尖揉按里侧柔腴,一下一下磨着她,“你在怕什么?”
闻冬觉得自己快疯了,身后是靠背,身前是他。
避无可避。
况且她还被安全带绑着,白裙褪至大腿堆叠,仿若一团簇拥盛开的白牡丹。
“张星序!”她来了火气,抬腿踹他,脚下落空,触感柔软的羊毛扫到脚心,痒得她浑身酥软,喘息加重。
张星序停下手下动作,捧住她的脸轻吻。
紧接着下车绕过车前,弯身将她抱起,低声耳语:“去后面。”
第63章 “你进来。”
后座空间极大, 闻冬被他抱上座椅,软枕垫在后腰,舒缓了她的不适。
张星序抬手轻挥, 车门自动合上, 遮阳帘将窗外挡了个严实, 只剩车顶静谧的星空洒下一片银辉。
张星序下调座椅,脚托缓缓升起,闻冬心脏一紧,落空的小腿抬起, 她刚要说点什么, 话到唇边却被湿热吻堵了回去。
他一手扶着她的后颈, 一手在中控平板上轻触, 舒缓的音乐盖过了亲吻的黏腻声,成为氛围的主旋律。
手再收回来时,穿过卫衣衣摆握住她的腰。
裙身面料光滑,摩挲蹭痒,闻冬没忍住扭了扭腰,想躲。
他却沿着裙身往上, 勾下她肩上的吊带, 唇瓣微微分离,哑声:“冬宝,别躲我。”
他的掌心如火,落在她的身上宛若烙印深刻, 颈侧细密的吻却像春日微雨降临。
耳尖酥麻涌遍全身, 腰眼酸软, 抓着他的手指禁不住蜷缩,难忍仰起脖颈。
耳垂红得快要滴血, 他吻过的地方野火焚烬,烧得她眼眶发烫。
“对不起……”张星序呢喃道歉,“是我冲动了。”
指腹抵着她的脊骨描摹往下,吻落到锁骨上停住,微凉的鼻尖蹭到闻冬,下一秒湿润坠落颈间,滚烫的温度令她倏然一愣,在暗光中捧起张星序的脸。
她喉间涩然,心脏微微揪起:“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侧颈潮湿,吻中带着眼泪的湿咸,张星序声音细微:“对不起……”
那一刻闻冬才明白,最赤|裸的原来不是脱下衣服,而是他在她面前掉下泪的一瞬间。
他双手收紧,将她拥进怀里。
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一般,她回抱住他,没再继续问,轻声哄着说没事。
抱了一会儿,闻冬肩膀隐隐发酸,想让他换个姿势。
“你爱我吗?”黑暗中,张星序问她,“闻冬,你爱我吗?”
闻冬点头,松开怀抱,“我当然爱你。”
这时候的她还没意识到这个答案会是即将触发一切的开关。
张星序抬膝抵在她身侧,俯身低乞:“说你爱我。”
他声线低沉,仿佛被山雾浸染,裹着消弭不散的湿意抵达闻冬耳畔,让她想到观星庙的钟声,随风飘扬的红色流苏,以及树下打转的祈福牌。
心中轰然倒塌。
她怎么会不爱他。
她主动吻上他的唇角,“我爱你。”
“张星序,我爱你。”她重复着说,抬头轻抚他的眉眼,“这是我目前唯一确定的事,我们在相爱。”
回答她的是张星序狂风骤雨般的湿吻。
唇舌吸吮勾缠,胸口一紧,张星序抓住她的心跳,撩起衣摆亲吻。
闻冬勾着他的脖子,身上软得不像话,热意源源不断传到汇聚升腾,悉数化作喘息从喉咙溢出,转瞬就被低缓缱绻的歌声淹没。
他太有耐心,磨得她浑身轻颤,下唇咬出牙印,小声叫他名字。
张星序置若罔闻,衔住腰侧软肉,舌尖轻抵吸吮。
酥痒汇聚,她泄力瘫倒,情绪濒临崩溃,几乎带着哭腔喊他:“你进来。”
吻痕弥留,张星序抬眼,对上她水雾般的眼眸,轻声诱哄:“说你爱我。”
“我爱你……”闻冬讨好似抬腿蹭他,灼人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他明明忍得难受,却还在耐着性子等她开口。
闻冬忍不住往他口袋去摸,被他按住,“车里有。”
白裙在身下压出褶皱,低缓慵懒的女声拖着调子吟唱,气氛旖旎到极点。
If you want it baby
[如果你渴望着]
Right now is the prefect time to prove it
[现在就是证明它的完美时机]
被情|欲裹挟的人抵死相拥。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张星序下颌紧绷,臂膀穿过她的膝弯,越过阻塞艰涩缓行。
裙子洇湿一团,两人似无所觉。
迈巴赫的柏林之声立体环绕音仿佛围着颅内萦绕,座椅靠背在音乐的鼓点下微微振动,将颤抖一并融化吞噬。
他扣着她的腰抱得很紧。
反复要闻冬说爱他。
固执地听她一遍遍的肯定。
他没想到自己会失控,力道未敛,在她身上留下红痕,三个字还未成形就碎成断断续续的细语。
闻冬咬着自己手背,牙龈发酸,眼泪都要出来了,被他十指相扣倾身吻住。
唇齿磕碰,猩甜蔓延。
张星序缠着她不放。
枕垫上的发丝松散漫开,似微风吹过湖面泛起的道道水波,几缕碎发被汗意沾湿,蜿蜒缠绕贴在皮肤,像勾人心魄的弦。
视野中银色星光弥漫摇晃,虚成一团模糊的光晕,她眨了好几次眼都看不清楚,车帘尾端在这股动静下来回轻扫。
Imm grind it up
[让我掌控上下]
Dip it dowm
[浸下去]
Swich it round
[转过来]
Flip it and repeat
[反复如此]
“说你爱我。”
她喉咙干哑,“我爱你。”
“你爱谁?”他有意钓着她,“闻冬,你爱谁。”
“我爱……”
意识模糊之际,她听见自己说,“我爱张星序。”
……
闻冬精疲力竭醒来时,整个人还靠在张星序怀里。
他抱着她换到了另一边,昏黄暖灯照着他的侧脸,轮廓线条精致流畅,眼尾潮红未褪,连着耳根也是红的。
腿上一凉,他正垂眸替她清理。
闻冬没忍住一缩,张星序抬眼,“醒了?”
闻冬面颊一热,“我来吧。”
张星序没给她,握住腿重新低头,“快好了。”
闻冬猛地拉下裙子盖住,“不用,反正回去也要洗澡。”
她恰好摸到沁湿的裙角,顿时皱眉。
张星序拉过她的手指细细擦拭,“车上忘了备衣服,只能将就穿。”
又问:“你来还是我帮你?”
闻冬看着他,不知道怎么来了气,双手用力一推,把他按到座椅欺身而上。
先前怕她感冒,做的时候开了座椅加热,这会儿膝盖温热一片,她撑在他身上二话没说开始解他的扣子,“你出门带了几个?”
张星序捉住她的手,眸子一沉,“想做什么?”
闻冬说:“我刚才在下面躺得不舒服,换你试试。”
张星序略微意外,“你不累?”
闻冬反呛:“你行不行啊?”
张星序打开储物箱,整齐堆叠的避孕套映入眼帘,闻冬呼吸一窒,听见他说:“你要用完我都行。”
口嗨都是有下场的。
闻冬用自身行动亲自应验了这句话。
后腰没了落处,酸得她直不起身,双腿下压折在一起,大汗淋漓靠到张星序身上,硬是憋着一口气一声不吭。
张星序挺腰轻笑,“要换吗?”
闻冬瞪他一眼,只是这眼有气无力,又娇又软,看得张星序心念一动,圈住她的腰往下按。
闻冬头皮发麻,深深吸了口气,半句字说不出来。
脑袋有轻微的晕眩感。
还未反应过来,一抹冰凉倏尔窜上指尖。
闻冬低头,银色钻戒晃了她的眼。
灯光下圆形切割的钻石折射出细碎光芒,荧光点点落在指根。
那颗她只在网上里看到过的钻石沉甸甸戴在手上,她一时愣神,心脏疯狂跳动。
“我等不了过年了。”张星序看着她,“我们结婚吧。”
闻冬鼻尖一酸,打了他一下,“哪有人现在求婚的?”
“不好吗?”张星序眼睫下扫,“有什么比我们在一起更适合说这句话。”
她能感受到他,他同样。
两个彼此都能感应的人本该在一起。
“不答应也没没关系,我能等到——”
闻冬捂住他的嘴,“我愿意。”
她真挚地看着他,“张星序,我愿意。”
张星序怔愣一刹。
没忍住射了。
车内弥漫着一股纵欲后的味道,疾风呼啸而过,吹散些许。
闻冬举着手打量手上的钻戒,压不住笑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难怪先前不让她摸他口袋,敢情是偷偷摸摸买了钻戒。
“下午出门的时候。”张星序偏头看她,“拿不准你喜欢什么款式,就拿了现货里最大的。”
顿了顿,问她:“你喜欢吗?要不要重新买?”
“没事呀,很漂亮!”闻冬左右摇晃手指,“它也太闪吧!”
她笑嘻嘻掏出手机拍照,接着编辑了一条简短的朋友圈,正要点击发送,张星序问:“你会不会更喜欢浪漫一点的求婚方式?”
他自我复盘反省:“今天太仓促了。”
闻冬指尖轻点发送朋友圈,想了想才说:“虽然我的确幻想向往过那种人尽皆知轰轰隆隆的求婚方式,但是现在觉得也没那么重要?”
“如果一个人没那么爱我,我可能会很在意他向外界传达爱我的方式;但如果一个人非常非常爱我,那我会觉得他很重要,其次都是其次。”
“张星序,你就是那个非常非常爱我的人。”
“快说是不是?”
