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花生米在锅里翻炒好一会儿了，隐隐能闻到一股子焦味儿。
“谁家在炒菜啊！都快糊了还不赶紧过来翻锅！”
烟气眼瞧着都已经弄得满厨房都是，大杂院的大娘看不下来伸出脖子喊了一句。
门口抽烟的高前程吐了口沫子，这才把烟头一扔进了厨房，找出了个碟子随手将花生米倒了出来。
“我真是给庞茹萍脸了，要个钱费死劲儿，早上喊她给我炸花生米都不搭理人，还当自己娘家还有人呢，我呸！”
高前程端着花生米回了家，嘴里骂骂咧咧的一直没停，“要不是老子还念着点情分，早他妈一耳刮子打上去了！”
高福旺嘿嘿笑着坐了过来，“行了行了，弟妹是个有脾气的，你真动手把她惹急了，还咋要钱喝酒哩。”
高前程咂摸着嘴，哼了一声拿起酒瓶给高福旺满上，“这日子真是没劲儿透了，白天不理人，晚上也不让碰，我还不如当初找个乡下女的在老家过日子。”
“你要在老家找，还咋弄来钱给咱弟结婚？”高福旺揶揄的笑了两声。
听了这话，高前程不吭声儿了，闷着头喝了两口酒，再抬头时，也不知道心里怎么安慰了自己，居然笑了出来。
“鞋厂那边的债也还指望着庞茹萍还，该说不说，这娘们儿至少还能挣点钱，要不然我早就离婚了。”
“今儿给你了多少？”高福旺问。
“也就四块多，眼下剩了一块二。”高前程说着把剩下的零钱拿出来摊在桌子上，“大哥你把这钱给咱妈拿回去，她腿脚不好，叫她拿着去医院拍拍片子啥的，我也不懂，反正这是我孝敬她老人家的钱，再跟她说我回头还回家看她。”
“好。”
高福旺低声笑着忙不迭把钱摸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装起来。
兄弟俩喝着酒说着话，但大多时候都是高前程在喝，而高福旺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这屋子里四处乱瞟着，时不时的应和两句。
眼瞅着时间不早了，高福旺说自己还得去集市逛逛。
“弟啊，我看着毛巾不错，咱娘的毛巾都用破了，你要是有剩下的给我装上我带回去呗。”
高前程立刻道：“咱娘哪儿能用破的，等着我给你拿，这毛巾是庞茹萍她们单位发的劳保福利，家里还有两三条都给你装上”
“家里茶壶也该换了，前程啊，要不你也先把家里的借我回去用用，下次我再来找你的时候给你带过来。”
高前程大手一挥，“借啥借，跟我还客气什么，直接拿回去得了。”
“哦还有……”
趁着高前程喝的晕晕乎乎，高福旺一会儿说家里这儿缺了一会儿又说爹娘需要个什么东西。
等终于要走的时候，来的时候就带了一只野鸭子的高福旺，出去的时候手里已经换成了一个偌大的网兜。
那里头从生活用品再到白糖面粉，要不是高福旺拿不动，不知道的以为这是过来帮忙搭把手搬家的！
“前程，这野鸭子城里可吃不到，是咱爸扛着猎枪上山里打的，回头可千万别忘了叫弟妹给炖了。”
高前程迷迷糊糊中听到了猎枪两个字，“政府不是不叫拿枪了，咱爹那把可得藏好了。”
高福旺心知自己说错了话，笑嘻嘻的打马虎眼：“说错了说错了，是那弹弓上山里打的。”
高前程脑子不清醒，也懒得多问。
“前程我走了哈。”高福旺却已经着急起来，扛着东西就要走。
“大哥你路上慢点，回家替我照顾好爹娘，没事儿了还来找我喝酒……”
高前程送自己大哥一路送到了大杂院门口。
回来时，喝酒喝的涨红的胖脸突然猛地缩成了一团，他扶着院子里的老杨树，弯腰忽的吐了一地。
“真恶心！”
“啧，这高前程都进城跟庞茹萍结婚十来年了，咋一点优点没学会，还这么邋遢。”
“何止是邋遢，就是个废物……”
大杂院里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高前程吐完了直起身子傻呵呵笑了一声，“骂啥呀，回头茹萍回来了她收拾！”
说完，高前程这次啊扶着墙在众人厌恶的目光中优哉游哉回了家-
高福旺出了大杂院后，却没急的去集市，反而转头去了城乡结合部那片荒草地。
“爹你等急了吧。”
“咋耽搁这么久？”高勇抽着旱烟，扛着个布袋蹲在地上，“你弟那边最近咋样？”
高福旺啐了一口，“前程拉着我喝酒呗，他日子还那样，弟妹能挣钱，他就跟着混呗。”
高勇哼了一声，“要不是他不争气就知道喝酒，咱爷四个一块儿更好办事儿！”
“谁说不是呢。”
高福旺蹲到了高勇身边，低头轻轻扒拉了一下高勇身后的布袋。
白色的布袋里似乎装了什么东西，虽然背在身后，却又长又细的插在了地上。
布袋被高福旺这么一扒拉，露出了里面黑黢黢的铁疙瘩来。
那是一把猎/‘’枪，但因为经年累月的使用，枪把早就丢没影儿了，被人雕了个木头枪把装在上面，但枪膛却光滑洁净，虽然不免有摩擦的痕迹，但很明显是经常被人擦拭保养的，没有丝毫生锈的地方。
“小心点！”高勇将枪重新掩盖好，瞪了一眼高福旺。
高福旺嘿嘿笑了笑，“幸亏咱家有这么个宝贝，不然这日子哪会儿越来越好过！”
高勇哼哼几声，抽完了烟杆子里的烟草，“现如今管控的越来越严格了，活儿不好干……不过说归说，枪的事儿别忘了瞒着你弟，他是个酒腻子，保不齐酒后嘴上每个把门的就给泄露出去了。”
高福旺一愣，眉宇间忽的闪过片刻的后悔。
不过已经站起来的高勇并没有看到这一幕，高福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随后连忙跟在父亲身后离开了-
报社。
“眼瞧着下个月就过年了，我想着咱们要不要再做一个新年专题活动。”于舒婉翻阅着最近孩子们寄过来的稿件，一边跟同事商量，“最近已经有不少小朋友的来信里提到了新年愿望之类的话题。”
这时代的过年远比后世要让人期盼的多，许多家庭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就指望着能在过年过上几天舒坦日子。
城里有条件的会割肉杀牛，乡下一年到头不休息的生产队也到了农闲时间，尤其是小孩子，除了嘴上那一口吃的，最盼望的还是能领到压岁钱。
孙栋梁也才刚毕业每两年，听到于舒婉的提议，有些憧憬的点头，“我觉得可以，就是除了科普年节民俗以外，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可以做的，要不……咱们做个征集小朋友愿望的话题？”
于舒婉失笑：“每天的来信这么多，愿望也五花八门的，咱们拢共就三个人，就算有心帮忙实现愿望也没有这个能力。”
孙栋梁后知后觉的点头，“是这个理，万一碰上要天上星星的咱们总不能去找航天局去，不过除了这个，暂时我也想不出来别的了……”
俩人讨论了一会儿，忽而同时想起了还有一个人没说过话。
马上就到中午了，庞茹萍一整个上午都没什么精气神，跟他们也不怎么说话，甚至还面对着报纸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俩人倒是不在意庞茹萍开小差，不过却有些担心她。
“茹萍姐？”孙栋梁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啊？”
庞茹萍这才回过神，愣了愣带着歉意笑了笑：“你们俩刚才说什么？”
于舒婉跟孙栋梁对视了一眼，随后将刚才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庞茹萍：“舒婉的想法很好，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咱们三个想不出来，回头还可以集思广益一下，在每周的例会上提出来让大家伙儿都帮忙琢磨琢磨。”
“好。”
说话间已经到了中午下班的点，俩人整理好了东西先后出了办公室的门，庞茹萍则离开独自去了单位楼外面接两个孩子。
高向阳高向芸兄妹两个似乎在外面等一会儿了，哥哥还看不出什么，倒是小芸芸一直捂着肚子，看见妈妈过来以后，歪着头说自己已经饿好一会儿了。
正值饭点，单位食堂还都是在排队的人。
于舒婉见庞茹萍先给两个孩子找了位置自己才来排队，想了想，干脆冲着庞茹萍招了招手。
“茹萍姐，快轮到我了，你在我这儿排着吧。”
庞茹萍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在后面排就行。”
于舒婉笑着指了指旁边窗口，“我也是忽然不想吃米想去旁边吃卤面的，你过来排吧。”
说话间于舒婉已经走出了队伍顺手把庞茹萍推了过去，自己则转身去了旁边窗口继续排队。
庞茹萍站在原地怔了怔，手指紧紧抓住了衣角，低声道了谢。
卤面窗口的人不算多，于舒婉另外又加了一个卤蛋，转身正要找位置的时候，就见孙栋梁冲着自己招了招手。
“来这边坐吧。”
于舒婉看旁边一时也不好找位置就走了过去，“今儿你怎么没跟平时一块儿的编辑吃饭？”
单位里还有两个跟孙栋梁同时期招进来的编辑跟他是同学，所以孙栋梁一向是跟那俩朋友一起吃。
孙栋梁：“过了实习期，跟着外采记者一块儿出去帮忙了，瞧你又另外排队多等了一会儿，怕你找不到位置就给你占了座。”
“谢谢啦。”
孙栋梁笑笑便低下头开始吃饭，等吃到一半的时候，孙栋梁这才神秘兮兮悄声开口。
“舒婉，我刚路过庞组长那张桌子，庞组长跟前就只有一个烧饼，她还跟俩孩子说自己吃过了，可她比我还晚过来呢，你说庞组长会不会有什么难处啊。”
于舒婉剥着茶叶蛋，挑眉看了眼依旧这么八卦的孙栋梁，“别人的家事，又没跟我张嘴，我怎么知道。”
孙栋梁放下筷子，瞟了眼旁边，用更低的声音说：“到底是一个办公室的，要咱们主动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要是能帮上忙也行。”
“不去。”于舒婉托着茶叶蛋底部的蛋壳，用筷子夹碎了在面条里拌开。
“为啥啊？”
于舒婉：“茹萍姐不主动开口，咱们巴巴去问显得多八卦一样，而且万一她不想被人看出来有难处呢？”
庞茹萍的性格那么要强，她不说，专门去问不是上赶着碰钉子嘛。
孙栋梁若有所思捏捏筷子，“这倒也是，诶哟，我又没考虑周全，幸亏问了问你。”
于舒婉不置可否，低下头继续专心干饭。
只不过吃完了饭去放餐具时，于舒婉瞥了眼庞茹萍的桌子上确实只有一个烧饼，离开食堂时，她顺手买了三包豆奶拎去了办公室-
“妈，老师今天通知说……”
已经上三年级的高向芸已经懂事了，家里情况她再清楚不过，所以开口的时候，眼神里带着小心与胆怯。
“说什么？”
孙向芸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说下周前得把下学期的住宿费跟书本费交了，妈，我下学期可以不住校，每天来这儿找你就行，我已经长大了也认路了。”
住宿费剩了也就意味着还省了一日三餐的饭钱，这对他们家来说是一笔不少的开销。
可孙向芸毕竟年龄还小，每天来回跑对她来说很辛苦，而且家里还有一个酒鬼，如果每天晚上回家，对她来说学习环境也不好。
“往年不是都过完年再交吗？”庞茹萍叹了口气问。
高向芸低下头，“老师说学费可以等下学期再说，但为了统计人数，这些必须要下周前交齐。”
哥哥高向阳放下筷子，“妈，其实我的住宿费可以省下来，我可以在学校旁边找临近的同学家借住，我……”
“行了，这事儿不用你们操心。”庞茹萍叹了口气，看着芸芸，“一共要多少？”
芸芸从裤兜里掏出记东西的小纸条看了看，“课本费一块五，学杂费五毛，住宿费四块。”
“知道了。”庞茹萍应了一声，“缓两天我再给你，快吃饭吧。”
庞茹萍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轻松一点，不让两个孩子察觉到什么，可就算她不说，两兄妹也知道家里的状况。
这顿饭吃的沉默极了，庞茹萍更是满面愁思，就连手里的烧饼都觉得越吃越噎心。
“走吧，送你们出去。”
吃完饭，庞茹萍转身带着两个孩子出了单位楼。
单位楼外，庞茹萍让高向芸先去旁边看杂志，自己则拉着高向阳走到了旁边。
“早上你爹又过来了。”
一句话落地，腼腆的高向阳已经瞪圆了眼睛，气的眉头紧皱着，“是不是又来要钱的？”
“嗯。”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高向阳又憋又气，“妈！咱们为什么不跟他分开啊！我已经长大了，以后可以自力更生，以后上班了还能帮着照顾妹妹，我跟妹妹都是支持你离婚的，为什么你就是不走啊！”
庞茹萍皱皱眉，眼神闪烁着没有看高向阳，低下头转移话题，“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插嘴，我是想告诉你今天接芸芸晚上放学后别急着回家，估计家里被你爹跟你大伯闹得一团乱，也不知道走了没有，你们回去肯定得受气。”
“那不是我爸！”高向阳气的怒骂一声，“要不是他，你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这样！”
“都说了你别管了！”庞茹萍等了一眼高向阳，“快走吧，送你妹上学去，我还有事儿。”
高向阳沉默了，顿了顿，还是服了软，低声问，“家里的钱刚攒了还给鞋厂，他再过来要钱，芸芸的学费……”
高向阳脑海中闪过了一丝不好的年头来：“妈，您可千万别去干什么傻事儿啊！！”
“不会。”庞茹萍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
如果真的要干傻事儿，那头一件，就是亲手把高前程这个王八蛋给杀了！
不过……
庞茹萍心中再次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看了眼远处正乖乖看报纸的高向芸，还有眼前选了文科专业，跟自己年轻时候像极了的大儿子，沉默的将心里的怨气再次压缩到了极点。
“妈还有工作呢，可以跟单位预支一下明年的工资，大不了明年过得再紧巴一点，你就放心好好上学，等将来有了工作，也好替我分担压力。”
高向阳咬咬牙，“我可以替你分担，是不想替他分担！你……妈你真的不能离婚吗，我感觉离婚了你的日子比现在好过太多了！”
“……”
庞茹萍最终也没有说话，只是强势将儿子压到了高向芸身边，目送他们两个离开后，自己藏在衣兜里的手握成了拳头紧了紧，随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进了单位。
第72章
“不是我不通人情，而是年底了单位不好总账，财务那边也是走公家的账，公家钱是不外借的，这你也清楚。”
“……我知道了。”
庞茹萍听完汪主编的话，失落的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父母过世后，家里的亲戚也逐渐不联系了，她的兄弟姐妹又都不在本地，一时间想要弄来钱，也只有单位这一条路可以走，单位如果也没能想到办法，就只能找同事借了。
“唉。”
庞茹萍的强势让她在单位里并没有几个知心的朋友，而她的高自尊心也很难跟别人开口借钱。
“诺，请你们喝。”
于舒婉将豆奶分给孙栋梁，随后才顺手递到了庞茹萍那边。
自打下午庞茹萍坐到了办公室，整个人的神色比着上午更加难看了。
“谢谢。”庞茹萍回过神，下意识接过豆奶道了声谢。
“客气。”
庞茹萍眼瞧着于舒婉坐了回去，目光再次落到了豆奶上，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只是将豆奶放到了自己的包里，随后开始日常的审稿工作。
跑开庞茹萍时不时地走神，整个下午办公室里三个人都在讨论少儿栏目新年要准备的新内容上。
只是讨论来讨论去，也没个新颖的想法，到下班的时候，于舒婉伸了个懒腰才要离开，就被庞茹萍喊住了。
孙栋梁的目光在俩人身上来回看了看，意识到庞茹萍并没有让自己也留下的意思，识趣的道了别先下班了。
“舒婉，上次在医院的事情我还想着有机会了请你吃顿饭好好谢谢你。”庞茹萍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眼下……”庞茹萍咬咬牙狠狠心，硬着头皮继续道：“眼下我家里出了点状况，手头有些紧，另外还有件事想要麻烦你。”
她明显一副想了很久的样子，于舒婉直接道：“茹萍姐你有话直说就好，咱们毕竟一起工作了这几个月，如果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我能帮就帮。”
前提是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单位是工作的地方，不是于舒婉不近人情，而是打从一开始，于舒婉就从来没有想过在同事之间寻找友情。
同事与同学朋友都不同，说的不好听一些，互相直接都牵扯着各种利害关系。
她于舒婉不适刚出校园的什么都没见识过的学生，心里再明白不过职场上的真心不见得能换来真心。
不过她也不是冷漠的人，只要不出格，对于帮助他人还是很乐意的。
“舒婉……”
庞茹萍仍旧很为难，这毕竟是牵扯到了钱的问题，顿了顿，才红着脸开口，“家里这几天周转不开，眼瞧着要过年了，我本来以为孩子的学费过完年准备好就行，谁知道学校突然说要提前交书本费，我想跟你借钱应应急。”
“你放心！下个月就是年底了，年底发了钱我立刻就还给你！年底单位还有一些福利，足够我用的了！”庞茹萍开口以后便出了一脑门的汗。
在庞茹萍着急的目光中，于舒婉沉默了片刻。
借钱这种事……她还是多少有些犹豫的！
可想想看，抛开人品不错这一条不说，庞茹萍工作也跟自己在一个单位，人肯定是跑不掉的。
“你要借多少？”
于舒婉声音轻柔动听，不乱是什么事情，只要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就好像是山泉水似的沁人心脾。
而现在，于舒婉的声音听在庞茹萍耳朵里，就跟救命的神仙差不多。
“四……三十块，三十块足够我撑过这段时间了。”庞茹萍紧张又小心的继续说。
他们单位一个月工资是四十块钱，这笔钱不论放在谁身上，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于舒婉顿了顿，终于再次开了口，“茹萍姐，这笔钱对谁家来说都不是小数，你看这样行不行，毕竟我家也不是只有我自己，今天我先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她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可这足够给庞茹萍希望了。
庞茹萍忙不迭的点头，激动的说：“舒婉真的很谢谢你，你的想法我完全理解，你放心，明天就算你家里人不同意也没关系的，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嗯。”