今晚顶着她说了那么多次,他是一句也没说过。
闻冬暗暗记仇。
“是。”张星序失笑,“我非常非常非常爱闻冬。”
他说:“全世界我只爱她。”
全世界也只有她爱他。
多好。
他不喜生活,认为其平庸无意义。
可她喜欢,他会试着站在她的角度去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他排斥跟人打交道。
闻冬却跟街坊邻居关系都好,他就学着她的方式去和他们拉近关系。
在她的世界里勇敢很重要,可也允许软弱的存在。
独立很棒,找人帮忙也并不可耻。
她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即他也有获得尘世幸福的资格。
生是低处仰望,爱是尘世幻想。
他会活下去,他也会得到爱。
第64章 八十八万的彩礼
后面几天闻冬房间的窗户修好了。
上门安装的师傅走时留下一张名片, 上面写着好几个电话,闻冬一眼扫到家居,想起张星序上次问她要不要换沙发。
她扭头看了眼。
三人坐的素色棉麻沙发不大, 她平时躺上面追剧一个人就能占去大半位置, 虽说张星序不爱坐, 但偶尔她拉着他一起追剧,两人窝在一起总伸不开腿。
正想着,她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喊了他一声,趿着拖鞋走过去, “咱们要不要换个新沙发啊?”
张星序正在洗手, 闻言偏头。
闻冬又说:“还是等月湖湾那边交房了再说?”
热水源源流出, 热气升腾雾湿了镜子, 他关掉水龙抽纸擦掉手上水珠,“都可以。不过交房估计要到明年二月了。”
“也行,反正没多久了,我先把家具看上。”
她折返捡起矮桌上的平板,“你把那个户型的尺寸再发我一份,我摸个草稿出来你看看。”
她先前就画了好几稿装修设计图, 一直存着舍不得删, 这会儿翻出来给张星序看,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咱们家的装修包在我身上!”
张星序轻笑,“都听你的。”
双十一来临, 闻冬在网上凑满减大大小小买了一堆东西, 给张星序的占去大半, 那几天驿站天天都能看到她。
玻璃窗修好后两人只字不提分开睡的事,每天晚上心照不宣相拥入眠。
有时候做完张星序会抱着她换房间, 夜里冷风一吹,她双脚交叉叠在一起,让张星序给她穿睡眠袜。
没过几天,张星序又开始往家里带传单了。
闻冬歪着头瞟了眼,是写字楼的出租广告,她边择菜边问:“这是你们单位的拓展业务啊?租房。”
张星序嗯声,脱下外衣问:“你看看哪个好?”
他自从当了房产销售,几乎天天穿正装出门,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全国统一。以往他都穿休闲装,突然换上正装,给闻冬新鲜得不行,一个劲地夸他帅。
但那身衣服中看不中用,加上入冬降温,最高气温只有七八度,闻冬看不下去,拽着他去买了两件加长的羽绒服套外面。
“看这个干嘛?”闻冬掐掉黄叶,“我又不租这个。”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腾出手去翻介绍页。
闻冬大致过了眼,“面积这么小?适合个人工作室。”
她抬眸看张星序,他的耳朵和鼻尖被冻得微微泛红,眼眸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弯唇莞尔,“你也觉得?”
闻冬点头,把菜头黄叶用口袋包好丢进垃圾桶,“大型公司肯定不行,能放几个工位啊,而且这地段在城郊,地铁过去还要转公交,通勤一点都不方便。”
她打开水龙头洗菜,转头问:“真会有人租?”
张星序抬步过去,挽起袖子帮她淘菜,“价格开得低。”
冷水沁骨,闻冬加了点热水中和,往旁边一站让出位置,掰了两瓣蒜开始剥。
她问:“多少?”
张星序:“年租一万出头。”
“多少?!”闻冬错愕,“比这房子还便宜?”
她回头去找传单,“这可是两百平,没弄错吧?”
“房东不在乐城定居,出得便宜。”
闻冬抓起手机拍照,“那我问问李曼悦,她兴许可以拿去当仓库囤货用。”
她随手发完,压根没多想。
李曼悦晚上回消息说可以,让她拉个群。
一进群,李曼悦发了串省略号。
【Cranberry】:你俩的情头有点碍眼。
【金鱼狂吃蛋糕】:哪有!不可爱吗?
【1874】:可爱。
【Cranberry】:谁问你了?
他俩的头像分别是一左一右两只白兔子手套。
米色手套顶端竖着两只兔耳朵,手指轻动耳朵会跟着晃,脸颊两侧的绯红晕染自然,看起来尤其可爱。
她戴上手让张星序也试试,两人伸手拍了几张照片当卖家秀,后来闻冬拿这照片当头像,张星序也跟着她换了。
【Cranberry】:你俩看着像卖手套的。
闻冬顺杆爬:那你要吗?我把链接发给你,这个特别暖和!
切出去正要给李曼悦复制链接,转念一想,直接给她买了,让她记得收货。
虽然李曼悦不一定会用,但好看嘛,不戴挂着看也可爱啊。
【Cranberry】:……
后来两人在群里聊场地问题,闻冬没再看消息,抱着板子继续画画。
张星序生日那几幅小漫画本来是她的练笔之作,结果发出去还挺多人喜欢,蹭到了一次周热门的尾巴,这个系列就一直在画,时不时发一点鸡毛蒜皮的日常。
回莲山那半个月她停更了,回来忙过后才想起更新。
她什么都画,看到什么画什么,也画Q.Q人,但画着画着发现她笔下的女孩子可爱漂亮,怎么都好看,但一画男生,脸就全变成了张星序,认清这一现实后遂放弃,除了更新‘鸡毛蒜皮的日常’外,开始学画小动物和静物。
真正让她确定下要画的东西,是一次午睡做梦梦到花生星际大战豌豆角,一觉醒来迅速摸鱼出图,一发出去就火了,火得莫名其妙。
她拿着那副潦草到有些滑稽的图给张星序看,问他觉得好看吗?
张星序睁眼说瞎说:“好看。”
其实跟好看不搭边,就是很奇怪,剧情奇怪,画风也奇怪。
花生豌豆打完架两败俱伤,从里面滚出花生米和豌豆粒继续打……从天上打到地下,打成了花生酱和豌豆酱,最后被一双手关进了橱柜。
评论里一群人扣问号,问她:隆老师你的画风怎么变成这样了?
隆冬锵也不知道,但是画着非常顺手。
于是她就割裂成了两种画风,含蓄温馨的日常和放飞自我的豌豆大战。
没两天有广告商在后台找她,问她接不接广告。
闻冬问什么广告。
广告商说花生酱。
闻冬:“……可能不行,我花生过敏。”
广告商纳闷:“过敏不能画吗?”
闻冬:“我得吃过才知道味道好不好,不能欺骗粉丝。”
广告商看了眼她那三万出头的粉丝,默默退出聊天。
画得多了,大战的剧情不断丰富,有人想要她把这俩豆上传微信表情,闻冬这会儿就在画表情。
刚画完‘一拳打爆地球’的小豌豆,她收到一条后台私信,立即大叫:“张星序!”
张星序抬眸,放下水朝她走去,“怎么了?”
闻冬举着平板给他看:“有人在别的平台冒充我!”
张星序拿出手机,顺着对方ID点进主页,对方不仅搬运了温馨日常,还把闻冬最新更新的豌豆也搬过去了。
闻冬踢腿,愤愤道:“太过分了!”
“你上次说那个什么来着,IP版权登记是不是?麻烦吗?咱们也搞一个吧?”
两颗豆虽然是丑了点,但都是她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更别说她和张星序的小漫画被搬运,别说多气人了。
是她本人吗就发恋爱日常!不要脸!!!
张星序轻嗯,录屏截图存到手机,“已经申请了,证书还要等半个月左右。”
“你申请了?”闻冬眨眼,“什么时候?”
张星序说:“让你签字的时候。”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个人我来处理,你继续画。”
闻冬‘哦’了两声,坐回去思绪却断了。
他是早猜到会有这一天吗?
闻冬猛地想起什么,拽住他问:“对了!你填的什么名?”
张星序挑眉,“你不是说‘爆炸豌豆’?”
好吧,她随口说的。
她哪想到张星序问她名字是要做版权登记!
算了,懒得管名字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闻冬连夜在各大平台重新注册了【隆冬锵】的账号,上传作品认证身份。
更新从一个平台变一下变成四五个平台,闻冬还要上班,这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张星序身上。
一个阳光充沛的午后,闻冬正在画张星序修剪茉莉的背影,李曼悦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开门见山宣布结果:“钱打了下来了,你看看。”
“总共有三笔,法院那边强制执行了工亡补助金,百万出头。丧葬金得你带着证件和死亡材料回莲山办理,另外亲属抚恤金也是直接打到黄阿姨的卡上,不过……”
李曼悦倏尔止住话头。
闻冬:“怎么了?”
李曼悦猜到什么,转了个话头说:“没什么,单位那边还要赔一笔医疗费,你出院的单据收好了吗?”
闻冬走进卧室翻找行李,“应该都在,我走的时候全放一起了。”
“那就行,其余没什么事了。”闻冬还没来得及对她说谢谢,李曼悦先她一步开口:“你要想谢我,你和张星序结婚的时候给我留个主桌的位置。”
她轻声一笑,“不过分吧?”
闻冬满口答应:“那肯定!你要坐我腿上都没问题。”
李曼悦哼声,“倒也不必。”
挂断电话,闻冬翻找出死亡材料和黄从英的银行卡,先前在闻代平的葬礼上闻冬问她要的卡,因为李曼悦这边需要,闻冬随身带在身上也方便。
闻冬把需要用到的材料封装进袋,起身往客厅走去,正要跟张星序说自己要回莲山一趟,结果发现他人不在,居家棉拖鞋安安静静摆在玄关一侧,大门虚掩着,应该是上了天台。
闻冬抓起钥匙准备出去,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嗡声震动。
是张星序的手机。
谁给他打电话?
难不成是来业务了?
闻冬折回拿起,瞥见屏幕上的来电人,目光顿时凝住,有什么从血液深处喷薄而出,带动心脏加速跳动。
她屏住呼吸右滑接通,放到耳边,一句话没说,等对方先开口。
“星序啊,那个店面我跟静静去看过了,地段是繁华,但离家有点远……我就想着有没有近一点的,哪怕贵点也没关系。”
闻冬依旧不说话。
黄从英等了一会儿,小声喊了句:“星序,你在听吗?”
“什么店?”闻冬转身往门外走,冷声询问。
“冬冬?”黄从英惊讶,“你怎么——”
“我问你什么店!”闻冬打断她,忍不住提高音量,嗓音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又背着我干什么了?”
黄从英被她吼住,一时说不出话:“我……”
闻冬一语拆穿:“你想让张星序给你开店是不是?我告你你做梦!”
颈间青筋绷起,她情绪激动急红了眼,几近嘶吼。
“不是,冬冬你误会了。”闻静抢过电话解释,“是妈自己出钱,只是托张星序帮忙看看店面——”
闻冬厉声:“她哪来的钱?”
她走上天台,张星序听到声音,眉心蹙起,放下喷壶走来。
闻静支支吾吾不说话。
闻冬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她哪来的钱!”
张星序猜到她在接谁的电话,想去牵她的手,被她后退半步甩开,“冬宝……”
闻冬转过身不看他,狠狠抹去眼角的泪,极力保持镇定。
闻静犹豫再三,轻叹一声,不忍承认:“上次在家,妈问他要的彩礼。”
闻冬才擦干的眼泪转瞬夺眶而出,重重坠进衣服,染出一团深色印记。
胸口宛若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指甲掐进手心,痛到麻木。
“多少?”她深呼吸,“她要了多少?”
闻静咬了咬唇,看向母亲,话音很轻:“八十八万。”
闻冬双目紧闭,滚烫的泪灼烧着脸,她死死咬牙,“你让她给我等着!”
再转身,她把手机放回张星序手上,抬手拭去泪痕,哽咽着说:“我不想对你发脾气,但也不想跟你说话。”
“我要回莲山,你别跟来。”
说完头也不回跑下了楼。
第65章 张星序的爱没有条件
闻冬走得急, 抓起手机和玄关柜上的资料下楼打车直奔高铁站。
她身上还穿着粉色兔子的居家服,毛绒拖鞋也没换,发绳跑掉了, 头发松松垮垮地拢在脑后, 泪痕被风一吹裂得脸颊生疼, 眼中血丝遍布,一闭眼,眼泪又流了下来。
夕阳挂在天际摇摇欲坠,光线苍白惨淡。
司机看她的样子, 也不敢多问, 加快速度把她送到。
她赶在最后两分钟检票上了回莲山的高铁。
愤怒在胸腔不断酝酿燃烧, 烧得她浑身发烫, 抑制不住手抖,周围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来往的人推着行李箱挤过逼仄走道,哄闹声充斥着,一切都被隔断在外。
“小妹,你的手机响很久了哎。”旁边抱孩子的大婶支着胳膊碰了碰她。
闻冬回神, 摸出手机看, 是张星序的电话。
她指尖悬空停滞,犹豫片刻到底挂了没接,关机放入口袋。
她不敢接,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会跟他吵。
理智告诉她不行, 可情绪却快将她吞噬殆尽, 她急需找到发泄的出口。张星序的确瞒了她, 但不该是他来承受她的愤怒,她也不能这么对爱她的人。
张星序联系不上她难免着急。
他追着闻冬出门, 却因为前后一个红灯被拉开距离,赶到高铁站时去莲山的列车刚开,最近一趟还要等一个小时,开车过去肯定赶不上,他点开购票软件查看余票,买了正在检票的莲山周边城市。
等抵达莲山,已经两个多小时后了。
司机见他赶时间,把车开得飞快。
他心悸难安,呼吸沉重迟缓,却依旧没放弃给闻冬打电话,她不接就给黄从英和闻静打,让闻冬到了跟他说一声。
他见过闻冬崩溃的样子,上次夜里她也是这样被她的家人逼到歇斯底里大吼,可没人在乎她的感受,目睹一切的他心脏宛若被人从中间生生撕裂。
他不敢去想一个被逼到极端的人会做出什么事。
他担心她,怕她冲动之下会伤害到自己。
心急如焚然到连转账付款金额都输错了两次,司机打着方向盘说要给他退回去,张星序拒绝:“不用,你开快点。”
快到时,窗外天色暗下,道路两旁华灯初上,天际蓝得发黑,摇摇欲坠挂在这座城市之上。
倏然!手机响了,张星序刚接对方就挂断,像是不小心误拨。
来电人闻静。
不可能是误拨。
他打回去却无人接听,顿时心乱如麻,每分每秒坐立难安。
闻冬家住在一处老小区,街道两边停满了私家车,司机开不进去,刹车刚踩正要开口,副驾的张星序已经扯了安全带跳下车,把司机都吓了一跳。
电梯运行缓慢,他等不及,迈着步子一口气爬上十楼,只见微敞的房门外站着几个探头打量的邻居。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衣服贴着脊背一片滚烫。
内里争吵不断,张星序冲了进去,屋里一片狼藉,桌椅掀翻在地,碗筷破碎,水洒了一地。
“卡在哪?”闻冬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喉咙用力到沙哑。
她翻乱卧室衣柜夹层,把黄从英的空包狠狠摔在地上,“钱被你藏到哪去了?!”
黄从英捂着胸口,泪眼婆娑望着闻冬摇头。
闻静看准时机一把上前夺过她手边的刀扔开,哐当一声,沾了血的刀刃沿着地板甩到张星序脚下。
空气安静了那么一瞬。
张星序猛一抬头,看到闻冬脖子的血痕与刀尖上的别无二致。
他浑身一僵,瞳孔放大,“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他连声音都在抖,不可置信看向黄从英和闻静。
“疯了疯了!都疯了!”黄从英双手掩面背过身要走,闻冬奋力挣开闻静,一把抓住黄从英瘦弱的肩胛骨,指着张星序:“卡拿出来,把钱还给他!”
黄从英哭得更厉害了,嗓音尖锐凄惨,拖着哭腔,在闻冬手里轻得像一张纸,“作孽啊你,你爸一死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了……”
闻冬充耳不闻上手翻她口袋。
颈侧伤口不浅,流的血染红了衣襟。
明明穿得这么少,却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闻静撞到门缓过劲来,上前要拉开闻冬,“你干什么?钱不在妈身上。”
张星序敛着气,下颌紧绷拽住她的胳膊,“你别动她。”
闻冬动作一顿,盯着闻静,“你知道钱在哪?”
闻静闭了闭眼,指着闻一鸣的卧室。
闻冬二话没说踹开闻一鸣的房间,把所有柜子倒出来找。
其中书柜下面上了锁,她想也没想操起木凳砸上去,嘭声巨大,窗户震颤。
锁芯砸坏,闻冬拉开柜子。
家里的房产证,土地证,银行卡,甚至是现金都收在里面,垫在最下面的是闻一鸣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闻冬看也没看,翻找出存折和银行卡,回头拽着黄从英要走,“跟我去银行把钱取出来。 ”
黄从英拉着一股力往后,不愿跟她走,“你把钱拿走了想过一鸣吗?你已经工作了,可他还在读书啊……”
“谁不是从读书过来的?”闻冬眼神冷然,她手抓得紧,指尖隐隐泛白,带着控诉一字一句:“我贷款读大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问姐夫要钱?!”
“八十八万。”闻冬凄然冷笑,把黄从英拖到客厅,望了眼门口观望的邻居,“你出去跟他们讲,说你彩礼收了八十八万,你看他们以后谁还敢看你笑话。”
她拽着黄从英要出门,门口邻居四下一散,纷纷让开一条路。
黄从英丢不起这个人,怎么都不肯出去。
“冬宝。”张星序上前半步挡去门外窥探的眼神。
他压下心头火,极力保持镇定,抬手扶住她的肩,“银行已经下班了。”
他弯身看她眼睛,轻哄:“明天我联系工作人员上门办理,好吗?”
闻冬强撑了一下午的情绪在对他视线的瞬间土崩瓦解,默默松开黄从英的手,肩膀随着一点点塌下去。
她憋着一口气赶回莲山的时候就做好了最极端的打算。
她明明已经接受了母亲没那么爱自己的事实,对此也不再抱有期待,可为什么她的家人连她身边的人都不放过?
李曼悦是这样,张星序也是这样。
她能忍受不完美的原生家庭,可她不能忍受有人因为她而被索取、被伤害。
尤其是她爱的人。
生长在脚下的淤泥不该溅到朋友和爱人身上,她清楚的。
哪怕他们甘愿她也不允许,这是她的底线。
爱一个人就该跟他一起站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而非将他也拖进泥潭沦陷。
爱会让人变得更好,爱才不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带来伤害。
她这些年被亲情捆缚,那牢牢套在她身上的那点稀薄母爱,终究被她的母亲亲手捏碎,化为齑粉。
剜心剔骨之痛不过如此。
清晰的痛感从颈间传来,医生摇头叹气,缠着纱布替她处理好伤口,嘱咐张星序:“这两天伤口不能沾水,容易发炎,等结痂了再说。记得给她换药,小心感染。”
张星序捏了捏闻冬手,“我过去取药,等我。”
闻冬望着反光的银色器皿点了点头,隐约看到脖子上有一圈白色纱布,她抬手摸到边缘,肩上的衣服顺势滑落,她下意识抓住,这才发现张星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羽绒服给了她。
暖意裹着周身,清新而熟悉的洗衣液香窜入鼻息,恍惚令她想起了在乐城的日子。
她起身穿好衣服去追张星序。
张星序还没走远,听见脚步回头,闻冬两步跑上前抱住他,话音沉闷:“我饿了。”
取完药张星序带她去吃面。
面馆暖气开得很足,闻冬点了一份牛肉面,端上来张星序给她加了醋和香菜,她却捏着筷子迟迟未动。
“是不是没胃口?”张星序起身绕到她这边坐下,手心暖着她的,轻声询问:“那吃点别的?”