于舒婉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浅声道了别离开了-
雪化后的天气一直很晴朗，但到底是冬天，于舒婉到家的时候脸上已经冻得有些发红，她卸下了手套跟围巾停好车，就看见程圆圆一脑袋扑到了自己怀里。
“今天幼儿园放学这么早呀。”于舒婉笑着接住了程圆圆。
“天黑的早了幼儿园又不讲究课时，干脆放学时间提前了。”沈文明背着手乐滋滋的跟了过来，“我们今天本来准备外采时间是刚好到五点的，结果眼瞧着天黑光线不好也提前下了班，嫂子，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外采部试试看，听说每年冬天都下班的特别早呢。”
于舒婉笑了：“那还是别了，冬天要是下班早，那对应着夏天岂不是天天都要加班，而且每天都要出去跑，我精力跟不上。”
“这倒也是。”沈文明摸摸头，“要说起来，还得是总局那些小领导最舒服……”
听沈文明说话的工夫，于舒婉看到了客厅里桌子上正放着一副圆圆之前画的雪人图。
“文明，上次我看沈占峰的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在下周一对吗？”
于舒婉怕沈占峰过得是农历生日，便又确定了一遍。
“没错。”
“那往年你们都是怎么给他过生日的？”
沈文明一愣，看了眼刚进门的沈红星，“嘿嘿嘿，大哥的生日好像就没怎么过过，以前他不提，爸妈也会给忘了，后来长大了大哥去当兵，年年都是在外地，家里更是想不起来，就算想起来了最多打个电话。”
沈红星听了这个话题也凑了过来，“是啊，不过既然嫂子提起来了，我也想给大哥过生日了，嫂子准备送什么？”
沈文明也好奇的问：“大哥后天也回不来，咱们要不要等他回来了再补过？”
“既然要过就得当天把礼物送到吧。”于舒婉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是想着准备一份礼物明天寄过去，最好当天能拿到，等回了家以后再简单补一下的。”
“咱们跟京市寄邮件的话正好是三天能到！”沈红星兴奋起来，“嫂子你要寄什么？能不能加我一个？”
“当然可以。”
于舒婉说着将礼物的设想说了一下，这还多亏了程圆圆要送雪人的想法，于舒婉才想到干脆画一幅写真画送过去。
听了于舒婉的想法，沈文明兄弟两个纷纷说要加入进来，这动静引得刚到家的程梓墨也凑过来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程梓墨还没主动发言，就被最近跟他玩的火热的沈红星拉着一块儿加入了进去。
讨论完这件事，于舒婉这才提起了庞茹萍。
“文明，你在单位时间久一点，她为人我看还不错。”
“庞组长性格要强一些，但为人很正直，家庭情况我也了解的不多，不过毕竟她还要在单位上班，应该还算靠谱。”
听完了这些，于舒婉又算了一下手头的余额。
沈占峰的津贴每个月都直接存到了于舒婉的账户里，于舒婉这边的工资跟稿费是分开放的，稿费同样存在银行账户里，但工资都用在了平时的花销上，但几乎每个月都能余下来不少，所以能用的零钱还是很多的。
算好以后，吃完饭于舒婉让程梓墨先自己去写练习题，自己则去了趟街道办。
往常来说，于舒婉打到京市军区传达室的电话都要等个五六分钟才能再接到沈占峰的来电。
可这次电话接通后，等了将近十分钟，那边却仍旧没有消息。
于舒婉转过身，将身子斜着倚在电话亭的板子上，也许是前些天下雪的缘故，街道上的路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啪嗒”一声，有个人影忽的从路灯后的门板跳了出来。
于舒婉本来以为那块门板是被丢弃的，没想到后面有人，吓得惊呼了一声。
等她借着路灯看清楚那人穿着维修师傅的黄色马甲时，这才松了口气。
“吓着了？”
装修师傅手里还抓着扳手一应用具，语气甚至还很熟稔的跟于舒婉说话。
于舒婉没有认出来这是谁，便没有接话。
而他也没有再开口，弯下腰将用具揣到随身的挎包里后，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等人走进了，于舒婉才觉得他面熟。
“前些天雪下太大压着电线了，路上的路灯就有点短路，咱家属院里最近也有不少因为风大吹短路的线路，你家要是停电啥的可以去喊我。”
来人是个面色白净有些微胖的男人，于舒婉沉默了片刻，忽的想起来这人是自己在婚礼上见过的沈占峰同学。
“你不记得我了？”男人走进了，一双豆眼在于舒婉身上打量着，最后锁定了于舒婉有些迷茫的眼神，“我是吕鹏啊！”
于舒婉恍然，随后点头道：“我记得你，只是一时半会儿没能跟名字对上号。”
吕鹏笑了，“前一段时间我媳妇儿没在家，没人做饭我就去我爸妈那边住，你不怎么见我想不起来也正常，哦对了，那你也不知道我家在哪儿住吧。”
于舒婉其实想说自己压根不想知道，但止不住吕鹏一直的说。
吕鹏：“我们家在家属院最后面那排住，有需要了随时找我就行了，我听说……哈哈，我听说老沈最近不在家吧，家里没个男人，很多事情女人不方便，你也可以喊我去，我很热心肠的，大事小事儿都可以喊我。”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走近了一些，打量的眼神也一直没有停下，近乎贪婪的在于舒婉的脸上看着。
于舒婉微微侧过身，看了眼还亮着灯街道办公室：“不用了，我家没有出现电路问题，而且就算有什么事儿，家里还有其他人可以帮忙。”
“瞧我这记性。”吕鹏咧咧嘴笑了，“忘了你跟婆家住的近了。”
“吕鹏！”
街道班主任杨桂花忽然掐着腰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个扫把，似乎是出来打扫卫生恰好碰到的，只是杨桂香看到吕鹏的时候脸色却沉了下来。
杨桂花：“这个路灯我三天前就安排你来修，你给我耽误到现在不说，还偏偏挑这么晚的时候，白天不会是又去跟朋友瞎胡混去了吧，我可警告你，你这个工作是你爹打电话打我这儿给我保证了好几次，我才答应下来的，你要是下次还这样不好好干，趁早给老娘走人！”
杨桂香一通输出，刚才还神采飞扬自我介绍的吕鹏尴尬起来，他冲着于舒婉不好意思笑笑，才将自己钉在于舒婉脸上的眼神挪开。
吕鹏：“你就跟我说了一次，我扭头因为别的事儿就给忘了，这才想起来，就赶紧拿着家伙儿赶过来了。”
“忘了？”杨桂花哼了一声，“工作上的事儿就这么轻易忘了？以后要是安排你去修居民家的东西，是不是得让人家去请着你你才不会忘？”
“……杨主任您就嘴下留情吧，这路灯我修好了，先走一步哈。”
吕鹏说完撒丫子就走，杨桂花在后面看着他走远了，这才哼了一声走到了于舒婉身边。
杨桂花：“这男人就是个不老实的，我就是看他找你搭话才连忙出来的，舒婉，你以后看到了也别搭理他！”
“我没想着搭理，是他一直说自己是沈占峰的同学才走过的。”于舒婉犹豫了一下：“我记得上次在街道上遇到了个女同志，好像听你也提了一嘴这个吕鹏。”
“那是他老婆李艾。”杨桂花说着啐了一口，“李艾生了病回娘家去了，他们家就这么几个月没有交过水电费，前几天我才知道吕鹏这个懒汉是嫌弃家里没饭，直接去亲戚家借住了，要不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给他找工作！”
“哦对了！”杨桂花转头看了眼电话，关切的问：“还没打通吗？”
“嗯，还没呢。”
“兴许是有什么事儿耽误了，或者是时间晚了点已经休息了。”杨桂花安慰道。
“我再等十分钟，要是还不来就去休息了，就是辛苦杨主任你又专门过来给我开门。”
杨桂花连连摆手：“应该做的应该做的，有一年啊，有个孩子大半夜的发烧抽搐了，我凌晨两点多爬起来帮着联系的救护车，咱们这既然做了街道办的工作，就得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才行……”
于舒婉跟杨桂花说着话，约摸又过了五六分钟，电话才终于响了。
“你们说话，我先回去了。”
杨桂花离开后，于舒婉连忙接了电话。
“舒婉，等久了吧。”
电话那边沈占峰的声音有些微微气喘，似乎是刚刚运动过。
“还好。”
于舒婉轻轻应了一声，转而便问：“沈占峰，你刚才刚才干什么去了？”
第73章
“下周末就要回家了，各个连队的连长都在准备下周末之前的突击演练活动，晚上也在训练，等回了县城，几个明年要参加滇南任务的连长准备在过年之前再组织一次实战演习。”
“我作证我作证，嫂子你别担心，沈连长肯定是在军区，我们现在都出不去军区以外的地方。”
沈占峰解释完，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随后就是沈占峰那边有些无奈的声音：“老吴你忙你的去，别打扰我讲电话。”
“行行行，你们都是有媳妇儿疼有媳妇儿关心的人，就我一个是孤寡老人……”
等电话那边安静下来了，沈占峰这才再次开口，“舒婉，我确实是没想到这个点你要给我打电话，你在外面等时间久了吧，要是觉得冷了就先回家暖和会儿。”
于舒婉失笑，“没事儿，我是有点话要跟你说。”
于舒婉对他还是很放心的，就不说他现在训练时间紧任务重了，只明年这一项任务就足以称得上是机密，平时联系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都是要跟组织报备，根本不会有什么个人作风的问题出现。
“什么事儿？”
于舒婉：“单位里一个女同志跟咱借钱来着，三十块不是个小数目，我考虑着毕竟是咱们家的事儿，总要听听你的意见。”
随后，于舒婉将庞茹萍的情况还有跟自己的关系大致讲了一遍。
家里钱其实都在于舒婉这边放着，可涉及到了大笔的开支，还是这种大数目的，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跟沈占峰提前知会一声的。
沈占峰：“我觉得如果你认为稳妥的话可以借，这点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于舒婉应了一声，随后失笑，“你这是在变相的夸自己吗沈占峰？”
“……嗯？”
沈占峰明显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到电话那边于舒婉轻轻的笑声。
下意识的，沈占峰听见媳妇儿笑，也跟着露出了一丝笑意。
于舒婉慢慢道：“那这么说来，你眼光也不错。”
沈占峰顿了顿，“眼光是一方面，这辈子能够遇见你，是我最相信运气的一件事。”
于舒婉脸有些热，尤其是晚间浅淡的冷风吹到脸上，更觉得发烫。
“沈占峰。”于舒婉连忙换了话题，“下周一你有时间吗？”
“接电话的时间肯定有。”
于舒婉想了想，“那这样，白天你中午要是有空了记得去邮筒拿信，另外晚上大概这个点我再跟你打电话可以吗？”
提前跟沈占峰约好时间，这样也不至于让他跑着辛苦。
沈占峰立刻明白媳妇儿的用意，“好，信封我一定去拿，是你给我写的信吗？”
这年头写信要比打电话频繁很多，不过于舒婉不在意电话费，这才大多时候都打电话的。
于舒婉没有明说，反而买了个关子：“到时候你看了就知道了，这时候先不告诉你。”
“好。”沈占峰也不再问，可很快，沉浸在甜蜜感觉中的沈占峰反应过来，“外面冷，没别的话你快回家。”
“你这么不想跟我说话吗？”
这句话没有抱怨，只是满满的娇嗔跟一丝俏皮。
于舒婉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的，等说完了才发应过来自己这话听起来有些像是在撒娇。
她……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人。
而已一开始，她也是打算说完要紧的话就赶紧回去的。
真是奇怪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于舒婉摇了摇头，才要替自己解释，那边已经抢先开了口。
沈占峰：“没有，我很想再跟你说下去，但怕你冷，舒婉……下周末我到家。”
这句话以及是他第二次说了。
“好。我知道，你在那边多注意身体。”
于舒婉说完以后，连忙将电话挂断了。
她有些紧张的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热热的，手心居然也是热热的。
这可能就是主动关心一个人的感觉？
上辈子于舒婉唯一主动关心的人只有唯一照顾自己的姥姥，可如今，她好像确实在主动的关心一个男人。
一个相亲误打误撞结婚的男人。
他有胆有谋，足够关心照顾自己，还主动上交所有的工资，生活上面面俱到，夜里也游刃有余……
咳咳咳！总之除了有些时候不解风情，总体而言自己对他的关心好像并不算亏……
而此时的京市。
挂断电话的沈占峰也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感觉中。
明明他脚踏实地的站着，却感觉轻飘飘的，心里也有些暖暖的。
舒婉在关心自己，甚至好像还是在……撒娇？
沈占峰对女人其实算不上了解，可他觉得，自己却对于舒婉有些了解。
于舒婉说话向来是温柔的，可却从来没有用过这样娇嗔的语气。
她……是不是想自己了？
沈占峰觉得是，因为他就很想于舒婉，尤其是到了夜晚，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如果此时此刻就在媳妇儿身边就好了。
“老沈！”
传达室外面，吴连长猛地一巴掌拍到了沈占峰肩膀上，“你小子好好地看什么天，今儿有云彩可看不到星星！”
沈占峰蹙眉，“忘了提醒她明儿可能下雨了。”
“啥？”吴连长有些茫然，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带着火气又是一巴掌，“你小子真是的，怎么不提醒提醒我呢？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我了，我还巴巴开着车送你过来！”
可是这一巴掌吴连长没有拍下去，就被沈占峰给拦截在了半空中。
“少拿脏手挨我！”吴连长说着这话，其实自己手心也是一样脏兮兮的。
俩人都是刚从实战演练的后山演习场出来，不只是手上，就连衣服都脏兮兮的，脸上还画着迷彩颜料。
沈占峰皱皱眉，开门上了外面停着的军用越野车，“走了，还得赶回去呢。”
吴连长上车后，关了车门便忍不住问：“我说老沈，你跑了一身的汗去找我帮忙开车，一路从后山开过来就说了这么会儿的话不亏啊？你也没抱怨一下你这一路坚信？”
沈占峰淡淡瞥了眼后视镜，“你不懂。”
孤寡老人吴连长：“……”
好好好，我不懂，就你懂还不行？
吴连长咬牙切齿：“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别来找我帮忙借车！”
沈占峰：“嗯，下次她已经跟我约好时间了，我提前过来等着电话就是了。”
吴连长：“……？？”
他只是帮忙来开个车，他没有错，可为什么要被他们夫妻俩反复秀一脸！！-
于舒婉到家的时候程梓墨那边已经写完了练习册，沈红星沈文明也来了，正在院子里带着圆圆陪那两只鹅小弟逗着玩。
“不错嘛。”于舒婉拿起练习册简单翻阅了一遍，“最近的速度明显上升。”
程梓墨沉闷的“嗯”了一声，然后低着头将另一本练习册也递给了她。
程梓墨：“这是数学的，写了半页。”
他的练习册都是语文数学分天来写的，于舒婉没想到今天竟然还多写了半页数学，诧异的同时不忘再表扬他了一番。
“你这样我很有压力啊。”沈红星走进来看着练习册，“嫂子，要不我回头也来跟着练习得了。”
于舒婉：“我这儿马上要成补习班了！有一个顾长远周末往这儿跑就够了，你这位三好学生还是给他们两个疑点进步空间吧。”
沈红星嘻嘻笑着，“还不是下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我要是考不到前三名，家长会的时候咱妈丢了面子回家我就得吃竹笋炒肉了！”
“嫂子你别听红星说，他就是故意跟你炫耀成绩想着让你夸他呢。”沈文明牵着圆圆走进来，“他打小就是我们家学习最好的那个，小时候连我都要被他比下去。”
沈红星脸上红了红，“哼，我这是实话实说！”
于舒婉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转头看向程梓墨：“下个月期末考试啊，你好好准备着，到时候可千万别再拿个倒数
第一回来了。”
“哦对了。”于舒婉补充道：“倒数第二也不行。”
“哈哈哈……”沈红星笑了出来，捂着肚子栽倒在沙发上。
“行了行了，说正事。”沈文明看向于舒婉，“大哥那边……”
于舒婉点头：“嗯，我跟他说过了让他到时候去拿信件，咱们这就开始吧，时间不早了，你们明天还得上学呢。”
“好。”
沈文明带着三个孩子排排坐在沙发上坐好，于舒婉则从书房找到了纸跟笔，第一个交给了沈文明。
随后按照他们商量好的，按照次序每个人在画纸上写写画画了好一会儿，等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
“圆圆画的还算可爱，称得上是童真童趣。”沈文明看了纸上的内容，感慨万千，“就是我们几个这水平……嫂子，你确定能改好？”
自信的沈红星也不自信的，别别扭扭的说：“要不我还是等大哥回来了送他一个乒乓球拍吧……”
“相信我。”于舒婉将画纸好好的收起来，“明天等着看效果就行了。”
程梓墨没有说话，半拉半抱着昏昏欲睡的程圆圆，“嗯，我回去了。”
“诶，等等我啊……”沈红星说话间追了出去。
沈文明摩擦着手心，显然还是有些不自信，“嫂子你也别太为难了，早点休息哈。”
于舒婉失笑，眉眼弯弯再次道：“放心吧，我能说出来就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其实他们几个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她们决定集体送一副亲笔画过去聊表一下心意，只不过除了于舒婉，几个人最多就是幼儿园的画画水平，一张画纸上虽然规规矩矩分成好几份画，但都千姿百态。
……千姿百态是于舒婉的话，沈文明的原话是妖魔鬼怪！
不过于舒婉认为，画作本来就是为了表达心意为重要，形态如何反而是次要的，再者说于舒婉本意也是送一服卡通画，改造起来并不算难。
这天晚上，书房的灯亮到了十点多。
换在从前，十点是于舒婉夜生活中的开始，她可以追剧追文到凌晨，可现在……在接连打了两三个哈欠后还是忍不住收起纸笔，决定等明天上午再继续改-
第二天中午的报社。
于舒婉借着空闲改好了画以后伸了个懒腰，等孙栋梁下班离开，庞茹萍也走了过来。