闻冬扯了抹笑说不用。
她挑起面条搅拌,不怕烫似地喂进嘴里。
热意升腾,白气从她口中冒出。
牛肉面的汤汁炖煮得很香,牛肉劲道口感很好,葱花和香菜都很新鲜。
闻冬垫了一口,抬了抬下巴,让张星序也吃。
吃到一半,她垂眸看着碗里打转的油花,“我好像不喜欢吃面。”
她知道张星序是因为她之前说过自己喜欢吃面所以才带她来这儿。
张星序微怔,抬眸看她。
指尖收拢,木筷在手里微微转动,闻冬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我分不清是我自己喜欢吃面,还是我需要喜欢吃面去减淡我对我妈的愧疚。”
“她以前开面馆,忙的时候我们一天三顿都跟着店里吃。吃面好像成为了一种习惯,只要我吃完说上一句好吃,她就能从一天的劳累中感到莫大的欣慰。”
“这些年我一直在说服自己最喜欢这个,但现在……”她看着张星序,话锋一转,“她对我的爱好像都是有代价的。”
小时候她的爱换来了她的乖巧懂事。
中学时她的爱换来了她的温顺和妥协。
再大一点,她的爱换来了她的独立,却也将她推到更大的世界,从而彻底失去了对她的掌控。
而现在,她的爱换来了卡里的数字,换来了未来生活的保障,换来了她失而复得的店面和生意。
她想过任何,唯独没想过她的真心。
她不要爱。
或者说她不需要闻冬的爱。
所以付出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想着哪天能悉数讨要回来。
闻代平生前对闻冬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我生你养你,这就是你欠老子的。
这句话似乎慢慢渗透到了她身上。
闻冬喉咙发紧,低头哽咽:“张星序,我不想吃面了。”
“那就不吃了。”
张星序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花,“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尽全力帮助你。”
“你只要记住一点。”
“闻冬,我的爱没有条件。”
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接受。
第66章 她一直都知道
第二天闻冬带着死亡材料去办理闻代平的丧葬金, 张星序没陪她一起,他联系了银行的工作人员上门处理那八十万。
下午的时候黄从英还是被闻冬叫去了银行,那笔工亡补助金还在她卡里, 需要本人带着身份证到柜台存取。
相比昨天, 闻冬冷静了不少, 淡淡瞥过母亲眼角的皱纹,“你不用这么看着我,闻代平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
除去李曼悦那边的律师费,医院这边未能报销的医疗器材和医药费, 以及闻代平葬礼上的花销, 闻冬算好账后直接把钱取出分批转给了李曼悦和张星序。
再把那张卡还给黄从英时, 她微微愣住, 一时没接。
闻冬一把塞进她手里。
她一双手粗糙苍老,双手交叠握在一起,神情局促而紧张。
“你想开店我不拦你,这卡里还有钱,等丧葬金打下来少说百万,抚恤金从下个月起也会按时打到这张卡上。”她顿了顿, 注意到黄从英在看她脖子, 闻冬侧了侧头,“你和闻一鸣要怎么处理这笔钱我不管,同样,你也来别插手我的生活。”
她说完翻出户口本, “这个我要带走。”
黄从英细眉拧起, “你们……”
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 闻冬打断:“不知道。”
她不给黄从英任何开口的机会,把话堵死:“如果闻一鸣再敢来乐城找我, 到时候就不是摔东西这么简单了。”
至少在她搬家之前,她不想再见到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闻静站在旁边一直想要说点什么挽留,对上闻冬那双眼睛,话到嘴边又化为一道轻叹,让她照顾好自己。
闻冬鼻音嗯出细细一声,转身回到张星序身边,两人一起离开。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暖意环绕将寒冷的气温隔绝在外,高铁站风大,拂面而过把候车室里的沉闷冲散些许。
闻冬偏头靠在张星序肩上,十指相扣印着掌心。
怅然落空的情绪笼罩住她,无孔不入,一点点渗进身体里。
眼前电子大屏上的候车信息虚成光晕团点,她缓慢地眨了眨眼,问张星序:“我昨天其实很想问,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值八十八万。”
手上指骨一紧,动作已经比他的答案更快一步否认。
“和这个念头持平的是我明明知道你的答案,可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你。”闻冬抬眸看他,“我不想跟你吵架,所以我坐高铁过来的时候就在跟自己吵,一个声音让我继续相信你,另一个声音却在反驳你一直在瞒着我。”
张星序哑然,低头轻声:“这事是我欠考虑,也是我自以为是在帮你解决麻烦,结果现在反倒弄成这样。”
闻冬垂眼,指甲在他手心压出一道浅浅的月牙痕迹,截过他的话:“你说过的,事情已经发生,道歉没有意义。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想跟你翻旧账。”
“我是希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可以第一时间想到我,而不是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她话音轻柔,像复苏万物的初春细雨,一点点漾在他的心上。
“我们现在是恋人,你可以什么都替我考虑周到,但结婚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要过一辈子的那种,我们要面对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你总不能什么都揽过去。”她微微歪头看他,眉眼柔和,“你可以试着相信我,我也许比你想得还要坚强点呢?”
“我虽然是马虎了点,但未必没有解决麻烦的能力。”她弯唇笑笑,“别再把我当小孩了,好吗?”
张星序点头,喉间涩然:“好。”
她说得委婉,但张星序知道,她是希望他也可以多依赖她一点。
都说爱是相互的。
她不知道是她给了他相信未来的勇气和决心,也是她的存在让他一步步走到了这里。
这些事她不用知道。
也没必要知道。
……
下了高铁,劲风拂面刮来,闻冬在列车上热红的脸颊瞬间降温,一冷一热,回到家里就感冒了。
只是感冒的不是她,而是穿得少的张星序。
起初只是小感冒,咳嗽流鼻涕,闻冬让张星序去诊所挂水,张星序送她出门时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又全给忘了,等闻冬下班回来,他已经开始发烧,偏偏还强撑着身体在厨房戴着口罩做饭。
既好笑又心酸。
乐城一到冬天就开始没完没了地下雨。
雪粒混着雨水一起落下,天寒地冻,冷得门都不敢出。
闻冬让他去休息,测了体温一看三十八度。
她每次感冒要么去诊所要么去医院,从不拖着病为难自己,家里自然也没准备退烧贴,外卖下单又迟迟没人接单。
吃过晚饭后,张星序重新测了一遍。他主动拉过闻冬的手探上额头,说自己吃了退烧药没事。
这会儿还早,闻冬本来想着再不退烧就把他拉到社区诊所来一针,但她到底放心不下,张星序躺上床后她就坐在床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要不我还是上来吧?”闻冬掀开被角要挤进去,哪想张星序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把脸转向一边,声音嘶哑:“感冒会传染,这几天分开睡。”
“我抵抗力强没事的。”她说完就挨了过去,手刚碰到他,眉毛顿时皱在一起,二话没说撩起碎发主动贴上他的额头。
他连呼吸都是烫的,扫到脸上温热一片。
额头更像一块火石,源源不断散发着热意。
闻冬眉头皱得更深,倾身摁亮床头夜灯,“怎么回事,又发烧了。”
张星序躺下后呼吸不畅,带着鼻音说:“一会儿就好,你先下去。”
“我是要下去。”闻冬利落翻身下床出了门。
张星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闻冬就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她用毛巾浸润温水给他擦脖子。
张星序想自己来,闻冬不让。
她边擦边说:“疫情刚放开那会儿我刚好在李曼悦家,发起烧来喉咙跟刀割一样,脑袋一动就疼,她当时比我好点,就用的这个办法给我降温。”
闻冬单膝跪在床上,抬手扶着他的后颈,动作很轻,垂眸看了他一眼,见怪不怪:“咱俩又不是没睡过,该看的早看完了,你害什么羞?”
张星序移开视线。
忍了一会儿,毛巾带着湿润拂过喉结,延伸往下落到肩窝,闻冬扒着他的衣领,头发下垂扫到脸上,泛起丝丝痒意。
张星序抓住她的手腕,低声:“别擦了。”
“嗯?”闻冬抬头,“是不是我力气大了你不舒服?”
闻冬把毛巾放进盆子,丝毫察觉有什么不对,“那我轻点。”
她重新拧干,撩起他的衣袖正要往上,张星序却一把拽住她拉了下去。
他怀抱滚烫,闻冬心下一惊,手里的毛巾被他丢到一边。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闻冬僵愣半秒,“你还烧着呢,先降温吧?”
“再擦我要硬了。”
“……”
好吧。
那就让他抱一会儿?
闻冬轻轻咬住下唇。
小夜灯被他遮挡,沿着轮廓边缘泛起一层朦胧的光亮。
窗外雨声淅沥,像淋在她身上。
一觉睡醒,衣服汗湿贴在后背,张星序双目紧闭,睡得很不安稳。
她抬手去摸他额头,哪想烧得更厉害了。
她慌忙下床去找退烧药,药箱翻出来一看,退烧药一粒未动早过期了。
那他昨晚说吃退烧药也是在骗她。
闻冬来不及多想,换上衣服就带他出了门。
天还没亮,好在雨停了,小区不知道是谁家养的狗在叫,在夜里尤为清晰。
张星序嗓子干哑说不出话,闻冬装了杯温水让他喝。
她拿着钥匙坐上宾利驾驶位,心脏砰砰直跳,底气不足:“我……我先跟你说啊,我这是拿驾照之后第一次自己开车。”
“开。”张星序抬起眼皮看她一眼,用气音说,“有保险。”
闻冬快哭了,扣上安全带,“车有保险我没保险啊。”
张星序居然还笑得出来,“你五险里没有意外险?”
闻冬点火起步,“有个鬼。”
张星序仰起脖子,喉结上下滚动,“改天给你买。”
闻冬踩下油门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出车库,精神紧绷:“你先好起来再说。”
张星序看着她轻笑说好。
市医院远,闻冬没开导航,按着记忆路线去找附近诊所,结果都没开门。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24小时诊所,闻冬一路心都要蹦出来了,扶着张星序下车进去。
找医生看完症状,说是普通感冒发烧,打了点滴。
闻冬全程盯着吊瓶看,手机也不玩,陪他说话,让他多喝水。
总共打了四瓶,抗生素打完打生理盐水和葡萄糖。
天快亮时,闻冬下楼买早餐,回来路过护士台,医生开了单子让她去取药饭后服用。
单子上的字迹写得潦草,闻冬看了两眼没看懂,提着早餐拐去了药房。
张星序在楼上等了十来分钟,见闻冬迟迟没回消息,输完最后一点拔了针头下楼找她。
刚下一层,就听到闻冬在厉声质问,声线抖得不行,隐约藏着哭腔:“我说没说过不能给他开这个药?!他在服用帕罗西汀你们给他开这个药是想害死他吗!”
张星序心脏倏尔一停,伫立在原地。
原来她是知道的。
第67章 他满怀亏欠地爱着她。
张星序是在张家众多殷切期盼下出生的, 也是同辈里最小的孩子。
周岁抓周,他一把抓住最远的五帝钱,老爷子欣慰不已, 说张家后继有人。
老爷子给他取名叫张星序。
星为黎明之星, 序则是一切的开端。
他想让Dawnstar在他手里发扬光大, 所以从一开始,张星序就被当做家族的继承人来培养。
幼年时张易源夫妇忙于生意,张星序是被老爷子一手拉扯带大的。
老爷子虽说宠溺,但也严苛。宠溺在物质上的纵容, 严苛却随着生活浸透到他的方方面面, 家庭为他提供了绝对优渥的成长环境, 同样, 因为起点比别人高,所以不允许他有任何一丝的失败和退缩。
在古板思想的教育下,张星序从小到大各项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不同的老师从早到晚进出张家大院,从课业到金融,从市场到集团股权结构划分,十几年来, 他的童年和青春被分割成事无巨细的日程表钉在墙上, 宛若随着钟表转动的机械发条,按部就班地活着。
他鲜少见到父母。
这个家里所有人都看重结果。
上学看重成绩,他就一步步从全校第一到全市第一,但往上还有全省, 全国, 他们告诉他野心要大, 目标应该放远。
他向来听话,各项兴趣也从未落下, 连老师都夸他进步斐然,父母却说他离张越铭还差很大一截。
为了得到他们一句称赞,十四岁那年他顶着极大的风险,借着老爷子的名义做空了一家药品销售公司,压住骨子里的那股疯劲儿赚了两千万。
老爷子开心得不行,特例为他组了次家宴。
在饭席间他首次得到了父母的认可,家中各个长辈对他刮目相看,但更多还是对老爷子的恭维,说他孩子培养得好。
后来他在老爷子的强烈反对下考了国内大学。
老爷子年纪大了,想留个人在身边,这个人就是张星序。
然而他却在保送考试前一个月骑马摔断了手,几度握不起笔。
这件事他没告诉任何人,考试结束后私自拆了石膏出门飙车,伤口破裂血染红了方向盘,最后横冲直撞冲上护栏,被交警扣车拦下通知了家里。
他未成年又没有驾照,老爷子气到昏厥。
付岚雪在百忙中抽空去警局接他,说他把张家的脸面丢尽。
那会儿已经深夜,手上血迹凝固,像一条钻入皮肤里的虫,连带着骨头隐隐作痛。
但没人关心他的伤,也没人关心他是不是差点死了。
回到家他就被张易源带到房间罚跪,让他对病床前的老爷子忏悔认错。
冰冷顺着地板缝隙渗透到膝盖,张星序低着头说自己考砸了保送。
老爷子一口气没顺过来,剧烈咳嗽着让他滚出去。
张星序在外面跪了一夜。
疼不能说,痛不能喊。
老爷子就此一病不起,病逝于炎炎六月。
集团股份重新整合,张星序继承遗嘱,年纪轻轻就成了最大股份持有者。
老爷子一死,那根在他身上紧绷了十几年的弦倏然松弛,弹出荒腔走板的调子,不堪入耳。在坠入无边茫然前,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更改高考志愿。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未来,但他清楚自己绝对不要跟以前一样的人生。
股市下跌,所有人忙得焦头烂额,等从这场葬礼中反应过来时,张星序哪也没去,既没听从付岚雪的安排出国,也没有读金融商科,上了一所看似随便的本地农科大学。
荒唐至极。
张易源不懂为什么向来听话的儿子会突然叛逆,父子俩在书房大吵一架。
张易源常年身居高位,言语中处处透露出对从他的贬低,反而是张星序冷静发问:“如果我做不到超越你的成就,是不是就不配当你的孩子?”
张易源说是。
张星序扯了抹笑,毫不犹豫签了股权转让协议。
从那时起,父母就放弃他了。
他们接受了自己的儿子是个失败者,所以将目光投放到别处,对他不闻不问,只等他结婚生子后将老爷子剩下那部分隐藏资产渡出。
一个人能对你造成的最大伤害并不是他不爱你,而是摧毁你的自信。从前他只知道是自己不够好,但经过他们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差。
张星序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两年,家里的叔叔婶婶开始为他的婚事操心。圈内想跟张家攀关系的人数不胜数,相亲一场接一场,从学校安排到家里,哪怕他去下田上课,都有人打着小洋伞等在一边。
他嫌烦申请了校内交换生项目,大三就去了荷兰。
但没想到会撞上疫情,就这么在异国他乡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三年。
后来跟闻冬说起,他说每天都想在后院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说的是真话。
他是真的想过活埋自己。
坑都挖好了,又被前来借口罩的邻居打断。
他选择结束并非觉得痛苦难以承受。
而是看透这一切,认为没有存在的必要。
腕的上疤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两只手都有,新伤叠旧伤,清醒的时候把所有刀具反锁进柜子,后面躯体化严重,神经衰弱到任何一点细小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时而耳鸣时而痉挛颤抖,严重失眠睁眼到天亮。
在这期间只有张越铭去看过他。
开始服药后他正常了几天,记忆却开始模糊衰退,课程做不好,计划被打乱,从小到大从没在成绩上操心过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于是开始逼自己戒断。
他在生死之间反复挣扎,最后苟延残喘拖着一条命挨了过来。
拿到学位毕业后又被疫情困在荷兰半年,等回国见到父母,他坦然陈述了这几年患病的事实。
他知道张越铭一直在帮他瞒,可那一刻他就是想知道当他们看着自己的儿子变成废物会有什么样的神情,他用伤害自己来报复他们,那丝爽意撑着他回到观花,站在他们面前。
但他到底低估这对夫妻的承受能力。
外界所有人都说张家的小儿子在老爷子去世后销声匿迹,没人知道在他回国的第二天就被父母送到精神病院住了整整两年。
闻冬惊叹他游手好闲了两年失去应届生身份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他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他的所有记忆被电疗和药物打散重组,部分遗失,部分混乱。
药一把一把吃,情绪逐步恢复稳定,麻木地看着眼前这个世界。
他时常会想,不是他的病好了,而是他妥协了。
他放弃了那些记忆,放弃了和父母作对,也放弃了自我。他不再写笔记,不再看那些日复一日提醒自己的东西。
他可以结婚。
但他想在这之前出去走一走。
他知道身边有十几个保镖跟着,所以他一路都在甩开他们。
他也知道白叶每次只给他开一个月的药量,叮嘱他每月回去一次。
但张星序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想找个地方自杀。
所以当那个穿着碎花裙的女生气喘吁吁冲到他眼前时,他会觉得这个人奇怪。
穿得奇怪,说话也奇怪。
她是怎么看出他想寻短见的?
风在她耳边流转,吹起的细碎发丝缠到彩色发夹上,让他惨淡的世界有了那么一瞬的明艳。
于是他想,或许可以再等等。
等他把身份证还给她再说。
如果所有故事都要有一个开始。
那他和闻冬的开始,大概就是玉泽山的那阵风。
起初他嫌她烦,嫌她没有边界感自来熟。
可慢慢的,他开始觉得她可爱、明媚、绚烂。
她拥有他所缺乏的一切,拥有面对生活的勇气和决心。
他忍不住想靠近她,靠近光。
自私贪恋着属于她身上的温暖。
所以清明节他回去取了药。
他不想死了。
他万一出事了她这个做房东该有多麻烦?到时候估计没人敢租,她又要哭上好几天。
他不想她哭。
哭起来吵死了。
况且她还帮他找了工作,他还没来得及谢谢她。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乐城留下来。
当初司机指着广告牌告诉他,那个字念[yào],与‘药’同音。
他就真的在这里找到了根治的良药。
他没想过告诉她这些。
老爷子不许他袒露脆弱,从来都是他独自打掉牙和血吞。
但同时他又在害怕,怕她知晓这一切后离自己而去,他对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害怕眼前景象化成泡沫随风消散。
他自私地想留住这束光。
他的情感史一片空白,不知道要怎么表达爱意,于是想尽一切办法给她想要的一切。
烂尾楼停工了就重启,想中彩票就不停地买,喜欢画画就注册版权给她开工作室。
她多好。
不好的是他。
他满怀亏欠地爱着她。
后来他开始一点点减少服药。
戒断反应引起心悸手抖的时候,他会抱紧紧住她。
她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可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答应他的求婚。
心脏泛起阵阵酸涩,他不敢去细想。
只好抱住哭泣的她轻声安慰。
她哭得好凶。
感觉哄不好了。
他其实还有一件事没告诉她。
从观星庙离开前他曾去偷偷找过她写的祈福牌。
他当时不懂她为什么写那句话。
可假如她在哪之前就知道他的病呢?
原来有人爱我这一切。
爱我的裂痕与不完美。
他想。
她接受我,等于否定了我所否定的我。
我答应她会岁岁平安。
因为还要陪她岁岁年年。
第68章 张星序种的草莓
等张星序的感冒好起来, 已经是一周后。
闻冬从诊所回来又带着他下楼输了两天的水,烧退得快,但感冒一直迟迟缠着不走。
附近邻里都认识。
张星序第一天输完液回来, 整个小区都知道了他俩在谈恋爱。
第二天回来, 所有跟闻冬碰面的人都要问上一句什么时候结婚。
给闻冬整得满头雾水。
回家一问张星序, 张星序说他哪也没去,就听她的话去王医生那儿打完吊瓶回家休息。
因为感冒这事连跟那几位老太太的麻将都推了,老太太念得紧,看见闻冬特例还送只老母鸡, 让她拎回去炖汤喝。
闻冬一边剁鸡一边问:“是不是有人找你聊天了?”
锋利的刀刃将鸡骨一分为二, 砍到菜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隔断了前半句话。她没回头, 捡开掉到一边的骨头碎渣继续说:“你都不知道我刚才撞见吴婶她跟我说什么。”
张星序捧着一杯温水,“什么?”
“她说——”闻冬拖长尾音,侧眸看了他一眼,“她家媳妇儿去年请的那个月嫂很不错,如果我需要她可以帮我去联系。”
又一刀落下,鸡腿分离。
“再这么传下去, 咱俩孩子都要上初中了。”
“是吗?”张星序唇角微弯, 放下杯子过去给她打下手,“那你怎么说。”
“我说八字还没一撇呢。”闻冬切下皮肉装进碗里,“你户口本拿到了吗?”
“还在偷。”
张星序起锅烧水,灶台燃起一圈跳动的蓝色火焰。
闻冬切姜动作一顿, “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在跟我暗度陈仓?”
她抓住那丝不对劲, “你爸妈是不是不同意啊?”
她想起上次在咖啡店外见到付岚雪的场景, 那会儿她一脸阴沉,似乎闹得很不愉快。
张星序不答反问:“他们要是不同意, 你还会嫁给我吗?”
“当然了,这还用问。”闻冬把姜片放进锅里,“我是跟你结,又不跟他们。”
“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幸福几十年。”闻冬眯眼一笑,倒了点料酒进去,“你忘了当初问我择偶标准我怎么回答你的?”
张星序想起那次傍晚,眼眸染笑,轻嗯一声,“你说你喜欢无父无母有钱命——”
闻冬猛地捂住他的嘴,打断:“命长的。”
她手上还沾着生鸡肉的荤腥,连忙抽了两张纸让他擦干净。
冬日阳光照进客厅,将那盆进入休眠期的茉莉拢入日光下,整个屋子洋溢着暖意。
张星序的感冒一好,就开始不着家了。
闻冬好几次回家都没看见人,打电话一问,无一例外都在外边。
在外边干嘛?