“舒婉，你考虑……”
“这是三十块钱。”于舒婉没有多说什么，低头从包里拿出了提前点好的现金放到了桌子上，“你先点点。”
庞茹萍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随后激动的眼眶湿润了，“这，这……舒婉，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庞茹萍并没有数钱，而是从裤兜里套出张纸，“这是我打好的欠条，金额跟还款时间都写好了，舒婉你签个字就行。”
欠条是肯定要有的，她不提，于舒婉也会要求。
于舒婉打开仔细对了一遍后把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随后眼瞧着庞茹萍小心翼翼的将钱收了起来，忽而想起了昨天。
于舒婉：“茹萍姐你等会儿还要去门口接俩孩子吧？其实时间宽裕的情况下你还是要保重身体，毕竟你扛不住两个孩子日子会更难。”
昨天拢共吃了个烧饼喝了包豆奶的庞茹萍愣了愣神，忽的低下头。
庞茹萍掩饰着眼角流下来的眼泪，不住的点着头，虽看不清楚表情，但声音已经有些哽咽：“诶，我知道了，谢谢你舒婉，真的谢谢你……”
算下来，庞茹萍的父母去世后，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关心，这种温暖的感觉就像是及时雨，甚至比手里攥着的三十块钱还有珍贵。
“你快去吧，我要先去寄信。”
“诶！”
庞茹萍匆匆忙忙低着头走了，走到门口差点撞上了迎面跑过来的沈文明。
“来看画？”于舒婉将自己改好的画拿了出来。
沈文明似是有话要说，但看到画还是先急急忙忙瞄了一眼，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嫂子你太厉害了！！”
沈文明话刚说完，就连忙接着说：“今天县城出大事儿了，我得跟着去现场外采，要是下午时间不够，还可能得加班到晚上跟去公安局，嫂子，你回家帮我跟妈说一声晚饭不在家吃了，我先走了哈！”
“这么着急？”于舒婉蹙眉，“什么事儿都牵扯到公安局了？你午饭吃了没有啊？”
“是枪杀案，我买了个包子垫吧了两口，嫂子再见！”
枪杀？！
沈文明匆匆离开，于舒婉在办公室却听得心惊胆战，大脑转动了两秒，急忙追了出去。
“沈文明，你自己小心点知道没有？”
已经跑到门口的沈文明回过头冲着于舒婉招了招手，便又急急忙忙跟着外采队上了车。
眼瞧着沈文明走远，于舒婉正好要去寄信，拿着去了传达室。
“小于要寄信？”传达室大爷一眼认出了这个好心肠的年轻女同志，主动帮着她把邮票贴上去，“寄京市去？”
“嗯。”于舒婉胡乱答应了一声，目光仍有些担忧的望了眼外面。
“今儿县城出了个大事儿哩，咱们报社估摸着也是去采访报道的。”大爷顺着于舒婉目光看了看，搓着邮票上的胶水一边说。
“大爷您知道？”
“家住在城乡结合部附近的人都知道。”大爷有些后怕的抖了抖手，“昨天半夜的时候，有两声巨大的声响，那声音跟放炮有些像又不太像，钝钝的，我家离得远，听离得稍微近点儿的人说还有吵嚷尖叫声，不过最响的还是早上的警笛声。”
听完于舒婉吸了口凉气。
不管是什么时代，有民风淳朴的也就一定有鸡鸣狗盗的。
而这个年头虽然早就禁了枪，可还是有不少历史遗留的在某些人家里藏着，所以枪杀案也时有发生，有一些因为隐藏的好，甚至到了后世九十年代后期，才通过各种技术比对破案。
就比如说……曾经枪杀原身的那个凶手。
书中对于舒婉的枪杀过程描写的十分简单，轻描淡写就好像她命该如此似的，至于警方那边因为案发地在荒郊野地，查了很久没有线索后，只能暂时搁置这个案件。
直到多年以后，男主冯卓知青返乡时一次意外也遭遇了这伙儿强盗，公安这才再次出警，经冯卓提供线索并协助下，抓获了犯罪分子。
刚才，几乎是沈文明说下枪击案的瞬间，于舒婉便下意识的胸口一痛。
其实她清楚，躲开了冯卓，所谓的暴死对她而言早就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了，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想再了解了解。
“大爷，您的说的案发地是在东边的城乡结合部吗？”
大爷点点头，“就是我家那边，那边村子多，还有河坝挡着，大片大片的荒凉野地，平时都没什么人的……”
第74章
县城东城乡结合部。
城乡结合部是县城与乡下过渡的地界，不属于县城建设范围，但因为土地被征用的原因，也没有村庄建在四周，所以人烟稀少，除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土路以外，四周都是荒凉的野草地，甚至因为没人打理，有些枯草长得足有半人高了。
而今天的荒草地，被公安部门用警戒线圈了起来。
“老乡啊，这是咋了？咋不让人过呢？”高福旺头上裹着个黑色的擦汗巾，有些纳闷的踮起脚尖朝前面看。
“听说是出了认命了，可是这围着不叫人过去也不是个办法呀，我还急着回乡下哩。”
俩人说话的工夫，一位公安同志走了过来。
隔着警戒线，公安同志打量着围着的几个乡亲，“几位同志稍等会儿，案犯现场还没圈完，等确定好范围后，会单独划出一条路线供大家通行。”
“这整的……”
高福旺闻言也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可是人还没走出去两步，却被身后的另一个公安同志喊住了。
“你好同志，请停一下。”
高福旺脚下一顿，心虚的小腿肚子软了下来，他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同时用袖子擦了一把脸颊上的汗，这才缓缓的转过身，挤出一个笑容。
高福旺：“怎么了同志？”
两位公安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来了一丝怀疑。
“同志，请问你是附近哪个村的？昨天进城的吗？怎么这么早就赶着回去？”
高福旺松了口气，将提前在心里打好的草稿说了出来，“俺是小黎村的，昨天跟俺爹一块儿进城看望俺在城里住的二弟，结果中午跟二弟喝了两口酒，就耽误了回去的时间。”
前面的话都没问题，可是后面这句……
“同志，现在天气这么冷，昨晚上你不会是在外面找了个地儿歇的吧，那多冻啊，还是你在你二弟家休息的？”
如果一路上都有人证，那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高福旺连忙又说：“不是不是，俺弟家还有媳妇儿孩子，家里地儿又小我当时吃完饭就走了，后来是喝醉了熬不住窝在国贸一楼的防空洞里睡的，诶哟，那边可热闹了，早上醒的时候才看到除了我还有不少醉汉呢……”
“那你父亲呢？”
“俺父亲知道我俺弟跟我爱喝酒，没等到我估摸着早就回乡下了！”
公安同志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挥手让高福旺走了。
高福旺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嘻嘻的问：“同志啊，是不是那罪犯有啥眉目了？”
“嗯，当时除了受害人，还有个……”
“咳咳咳！”年龄稍大的公安同志打断了他后面的话，“目前情况还很复杂，一切都不好说，同志你先走吧，或者在附近找个地儿先等着，今晚之前应该能腾出过路下乡的小路来。”
“诶！那我先去我弟家待会儿。”
高福旺其实心里一惊，但还是乖乖转了身，一直顺着土路走了老远，终于忍不住腿软栽倒在了地上。
刚才那公安的意思，分明是说除了受害人，还有另外的人在。
可是……
高福旺拼命的在脑海中回忆昨天晚上的场景。
当时天漆黑一片，第二天是阴天，天上连月亮都被云彩挡的严严实实，附近除了那一对下乡回家的夫妻，怎么都不可能有别人了啊。
而且那种昏暗的环境下，自己跟爹还蒙着脸，就算有人也肯定看不清楚模样吧……
另一边，高福旺走远以后，年长的公安当即就把年轻的同事给批评了一顿。
“这种事儿以后一定要注意，任何线索都不能随便跟人透露。”
“我知道了队长！”
顿了顿，年轻的公安还是没忍住说：“刚才您是不是看那个老乡很像那孩子描述的样子所以才喊住他的？”
“嗯。”
原来当天晚上，在枪声响起之前，有一户附近窝棚住的初中生出来上厕所。
他家里向来都是用这附近的旱厕，那男孩儿刚刨了个坑蹲到老位置，就见两个男人因为踩了屎在旁边咒骂。
不过这种事男孩早就司空见惯，生怕俩人急了找自己麻烦，就捏着鼻子猫着腰躲到了旁边，等他们走远了才开始拉屎。
等男孩儿提起裤子走到家的时候，枪声就响了。
“那学生描述另一个没有背‘长棍子’的男人，就是跟刚才那个老乡差不多，同样都带着黑色头巾，脖子上拴着个看不清楚颜色的围脖，而他又恰巧这时候过来，所以我才起了疑心，不过……”
不过这种打扮，在附近的农村男人堆里十分常见，毕竟男孩没有看清楚男人的真实长相，倒是不能当成直接的证据。
可高福旺就不清楚只是个学生看到了他的背影，他现在满心都是自己跟父亲可能被人看到这句话。
其实这种事父子俩不是第一次干了，两年前家里就在不远处的水坝干过一次，几个月前，俩人又提前看好了地点，可因为当时守了两天都没有太晚从城乡结合部经过的人，再加上当时还没到冬天，入夜的也晚，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这次应该不会这么不顺利吧，老天爷肯定还是会保佑他们父子俩的，毕竟如果不是老天爷赏的那支枪，他们也不会靠着那玩意儿弄了好几次钱……
没错，除了两年前开过一次枪外，他么还抢过三四次路人，而且都得手了！
因为一般人看到枪为了保命都会交出身上的钱财，除了实在不配合的或者是很有钱的，才会迫不得已开枪。
唉，高福旺忍不住叹了口气。
开枪死真的很痛苦，他爹枪法一般，做不到一枪毙命，每次都是给人打出来几个洞活生生疼死或者流血流死的。
昨晚上那对儿夫妻要是配合一点，不叫那么大声音，也许就不用死的这么痛苦了，或许还能保住命呢……
高福旺自觉自己没有父亲那么心狠，所以每次抢劫都期待着那些人可以不要反抗，不过昨晚上他的期望显然没有成功，白天才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瘫在地上的高福旺想了很多很多，眼瞧着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只能找了根木棍撑着自己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朝着高前程住的大杂院走去。
他腿软又心虚，本来半小时的路愣是走到了快中午。
“大哥？”
进了大杂院，高前程正好刚起床，正对着茶缸子刷牙，见人进来吐了口沫子高兴的直瞪眼。
“昨儿不是说你回家了吗，咋又来了？”高前程想了想，又连忙说，“等着等着，昨儿买的酒还没喝完哩，咱俩再喝一顿。”
进门前把棍子扔了的高福旺捶着腿走过去，“别别别，今天不喝酒了，今天过来是……哈哈，是咱爸那边又在山里抓了两只野山鸡，说等回头养几天了给你送过来，也叫我那大侄子尝尝鲜。”
“且。”高前程撇撇嘴，“那还不如卖了换钱喝酒，不过咱爸要是能养大了送过来也好，城里卖的可能比乡下还贵点。”
“……走先进屋，我坐一坐就走了。”
高前程皱起眉，“咋刚来就走？是不是嫌弃我这儿没好饭，我跟你说大哥，庞茹萍好像又不知道从哪儿弄了点钱，我……”
“行了你就安生一会儿吧！”高福旺有些不耐烦的压住了高前程，他心里本来就有些不痛快，脾气也就暴躁了点。
高前程愣了愣，“大哥，是不是发生啥事儿了？”
“能有啥事！”高福旺声音更大了，“你要是能有出息一点，我跟爹也不至于这么辛苦！不就是个城里的娘们儿嘛，你要真有本事狠得下心，一巴掌抽下去还怕她不听你的话不给你钱！”
高前程傻眼了。
他这个大哥跟父亲一样从小就地自己好，他也从小被惯的懒散惯了，就连结婚，都是父亲想了法子把女人送到了自己床上的，而大哥也很少说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
“……大，大哥？”高前程忍不住又一次的问：“是不是家里没钱了，我可以去找庞茹萍要啊。”
撒过气的高福旺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他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和，“我昨天跟你喝完酒以后醉倒在路边才没回乡下，今儿这才有些烦躁，唉，算了算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对了弟，昨儿咱喝酒的时候说的话你还记得不？”
“啊？”高前程离了酒就是个二愣子，傻呵呵的想了想，“咱说的不就是从前经常说的话，还说什么了？”
高福旺听完送了口气。
家里有枪的事儿一直瞒着高福旺，昨天他一时嘴快给说了出来，好在自己这个二弟是个傻的，再加上喝了酒，现在确定他不记得了，心里也就放松了不少。
“行了弟，我先走了……”
“不对啊大哥。”高前程忍不住又问，“你没回家，昨天我给你带的东西你不会给丢了吧，为了这个，昨天晚上庞茹萍回来又跟我大闹了一通。”
“没丢。”高福旺掩饰着说：“我遇到个同村的让他先帮我带回去了，后来我本想去供销社看看，结果实在晕的厉害，在防空洞一觉睡到了早上。”
高福旺怎么说，高前程就怎么信了，眼瞧着马上到了中午，高福旺拗不过弟弟，只好留下来又凑合着喝了半碗面条，这才离开。
回去时再次路过城乡结合部，那边的警戒线已经重新划出了区域，而旁边的小路也可以通行了。
高福旺低着头小心穿过小路一路忐忑终于是到了家。
“爹，城乡结合部那边……”
“你个脑残玩意儿！”高勇一巴掌打在了高福旺脸上，“干过活儿不知道换个行头打扮？你就带着跟昨天一样的头巾从那边走过来，公安就没问你话？！”
高福旺一紧张，又看看高勇手边正放着那个用白布包起来的铁棍子，吓得连忙摇头，“没问没问，我看拦着路，一直等路通了才过来，他们压根没有问我。”
高勇这才松了口气，“行了，赶紧歇会儿吧。”
高福旺连忙笑嘻嘻的凑过去，“幸亏了爹你的先见之明，想到了咱们俩分头走，不然今天事儿闹得这么大，我回来的时候听见咱村儿的人都在议论呢，昨晚上咱俩擦黑一起回来肯定很有疑点。”
“闭嘴。”高勇瞪了他一眼，“就当这事儿从没发生过，那些东西暂时也别惦记，等风头过了再说，知道了吗？”
“诶！”-
于舒婉从传达室大爷那边到底也没问出个什么，等下班后，她一直等到了晚上八点半，才终于等到了沈文明回来。
“文明，今天那事儿你去外采结果咋样？没出什么事儿吧。”
沈文明左右看看，见客厅里没有孩子，这才放心道：“我没什么事儿，但是昨晚上的枪击案在城乡结合部死了一对夫妻，警方调查了身份，确认是在城里上班，昨晚上赶着回乡看望生病老人的，唉……”
沈文明说着，神色有些恍惚，“嫂子抱歉哈，我实在是头一次碰上这种事儿，今儿还跟着到了现场，虽然隔了老远，但那血流的……”
于舒婉明白，亲眼目睹跟平时看刑侦片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随后，于舒婉将热水递给他又安慰了两句，
等沈文明喝了口水后，才皱起眉痛苦的拍了拍胸口，“那夫妻俩各自中了一枪，但因为伤口并不致命，应该是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咽气的，那男人似乎还试图求救，被歹徒、被歹徒用刀砍了脖子！”
沈文明废了好大的精力才说出这些话来，说完以后，便遏制不住的冲到了垃圾桶旁边吐酸水。
于舒婉帮他拿了纸过去，“文明，你要是觉得实在受不住，明天我帮你请个假。”
沈文明摇摇头，把手指放到了嘴边，“嘘，嫂子别叫家里人听见了，咱爸还行，咱妈要是听见了一准不让我去了，可我还是想把这个任务从头到尾好好完成。”
外采的任务有时候是一个人物，有时候是一个事件。
如果是事件，情况复杂可能还要分成几天去跟踪报道，所以并不是只去一天就完事儿的。
于舒婉叹了口气：“嗯，你放心，我替你暂时保密。”
沈文明：“嗯嗯，不过我还是谢谢嫂子听我说了这些，我说出来其实心里好多了，就是可千万别笑话我没出息，其实除了我，今天其他人也都不同程度的吐了，唉，当时的场景真是太震撼了，这歹徒简直不得好死！不过警方那边也说了，具体人证只有一个初中生看到了背影，破案难度实在是有点大。”
于舒婉听完以后稍微有些诧异，“办案细节你也都知道吗？”
沈文明谦虚的笑了笑：“咱们报社是头一个到的，跟公安申请了独家跟踪报道权，嫂子，你可千万别忘外面说，但也没事儿，这些明天警方也会通报出来，说是发动群众一起找线索来着。”
“文明，其实……”于舒婉犹豫了一下，随后道：“东边的城乡结合部连接着我家那个里坝村你是知道的，其实我之前在家时，就好像听说过有枪击案发生。”
沈文明好奇起来：“你的意思是这次的劫匪不是头一次作案？”
“对。”于舒婉肯定的点点头，“而且我感觉，这劫匪肯定也在那附近的某个村里住，警方完全可以从周围开始大面积排查。”
于舒婉记得很清楚，书里的冯卓帮警方破案的时候，就是在他心中挚爱的白月光家不远的村子里抓到的人，而且似乎还是家庭作案，他们的枪则是一支破损的猎枪改造成的，其中一名劫匪年纪还不小。
但书中这个情节主要是为了展现男主冯卓的英勇跟才智，关于案件有用的信息并不多，紧接着就是女主吃醋的剧情。
因为男主抓到的劫匪就是杀害了他心中白月光的劫匪，这件事被女主知道后，女主觉得男主还是心中更爱白月光，所以生了气大闹一场，以至于破案细节更是寥寥无几。
“嫂子，我明白你是关心我，也是憎恶劫匪所以想帮着出一份力，但是咱们这种无端的猜测很多时候可能……”
沈文明说到这里，带着歉意笑了笑，“嫂子我知道你一番好意，我的意思是还得靠公安机关来破案，咱们的猜测其实都没办法说得准。”
“嗯，我知道你意思。”
昏黄的灯光下，于舒婉微微垂眸，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投射出了一小片阴影。
她今天贸然说出这些话，确实是有些冲动了。
主要她一想到这伙儿劫匪可能就是曾经差点杀了自己的人，心里便一阵阵的不安。
今天又一听沈文明跟自己说了这么多，才一时间没有把握好尺度。
自己所说出的话大概都是准确的，但是听在别人耳朵里，也不过是一些因为担心才产生的无端猜测而已。
可眼下，她能做的似乎没有别的事儿了。
“嫂子，你别担心。”沈文明以为于舒婉是害怕憎恶劫匪，反过来还安慰她道：“咱们要相信公安的能力，而且的确是有个目击人的，说不定很快就能把人抓住了。”
“况且咱们还在县城住，一定不会有危险的，哦对了，嫂子可以跟家里打个电话，叮嘱伯父伯母最近也尽量不要频繁外出……”
沈文明关切的话让于舒婉回过神，俩人又聊了两句，于舒婉这才离开。
小院里，透过窗户，能看到程梓墨正在专心的写着练习题。
最近因为要期末考了，他一天比一天勤奋，今天直到看见于舒婉回来，这才停下了笔。
“你今天回来这么晚？”程梓墨将练习册递过去。
于舒婉点点头，眉宇间有些化不开的愁绪。
程梓墨看在眼里，顿了顿，竟然主动上前把今天刚买的橘子给于舒婉剥开了一个。
程梓墨：“你猜这个酸不酸？”
于舒婉检查完练习题，看着剥好的橘子顺手接了过来，还没吃就开了口：“甜的。”
“你怎么知道？”程梓墨问。
“我早尝过了。”于舒婉说着便放了一片在嘴里，带着凉意但是甜滋滋的，吃完了她还不忘将练习册递过去，打趣道：“下次想给我剥就多剥几个，还不够我两口吃的。”
甚至还专门找了个什么酸不酸的理由……
程梓墨抢过练习册，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而是问：“今天的画寄出去了吗？”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于舒婉，于舒婉点点头，送走了程梓墨后，洗漱时看着卫生间沈占峰的刷牙缸子发愣。
如果沈占峰回来的话，说不定自己掌握的信息真能帮上警方的忙。
第75章
京市军区后山的实战训练场。
“老沈！”
飞扬的尘土中，吴连长从装甲车舱冒出半个身子，招呼着正带着队伍执行设计任务的沈占峰。
枪击声混杂着接连不断的装甲车机动声下，沈占峰并没有听见，还是旁边的石磊走近后提醒了一声，他这才回头。
“你过来接着练。”沈占峰将手里的射机枪递给石磊，转头利索的攀上装甲车。
吴连长哼笑着，还是给沈占峰腾了位置，“你还挺自觉地，知道喊你什么事儿吗逆就上来。”
“嗯，走吧。”
昨天沈占峰就跟吴连长交代了，吴连长今天不用训练，所以就帮忙在指挥室给沈占峰等着传达室那边的消息。
吴连长一边启动引擎，一边撇嘴，“天生了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亏了是老战友，要是刚认识谁愿意搭理你，你这性子到底是咋跟你家那个传说跟仙女一样的媳妇儿认识的，人家咋看上你的！”
吴连长不止一次从石磊的口中提起他这位嫂子，嫂子说话温柔，嫂子长得跟电影明星一样，嫂子就连看书写字的时候都好像是画似的……
挺多了，吴连长对于舒婉这个人越发的好奇。
“我运气好。”沈占峰淡淡的开口。
“那肯定是你运气好，反正如果我是个女人我就看不上你，哼，不光看不上你，我都不跟你说话，瞧着就跟个木头一样，我要是女人我就觉得我怎么看都比你强。”
吴连长话说完，前面负责看路的战士有些震惊的扭头瞅了一眼。
而沈占峰也皱了眉，“老吴……”
“咋？”
沈占峰顿了顿，眼神看向了其他地方，“你有点恶心。”
吴连长：“……行了行了，马上到路口了，老沈你赶紧下车，反正今天我是不会再用送你过去了。”
“谢了。”
沈占峰翻身下了装甲车，虽然只是去拿邮件而不是接电话，但他还是不自觉的走快了不少。
“这是我的信吗？”
“嗯，沈连长吧，怎么来这么快？”
沈占峰没有解释，拿了信以后便匆匆在办公楼找了间会议室坐进去。
其实说起来，沈占峰好像从来没有收到过别人寄给他的信。
从前是在家里，后来离开家到了部队，因为家庭条件还行，家里有什么事情都是打电话通知，而家里除了他还有两个弟弟要照顾，自己当兵以后，除了催婚，父母的精力很少用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当沈占峰坐下来审视这封信的时候，第一时间还有些无从下手，尤其是看到信封外面属于于舒婉的字迹时，想了想，没有直接撕开，而是找来了一把小刀从封口出一点点的隔开。
里面除了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还有一张薄薄的稿纸，背面还印出了墨水的痕迹。
展开来看，却不是于舒婉的字迹。
“大哥！展信好！！！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跟二哥一块儿祝你生日快乐！！”
还没看完，沈占峰就被眼前一个接一个的感叹号震的头疼，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是沈红星的手笔。
“大哥我们本来想着的等你到了家再给你补过，但是嫂子说要准备礼物，我们就都参与进来啦哈哈哈！大哥你在那边一定要好好训练好好吃饭，哦对了，爸说你也不能吃的太多了，但是妈说没关系反正你吃多了也能锻炼成肌肉，还有还有，周阿姨听说这事儿也让我跟你问声好！好了我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嫂子说你快回来了不用写太多了哈哈哈……”
信结尾处的‘哈’字戛然而止，显然是被什么人给打断了。
尤其是那一连串的省略号，沈占峰已经能想象到沈文明看不下去亲自过来动手‘捉拿’沈红星的场景了，忍不住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稿纸被放到了一旁，沈占峰随后打开了折叠整齐的画纸。
这是一幅……四格漫画？
沈占峰脑海中隐约回忆起曾经于舒婉提到的一种漫画形式。
头一幅是一个小小的雪人，彩色的蜡笔在雪人的脸上画出了大大的小脸，胖乎乎的身体看起来憨态可掬，上面还插着树枝，虽然一看就是孩子画的，但很灵动可爱。
下一格则是名戴着眼镜的少年正在冲着镜头比……沈占峰仔细的看了看，辨认出来这是沈文明在对着画面竖大拇指，只不过因为线条过于简单，只能看出个大概来，而旁边则是一个穿着运动服的毛刺头小男孩，小男孩的衣服上用笔一板一眼的写着‘大哥最帅’这四个字。
看到这里，沈占峰刚才还带着笑意的眼神此刻已经被眉间紧锁的‘川’字代替，他发愁的捂了捂额头，心道幸亏是自己单独过来的。
这画要是被老吴看到，指不定要笑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谁让是自己的亲弟弟，沈占峰叹了口气，随后整个人的目光都被最后放大的一格吸引过去。
最后一格上是一名穿军装的男人，他手里拿着张稿纸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宛如此时此刻的沈占峰，再旁边则是一扇窗户，外面的松树下站着沈家这些人跟那个圆乎乎的小雪人。
这明显是于舒婉的手笔，尤其让沈占峰勾起嘴角的是后面落款处的一颗爱心。
再简单不过的一幅画，甚至还有一张略显得敷衍的信。
但从没过过生日，甚至是对这天好不感兴趣的沈占峰却在此刻心里骤然涌起了一股暖意，甚至还有了几分想要现在就回家的想法。
这在军队里实在不可取，沈占峰摇了摇头，但嘴角勾起的笑意却在出了会议室后还没有压下去，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沈连长，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儿，瞧你难得这么高兴。”路过传达室，里面的同志都忍不住开口问。
沈占峰情绪向来内敛，像这种表现在脸上的高兴实在少见。
他本来是要点点头就走的，可却愣是停了半秒，“没什么，就是刚接到了我媳妇儿给我写的信。”
“原来如此，我说呢，沈连长真是好福气，出门在外如今也是有家里女人惦念着的了！”
“是啊。”
沈占峰在那人诧异的目光中接了话，随后这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等走出大楼后。
热衷训练的沈连长却转头回了趟宿舍，那封信被塞到了随身的背包内侧，他这才重新回了后山的训练场。
他还有最后一周的学习训练，再次之前不管心中如何作想，都必须专心将训练完成。
其实轮起来，这次离开家的时间最多也就一个月左右。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每次离家至少都是三个月起步，有时候到了年底才回家一趟，可这一次离开，却比每一次都要记挂着家里。
“嘭！”的一声，沈占峰手里的训练枪精准无误的打在了前面的移动靶子上。
空中的靶子被打的四散开来，随后便又是接连三个移动靶子。
沈占峰端起枪瞄准，连续三枪弹无虚发。
枪膛后坐力跟巨大的声响让沈占峰的心里稍作平静，打完了移动靶以后，他目光终于恢复了平淡。
刚才的波澜被他暂时埋到了心底，直到晚上接到于舒婉电话的时候，才再度被他拿了出来。
“我很喜欢。”沈占峰在听到于舒婉的问话时，几乎是抢答一样的开口，“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于舒婉皱皱眉，语气仍是有些犹豫，“其实吧，是有些敷衍啦，不过没办法谁让你在外地呢，其他东西也不好送过去，就算是送过去你也不好用上，而且也不只是我一个人，我们几个一块儿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于舒婉倒豆子一样解释着，试图掩饰其实自己就是有些敷衍的生日礼物。
她也不是没想过送点有意义的，比如自己亲手的织的围巾——这个她是真的努力了，可连平针都容易出错的手艺，最终还是没能织完。
“嗯，已经很好了。”沈占峰再次强调，“其实从前，我从来没收到过生日礼物。”
“是吗？”于舒婉好奇道：“小时候呢？”
沈占峰想了想，“小时候大姐倒是送过我一包核桃，不过等我用小锤子给挨个锤开后，果仁也被大姐拿走了。”
“噗嗤……”于舒婉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真的很难想象现在这个冷面的沈占峰小时候吃瘪的样子，不过再想想大姐沈胜男那种列里风行的性格脾气，小时候确实可能会欺压自己几个弟弟。
“沈占峰，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呢。”
“有意思吗？”沈占峰不自觉也笑了出来，“记得那时为了这个还流眼泪来着，不过不是那种大哭，而是自己悄悄躲起来的那种。”
“哈哈哈，这还是真像是你能干出来的。”
于舒婉笑着笑着，俩人又聊了一会儿，眼瞧时间也不早了，沈占峰怕于舒婉在外面站着打电话会冷，便又催于舒婉赶紧回来。
于舒婉：“总之祝你生日快乐！今天你没有忘记吃长寿面吧？”
“……”
那边刚沉默了两秒，于舒婉立刻明白了，“我就忘了提醒你这件事儿，你真没吃吗？”
“嗯。”沈占峰不想让于舒婉失望，可也不想撒谎，就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中午跟着食堂吃的，也没想起来这事儿，这时间食堂都关门了，估计是吃不成了。”
沈占峰没有吃到长寿面，于舒婉明显比他还要失落。
长寿面长寿面，吃了说不定真的可以长寿，于舒婉不信奉封建迷信，但总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可现在沈占峰并没有吃到，于舒婉难免再一次的想起了原书中沈占峰客死他乡的凄惨结局来。
想到这里，于舒婉又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大好的日子不能想这些不吉利的，如今这个世界早就跟原书不同了，沈占峰也一准不会有事。
“沈占峰，等你回来了我给你补一碗长寿面行吗？”
“好。”沈占峰那边沉声应着。
“嗯，那你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吃完。”
“好。”
虽然不知道于舒婉为什么突然这么介意一碗长寿面，但沈占峰还是顺从的答应下来，甚至还安慰于舒婉自己明早就去补一碗，这才把于舒婉逗笑了。
要挂电话之前，于舒婉突然想起来什么。
“哦对了沈占峰，你是不是没看到程梓墨的画？”
“……好像是没有。”
于舒婉连忙说：“就在最后一幅画的落款处，那颗落款爱心就是程梓墨画的。”
沈占峰：“……哦。”
他本来以为那颗爱心是于舒婉画的来着……
于舒婉接着说：“程梓墨说自己不会画画，又不想跟他们几个一样画那么难看给你看到，干脆就只画了一颗心，不过这也是孩子的一点心意。”
“嗯，我知道了。”
沈占峰那边的失落掩饰的很好，随后再次催了于舒婉回家，俩人的通话这才结束。
挂断电话以后，沈占峰走出传达室，外面冷风一吹，他这才察觉到耳垂处有些滚烫-
一星期的时间说长不长，但是对于心中有挂念的人而言，却也不算短。
但是对于上班期待着放年假的打工人来说，却格外的漫长。
“老天爷啊！”
一大清早，于舒婉刚洗漱完去大院吃早饭，就看见沈文明已经手里捧着个鸡蛋准备出门。
“这么早就去上班？”于舒婉好奇的问，“你前两天周末不是都没休息吗？”
因为报社获得了独家跟踪报道权，沈文明上周就连周末都没有休息，今天周一，没想到还要提早过去。
沈文明沉痛的点头，“是啊，现在县城所有人都对这个案件很关心，警方那边也严格把控咱们报社的报道内容，所以每天都只能加班加点的出外采，外采结束了还要帮着文字编辑一起编撰校对内容，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是头！”
沈川皱皱眉，隔着窗户瞪了一眼沈文明，“你应该为自己能够参与报道这种重大案件而更加严格要求自己，而不是现在在这里抱怨。”
沈文明缩缩脖子，一边点头，一边凑近了两步跟于舒婉抱怨，“唉，其实这还是我主动要求加班的呢，但就是忍不住的想要嚎两句，嫂子你最近都看在眼里了，我真是起早贪黑的没停过。”
于舒婉笑着替沈文明说话，“爸，文明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报社里点名表扬过他两次了，最近他确实辛苦。”
“辛苦是应该的，就该让他多历练历练！”
沈文明无奈的摊摊手：“……好好好，我现在就去上班！”
刚睡醒的沈红星这时间也从屋里揉着眼睛走出来，“今天怎么又是周一啊，我好困，我还想过周末……”
“哦对了！！”沈红星朦胧的睡眼突然睁大，“嫂子嫂子，今天晚上大哥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进屋坐下的于舒婉点点头，“嗯，跟我说的是晚上九点下火车。”
“那正好！”沈红星连忙找到刘敏，“妈，到时候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接大哥！”
刘敏挑挑眉，“你想去？那你跟你二哥说，让他蹬三轮咱们几个一块儿去还快点。”
已经走到门口的沈文明后背明显僵硬住了，随后几乎是逃命一般，冲出了家门。
沈红星：“……”
于舒婉在旁边看得乐了出来，她跟刘敏对视了一眼，这才笑眯眯的给沈红星解释：“妈逗你呢，沈占峰晚上要跟着一块儿先回军区，十点左右到家，你要是能熬得住，十点可以在家门口接他！”
第76章
沈家的家庭氛围其实比较普通家庭而言，要严肃许多，尤其是沈川还年轻的时候，他比现在要更加的严厉，尤其是对孩子的教育问题上，甚至可以称得上苛责。
于是，沈家的头一个孩子沈胜男就在高中毕业成年后，早早的脚底抹油，名义上是参选礼仪兵，其实是想跑到了京市爷爷那边住，多年来除了逢年过年，都很少回来，就连老公找的都是京市本地人。
紧接着第二个孩子就是沈占峰。
沈占峰与沈川性格有几分相似，虽然从小身处规矩框架之中，时间久了却也习以为常。
等沈占峰参军以后，回家的次数比沈胜男还要少，但这并不是因为沈占峰不喜欢家里父亲的严厉，而是继承了沈川的性格，觉得身为军人大可不必那么恋家，时间久了，他甚至还觉得在部队带着反而才是最正常的。
也许是受了前面两个孩子的影响，但也可能是沈川年纪大了，慢慢的，对后面两个孩子的教育反而渐渐放宽了不少。
“要我说啊，还是多亏了咱俩，不然文明跟红星现在的日子哪儿有这么好过！”
车站前，沈胜男送沈占峰回家，一路上念叨着自己小时候被父亲责骂过的事迹。
沈胜男：“还有我不就是上课时候偷吃了一口零食嘛，老师都说教育教育得了，咱爹非要打我手心，还说不打不长记性，还有……”
她有念叨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了自己这个一言不发的弟弟，“算了，你小时候乖得不得了，简直跟咱爹刻画下来的一样，根本不懂我的痛苦。”
沈占峰闻言，反而停下了脚步，看过去认真说：“大姐，以前我也是孩子，并不是生来就是被教育好的，所以……其实你的心情我很早之前就明白。”
沈胜男无奈的眼神慢慢转变成诧异，随后又带了几分惊喜，“沈占峰，你现在可以啊，都知道跟我谈谈心了！”
沈占峰：“……”
“不错不错。”沈胜男的手重重拍在了沈占峰的肩膀头上，“有进步，看来在舒婉的调教下你也多少有点人情味儿了！”
“……大姐。”
沈占峰无奈的谈了口气，想了想，却也跟着笑了出来。
于舒婉对他的改变……其实是有的，这不可否认，且他自己甚至有些甘之如饴。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沈胜男将手里的大包小包塞到了沈占峰的手里，“里面有你托我在外面买的给舒婉带的东西，还有我送的礼物，哦还有咱爸妈跟俩弟的，都拿好了哈。”
“嗯。”
沈占峰说着接过来，顿了顿，认真道，“我来之前，咱妈让我问问你今年过年你回家不回，还有……姐夫那边跟你回来吗？”
沈胜男本来自如的神色微微怔住了，她的心烦在这一刻从紧皱的眉头体现的淋漓尽致。
要说回家是她的头一件为难事儿，那男人则是比之更加烦躁的问题。
“我……”沈胜男最终还是笑了笑，“当然回，我在这边陪你姐夫家过完年三十，再去看看爷爷，应该初三初四到家。”
“嗯。”沈占峰想了想，没有问出后面的那句话。
刘敏还想让问女婿去不去，但很明显，沈胜男并不愿意提及这个人。
“其实你姐夫还不错，这次有些不好买的东西，还是我去找他帮的忙才买到的。”沈胜男笑了出来，主动替男人解释，“这几年只是他父母年纪大了，所以过年想多陪陪家里人，这才没跟着我回去。”
沈胜男的丈夫叫郑云飞，是军区文艺部的一个后勤主管，平时能弄来些外面弄不到的东西，是在其实说起来，这对夫妻当年还是迎合潮流自谈的的恋爱，结婚后也恩爱了两三年，直到这两年才出了问题。
“你跟他……不分居了吗？”沈占峰并不愿意看到想来洒脱骄傲的大姐委屈自己强行笑出来，直接点明了道：“大姐，其实咱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爸虽然严厉，但确实正经受过教育的，咱妈也数次说过，如果你受不了这个委屈大可以离婚。”