张星序说在忙。
闻冬穷追不舍问他忙什么。
张星序卖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
闻冬不知道,闻冬只知道下班回来家里没人做好热腾腾的饭菜等她,她的心有多凉。
虽说她也不讨厌做饭,但总归要抽出时间来忙活。
十二月一到,年关将近,工作上的事又开始多起来,她连双十二的预售折扣都没顾上,一头扎进各大电商的争夺战中。
某天偷懒不想做饭,于是点了外卖。
张星序回来看到冰箱里的菜没动,锅也是冷的,什么都没说。但那天之后他又开始在家做饭了,每天接她下班,陪她吃完饭再出门。
按理说车库两辆车,两人的用车压根不会有冲突。
但闻冬好像有‘开车恐惧症’,她对张星序说:“也就你坐副驾我才敢摸方向盘。”
当年她驾照刚拿到手,跃跃欲试开了李曼悦的保时捷,一个红灯让后面的车催慌了神,拐错了弯开进逆行车道,扣三分罚了两百。
张星序以为她是害怕,隔天就拿了一叠保单让她签字,几乎各类险种都来了一套。
闻冬蹙眉,“哪里需要这么多?”
况且保金还不低。
张星序坚持:“需要的。”
闻冬警惕,双手交叉挡在胸前,“你不会是想杀妻骗保吧?”
张星序捏她脸颊,咬着牙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翻出另外一叠,“我把能签的都签了,受益人是你。”
“你以后要是没钱了,可以杀夫骗保。”
闻冬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张星序在整理资料没听清,抬起眼眸看她,“什么?”
他蹲在沙发边上,闻冬略比他高,她倾身捧住他的脸,神情认真:“我说,我们都要长命百岁。”
她双腿盘坐,帽子两侧的毛绒小球顺势下垂,轻轻落到的他身上。
张星序心中微动,目光下移,抬手扣住她的后颈下拉,微凉柔软的唇便印了上去。
气息辗转交换,他起身跪进沙发,长指挤进她的指缝。
帽子掉到一边,长发松散,张星序捻着她的指骨摩挲,唇瓣分离,微微喘息:“怎么不戴戒指。”
他送了之后就没见她戴过,他以为她是不喜欢,但她又把那天晚上在车里的拍的照片置顶到了朋友圈。
他一时摸不透她的想法。
闻冬抿了抿唇,“太大了,我怕戴出去被抢。”
张星序:“抢了我再买。”
闻冬没忍住笑,“你当抢劫犯会耐心等我把戒指摘下来吗?”
张星序低头亲吻她的手心,“那给你换个小的。”
“要不咱们一起去打一对吧?”闻冬眼睛亮亮的,“作为婚戒。”
张星序轻笑,呼吸扫过掌心,掠起一丝痒意。
“好,听你的。”
这头婚戒还没开始打,闻冬先接到了李曼悦的电话,说给张星序修的沉香串好了。
两人约在一家西餐厅见面。
天寒地冻,闻冬裹着张星序给她织的毛绒围巾赶到店里时,外面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
室内温度宜人,李曼悦穿着一条露肩黑长裙,脖子上的项链奢华贵重,闻冬一眼注意到,摘下兔子手套问:“你不冷吗?就穿这么点。”
李曼悦抬眼看她,没忍住笑:“这才什么时候,你就冷成这样?”
闻冬举起高脚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没办法啊,你没看见外面下雪了?”
酒液顺着喉咙流下,果香蔓延发酵。
闻冬皱了皱眉,看着盘子里的意面,招手问服务员要了双筷子。
她吸了吸鼻子,把脖子上的围巾松了松。
李曼悦移开视线,缓缓抿了口酒,只两秒,又转过头来盯着她。
闻冬摸了摸脸,莫名其妙:“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李曼悦嗤笑:“真服你了。”
她偏头点了点颈侧,“张星序留的,你出门前没看见?”
闻冬心下一惊,抓起手机照。
吻痕半遮半掩在围巾下,位置不算隐蔽,甚至可以说是明目张胆。
啊啊啊!!!
难怪他昨晚抱着她又哄又骗亲了那么久!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脸颊热意升腾,闻冬把围巾系好,咬牙切齿:“等我回去找他算账!”
李曼悦无语一笑,把方形礼盒推给她,“你看看,需不需要返工。”
盒子打开,文莱沉香圈圈缠绕摆放其中,那股熟悉的淡香勾起了某些记忆,闻冬晃了晃神,拨弄了两下,“可以,就这样。我待会儿拿给他。”
“话说,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李曼悦问。
“是啊。”闻冬拿起筷子粲然一笑,“怎么,大小姐想扶贫啦?”
李曼悦眉尾轻扬,没回答她,反而问:“你家那位就没什么表示?”
“要有什么表示?过个生日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日子。”闻冬歪头看她,“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李曼悦说:“没事,就关心关心你。”
闻冬吃完一口面,双手抱拳:“谢大小姐关心。”
“诶对了,我前两天还在跟张星序说。”闻冬擦了擦嘴角,“我俩结婚请你来当证婚人怎么样?”
李曼悦不解:“我?”
闻冬点头:“对啊,你。”
“张星序能答应?”李曼悦冷哼,“你出来跟我吃个饭他都要宣誓主权,防谁呢?”
闻冬喝了口热汤,“但我说的时候他没反对啊。”
李曼悦提醒:“没反对不代表同意。”
静了两秒,又问:“我说你是不是太惯着他了?现在都敢对我蹭鼻子上脸了。”
“有吗?”闻冬似无所觉,“没吧,他不还跟以前一样?”
李曼悦恶毒评价:“装吧他就,死绿茶。”
闻冬纳闷:“我看你俩前段时间在群里聊得挺和谐的啊,什么时候结梁子了?”
“和谐?”李曼悦呵笑,牵了牵滑肩的衣领,“我跟他见面都快打起来了。他非说你喜欢粉色,你喜欢粉色么?”
闻冬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放下汤勺眨了眨眼,小心翼翼:“也不是……特别喜欢。”
“我就说你最喜欢薄荷绿,你见过谁家工作室装得花花绿绿跟个幼儿园一样?”李曼悦想到那天见到张星序就来气,手里刀具一扔,脸上不耐。
等了会儿没等到闻冬的安慰,李曼悦收回视线看她。
闻冬双唇紧抿,略微颔首,一双眼睛满是好奇,“你刚才说……工作室?”
李曼悦怔愣一瞬,矢口否认:“你听错了。”
闻冬倏尔就笑了,“什么什么!你快告诉我,我想知道!”
李曼悦不看她,又喝了一口酒。
哪想闻冬毫无顾忌,直接拉着椅子坐到李曼悦旁边,“哎呀求求你了莓莓,你给我透露一点点,我保证不跟张星序讲。”
她指尖拽着她的裙角,委屈巴巴地轻轻拉拽,“我最好的朋友,你难道忍心看我——”
“行了。”李曼悦打断她,“坐回去。”
闻冬乖乖坐回原位,脸上藏不住笑,“快说快说!”
李曼悦拿她没办法,“倒也不是什么秘密。”
“你不是喜欢画画吗?他给你开了个工作室,准备生日送你。”
“听说你嫌城郊那块儿远,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买了一层楼要改工作室,这几天估计还在忙着装修。”
李曼悦拿叉子指着她放狠话:“我可告诉你,他跟你说这事儿的时候最好给我演得像点,不然你死定了。”
闻冬双手捂嘴遮住下半张脸,眉眼满是笑意,压不住心底的雀跃一个劲儿点头:“知道知道。”
第69章 一起回观花
闻冬是个憋不住事儿的性子, 尤其提前知道张星序给她准备了惊喜,满脑子都想看看工作室什么样。
吃完饭张星序来接她,闻冬哼着小曲上车, 开心得不行。
她眼睛亮亮的, 抓着张星序手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打戒指。”
酒后脸颊透粉, 脸上带笑一动不动看着他。
“随时可以。”张星序想了想,牵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和李曼悦聊了什么,这么开心。”
闻冬脸上笑容变大, 从他手中抽出, 朝他摊掌:“过两天就是我生日了, 大张同志有什么表示吗?”
“你想要什么表示?”张星序重新牵住她, 抬眼和她对视。
还装。
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闻冬哼声,屈指轻轻挠他的掌心,“李曼悦说可以帮我出版小豌豆的绘本,要我提前把稿子整理好。”
她故意停顿。
但话都抛得这么明显了,张星序还是不为所动,轻声一嗯, 说:“那出版了我给你冲销量。”
闻冬:“……”
他这嘴一直这么紧吗?
闻冬不死心, 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在外面干嘛?”
张星序挑眉,“你怀疑起我来了?”
闻冬皱了皱鼻子,“不行啊?”
张星序安静打量了她两秒,察觉到什么, 嘴角微勾, “李曼悦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完蛋!露馅了!
李曼悦知道还不得把她给撕了!!
“没有!”闻冬睫毛眨个不停, 心虚移眼,“她什么都没说。”
又怕他不信, 连忙找补:“是你晚上回来得太晚,每次都让我等你,被窝很冷的好不好?”
雪粒纷纷扬扬飘到车窗,转眼化成滴滴不算明晰的小水珠。
张星序温笑,“工作室的装修已经在收尾了,改天带你去看。”
“真的?”闻冬一激动将刚才的辩驳统统抛到九霄云外,“现在什么样了,你有照片吗?”
张星序翻出工作室的设计图给她,“照片没拍,但我让他们照着这个图纸装的。”
工作室位于市中心写字楼,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占地面积还不小。
闻冬瞄了眼,嘴巴微张,不可置信抬头,“你这是要开公司吗?”
张星序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你想开公司?”
“不是,我就是觉——”
张星序说:“也不是不行。”
闻冬:“?”
“别别别!真别!”她及时斩断他这个延伸的念头,“工作室就挺好的,没那么麻烦。”
说着几乎快要攀到张星序身上,双手牢牢抓着他大衣上的扣子。
张星序垂眼,“真的不要?”