沈胜男并不愿意听到这种话，转过头不再看沈占峰。
沈占峰叹了口气，“婚姻重要的是夫妻之间的感情，你现在干耗着又是何必？”
“……”
沈胜男依旧沉默，可眼瞧着上车时间快到了，沈胜男同样不想让家人看到自己落寞的一面，忽而转身，一巴掌拍到了沈占峰的胳膊上。
沈胜男是礼仪兵，但平时也是要训练的，这一巴掌又用了十成的力气，打的沈占峰都皱起了眉。
“你小子现在还敢教育起来我了！”沈胜男瞪着眼不高兴的说：“反正我的事儿我自己可以解决，不需要你们出主意更不需要爸妈的指导！这次看来你难得说了这么多话的份上就算了，下次再教育我，我可不轻饶你。”
沈占峰顿了顿，最终还是无奈的点点头，“那我走了，大姐你多保重。”
“用不着你操心！赶紧上车吧。”
“嗯。”
跟家人的离别对沈占峰来讲早就习以为常，他收敛了情绪，平淡的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沈占峰像从前很多次一样下了火车先回了军区，等赶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
推门的时候，沈占峰手竟然顿了顿，但很快还是带着小心拿出了钥匙。
往常这个点，于舒婉已经躺下休息了，尤其现在天气冷了，早上还要上班，更应该保证充足的睡眠，所以他的动作十分轻缓。
只是，沈占峰的钥匙刚刚插到门上，结果门便自己从里面推开了。
“沈占峰！”
院子里被屋里的灯光照亮，映照在自家媳妇儿白皙俏丽的面容上。
于舒婉眉眼弯弯，看向沈占峰时眼神闪烁着，像是某种带着期待的小动物一样在昏暗的环境中格外耀眼。
“我以为你睡了。”
“没，等你呢。”
闻言，昏暗中沈占峰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的勾了起来。
“好冷啊，你怎么到家的？”开门后风从外面刮到了于舒婉的脖子里，她正要紧一紧身上披着的外套，已经有人提前帮她把衣服前面的扣子系好。
“进屋说。”
沈占峰说着挨在她旁边，恰好将风挡完。
“有点晚就让石磊自己先回家了，我开区里的车回来的。”进屋以后，沈占峰放下东西解释道。
“我说呢，怎么比你电话里说的时间还要早了一会儿。”
灯泡散发着暖黄的光线，沈占峰恰好就站在等下，月余不见，于舒婉下意识的多看了他两眼。
“也不是夏天呀……”于舒婉打量了一会儿，抿着嘴笑了，“怎么好像还黑了呢？”
沈占峰锋利的五官衬着麦色的皮肤更显得沉稳，当然，他这幅面孔也顺理成章的吓到了不少新兵。
不过显然吓不到自己眼前这个正拿自己打趣的于舒婉。
不止是没有吓到，于舒婉的目光甚至吸铁石一样的盯在了他的脸上，左看看又看看，最后目光下移，看向了他还穿着棉衣的身体。
嗯，穿的很厚实，丝毫瞧不出来胖了还是瘦了，不过……不过只看这张依旧帅气的脸庞倒是轮廓感更加明显了！
他要么是瘦了，要么就是肌肉更紧实了。
啧，手感大概也会更好一点吧？
沈占峰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媳妇儿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却清楚的看到于舒婉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的身上。
常言道久别胜新婚，可今晚上他回来有些晚怕惊扰了于舒婉，虽然心中悸动，但却没有想怎么样，反正既然回来了，来日方长……
可他却遭不住被这样看，尤其还是在晚上。
于舒婉刚才出去的时候简单在肩膀上披了一件棉衣，里面却只穿着一件棉线鸡心领的睡衣。
睡衣松松垮垮的，在并没有穿好的棉衣下面时不时的冒头，就好像……就好像在跟沈占峰招手似的！
于舒婉见沈占峰没有说话，连忙笑眯眯的解释：“也不算是特别黑，你很衬着这种小麦色的肤色！”
许久没见的男人性子应该不会变化吧，沈占峰才不会小气的听自己这么一说就生气的。
男人确实没有生气，在于舒婉打趣的目光中，只是呼吸变沉了一些。
随后，于舒婉就眼睁睁看着男人开始……脱衣服，她脸上的笑容稍微凝固了一霎，但很快发现，沈占峰只是将外面的棉衣脱掉了，随后露出了里面黑色的毛衣。
而下一刻便没给于舒婉喘气的机会，他一个跨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后，将于舒婉抱了起来。
“……等等。”于舒婉连忙锤了锤沈占峰的肩膀，“你刚回来不休息会儿吗？”
沈占峰声音沉沉，“我身体好，今天不累。”
于舒婉感受着胸膛处的震动声，脸上热意涌起，还没想好要说什么，自己就已经被抱到了床上去。
沈占峰看着明显着急要说话的媳妇儿，俯身将她的外套拿走，将棉被给她盖上，“没有要直接睡觉，我是怕你穿的薄在外面站着冷，我去洗澡。”
他从前自己单身汉就算了，现在可时刻记得睡觉前一定要洗澡的事情，于舒婉的身上总是带着点好闻香味儿，不像是肥皂，却也跟那些个雪花膏味道不同，但总是很好闻。
于舒婉根据以往的经验，太明白他说的洗澡是什么意思了。
也难怪，毕竟血气方刚新婚燕尔的，就连于舒婉自己刚才被抱起来的时候心里都痒痒的。
不过……
眼瞧着沈占峰已经一件件开始脱毛衣，于舒婉连忙又下床拉住他，“沈占峰，你等会儿再洗澡，在这之前你忘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儿？沈占峰觉得现在自己心里排第一的就是去洗漱，把自己捯饬干净，再去跟媳妇儿贴贴。
可看于舒婉着急，他还是停下了动作，“什么？”
“你忘了大院爸妈还等着你呢。”于舒婉连忙将棉衣重新穿上，“还有文明他们几个，圆圆也坚持撑着说要等你回来。”
“……”沈占峰明显愣了愣。
他的确忘了。
沈占峰：“之前我出门再回来，家里一般不会特意等我。”
尤其是晚上，他大多时候都是自己沉默的到家沉默的去休息，第二天早上最多跟家里人打个招呼便完事儿了。
可这次显然因为于舒婉的缘故，大家竟然都起了迎接他的想法。
“走吧。”于舒婉扯了扯沈占峰的胳膊，“说不定你能看到惊喜呢。”
第77章
虽然已经十点多了，但是沈家的人今天难得都没有休息，等沈占峰左脚刚迈进屋，躲在门口的沈红星忽的一下将手里零零散散的彩色纸片扔了过去。
“吓我一跳。”于舒婉在旁边拍了拍胸脯小声的说。
她跟沈文明他们几个商量了等沈占峰回来给他补过生日，但于舒婉只是帮着去订了个蛋糕，他们这边具体要做什么她是一概不知。
“嘿嘿嘿。”沈红星笑眯眯的将藏在自己身后的程圆圆露出来，“这些是我跟圆圆一起剪得彩条，好看吧大哥！大哥我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家里都没给你过生日，要不是嫂子提醒今天就又给你忘了。”
旁边的程圆圆则走过来脆生生的说了句爸爸生日快乐。
沈占峰淡淡的神色浮出一丝暖意，才要说话，一片彩纸就从他的头顶掉到了嘴边，惹得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周阿姨都捂着最在旁边偷笑。
还从来没见过严肃的沈占峰在这种氛围中说过话呢！
沈文明生怕大哥生气，连忙上去帮着把他身上的彩纸清理干净以后，这才转头笑着喊沈占峰去切蛋糕。
有于舒婉在旁边，沈占峰虽说一开始有些别扭，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切了蛋糕，只不过却怎么都不肯吹蜡烛许愿，最后只是简单的给家里几个人分了蛋糕。
“咳咳。”
刚才一直没有露面的沈川这时候才走了出来，看了眼沈占峰，淡淡问：“回来了？”
“嗯。”沈占峰同样回应的很平淡，这对父子之间，从小便是这么一个相处模式。
沈川不爱热闹，本以为他说完话就要走，没成想竟然也走了过来，从蛋糕上慢慢切了一小块下来。
沈川的举动让家里几个人都很是诧异，尤其是沈红星，要不是沈文明压着，已经诧异的跳起来了。
不过沈占峰倒是照旧淡淡的样子，但在沈川切完以后，还是主动的递上了筷子。
刘敏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万千感慨，拉着于舒婉悄声说：“你爸平时严肃惯了，其实心里还是疼这几个孩子的，今天这样一来，反而还把他们关系又拉近了些，诶哟……”
说着说着，刘敏就想到了一直不怎么回家的沈胜男。
“占峰，你姐过年回来吗？”
“回，大概初三过来，不过姐夫还是不来。”
刘敏抿了抿嘴，眼神里明显带着火气，可想想却最终没有发作出来，只是叹了口气：“郑云飞来不来是他的事儿，你姐回来咱家团圆了就行。”
一家人似乎都不是很想提起这个郑云飞，刘敏直接换了个话题，谁也没再提起沈胜男。
于舒婉是头一次听到郑云飞这个明天，忍不住好奇，见沈占峰在跟公公说话，转头悄声问了沈文明。
沈文明：“……害，这事儿说来话长了，总结一下就是我大姐当年自由恋爱跟姐夫结的婚，一开始姐夫对大姐还挺好，但是自打前年开始，俩人关系就有些僵了。”
“为什么会这样？”于舒婉皱起眉，沈胜男的性格开朗活泼很讨人喜欢，而且她还是军人，按理来说组织上对军人家属都会在婚前进行调查的。
沈文明：“我也是听妈提了一嘴，说是郑云飞变了心，俩人现在都已经分居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离婚，咱爸妈意思是如果没有感情，支持大姐离婚，犯不着在那边受委屈，但大姐心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变心？”于舒婉更是意外：“破坏军婚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倒是没有在外面找人。”沈文明摇摇头，“前两年我还在上学，他们都不跟我仔细说，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不过现在家里为了避免不开心，基本不提这个人。”
“嗯，我知道了，夫妻之间……可能也有他们不能为外人道的缘故吧。”
于舒婉这边替沈胜男叹了口气，那边刘敏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催着大家赶紧回去休息，尤其是程圆圆，已经歪在了程梓墨胳膊上困的睁不开眼睛了。
“怎么样？今天开心吧！”回小院的路上，于舒婉问道。
“嗯，开心。”
过生日于他而言，尤其是在眼前于舒婉的面前，只是在提醒着他自己又老了一岁，但因为又家人陪着，有于舒婉陪着，却可以轻而易举将开心两个字说出口。
“谢谢你舒婉。”沈占峰转头认真看着于舒婉，“除了开心，有你在我还感觉到很幸福。”
于舒婉嘻嘻笑了笑，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开着门进了屋。
“我去洗澡。”
进屋以后，沈占峰熟练的将自家这个只过了个棉衣的小媳妇儿塞到了被窝里，扔下一句话转身便褪下衣服去了卫生间。
水流声哗啦啦的在于舒婉耳边响起来，听得她耳根子有些热，不过跟之前带着怯意不同，今天还多了几分期待，毕竟，她也是血气方刚的小姑娘来着……
想到这儿，于舒婉脸上更热了，手里拿着的书也半天没有翻动一下，一直带沈占峰回来以后，才被随意的搁置在了床角。
他刚洗完澡身上热气更重，耳边还有没擦干净的水汽，因为翻身进了被窝，染到了于舒婉的胳膊上。
“……你这？”于舒婉看着反而歪头靠在自己肩膀的沈占峰，很是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的‘悬崖勒马。’
“给你暖暖。”沈占峰说话间，已经将她冰凉白嫩的手放置到了自己的身上。
“刚才看书没注意。”她手凉习惯了，况且还有被子盖着，其实温度不算太冷。
但沈占峰身上却热的烫人，尤其是身上的温度更是惊人，再加上一瞬间肌肤细腻的接触，于舒婉整个人都好像烫熟了似的红起来。
“刚才进门，你是不是在打量我身材？”
于舒婉诧异他竟然发现了，连忙说：“我是想看你瘦了没，但是穿着棉衣就没看出来。”
“嗯。”沈占峰应了一声，“那你现在可以亲手试试看了。”
于舒婉：“……”
沉默了片刻，于舒婉心一横，支棱了起来。
“试试就试试！”
反正她又不是没试过。
于是她白嫩又绵软的手指就这样不安分的试了试，又试了试。
“还行，腹肌依然很优秀，沈同志继续保持！”
“于舒婉。”沈占峰声音更沉，喉咙间滚动着，“你要不要再试试别的地方。”
已经横了心的于舒婉破釜沉舟：“试试就试……唔……”
他贴了上来，吻住了她的唇角。
也许是分别的缘故，这一吻比着从前都要热烈。
呼吸零乱间，于舒婉感觉他那双有力的大手已经都从后攀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平原穿梭千里而至的寒风在夜深肆虐着屋外的梧桐，仅剩的枯叶经不住折腾簌簌的发表着自己的不满。
可风儿一经吹起便很难停下，摇摇欲坠的枯叶没多久便摇摇晃晃着掉落在了地上，白日里泼出来的水沫在院墙根下结成了冰面，枯叶落下，好似在诉说着冷风无情跟这个冬天的寒意。
屋外的寒意不减，屋内朦胧昏黄的灯光却显得无比温暖。
于舒婉不只是手心，通体都已经彻底褪去了凉意，心肝儿都好似暖洋洋的，她斜着歪在枕头上等着沈占峰清理，一切结束后，沈占峰再次期身靠近，却被她疲惫不堪的ya住了胳膊。
“明天还要上班呢，我不管你要先睡了。”
“嗯。”
沈占峰说停便停了，反手将她揽住，“明天送你，睡吧。”
她疲倦又困，懒懒应了声便歪着脑袋睡着了，沈占峰小心的帮她把脖子摆正到枕头上，自己这才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于舒婉习惯的摸了摸身边的位置。
沈占峰保持着良好的早起习惯，已经在客厅里收拾着昨天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了。
于舒婉起床时揉了揉腰，竟然惊奇的发现并没有过于酸疼。
“你那会儿没醒，我帮你揉过了。”沈占峰进屋时看到了她的动作说道。
“我睡的这么死啊？”于舒婉有些诧异。
要知道她曾经可是熬夜冠军选手，准确说不是熬夜，是压根睡不着，睡着了心里也总惦记着明天的稿件能不能画完，时不时还能梦到编辑催稿的消息，睡眠质量十分堪忧。
可好像自己来了这里以后，睡觉问题完全不存在了。
沈占峰想了想，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也可能是我的动作轻。”
“……有道理。”
于舒婉说着已经坐了起来，昨晚上结束她怕冷就直接穿好了睡衣睡觉，站起来凑到了沈占峰身边，看他将一些瓶瓶罐罐摆到了自己的梳妆台上。
她的梳妆台是一个简单的带镜子的小桌子，因为平时不化妆的缘故，只有一瓶雪花膏还有一个用来装零碎物件的小盒子。
“这么多？”于舒婉看着上面的繁体字还有各种广告标语辨认都是什么东西。
“这个是最新的雪花膏，这个好像叫什么珍珠粉，还有这个小瓶子是什么蛤蜊油……我看人家宣传说是女士的用到就都买回来了。”
沈占峰说着又拿起了另一个瓶子，“这个……”
他犹豫了一下，皱皱眉：“这个鲜奶皂应该放在卫生间，拿错了，我给你放过去。”
于舒婉看着他忙来忙去，一会儿又从包里拿出了好几种漂亮的的确良布料给自己看，一会儿又找出了沈胜男买的糕点让自己尝。
“你没给自己买点什么吗？”于舒婉摸着干净漂亮的布料，有些心虚的问。
比较自己给他生日礼物跟这些东西比起来，似乎显得有些敷衍了。
“买了。”沈占峰从旁边小袋子里拿出来了一瓶简易包装的雪花膏。
于舒婉：“……？？？”
认出来他拿的那袋子东西确实是雪花膏后，于舒婉差点想把自己的眼睛拿回去返厂维修一下。
天啊天啊，沈占峰可是传说中的铁血硬汉！
不对不对……于舒婉轻轻摇了摇脑袋。
自己不能拿旧思想看人，谁说铁血硬汉不能保养自己了？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可是这毕竟是沈占峰啊！
沈占峰自己个儿倒是挺自在的，大大方方将自己的这个袋子装的雪花膏放在了于舒婉的梳妆台上，还贴着于舒婉的瓶瓶罐罐放。
“咳咳咳。”于舒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点，清了清嗓子，“沈占峰，你的想法其实挺正确的，现在是新时达了，男人也应该保养自己，毕竟长相是门面，尤其是你天天风吹日晒的训练，脸上难免粗糙些，现在不保养，等年纪大了更容易显得老……”
沈占峰一开始听的时候还没什么表示，等听完了以后，无奈又好笑的看了看于舒婉。
沈占峰：“我手上因为换季干燥起了疹子，这是军区卫生所给我开的，让我每天用这个擦手心，于舒婉，你想什么呢？”
“……啊？”
于舒婉愣了，她眨眨眼，又看看雪花膏，随后噗嗤笑了出来。
“咳咳，是我想岔了，不过就算你真是用来擦脸，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可以。”
“哦？”沈占峰走近了两步，“是因为你觉得我风吹日晒的皮肤粗糙变老了是吗？”
“……倒，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于舒婉连忙解释：“我只是说你可以预防发生这种事情，可现在咱们沈连长现在还是很年轻的，天生丽质……”
沈占峰听着听着笑了出来，“放心，哪天我的皮肤真的开始糙了你就告诉我，我可以随时像你说的那样保养。”
“真的啊？”于舒婉下意识的开了口，“其实真等哪一天已经晚了，保养就是要提前预防抗老开始，你要是想可以从今天就试试，正好我看看这个蛤蜊油怎么样……”
沈占峰后背微微一僵，“……”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沈占峰就算心里很是别扭，但眼瞧着于舒婉把他的话当了真，还很是热情的要亲手帮自己擦，忍了忍，最终心甘情愿闭上了眼睛。
不就是珍珠粉，擦上去怎么都比挨风沙吹着舒服，擦就擦了！
于是铁血沈连长就跟要打仗一样的擦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蛤蜊油，不过据于舒婉说，她觉得还是雪花膏更好用，蛤蜊油更适合偶尔皮肤缺水保养用-
“大哥早！”
夫妻俩进了大院吃早饭，进门坐下后，沈红星走过来才打了个招呼，已经转过身的他突然间又转了回来。
“大哥啊，你……”
沈占峰挑眉，“有事儿就说。”
沈红星一激灵，挠挠头，又有些怀疑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可能啊……”
沈红星低声嘀咕着说完，这才再一次抬头，“大哥你怎么出去一趟看起来气色比之前更好了？”
“也不是气色……”沈红星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是皮肤看起来亮堂了不少。”
“噗嗤……”
于舒婉乐了出来，笑的人都忍不住的揉了揉肚子，倒是把旁边的程圆圆吓得不轻，颠颠过来给于舒婉抚摸后背，就连程梓墨都皱着眉递给了于舒婉一杯水。
于舒婉喝了水顺了顺，连忙假装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吃饭，不过同时也把耳朵竖了起来。
沈红星这边好奇的看了一眼嫂子，但又把目光移了回来，“大哥，你自己没感觉吗？”
有感觉，沈占峰默默地想。
他不只是感觉擦完了蛤蜊油自己脸部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光泽，还能清晰的嗅到自己鼻尖上的点点香味儿。
“……几点了？上学去。”不愿意撒谎的沈占峰决定转移话题。
沈红星摸摸闭嘴，“还早呢，我还没吃完饭呢。”
沈占峰：“那你还不赶紧吃饭。”
“……哦。”
沈文明这会儿也打着哈欠出来了，他睡眼惺忪明显是没睡够，快速洗漱完以后，伸手拿了个煮鸡蛋就准备走人。
“今天还是这么早？”于舒婉忍不住再次出声问道。
沈文明：“嗯，本来上周因为案件没有进展就暂停外采了，可是这昨天开会说似乎有嫌疑人踪迹了，甚至抓到了一个人，剩下的还在追捕……哦对了，周阿姨，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记得别做我的饭。”
于舒婉听着心里一惊，忍不住继续问，“嫌疑人踪迹？是在城建结合部附近发现的吗？”
沈文明摇摇头，“不是，是在火车站，说嫌疑人是外地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不管不顾的露了面，而且也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还有个妇女来着。”
于舒婉皱皱眉，沉默下来。
如果这次枪击案的劫匪是外地的，那就肯定不是枪杀原身被冯卓抓到的那伙人了。
可是……
于舒婉看了前些天报社所有的跟踪报道，不管是作案手法还是作案地点，都跟那伙儿十分相似。
可自己因为对枪击案劫匪心有余悸，也说不定真是自己先入为主的想错了……
等沈文明走后，沈占峰也注意到了于舒婉的低沉。
“我来回来的路上也看了最近县城的报纸。”上班路上，沈占峰骑着车带着于舒婉，“枪击案的事情你好像很关心，是不是吓着了？”
于舒婉手捏着沈占峰的衣服，过了会儿，承认道：“嗯，毕竟那边离我妈家很近，劫匪的行为又实在太凶残了。”
枪击后还不够，见人没死还补了一刀。
她在得知了案件详细信息后，甚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这里要是挨上一刀得多难看啊。
“别怕。”沈占峰接着道：“今天文明不是说已经有踪迹了吗，这种情况只要抓住一个人，后面的同伙就很好落网了，而且那边发生了伤亡肯定警戒的很严，至少半年内不会都会被严格的盯着，安全问题不会再那么容易发生。”
“……嗯。”
其实，她现在不是怕抓不到人，而是怕警方抓错了人，如果抓错了，不光警戒力量会下降，那伙劫匪可能还会因为放松再次作案。
不过也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
于舒婉安慰着自己，同时手又紧了紧沈占峰的衣服。
“沈占峰，咱们不是早就禁枪了吗，像这种劫匪拿的都是什么枪啊？”
沈占峰认真解释道：“一般都是猎枪居多，早些年为了防控，像样子一点的都会被没收，为了防止发生错漏，甚至还会直接在家里搜查，早些年爸刚从部队回来，家里也来人询问过枪的事儿。”
“所以猎枪可能性更大对吧，那也就是说劫匪在乡下山里的可能也更大了。”
“嗯，而且猎枪携带很容易暴露，所以……”
说到这里，沈占峰自己都忍不住的皱了皱眉。
“你说得对。”沈占峰立即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文明早上说那伙劫匪是在火车站被发现的外地人，可如果是外地人，不可能冒着这么大暴露的风险巴巴跑到咱们这里，而且更加不可能坐火车。”
“没错。”
听沈占峰这么说，于舒婉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看来这次可能真的又是抓错了。”
说话间到了报社，沈占峰下了自行车，认真看着于舒婉，“你如果还是害怕不放心，等会儿我去找一趟孟强，他管着武警，跟公安局有联系，顺便把刚才的想法说给他。”
“好。”于舒婉点点头，想了想，又悄悄说：“但是你注意分寸，要是有什么不能让我这个民众了解的地方，回来千万别告诉我。”
沈占峰失笑，“放心我明白，倒是你尽量放松一些，不用总想着，这种方式抢劫的劫匪一般情况下如果得手后还隐藏起来了，一般不会连环动手，而且最近警戒严，大概率不会有安全问题。”
“嗯。”于舒婉答应着，又说：“沈占峰，我不知道警方那边究竟调查到哪一步了，但是我感觉……不是我感觉，而是我之前没进县城时，就听说过附近有枪击案，而且……”
于舒婉心虚的很，但咬咬牙，还是道：“而且两年夏天，我有一次路过里坝村后山时，听到了山里似乎有那种类似枪击的声音，里坝村后山连接着周围三个村子，当时我被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一会儿，不久就看见一个年级稍大白头发的老头远远的跑过去……”
“唉，当时凑巧是中午人很少，我不知道别人听见看见没有，但我肯定是没听错，而且也看到了那个人背着一个长长的东西，所以我之前就跟文明说，总感觉这伙劫匪说不定就在县城附近的村子里住。”
于舒婉编的，她才没听到过，但她知道曾经的那些剧情，所以就算是编的，也莫名多了好多的底气。
沈占峰皱起眉，“好，我会把这些情况跟孟强说的。”
于舒婉暗暗松了口气，沈占峰这么说就一定是相信了自己，并且也会说到做到。
她目前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了，就算这次枪杀案真不是那伙儿人，但警方只要能在周围搜一搜，也能让那伙儿人稍微忌惮一些。
于舒婉一面点头一面跟沈占峰挥手告别。
等沈占峰走远了，于舒婉脚下走快了两步进了报社，等看到外采部门的人已经走了以后，这才回了办公室-
“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来了，给你放了假还专门跑过来一趟。”孟强看着眼前的沈占峰好奇的问。
沈占峰挑挑眉，将早上说的那些疑点，还有于舒婉的话告诉了孟强。
出乎意料的是，孟强听完很重视的把这些话给记录了下来。
孟强：“嫂子有没有说过听到枪声的时间？”
“两年前的夏天。”
孟强瞬间紧张起来，转身在卷宗上面翻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孟强长叹了口气，惋惜道：“可能这次警方在火车站锁定的目标并不是这次的劫匪。”
“怎么说？”
孟强将卷宗递给了沈占峰，“两年前夏天，在相同的位置同样发生过一起枪击案，也是咱们县城十年来第一宗枪击案，嫂子既然说两年前听到了声音，那可能是那伙儿劫匪第一次使用枪械在练手。”
“……但这也只是条线索，并不能当成证据搜查什么。”孟强谈了口气，再度萎靡下来。
沈占峰听完孟强的话满脸疑惑，“你小子最近没睡觉？”
孟强嗯了一声，苦恼的捂着头，“十几天了，连轴转，头每天都是疼的。”
沈占峰看着他，“……那难怪你脑子好像生锈了一样，你也不好好想想，加上这条线索，完全可以把目标暂时锁定在城乡结合部周围的村子啊！”
“可我们之前在附近排查过了，家家户户能搜查都带着警犬搜查了。”
“真有枪会藏在家里？”沈占峰挑眉指了指楼下养着的警犬，“带着去山里试试。”
第78章
“真有枪会藏在家里？”沈占峰挑眉指了指楼下养着的警犬，“带着去山里试试。”
“山里？”孟强紧锁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些，“那附近不就一个水坝往哪儿有山……”
“不对！”孟强猛的拍了一把桌子，瞪着眼睛站了起来，引得办公室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孟强：“刚才你说嫂子提到的山是不是就是里坝村后面的那个山坡？”
沈占峰看着目光炯炯的老战友点了点头，“嗯，其实如果不是听舒婉提起，连我也没把那个山坡当回事儿。”
他们所在的县城地处平原地区，隶属黄河中下游地区，从前这里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黄土地，就连丘陵都很少见到，偶尔有那么几个高于地平线的小山，也基本都是连名字都没有的，被当地老百姓称作土坡。
可就算这土坡不算高，但占地面积却也不少，就拿里坝村后面这个土坡来说，四面连接了三四个村子。
“这小山坡出了里坝外坝两个村子，还另外跟小黎村大黎村连着，从正面地理位置上看四个村子都互相相距一段路，但因为这个土坡，互相来往可以从中间穿行而过！”
孟强越说越激动，“我们搜查的时候，只搜了城乡结合部近的两个坝村，压根没有考虑过两个黎村，至于这个山坡也只是匆匆路过，说不定真能从里面找到什么线索，我现在就给专案组的组长打电话联系。”
沈占峰：“嗯，那你先忙，我要是想到什么了再来跟你说。”
“你回去替我跟嫂子道声谢。”孟强示意道：“我们去附近村子里调查，村民都多少有些害怕，有话也很少主动说出来的，嫂子从前家离那边近人又聪慧，你想不想的无所谓，就是辛苦嫂子帮忙了，不管大小联系，只有想到什么都可以跟我联系。”
“行。”-
报社。
外采部的人员又是一上午回来，中午吃过午饭后，于舒婉从食堂回来往那边看了看，没有见到沈文明这才又回了办公室。
“舒婉，你今天都朝外采部看好几次了，你别不是对采访感兴趣了，要抛弃我们少儿栏目吧，你形象这么优异，外采部万一真的看中你，我跟组长两个可撑不起咱们栏目了……”
孙栋梁打趣的说着玩笑话，刚送孩子回来的庞茹萍一个眼刀飞了过去，“你不知道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枪击案？外采部昨天接到的消息，说是有新进展，今天这才跟过去的。”
于舒婉也笑着点头，“嗯，我也是对这事儿好奇来着。”
孙栋梁嘻嘻笑了笑，“我开玩笑呢。”
孙栋梁是个一紧张就结巴的人，但平常不紧张的时候，尤其是跟周围的人混熟了，性格倒还是跟在校学生一样，为此庞茹萍说了他好几次，但他倒是很坦然，他才毕业没多久，像学生也正常。
“这不是最近看你俩好像都有心事一样，我调节一下气氛嘛……”孙栋梁说到一半，就看见于舒婉冲着自己暗暗使眼色，让他别说了，顿了顿，连忙闭了嘴。
庞茹萍有个不靠谱男人事儿报社不少人都知道，她一向要强，并不怎么愿意在外面提家里的事儿。
眼瞧庞茹萍脸色有些难看，于舒婉连忙转移话题，“我是因为枪击案的缘故，二来也是在想咱们栏目过年活动还没想好，不过这会儿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形式，你们俩听听看怎么样。”
孙栋梁也连忙跟着问：“好，你说说看。”
于舒婉：“你们看，咱们的画作可以接受学生来稿，文字自然也有可以对不对？”
庞茹萍皱皱眉，“可咱们的栏目主要还是以画作形式为主，如果换成文字就偏离主题了，而且咱们的受众群体除了中小学生，还有一部分一年级甚至是学前班幼儿园不识字的孩子，这类受众群体虽说大部分只是看个热闹，但如果要专门再搞个文字约稿，他们肯定不喜欢。”
“怪我没有说清楚。”于舒婉接着说：“我这里指的文字内容不是长长的文稿，而是可以用小记者的问答形式来构成新的内容。”
“小记者？”孙栋梁眼睛一亮，“你是说，在学校或者社会征集面试学生来做咱们的特约小记者吗？这倒是很吸引人，可内容要做成什么呢？”
庞茹萍也来了兴趣，但她却皱皱眉，谈了口气，“舒婉，你别忘了咱们的版面目前已经利用到了极限，太多内容版面不够用了。”
《大河文摘报》跟普通报纸一样都是a2大小，虽然于舒婉加入后，汪主编又多给了少儿栏目小半张纸的版面，但仍旧只占据了很小一部分。
“这个我考虑到了。”于舒婉继续说：“内容可以先从这次过年入手嘛，咱们可以让小朋友去采访一下学校的美术老师，甚至是身边的朋友，有没有关于画画方面的问题，可以一期一个问答，而且也不需要每期都有，咱们可以搞成半月一次。”
孙栋梁认同的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增加了跟受众的互动，还增加受众跟我们栏目的黏性，最重要的是，说不定还能帮助孩子们培养兴趣，甚至还能帮助一部分确实有画画方面问题但不知道怎么解决的孩子。”
“我赞同。”庞茹萍也道：“这个形式真的很好，就是可惜了咱们栏目的版块太小了，舒婉，万一某一期人家回答的内容很多栏目版面突然不够用呢？”
“那就找主编把报纸中间纸缝的位置让给咱们。”于舒婉很是不客气的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孙栋梁一愣，笑了出来，“那一部分是咱们报社打广告的版面，舒婉，你还真敢要啊。”
于舒婉挑眉，很是认真的开口：“今年因为咱们栏目给报社提供了不少销量呢，汪主编要是连这点版面都不给，那也太小气了。”
说领导坏话是员工的自我修养之一，况且她这也不算坏话，是给汪主编一些进步的空间……
庞茹萍立即表示了支持，“要是能把中缝的版面临时要一半过来，那完全够了，到时候如果汪主编不同意，我去找他评理去！”
确定好以后，孙栋梁激动站起来鼓掌：“庞组长作为报社的老员工，舒婉还是今年报社销量的功臣，两员大将出马，定叫那汪主编心服口服……”
“我服什么？”
外面，去厕所路过办公室的汪主编探了头进来，拧眉看着孙栋梁，“小孙，你背后编排我什么呢？”
孙栋梁愣在了原地，还鼓掌的手硬是僵硬的停到了半空中，“我我我……我，主编，我，我这这这，这是在夸你呢，没，没有，没有编排你！”
汪主编狐疑的打量了一眼旁边在偷笑的两个人，瞪了一眼孙栋梁后这才离开。
等人一走，于舒婉两人都笑了出来，孙栋梁也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坐了回去。
不过被这么一打趣，办公室氛围好了不少，庞茹萍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将家里乱糟糟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一个下午都专心的在跟他们商量着新内容怎么具体推行下去。
等到下班后，回家的路上，还是沈占峰先跟于舒婉提起了枪击案的情况。
“照这么说来，今天的搜查肯定是没结果了。”听完以后，于舒婉感慨道。
沈占峰：“嗯，不过现在好歹有了新的搜查线索了，就是不知道前两天警方在火车站查到的到底是什么人。”
“是人贩子！”
晚间吃过饭，沈文明才从外面赶了回来，他饿的嗷嗷叫，一边喊周阿姨给自己热点饭吃，一边跟于舒婉说今天自己的经历。
“周阿姨，随便热点饭就行了，我看昨天的面条还剩着呢，给我热热我吃两口就行了。”
说着，沈文明又看向于舒婉，“嫂子，你是不知道今天有多刺激，警方不是只抓到一个人吗？审问后那人将他同伙的藏身地给说了出来，警方去找的时候，其中一个同伙竟然拿着枪指着警方，逼着警方放他们走。”
“天啊。”于舒婉皱着眉，“当时你在现场没？你怎么不知道小心点，以后这种情况还是尽量等结束后再过去！”
沈占峰也看了过来，在沈文明身上打量了两眼。
“不是。”沈文明笑了出来，“他那根本就不是猎枪，前天抓到的人已经把什么都供出来了，那就是一个用白布裹着专门吓唬人的木棍子！他们在全国各地都有活动，平时抓到人怕他们忽然醒了吓吵，就弄了个这东西糊弄人，警方当即就冲进去把人给抓了，还解救一个被他们弄昏迷的小孩子。”
沈文明才说完，周阿姨热的面条也端了过来。
于舒婉那边松了口气后，却看着周阿姨送的面条很眼熟。
朴实无华的面条上面放着两块鸡肉，旁边还卧了个因为放置后颜色有些深的鸡蛋。
“……”
等等。
于舒婉看了眼沈占峰，沈占峰已经在旁边看起报纸了，意识到于舒婉在看自己，反而好有些好奇的对视了过去。
于舒婉有话要说，但看沈文明那边吃的正香，想了想还是把话给压了回来。
沈文明吃完以后，打了个饱嗝，“面有些坨了，不过好在是吃到嘴里了，今儿我饿了大半天呢。”
“明天你如果再去外采，记得带些桃酥什么的。”于舒婉叮嘱着，眼瞧沈文明要休息了，就喊了沈占峰回去。
等两人到了小院，于舒婉看着沈占峰皱了皱眉。
“沈占峰，昨晚上给你煮的长寿面你怎么没吃。”
第79章
窗户口灯亮着，程梓墨正在里面写练习册，旁边摞着两本月余前从于舒婉这边借走的小说。
最近因为要复习准备考试，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小说了，这是才在周末看完的，想着今天给于舒婉送过来。
他现在不管是作业还是练习册，已经都不需要于舒婉在旁边看着了，自己完全能够自觉完成任务，有时候看于舒婉上班回来还要赶稿子，还会自己对照答案修改，只有实在不理解的地方，才会找于舒婉帮忙。
不需要于舒婉的监督，但程梓墨却还是每天定点过来写练习册，已经养成了习惯，好像在这里写题他会更加安心更加专注。
“我写完了。”程梓墨看到于舒婉回来，正好写上最后一个字，打开门刚说完，就看见于舒婉脸上带着些愠怒。
于舒婉是个不喜欢生气的人，而且习惯避开冲突跟矛盾，这是程梓墨慢慢才发现的，因为很多事情对于舒婉来说都可以用生气以外的方式进行解决，所以这样的表情并不常见。
程梓墨皱了皱眉，目光却定在了沈占峰的脸上。
沈叔叔……把于舒婉惹生气了？！
想当初他做了那么多事都没惹到于舒婉不高兴，沈叔叔这是干了什么呀？
于舒婉话还没说完被程梓墨打断，她又不想在孩子面前跟沈占峰说这些就进了屋，拿着程梓墨的练习题检查起来。
程梓墨就站在旁边，他看着于舒婉没有搭理沈占峰给自己检查习题，看着沈占峰脸色有些莫名但还是进了屋坐在了沙发上。
“你……”程梓墨看看沈占峰，最终还是决定站在于舒婉这边，“咳咳，是不是沈叔叔做错啥事儿惹你生气了？”