闻冬重重点头:“真的不要。”
“那我以后晚上在家陪你,不出去了。”张星序顺势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闻冬微愣,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跟前面有什么联系,张星序环腰将她往后一抱,拉过安全带系上,轻声:“给你暖床。”
闻冬面颊愈加发烫,酒意上头醺得她大脑发昏,后知后觉去捂他刚才亲的地方,微润的触感仿若错觉。
张星序驱车驶离,街边雪景在窗外倒退。
闻冬轻轻咬住下唇,犹豫了一会儿,小声提醒:“该买套了。”
张星序侧眸看她,轻笑:“好。”
乐城夜间气温低,雪下得比白日大,颇有种掩盖这座城市的架势。
屋内门窗关得严实,空调运转输送着暖气。
一串凉意蹿上腕骨,张星序在黑暗中抬手,缠绕三圈的珠串在空中轻荡。
闻冬绕上第四圈穿过他的手,解释:“我找人给你串好了,你戴上看看紧不紧。”
张星序半撑起身,故意:“哪紧?”
“这里啊。”闻冬握住他的手腕,“紧了多不舒服。”
“冬宝,没人在床上戴这个。”他拿下她的手,摘了珠串放到床头。
闻冬一噎,也觉得不太合适,万一又绷断了怎么办?
但她好不容易想起,怕像下午那样忘了,这才摸黑去翻了外衣口袋。
手里倏尔被他塞进一个边缘锯齿装的包装,“等会儿给我戴这个。”
闻冬脑子空白一瞬,顿时飘过下午看到的‘螺纹颗粒’、‘超薄水润’等系列关键词。
“这……”她难得结巴,“这怎么——”
‘戴’字还未说出口,就被湿热缠绵的吻掠走,薄荷的丝丝甘甜在唇齿间交织弥漫,张星序握住她的手往下带,嗓音低哑:“我教你。”
大雪纷飞,天地间银装素裹。
吻痕簇簇绽放,闻冬捂住脖子偏头,气息不稳,“别,李曼悦都看到了。”
张星序向下衔住她的锁骨,齿间轻磨,扣腰的手随之收紧,顶到深处,“你是不是忘了,上床的时候不许叫别人的名字。”
娇而短促的喘息从喉间溢出。
骂他的话被撞得零碎,落进耳里就只剩名字。
张星序,张星序。
张星序万事克制。
但有两件事无论如何也忍不了。
一是见她哭。
二是她在这种时候叫他名字。
他唯一的失控便是在她身上。
他怕她难受,但更怕她不尽兴。
他也知道她在这方面脸皮薄,所以很少问她感受,大多数时候都是通过她身体的直接反应来判断。
所以不仅闻冬骂他,他也骂自己。
真不是人。
但他不做人的次数一多,脸皮就跟着厚了。
几乎次次都是闻冬求着他说不要了,他起初以为不要是继续的意思,床单为此湿过好多次。
闻冬后来找他说起这事,指着脏衣篓里排队清洗的床单,“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多少还是克制点吧?”
张星序一脸坦然:“是你没克制住。”
闻冬气得想打人,抓起毛绒玩具丢他,张星序偏头躲过。
他虽然觉得闻冬的矛盾点放错了,但依旧打算听她的话,正色询问:“你指频率还是时长?”
闻冬咬牙切齿:“你装什么装?! ”
“我没装。”张星序捡起玩偶放回沙发,“我在床上不听话是因为你不爱说实话。”
闻冬急得脸红反驳:“我才没有!”
张星序一本正经地出馊主意:“那今晚做的时候录音,明天你听。”
闻冬抓狂:“你是不是有病!”
张星序床上床下两幅面孔。
不能喊其他人名字是他耍性子向闻冬提的要求,作为交换,多多少少是节制了点。
闻冬这会儿吃了亏,被他揉得腰眼发酸,脚趾蜷缩。
她呜咽着放狠话:“姓张的,我恨你。”
“说错了宝贝。”他捏住她的下巴,指尖微动轻轻分开唇瓣,倾身热吻,“是爱我。”
……
打戒指的事挪到了闻冬生日当天。
因为是工作日,闻冬特例请了半天假跟张星序去银饰店里。
一坐一个下午,一把锤子左敲右敲,总算把中间的花纹刻好。
“这戒指好丑啊,张星序。”闻冬套进手指给他看。
张星序放下锤子,托起她的手夸赞:“好看,哪里丑?”
闻冬不信邪又看了眼,“你认真的吗?”
“我拍照发给田澄,她问我在哪家两元店买的。”
张星序坚持说瞎话:“好看,中间这朵花也好看。”
闻冬:“……这是星星。”
“……”
张星序沉默两秒,问:“你只打了一枚?”
“对啊。”闻冬歪头看他工作台,“你的呢?我看看。”
张星序拿出戒指,缓缓推进她无名指。
戒指触感冰凉,却又带着几分他手心的温度传递过来。
莫斯乌比环双拧环绕,素雅低调,灯光落在上面,映得指根一抹银光。
她本来已经做好去买婚戒的准备了,这会儿眼前一亮,兴奋举起手:“就这个了!”
张星序跟着她笑,把另一枚放到她手里,“我的。”
闻冬笑得开心,托手为他戴上银戒,“我们也算是交换过戒指了,现在就等你户口本到手结婚啦!”
刚说完,张星序电话响起,是张越铭打来的。
闻冬站在旁边听了个大概。
“阿星,不是你哥我不帮你,这次我是真尽力了。”张越铭无奈,“你家保险柜里是空的。”
张星序眉宇轻拧,那边又说:“然后还很不巧,被叔叔给撞见了,没办法,总不能把我当家贼给处理了吧。”
张越铭属实是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抓了抓眉毛,“这样,你跟叔叔说两句?”
这事的确是他拖张越铭下水,也该他来处理善后。
电话转到张易源那边,张星序率先开口:“爸,我要结婚。”
张易源一句话没说先被他给气到了,态度强硬命令:“给我滚回来。”
张星序不为所动,“回来你就让我结婚么?”
闻冬一颗心提起来悬在半空中,生怕听到对面否认。
张易源气笑:“你是不是被灌迷魂汤了,满脑子想着结婚?”
张越铭小声在旁边解释:“是真爱,叔叔,他俩是真爱。”
张易源冷哼,“你回来我不一定同意,但你要是不回来,这辈子想都别想。”
张星序敛眸,“知道了。”
挂断电话,闻冬不安看着他:“你要回去吗?”
张星序点头,“回去拿证件。”
“那……万一他们不让呢?你岂不是回不来了?”
“当然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怕……”她欲言又止,表情急切。
张星序知道她怕什么。
怕两年前的事再次上演,怕她等不到他。
“你要跟我一起吗?”
闻冬愣住,所有担忧倏然凝固在半空,“我跟你一起回去?”
“嗯。在观花领证。”
“你愿意吗?”
闻冬反应极快摸出手机,“那还等什么,什么时候走?我好请假。”
张星序笑了,“不急,先给你过生日。”
“哎呀还过什么生日。”闻冬提起包拉着他往外走,“咱们赶紧回家收拾,这事就得趁热打铁。”
张星序失笑,“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闻冬不走了,站在原地瞪他,“张星序,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是怕你后悔。”
张星序看着她,一片雪花落到眉间融化。
闻冬一颗心霎时软得稀巴烂。
“嗨呀!我又不是蠢的。”她冲到他身边挽住他,轻松道:“嫁豪门这么好的机会我后悔什么。”
在结婚这件事上,闻冬永远比他更坚定。
如果说张星序是百分之百选择了她。
那她就要百分之两百地选择回去。
她想让他知道——
他值得。
第70章 给老婆买早餐。
回家推开门, 头顶礼花‘砰’一声炸开,漫天亮片星屑纷纷扬扬飘洒落下,闻冬吓了一跳, 心脏狂跳, 一时间忘了反应。
彩带飘落到她身上, 像被盘丝洞里的妖精缠住,闻冬扭头看张星序,“你……”
张星序抬手牵开她头上的彩带,话音带笑:“生日快乐, 冬宝。”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说过生日麻烦, 明里暗里提醒了张星序好多次让他不用准备什么。
但很明显, 张星序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闻冬摁亮屋里的灯, 这才看到礼物盒子从玄关堆到了客厅,从小到大摆了一条路。
她弯腰捡起第一个小盒子打开,“这什么?”
珠花耳夹。
珠串精致小巧,和他七夕送的小雏菊手串是同款。
因为怕疼没打耳洞,闻冬一直戴的耳夹。
她抬眼看张星序,笑:“你什么时候做的?”
张星序给她戴上生日帽, “你不在家的时候。”
闻冬又去拆其它礼物, 哪想越拆越不对劲,从抓夹发箍到面膜水乳,再从手机壳到拍立得,终于在她拆出那个张着大嘴的青蛙勺之后——她举起青蛙腿的勺柄, 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张星序!”
张星序跟在她身后, 怀里抱着她拆开礼物,轻嗯:“我在。”
闻冬不可思议:“你真清我购物车了?!”
张星序单侧眉毛轻挑, “上次不是说好了?”
“我不是没登吗?而且你怎么看都不看,什么都买。”闻冬嫌弃看着丑到不行的青蛙勺,“这谁敢用!这么恶心。”
张星序:“你都加购物车了,不喜欢?”
“我……它……”闻冬无语,“我看它是丑东西排行榜上第一名,觉得好玩才加的。”
她一把放到他手里,“送你了,你用。”
张星序唇角微牵,说好。
闻冬压根不记得自己乱七八糟加购了多少东西,最后堆地上还有两袋猫粮。
她严重怀疑张星序是一键全选下单付款。
“我看了。”张星序解释,“所有东西都是我看了才买的。”
“猫粮小区里的流浪猫可以吃,勺子你喝水吃粥能用到。”他顿了顿,“我想的是,你既然在某瞬间产生过买这些东西的念头,说明它们对你或多或少有用,但有些链接失效了没买到。”
“我又没有怪你。”闻冬拉着他坐到桌边,“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礼物。”
她弯眸一笑,扯开蛋糕外面的丝带,“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
盒子打开,一朵笑脸太阳花出现在眼前。
她顿时屏住呼吸,抓着张星序激动惊叫:“好可爱!”
花瓣圆润饱满,黄色饱和度很高,简直像从动画片的烘焙坊里端出来的一样,好看到舍不得切开。
张星序拿起拍立得给她拍照。
拍完插上蜡烛让她闭眼许愿。
四周静谧片刻,闻冬睁眼,对上张星序的目光,提醒:“你不给我唱生日歌吗?”