程梓墨故意把声音压低，但屋子不大，再低的声音也都能听见，背对着他们俩坐的沈占峰手指僵了僵，却没有说话，只是把耳朵竖了起来。
于舒婉瞥了一眼程梓墨，将练习册递给了他，“都没问题，就是你的字有些潦草，不过这个不能急，等放寒假了慢慢练。”
程梓墨：“……你怎么不回答我问题？”
“不想回答。”于舒婉十分坦率。
她其实没有生气，但现在心情的确不怎么样，可顿了顿，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道：“你赶紧休息去，我俩的事儿你别操心，况且我也没生气。”
程梓墨抿抿嘴，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你放心啊我肯定是站你这边儿的，跟我说了也没啥。”
最重要的是，他其实很想知道沈叔叔到底做了什么。
于舒婉无奈的笑了，“你站在佛祖那边也不行，赶紧睡觉去。”
“……”
这可是程梓墨头一次主动的开口关心于舒婉，虽然多少八卦了点，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怀有几分真心地，可最终自己还是被拒绝了，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离开了。
等外面的门关上以后，于舒婉才要走过去继续问沈占峰。
于舒婉：“你别听程梓墨说，我没生气，就是那天电话里不是答应了我回来要补长寿面吗？”
这本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可也许是她知道沈占峰从前的结局，所以有些介意。
“昨晚上我回来前吃了晚饭又吃了蛋糕，所以才吃不下的，而且……”
沈占峰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发制人，“咳咳……我记得电话里你说要自己跟我准备长寿面，我问了周阿姨，周阿姨说那是她煮的，我又刚好吃不下，所以才没吃。”
她说了吗？
于舒婉有些怀疑的回忆了一会儿，想起来后虽然心虚，但还是嘴硬的道：“不管是谁煮的都一样，都是长寿面，把这个长寿的好意头吃下去就行了，计较谁煮的干嘛。”
“那我不计较了。”沈占峰笑了笑，“明天让周阿姨再煮一次就行了，明天我肯定好好吃完。”
听沈占峰这么说，于舒婉反而又心软起来。
害，不就是煮个面嘛，他沈占峰都把话说到这儿了，自己再不煮显得多么小气一样！
“我来煮吧。”于舒婉道：“等周末了我去帮你再煮一次。”
“真的？”沈占峰还有些惊喜。
“当然了，说到就做到，不过事先说好了，沈占峰，不管煮成什么样子，你都必须好好吃完。”
煮面应该不难吧？于舒婉心里默默想着，跟煮方便面没什么太大区别，况且以前自己也在家下过的挂面呢！
她毕业前吃的是学校食堂，毕业后干脆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办了一张校友卡，出了外卖还是吃食堂，自己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所以还是提前给沈占峰打好预警为上。
“没问题。”沈占峰立刻答应了，“只要是你做的我什么都能吃下去，我保证。”
此刻的沈占峰心里也这样想着，煮面而已，再糟糕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的-
入夜。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了，孟强却依旧没休息，他刚从武警部队赶到了公安局。
“往好处想啊老王，虽然失误了，但至少抓获了一窝人贩子团伙，还解救了一个孩子，也算是功劳一件。”孟强安慰着枪击案专案组的组长王队长，一边打了个哈欠。
王队长瞥了一眼孟强，“是好事儿没错，可枪击案这边，我跟我们组的成员都快被领导催死了，还有你老孟，还得陪着我熬着，赶紧收拾东西，我已经组织了人今天晚上就去查山。”
“今天晚上就去？”孟强本来过来是想打个招呼再回家，没成想王队长这么拼命。
“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之前将近一周的时间已经给了劫匪足够的精力去处理后续问题，现在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线索，我耽误不起，最重要晚上还不容易引起注意。”
说话间，王队长已经招呼了人都站了起来。
“小周你也跟着做记录，昨天轮休了半天的三个人跟我们一起，其他人在这里原地待命不许回家，老孟，你一起吗？”
孟强揉了揉太阳穴，“走吧，反正我都来了，还是我带过来的线索，陪你一起。”
因为是命案还携带枪支，这次都是有经验的干警，行动迅速利索的上了警车，很快便到了里坝村。
里坝村是距离后山最近的一个村子，而且村子里的人员想必其他三个村子都少，成分也简单，更加保险。
孟强提前通知了里坝村的人，再加上没有鸣笛，除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到了后山口。
小周在旁边给孟强介绍着专案组下午刚查出来的信息：“这山坡其实有名字，只是因为太不起眼就渐渐被人忽略了，土话翻译过来叫‘四崀山’其实就是挨着四个村庄的山的意思。”
“那这名字还挺贴切的。”孟强强趁着精神打趣，“不过更贴切的应该叫四村山才对吧。”
“行了，先干活儿。”王队长制止了俩人闲聊，低下头摸了摸带过来警犬，“大黄，今天看你的了！”
名叫大黄的警犬低声‘汪呜’了一声，似乎是刚才在车里憋得了，平时安静稳重的大黄矫健的身姿在一直走来走去，时不时还冲着旁边漆黑的地方低吼两声。
“行了，进山。”
王队长一心都在山里，没注意到大黄的不对劲儿，直接招呼了大黄一声。
大黄仍是有些焦急，但还是一直等到出发的命令后，才立刻低下脑袋开始搜寻。
四崀山不高，但占地面积也不小，他们又找的细致，就连边角的小林子都没有放过，从山脚一路往上找，找到一半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孟强几次想打哈欠，但看看走在前面的王队长一脸严肃，硬是掐了自己两把把自己掐清醒了。
就在孟强已经困的眼皮子都要睁不开的时候，大黄那边终于是有了动静。
“汪汪汪！！”
大黄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已经枯死的榕树旁边，这棵枯树虽然没了生机，但树干还硬挺着，足足有一人胳膊环起来那么粗。
大黄的爪子扒拉着树干旁边一片枯叶堆积的地方，那里明显是有东西。
这下别说王队长，就连孟强也一个激灵精神起来。
“干活儿。”王队长吩咐了一句，小周立刻带着人拿来了铁锹。
几个人挖了好一会儿，一直往下面挖了有将近二三十厘米，除了一开始碰到的砖头块意外，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气氛再次冷了下来，只有大黄依旧在刨土，准确来说，是在刨刚才挖出去的那些土。
“队长，这怎么办？什么都没发现啊这。”小周有些难过的低下头。
王队长蹲了下来，手里捏着砖头好一会儿才开口，“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现，这红砖乡下有些人家盖房子都用不起，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出现这山里。”
孟强跟着点头，“挖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这土松的厉害，之前一定是被动过了，再加上瞧大黄这架势，这里面之前肯定埋过东西。”
“没错。”王队长低头奖励的摸了摸大黄的脑袋。
小周：“那队长咱们是不是可以收队了？等明天拿着这红砖在附近村子里打听打听？”
“他们之前肯定是把什么东西藏在了这里，但是发现我们在附近村子挨家挨户搜查过以后就没了消息，于是肯定就把东西或者说可能就是枪重新拿回了家，如果明天咱们问肯定又要折腾的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得了消息一定又要转移东西，不如今天晚上去找四个村的村长问个大概。”
说完这些，王队长转头看向孟强，“老孟，这事儿今天晚上我必须弄完，他们毕竟有枪，辛苦你回去一趟，去武警部队那边带人接应我们。”
“没问题。”
孟强再困，眼瞧着是有正事儿，也打起了精神来-
“爹，快醒醒出事儿了！！”
乌云遮住了月亮，高福旺抹黑冲到了家里，拍着高勇夫妻的门。
“咋了？”高勇明显没有睡深，听见动静着急忙慌的披上衣服走了出来，点着了煤油灯，“让你在后山盯着你咋跑回来了？”
“出大事儿了！”
高福旺脸上已经吓得快没了颜色，“幸亏了你让我在山口的小路搭了帐篷守着！刚才我看见公安那边带着一条狗进了山了！他们穿着便衣，但我认得其中有个人就是那天在城乡结合部拦人的警察！怎么办啊爹？”
高勇瞪了他一眼，“慌什么？帐篷收回来了？没让人看见你吧。”
“他们外来的又不熟悉地形，我躲在小路拐角那边根本看不到我，一开始那狗倒是有点敏感，不过我见到人转身连忙就跑了，帐篷跟被子我也带回来了。”
“那就更不用慌了，他们一群蠢货，到今天才想起来搜后山已经晚了，咱们都把东西带回来了，还怕什么？”
煤油灯的火光倒映在父子两人的脸上，晃晃荡荡的。
高福旺愣了愣，仍是害怕：“我就怕他们让那狗放出来再搜一次村子，听说警察训练的狗鼻子灵着呢，咱们毕竟在哪儿留了气味儿……”
“狗屁气味儿，这大冷天早被风吹散了……”
话说一半，高勇脸色白了，“不对，咱们那边是不是把砖头留那儿了？”
“对啊，不然山里那么多枯树咱也不好找，留着当个记号，我还用土埋了大半呢，爹，砖头上应该没味儿吧。”
高福旺怎么都想不出来砖头能有什么气味儿来。
“大意了。”高勇却着急了，“见他们没想到后山我就大意了一点！”
“啥意思啊爹？”
高勇气的给了高福旺一脚，“笨死你算了，那可是红砖，这几个村子能用红砖的也就那么两三户。”
高福旺傻眼了，“那咋办啊爹？万一他们再搜村子不是很容易找到我们？要不……要不我明天把东西送出去吧！”
“今晚上送。”高勇放下煤油灯，扭身去屋里的大柜子翻找出所有抢来的东西，以及那个用白布包着，自己当宝贝一样的半截猎枪。
“我把木头卸下来了，剩下半截不能上膛，你带着连夜走人。”高勇吩咐着，将东西整理到了一起。
“我，我走？走哪儿去？”
高勇：“进城，去外地不现实，老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安全，你去找你弟，到他家住两天去，把山里抓的那些野货也带过去，名义上就说探亲送东西，记得在外面猫到白天等庞茹萍上班了再进门，还有，这事儿千万千万别跟你弟提，他嘴不严实，记住没？！”
“记住了记住了！”
高福旺擦了脸上吓出来的汗，一边帮着收拾东西。
抢来的无非就是钱跟票，都被他藏到了贴身的口袋里，半截子枪则被装到了装野鸡的笼子里，两只野鸡扑棱着翅膀，再用粗布一盖，完全看不出来里面有什么东西。
当天晚上，王队长带着人将家里用红砖的村民家里都查了一遍。
可惜，最后除了那块不该出现的红砖头，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两天后。
已经周五了，眼瞧着明天就要给沈占峰煮长寿面了，于舒婉下班前本着学习的态度请教了庞茹萍。
庞茹萍这两天比之前还要无精打采，但听于舒婉问自己，打起精神认认真真答道：“按照以前老人的说话，这面得不能断，你要是想做稍微正宗一点的，和面上得下功夫。”
于舒婉一边听一边认真的记着，等庞茹萍说完了，也到了下班时间。
“茹萍姐，这两天你怎么瞧着没什么精神？”于舒婉收拾着东西，跟庞茹萍一起出了门，“要是觉得辛苦就请假两天休息休息，咱们栏目最近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我们俩能忙得过来。”
“在家休息我还不如来上班，在家更糟心。”
“怎么了？”于舒婉本着她帮自己学下面条，自己听她吐黑泥的态度顺着往下问。
庞茹萍谈了口气，又见左右没什么人，说了心里话，“我家男人本来就够烦的了，现在他大哥也突然莫名其妙的从乡下来家里住了，不过这次倒是难为他还知道带点东西过来……”
说到这里，庞茹萍主动问道：“舒婉，我记得你家就在这附近住吧？”
“差不多吧，也不算远，就在军区家属院那边儿。”
庞茹萍点点头，“我家里弄了两只山鸡，还有一些野味儿，你帮了我两次忙，我暂时……唉你别介意，我暂时拿不出来什么谢礼，就这些东西，回头给你送过去，你就当是尝个鲜儿了。”
“不用不用。”于舒婉连忙推辞，“你家里还有孩子，留着你们吃就行了。”
“孩子？”庞茹萍冷笑了一声，“放在我家孩子肯定吃不上，我男人说要把这么东西拿出去卖掉换成钱喝酒呢，这是他大哥拿来的，就算卖了钱也不可能给我，还不如我趁着他没注意明儿给你送过去。”
“舒婉，你就收着吧，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都是县城里寻常吃不到的，而你不收，我良心上更加不安，晚上都睡不着觉。”
推辞两次没结果后，于舒婉只能答应了下来。
这边庞茹萍松了口气，接了孩子后，这才回了家。
“你大哥呢？”
刚一进家门，庞茹萍就看见高前程喝的醉醺醺的半躺在椅子上。
高前程醉醺醺的，已经失去了大半的意识，歪着头笑嘻嘻看着高向阳，“大哥……大哥你回来了？”
高向阳脸色黑沉，哼了一声，拉着妹妹回了屋。
庞茹萍早就已经习惯了丈夫这幅样子，转过头瞪了他一样，“喝喝喝！早晚把你给喝死算了！！”
“死？”高前程忽的一下支棱了起来，“我认出你了庞茹萍！我警告你，以后让你给钱你就必须给钱，不然我爹弄死你！”
“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当垫背的！”
“你不怕？”高前程晕晕乎乎的站了起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怕也得怕！”
“不想听。”庞茹萍站起来就走，顿了顿，又皱着眉转头问，“你大哥回家了？”
“我爹来喊他了，他当然要回家。”高前程走近了两步，“我爹可厉害了！你这个做儿媳妇儿的只要把我照顾好了，以后保准你吃香喝辣！”
“呵呵，吃香喝辣？你是说把自己炖了给这家里添点猪肉吃？”
庞茹萍不想跟高前程多说，转头进了屋子里。
大杂院的厨房是公用的，各家各户的东西一般都藏在自己个儿的家里。
这次高家拿来那么多东西，庞茹萍还很是意外，尤其是走的时候东西还没拿走，更让她意外。
庞茹萍进了屋蹲在了鸡笼子前面，伸手摸了摸，将两只还活蹦乱跳的山鸡摸了出来捆绑好，又将其他野味儿都收拾起来，打算明天带去给于舒婉。
“你干嘛？”高前程跟了进来，“别想打这些玩意儿的主意，我大哥说让我拿去卖了换钱哩！”
“嗯，明天我拿去换。”
也许是得了庞茹萍的话，高前程竟然没有怎么闹，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巴巴的催着庞茹萍去卖东西。
“把这个也带上。”高前程将一只已经拔了毛腌制的山鸡递了过去。
“这玩意儿没人要！”庞茹萍不耐烦的就要走。
“你带着，说不定能买点钱呢。”高前程说着，又眯着眼睛瞪着庞茹萍，“我警告你，买了钱回来老老实实交给我，这是我大哥带过来的，钱也轮不到你拿。”
庞茹萍啐了一口：“那你自己去卖。”
集市在城北，光是走过去就得一个多小时，高前程懒散到了极致，再者说他在问庞茹萍要钱的事儿上没吃过败仗，而且又有孩子当威胁，自然早就想好了躲懒不去。
高前程撇嘴：“赶紧走，反正不拿钱回来我就去你单位闹。”
“哼。”
庞茹萍冷笑了声不再搭理他，随后直接转身去了军区家属院。
第80章
“这怎么又断了。”
厨房里，扎着丸子头的于舒婉围着围裙，手里抓着刚刚自己揉搓了半天的面条。
本来周阿姨听说她要做长寿面要来帮忙的，可她既然答应了沈占峰自己来做就拒绝了周阿姨。
眼下，她已经在厨房里待了半小时了。
真是奇了怪，明明就是按照庞茹萍说的那样发酵面团，可等切成了面条以后，还没等面条下锅呢就已经开始断开了。
“于阿姨，你切的粗一点不就行了？”
院子里，来找程梓墨玩的顾长远听到了动静凑到了厨房门口，帮着给于舒婉出主意：“粗一点肯定就不容易断开了，你试试看。”
“没用。”于舒婉叹了口气，“刚才已经试过了，切得厚一点虽然现在不断，可是下了锅还是照样断开，应该是面太软了还没有劲道。”
等等……
于舒婉突然想起来庞茹萍说和面的时候可以加点盐增加劲道，难道是自己加的盐太少了？
于舒婉将刚和好的面又加了点水跟面粉重新发酵，但是这次的盐加了两勺。
好在她知道自己水平有限，所以一开始用的面粉只有不到一拳头大小，这样可以慢慢调整，还不会浪费粮食。
等二次发酵的差不多了，于舒婉重新开始揉面团，这次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将里面的气泡都压了出来，等切完了面条后，果然成了型。
顾茉莉带着程圆圆在跟鹅小弟玩，瞧见这一幕连忙在旁边拍手鼓掌，“终于成功了！”
除了醉心鹅弟的程圆圆，几个孩子一起凑了过来。
“先煮一点试吃下吧。”于舒婉还是不怎么放心，从自己揉搓出来的面条上切出来了一小段。
“灶台没火了。”顾长远眼睛一亮，拉着程梓墨走了过去，“于阿姨，我俩帮你要一起烧火吧，我想试试看。”
程梓墨皱皱眉，虽然没说答应，但也跟着蹲了下来打量着灶台里面。
沈家条件好厨房里安置的有煤炉子，但平时炒菜做饭火力不够用，还得是用灶台才行，刚才周阿姨走的时候，特意帮忙提前把灶台里的火给烧着了，可因为没有及时往里面填干柴，这会儿已经没了火星儿。
于舒婉连忙将他们拉起来，“别瞎闹，这边儿不安全危险。”
顾长远已经自己伸手找来了干柴，“阿姨，我在家经常跟我爸一起烧火，你放心肯定没事儿。”
而程梓墨这会儿也来了兴趣，“我也想试试。”
于舒婉见他们这么说，想着总归有自己在旁边看着，干脆答应了下来。
‘刺啦’一声，火柴被划着。
顾长远手里拿着火柴，一边催促这程梓墨，“快快快，把柴火递过来啊，快点，我快要坚持不住了，妈呀，快要烧到我的手了，救命……”
随着顾长远一声嚎叫，于舒婉就看见那根才燃了一半的火柴被扔到了地上，顿时熄了火。
于舒婉：“……”
程梓墨：“……”