张星序点了点头,“唱。”
他唱歌声线偏低,裹着几分清冷传来,没什么调子,说不上好听,但也不算难听。
闻冬许愿许了很久。
久到张星序从‘祝你生日快乐’唱到‘Happy Birthday to you’,唱完再次重复,等着她许完。
歌声最后一拍落下,闻冬再次睁开眼,目光灼灼注视着他。
“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
“张星序岁岁平安!”
张星序心口酸涩,哑然失笑:“一年一次的机会,就这么给我了?”
闻冬微微歪头,“不亏呀。”
“其实我刚才许愿大脑一片空白,我甚至还回想了去年的愿望清单,但发现好多你都已经帮我实现了,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闻冬伸出拇指和食指,幼稚地冲他比了个打枪的手势,“张星序,这个愿望你也要替我实现。”
张星序说:“我答应你。”
“好耶!”闻冬高兴,抓起蛋糕旁边的小木槌,“这是什么?”
张星序下巴轻抬,指着蛋糕,“敲开看看。”
“它太可爱了,我都不忍心吃。”闻冬小声咕哝,左右打量。
蛋糕中间wink表情的花芯是空心巧克力,她动作小心,沿着边缘一点点敲开,露出内里小花形状的巧克力豆,五彩斑斓,鲜艳得跟春天一样。
闻冬心都要化了,“你这上哪买的?我好喜欢!明年我能还要这个蛋糕吗?”
张星序:“明天就可以,不用等明年。”
蛋糕配备了不锈钢刀具和刀叉。
闻冬切开蛋糕,夹心是海盐牛乳与黑巧克力费南雪的搭配,口感浓郁丝滑,醇香中裹着微咸的口味,不至于太甜。
闻冬没忍住吃撑了。
又准备拉着张星序看恐怖片。
正在挑片子,余光扫到桌边一角白纸,她顺势抽了起来。
刚才被蛋糕压在下面她也没注意,视线落到转赠合同上,呆愣半秒,看到甲乙两方,把张星序喊了出来,不敢相信:“这是什么?”
张星序手上还缠着彩带,他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坐到她身边,递了只笔过去,“工作室是我用自己名义买的,不存在负债情况,转赠比直接买到你名下要方便,你签完字我们就去公证合同,这算婚前财产,你不用担心什么。”
闻冬翻动合同,“你就这么直接送给我了?”
“生日礼物。不喜欢吗?”张星序问。
“我当然喜欢了。”闻冬把合同按在胸口,看着他,“但如果这个是礼物,那那些是什么?”
她指着刚才拆开的那一堆盒子。
“那些也是。”张星序按下签字笔,让她签字,“谁说礼物只能有一件?”
闻冬从他手中接过笔,落下前一秒倏然顿住,黛眉轻拧,“你这次又没告诉我!”
她这么一说,张星序才想起上次他买完月湖湾的房子,闻冬说希望他下次做这种决定能提前跟她商量。
“我忘了。”他说,“下次肯定先跟你说。”
笔尖触纸,留下笔墨。
闻冬皱了皱鼻子,瞪他:“还下次,不许有下次了。”
‘冬’的最后一点被她拉长,颇具艺术。
张星序沉默片刻,转了话题:“等月湖湾那边交了房,你还要再签一份。”
“干嘛?全部送我?”闻冬把笔还给他。
张星序说:“嗯,全部送你,以后我住你家。”
她纠正他:“你吃蛋糕吃傻啦?那明明是我们的家。”
没等他开口,闻冬猛地想到另一种可能,正色道:“张星序,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这段时间送钱又送房的,但你要知道我不拒绝这些并不代表接受你的安排,我希望你有事能跟我说,别想哪天抛下我一个人走。”
张星序去点她额头,“你一天到晚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闻冬捂住额头,小声嘟囔:“还不是你太反常了。”
张星序一把将她抱到腿上,揽腰环住,抬眸看她,“我说过,我会满足你的所有需求,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闻冬嘿嘿一笑,勾住他的脖子贴近,“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观花?”
张星序说:“等你周末?正好回来可以请大家吃个饭。”
闻冬晃了晃腿,抱着他猛亲一口,“完全没问题!”
闻冬想过无数种跟张星序领证的场景,或温情缱绻,或苦苦哀求,抑或泪洒当场互诉心意。
但她绝对没有想过会在观花的街头跟他狂奔。
这事说来话长。
粗略概括就是:她跟张星序一起回了观花,结果她在张越铭那儿坐了一会儿,张星序就趁她不注意自己回张家大院拿证件去了。
闻冬一看人不见了哪还坐得住,立马要去追张星序。
给张越铭吓得不轻,好说歹说一顿安抚,闻冬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张越铭无奈,只好将张星序的计划全盘托出。
于是本该约好早上九点见面的,闻冬硬是在车上等了个通宵,一边紧张一边激动,精神抖擞压根睡不着。
张越铭陪她一起等。
等到天光亮起,阳光照洒街头,行人渐渐变多,却始终不见张星序。
闻冬着急,反复摁亮屏幕看时间,“他不会被他爸关在家里了吧?能给他打个电话吗?”
不等张越铭回答,她又否决:“不行不行,万一是紧要关头搅黄了更麻烦,到时候还要把你拖下水。”
“别的我不敢说,跟你结婚这事,他是铁了心的。”张越铭转着手机笑道,“大院里的楼层不高,他就算跟他爸谈崩了,翻窗跳楼也会来的。”
“那怎么行?!”闻冬眉毛皱得更深,“你们这儿结婚必须要户口本吗?开户籍证明不行?”
“行啊。但张家的关系网遍布观花市,你觉得没人松口他能开到证明?”
“好麻烦。”
话音刚落,闻冬握在手上的手机震动,她浑身一激,右滑接起:“张星序,你——”
张星序急促打断:“下车,往民政局跑!”
张越铭把东西拿给她,“资料带上,快去!”
下一秒,张星序从街角狂奔而来,身后追着十几个保镖,吓得闻冬脸上发麻,二话没说掉头就跑。
张越铭抓着一抹白纱追下车:“头纱!弟妹你的头纱不要了?”
保镖擦身而过,张越铭眼疾手快逮住一个人,“赶紧给少奶奶送过去。”
“还有戒指。”
观花当地的民政局建得略高,往上要爬一段长楼梯,闻冬压根不敢喘气,憋着股劲在跑。
张星序很快追上她,拽着她一起跑。
凛冽寒风从脸颊刮过,呵出的白气消散在空中。
他们在街头狂奔。
两人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民政局刚开门,前台工作人员哈欠打到一半中断,两道声音齐齐发问:“哪边结婚?”
填写结婚申请登记表时,闻冬觉得自己高考只剩半个小时写作文都没这么快过,一目十行笔没停下,张星序同样写得飞快。
好在不是什么特殊日子,证件照也提前准备好了,盖章戳印一气呵成,快到不行。
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地。
证拿到手上,闻冬大脑微微晕眩,这才想起问他:“跑什么?”
张星序头发凌乱,拿起户口本,“从我爸手里抢的,他们在追这个。”
闻冬疑惑朝门外看了眼,“没追来啊,是不是跟丢了?”
两人走出大门,只见保镖安安静静颔首立在两侧,付岚雪站在中间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显然是在等他们。
张星序不动神色将闻冬挡在身后。
闻冬却小心翼翼冒出脑袋,往外站了站,小声道:“不用这么紧张吧老公,咱俩现在离婚可是有离婚冷静期的。”
这一声‘老公’叫得张星序扭头看她,心尖划过一抹异样,像绒毛轻扫,泛起丝丝痒意。
闻冬抬眼和他对视,“我说错了?”
“没错。”张星序嘴角难压,“再叫一声。”
闻冬飞快瞟了付岚雪一眼,扯了扯他的衣袖,“咱妈还看着呢。”
付岚雪裹着披肩,翡翠吊坠耳环衬得她肤色如玉光洁,眉眼很淡,嘴唇抿在一起,上前半步,“我们聊聊?”
张星序回头,却见她在看闻冬。
闻冬眼睛微微瞪大,指了指自己:“我?”
付岚雪点头。
张星序不让,“有事在这儿说就行了。”
“哎呀没事。”闻冬按住他的手,安抚:“就聊聊天而已。”
他反手拉住闻冬。
然而另一只戴着鸽子蛋的手也搭了上来,稳稳扣住闻冬的手腕。
闻冬循着那双手上移,毫不掩饰眼中惊诧。
付岚雪看着张星序,语气淡淡:“你婚前财产都没转移,这会儿在担心什么?”
说完,从张星序手里牵走闻冬。
闻冬没反应过来,盯着自己手腕,下意识问了出来:“什么意思?”
付岚雪看她一眼,“意思是我不会让你们离婚,明白了吗?”
闻冬连嗯:“明白了。”
犹豫几秒,又说:“但是阿姨,你刚刚说话有点难听了。”
付岚雪又看她一眼。
闻冬眨巴眼睛:“你难道不是想祝福我们吗?”
付岚雪突然就笑了,笑容很浅,未及眼底,“你可能误会了,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闻冬回头去看张星序,他也在看她,眉宇紧蹙。
闻冬转了回来,坦诚:“可我什么也没有,能谈什么条件?”
付岚雪还拉着她的手,走得不快不慢。
身后跟着几个保镖。
付岚雪说:“我既然来找你,就有这个必要。”
闻冬顺势挽上她的手臂,“阿姨你等等。”
她的靠近让付岚雪脚步一顿。
“等我十秒,我回去安慰下张星序,马上回来!”说完挣脱她跑了回去,跟阵风一样。
保镖刚要追,付岚雪抬手阻止。
两人中间隔了段距离,远远看见她一把扑进张星序怀里,抱着他说了什么。
而她的儿子眉眼舒展,笑得幸福。
没一会儿她带着同一阵风跑了回来,盘在脑后的头发有些松散,喘着气,“走吧?”
付岚雪第一次对她起了好奇心,问:“你和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我就说我饿了,让他去买点早餐等我。”闻冬眉眼弯弯,“咱们应该不会聊很久吧?”
付岚雪不置可否,迈步往前。
闻冬跟上她,时不时转身冲张星序挥舞手上的红本本。
张星序目送她消失在路口。
低头翻开结婚证,照片上闻冬笑容明媚,因为笑太开心,反倒有点不正经。
指尖抚过钢印,触感分明。
像烙印在心上。
他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了。
合法夫妻去找老婆很正常吧?
对,很正常。
张越铭刚赶来,见张星序小跑下来,看都没看他一眼。
张越铭叫住他:“你干嘛去?”
张星序:“给老婆买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