“哎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的手指头要被烧着了呢！”顾长远心疼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指，结果低头发现根本没有一点事儿后，这才抬头看见他们两个有些无语的眼神。
程梓墨：“你不是说自己天天在家帮着烧火吗？”
顾茉莉探了个脑袋进来，“都是我爸点着了，顾长远在蹲下去往灶台里面塞干柴就行了，他才没干过点火的活儿呢！”
“……顾茉莉你有本事你来点啊！”顾长远急急的冲着妹妹喊。
顾茉莉嘻嘻笑了笑，转身将脑袋收了回去，“我又不喜欢点火……诶？沈叔叔好！”
“嗯。”
沈占峰径直进了厨房，左右看看，目光锁定在了灶台上。
“你别。”于舒婉连忙拦在前面，“别别别，这是给你做的长寿面，你就等着吃，等这顿面过去了，你想怎么来厨房做饭都行。”
刚才于舒婉特意让沈占峰先在小院等着自己的，就是怕沈占峰过来帮忙，她虽然不觉得自己不会做饭有什么丢脸，但……但自己毕竟豪言壮语放了出去，总不能被他看到太丢人的画面！
“真的？”沈占峰看着于舒婉。
“当然了。”
沈占峰犹豫了一下，笑道：“我帮着点个火就走，不然他们几个孩子不知道要闹多久。”
“……也行。”其实，于舒婉觉得非常行。
刚才幸亏了是有顾长远说要点火，如果是她自己来，恐怕一开始也有点困难。
沈占峰说话间走过去划动火柴，还没等下一步，顾长远已经将干柴火急火燎的凑了过来，然后——火柴灭了。
“……”
顾长远愣了愣，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起来。
他刚摸了柴火，又摸了摸脸，脸上瞬间被印下了一个黑印子，惹得旁边几个人也笑了出来。
“不是用这个。”沈占峰重新抽出了一根火柴，“程梓墨，你去碗柜上面的烟纸拿过来。”
一般家庭里，为了生火方便一些，平时没事时都会收集一些烟纸放着点火用。
“烟纸材料是麻，导火性比草纸都要好，用这个点着了再放到灶台里，最后才用干柴。”
沈占峰解释完，程梓墨已经翻到了烟纸递过来，倏忽一下火便烧了起来，程梓墨被吓了一跳，轻呼一声，但很快就被沈占峰接过去扔到了灶台里。
沈占峰：“开始添干柴吧，一开始别填太多，不然火容易灭掉。”
“嗯！”程梓墨明显很感兴趣，尤其是刚才被吓了一跳后，反而更加兴奋了，兴致勃勃蹲在灶台下面观察。
顾长远也瞪大了眼睛，“我说我爸每次都拿一个什么黄纸烧，早知道以前就问问他了。”
他看程梓墨收获了‘巨大’成功，有些羡慕的看着于舒婉，“于阿姨，等会儿还烧火吗？下次我想烟纸。”
“……”程梓墨抬头白了他一眼，“你先过来添干柴行不行，明明是你自己先要过来点火的。”
“哦哦哦。”顾长远连忙蹲下去，低头时看到了手上的黑灰，忽然眼珠子转了转，一指头抹到了程梓墨脸上。
程梓墨一愣，顾不上添柴，俩人便扭到了一起闹起来。
于舒婉在旁边看着笑出来，忽而心里一动，“沈占峰，你过来一下。”
她站在案板前面，双手被在后面。
沈占峰没多想就走了过去，于舒婉眼疾手快，等他刚走近了一步，伸出‘罪恶’的爪子突袭到了沈占峰的脸上。
她的攻击已经足够快了，但是对付沈占峰还是有些不够，罪恶之手刚伸到沈占峰胸前，就被沈占峰一手握住了手腕。
这么一来，他也就看到了于舒婉手上沾染的白色面粉。
四目相对，于舒婉心虚的打着哈哈，“我……咳咳，我刚看你身后有个蚊子。”
沈占峰：“……于舒婉，现在是腊月。”
于舒婉哦了一声，讪讪抽回了右手，她晃动着手腕，眼瞧着沈占峰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突然靠近了一步将右手再次伸了过去。
一击不中，她便再来一次，倒要看看沈占峰被整蛊了是个什么表情。
只是沈占峰似乎料到了她还有这一手，这次直接往后退了两步，于舒婉抹了个空。
可也因为此，于舒婉身形向前有些稳不住平衡，身子歪了歪，直接扑到了沈占峰的胸膛上。
这下可好了！
刚才只是想往他脸上抹一下，现在半个身子的衣服上都沾了面粉，不止如此，粉尘在半空散开，惹得俩人都咳嗽起来。
“小心着点。”沈占峰咳嗽完了，替她在半空中挥了挥粉尘。
于舒婉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下一刻却看到沈占峰带着笑意的眼神。
“你没生气啊。”
“没有。”
她头发半长，此刻都扎在了头顶上，她说这叫做丸子头，仔细看看，倒确实跟个小丸子一样圆滚滚的顶在头上。
刚才的粉尘沾到了她的眼睫上，沈占峰心中动了动，便伸手过去。
于舒婉下意识躲了一下，但没能躲过去，就感觉到沈占峰轻柔的用指腹在她的眼皮上擦了擦。
沈占峰：“好了，干净了。”
于舒婉瞬间脸热起来。
沈占峰真是没意思！自己明摆着故意耍赖戏弄他，他倒好，还反过来帮自己擦脸……
可于舒婉心里这样想着，却并没有不高兴，推着沈占峰让他出去收拾衣服，自己这才又回来等着锅里的水开。
刚才添柴二人组此刻已经不打闹了，见于舒婉回来了，顾长远立刻装模作样捂住了眼睛：“咳咳咳，我没看见哈，阿姨我可没看见你们俩干什么，我就是个小孩子我什么都不懂。”
程梓墨：“……”刚才明明是你要看热闹才停下来不打闹了的！！你看的比谁都认真！！
可其实，程梓墨自己也看的很认真。
他明明记得，昨晚上俩人似乎生气……哦不对，是闹不愉快了来着！怎么过了一夜就好像没事儿了？这就是所谓的床头吵架床尾和？
添柴二人组虽然闹着，也把灶台里的火给烧了起来，等水开了以后，于舒婉将刚才切了一部分的面条倒进了锅里。
沸腾的热水在半空慢慢形成了水蒸气，蒸腾的空气中，于舒婉看着自己的面条满是期待，眼瞧着差不多熟了，面条还是没有从中间断开，于舒婉兴奋的跟击了个掌。
“我尝尝！”
面条熟了以后，凑热闹的顾长远最先拿到了筷子，眼巴巴的看着那根不一样的长寿面。
于舒婉将面条过了一下凉水后递过去，顾长远迫不及待夹起来咬了一口。
只是……刚嚼了两口，他的眉头就皱到了一起。
“阿，阿姨，你是不是把卖盐的打死在锅里了！！！”说着，程梓墨吐出了嘴里咸到发苦的面条，转头冲到水缸边上猛灌水喝。
“……啊？”
第二个尝味道的程梓墨这会儿也吃了一口，但他嚼了一下便直接生吞了下去，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顾茉莉捂着嘴笑了出来，一边去找了杯子给程梓墨递水。
程梓墨面色难看，他也被咸的皱巴着一张脸，但却没有接：“谢谢，等会儿就好，我不用喝了。”
刚灌了两口冷水的顾长远冲了过来，“我喝我喝。”
说话间，他又咕咚咚的喝了半杯温水下肚，这才感觉好了一点。
于舒婉在旁边看着，心里想起什么，皱起眉后知后觉：“完了是刚才第二次盐放多了……但这次面没有断开啊……”
思前想后，于舒婉琢磨过来了。
盐确实能增加面的劲道，但说到底，面能不能成型还是看发酵的问题。
找到问题以后，于舒婉将刚才拳头大小的面团重新扔到了盆里，这次她加了面粉发酵粉以后，根据刚才调整了一下时间。
发酵结束，又在案板上揉搓了好一会儿，直到跟刚才的面团手感差不多，才重新开始揉长寿面。
“去，烧火。”于舒婉这次自信的开始洗小青菜跟鸡蛋，一边吩咐二人组去帮忙。
“阿姨，你确定这次可以？”
“失败是成功之母，我已经掌握到经验了。”于舒婉说着，在旁边的煤火上又重新放了一口炒锅，熟练的磕了鸡蛋下去。
和面擀面条她虽然不擅长，但煎蛋却很是熟练。
等鸡蛋煎出香味儿后，那边面条也下了锅，不到十分钟，最终的成品长寿面终于是出了锅。
“好香啊！”
在院子里逗鹅玩的程圆圆颠颠跑过来。
沈占峰听见动静也出来了，走到厨房，桌子上刚出锅的面上还卧着一个鸡蛋。
于舒婉：“这是你的，锅里还有一些省的，你们几个谁要吃可以来盛。”
程圆圆撒开鹅小弟的绳子冲了过来，顾茉莉也排着队，只有顾长远躲得远远的。
顾长远：“我，我等会儿再说……哦不是，我刚吃饱了先不吃了。”
于舒婉笑着没有强求，等沈占峰将面端走，自己将剩下的给几个孩子分了分，这才一起进了屋。
“好吃诶！好香呀！”程圆圆埋头咬了一口，香的眯起了眼睛，旁边的顾茉莉程梓墨也都连连点头。
“沈占峰，你感觉呢？”
“很好吃。”沈占峰赞许的说，蒸腾的热气中，他眉眼带着温柔的笑意，“辛苦你了。”
“也不算很辛苦。”于舒婉笑了笑指指旁边的程梓墨，“他跟顾长远烧火才辛苦，小脸弄得黑了一半。”
“……”程梓墨默默埋下头，“都怪顾长远！”
顾长远这会儿也进了屋，小心翼翼打量着他们的表情：“怎么样？好吃吗？”
头号粉丝程圆圆已经举起手：“好吃！”
“那我也去吃。”顾长远说着转身进了厨房，可下一秒却传来一阵哀嚎：“……怎么就剩下汤了！！”
他的声音引来一片笑声，于舒婉笑着偷偷用余光打量着沈占峰。
其实除了面比一般的面厚实有劲道外，不过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青菜鸡蛋面。
但好在这个意头是长寿……
于舒婉微微松了口气，神情放松下来。
她是坚定的新时代接班人，神佛的事信的不多，但在这方面，总是忍不住的觉得能多一点好意头也算不错。
沈占峰……的确是个不错的丈夫。
结婚以前，平心而论她更多是看中了沈占峰的人品长相，至于他之后的生死与否，并不在考虑的范围内，甚至一度还想着就算沈占峰出了事故，自己只要在之前尽到了自己应该尽的义务就行了。
可是时间飞逝，几个月的夫妻下来，说不心软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心软，尤其是晚上偶尔摸到男人身上因为执行任务留下的疤痕，看到男人脸上已经完全不在乎的目光，她还有些心疼。
于舒婉是个敢作敢当的人，面对感情也是一样。
有一段时间她也在好奇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等想明白以后，她决定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内心。
从前只是有好感，随着近一步的接触，的确让她对沈占峰产生了一种喜欢的感觉。
谈不上爱的有多深，但喜欢是肯定有的，所以也就希望沈占峰能活的久一点。
这顿上午的加餐结束，顾长远因为没吃到最终版面的长寿面有些低落回家去了，程梓墨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但没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阿姨，我悄悄告诉你一件事。”顾茉莉没有跟着出去，她来到于舒婉面前，有些神秘跟害羞。
“什么？”
这会儿沈占峰去刷碗了，程圆圆也困了去休息，屋子里只有他们俩。
顾茉莉腼腆的笑了笑，“这周我们放学的时候，我听我哥问程梓墨这次的家长会要谁去，程梓墨说要他妈妈去。”
妈妈？
于舒婉愣了愣。
程梓墨从来没叫过自己妈妈，当然自己也不在乎这个称呼，俩人拢共就差了五六岁，真叫了，她很怀疑自己会不会才是不好意思的那个！
顾茉莉接着说：“他说其中考试是文明叔叔去的，但是这次希望你能去，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
顿了顿，顾茉莉有些小心的看了看在厨房刷碗的沈占峰，“阿姨，其实我们家属院的小孩子以前都怕沈叔叔，我感觉比起沈叔叔，程梓墨也更喜欢你多一点。”
于舒婉听着想起了昨晚上程梓墨说站在自己这边的话，随后笑了出来，“为什么这么觉得？”
小孩子总避免不了被问更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顾茉莉天真的觉得程梓墨一定更喜欢妈妈多一点，不然也不可能开家长会第一个想到的是妈妈。
顾茉莉说完这个原因，又不好意思的笑笑，“还有刚才那个面条……程梓墨都给吃下去了，他肯定是怕你伤心。”
小女孩子心思细腻一些，顾长远那会儿只顾着吨水去了，压根没注意这些。
就连于舒婉那会儿也在分神想着自己的面条，压根没有注意到程梓墨把失败的咸面条咽下去了。
“谢谢你跟我说着。”于舒婉回过神，笑着跟顾茉莉开口，“你放心，我肯定去参加家长会。”
“阿姨你别。”顾茉莉着急起来，“那个那个……你别主动说，要不然他就知道我高密了。”
于舒婉噗嗤笑了出来，“好，我等他主动来开口。”
“嗯！”-
北方的冬天，哪怕前一阵刚下过雪也干燥的不得了。
庞茹萍一路上拎着东西走到军区家属院，走的倒是不冷了，就是有些口干舌燥，不过一想到等会儿能把东西送给于舒婉，步伐便又加快了些。
来前她虽然嘴上说着要拿去卖钱，但不过是为了敷衍一下高前程，让他别纠缠着不放，自己好快点出来。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要给于舒婉送去的，至于钱的问题，庞茹萍一开始就打算将自己瞒着高前程借的钱拿出来几块给他。
一来，马上过年了，两个孩子都在家里住着，这钱给了高前程，还能让他安生一阵子别去找孩子撒气，这些年来高前程喝酒早就把身体给喝垮了，他跟庞茹萍打起来也最多五五开，所以除了瞎闹瞎折腾，他也没别的办法可以威胁到自己。
二来，再有半个月就要发工资了，到时候足够把钱给于舒婉还上。
总之，这些东西一定是要送给于舒婉的。
她帮着自己这么多忙，自己实在一时间拿不出别的了，只有这些个野味儿还能看得过去，不能叫人家帮了自己还寒了心。
庞茹萍一路赶到后，做了登记记录顺着指路来到了沈家门口。
“阿姨有人敲门，肯定是沈红星买摔炮回来了，我去开门！”
院子里，顾茉莉冲了出来，开门以后见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后，愣了愣，腼腆的打了招呼，随后连忙喊于舒婉出来。
“茹萍姐来了。”于舒婉招呼顾茉莉先去找顾长远玩，回身将庞茹萍请进了院子里。
“我就不进去了。”庞茹萍看着偌大的院子有些局促。
于舒婉余光掠过庞茹萍有些干涸的唇角，笑了笑拉住了她：“姐你别跟我客气，至少进来喝口水吧，咱俩再说会儿话聊聊天。”
庞茹萍犹豫了一下，点了头。
她进门时，顺手将刚才因为要敲门就放置在旁边的东西拎了进来。
“姐你也带太多东西了。”于舒婉皱了皱眉，“你也太客气了，这都抵得上置办年货的架势，不行不行，等会儿高低得带走一些。”
庞茹萍脚下一停，故意到：“你要这么说，我就更不进去了，你帮了我大忙，还救了我闺女，怎么着你都要收下，不然我以后真是不好意思跟你同一个办公室了。”
左右拗不过，于舒婉暗暗叹气点了头，随后招呼沈占峰来帮着拎东西。
庞茹萍进了院子，就看见厨房里有个人在刷碗，见竟然真是于舒婉那位丈夫后，目光有一瞬的黯淡。
瞧瞧别人家的男人，自己的男人……呸！高前程就不算个男人！
“你们两个聊吧，我去隔壁看会报纸。”沈占峰知道自己在这儿客人更加放不开，客气的帮着泡完茶起身离开了。
庞茹萍的目光追着沈占峰出了门，这才转过头，长长叹了口气。
“舒婉，沈连长真是对你好，要是我家那男人，别说帮忙拎东西了，他巴不得一天到晚的睡死在床上！”
要是换了从前，于舒婉听到这里，是绝对不会多问的，办公室同事之间，打听太多的家事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可现在两人关系拉近了一些，于舒婉心里也有些好奇。
但不等于舒婉问，庞茹萍已经主动开了口。
“其实我知道，单位里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我，我从来不提，就是因为放不下面子，但我心里是清楚的。”
于舒婉微微蹙眉，不赞同道：“有些人肯定是看热闹，但很多人其实并没有恶意。”
“我知道。”庞茹萍真诚的看着于舒婉，“我知道舒婉你肯定没有笑话过我，最多就是好奇为什么我找了个跟个垃圾一样的男人。”
“……”
虽然于舒婉知道那个高前程不怎么样，但毕竟庞茹萍至今都不愿意离婚，她张口骂自己男人，她也不好跟着骂，只能沉默了。
庞茹萍却自顾自的继续道：“可是没办法，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这都是命，我命里该摊上这么个垃圾，可能是我上辈子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这辈子该我的报应……”
人一旦抱怨起自己心里的痛点便容易停不下来。
于舒婉听她倒黑泥倒了足足十分钟，眼瞧着她眼前的水喝完了，又给她续了一杯。
庞茹萍的话几乎全是抱怨高前程的，但说来说去，骂来骂去，却绝口不提自己为什么不离婚。
这年头离婚很少很少，但却不是没有，况且庞茹萍还是在县城住着，自己有独立生活的能力，还有养活孩子的工资，不管怎么说，丈夫都是一个拖油瓶。
也许是时代认知局限？
于舒婉趁她喝水的空儿，委婉的提醒道：“茹萍姐，你没有想过换一种生活吗？”
离婚两个字没有说出口，以免庞茹萍真的是不愿意离婚，反而还怪罪上自己，俩人虽然熟悉，毕竟算不上多么亲近的朋友。
“我……”
庞茹萍突然一下哽咽了，眼泪竟然簌簌的往下掉，过了会儿竟然捂着脸开始哭。
这突然的一下子，让于舒婉有些愣住了。
庞茹萍性格要强，而且极其要面子，怎么就说哭就在外面哭起来了！
于舒婉也不敢再说话，在旁边递着纸巾，一边默默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结果这么一拍，庞茹萍哭的更厉害了，甚至还时不时发出哽咽抽泣的声音，感觉下一秒就要嚎啕出声。
这动静引得隔壁的沈占峰都重新过来了，隔着门，于舒婉跟他做了个嘘声的收拾，沈占峰这才皱皱眉转身回去。
又过了约摸十分钟，庞茹萍这才在于舒婉茫然的神情中抬起头来，“不好意思舒婉，我有些失态了。”
她何止是失态，刚才哭的那架势简直跟小孩子差不多，也幸亏了圆圆人小睡眠质量好才没被吵醒。
“你别怕。”庞茹萍看到于舒婉拘束又小心的看着自己，连忙解释：“我，我在吃药，只不过最近因为手头紧药停了一阵子，所以有时候会突然发作一下。”
“药？”
“嗯。”庞茹萍长叹了一口气，“跟你实话说吧，也不怕你笑话，我精神方面有疾病，曾经痛苦的在床上躺了五天都没起来，后来送到医院检查怎么都查不出来，最后是去了精神科才知道这叫做焦虑症。”
说着，庞茹萍又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焦虑很多人喜欢挂在嘴边上，觉得我这是小题大做。”
早在她开口以后，于舒婉就松了口气，淡淡道：“没有呀，不管什么情绪，发展到了极致就是一种病态，甚至还可能有你这种躯体化表现，之前我在书上看到过这些内容，我没觉得这是小题大做。”
当代人谁还没点情绪问题，当年她画稿怎么都过不了关时，一度焦虑的想要冲出家门把甲方给捅个对穿！
“你……”庞茹萍一愣，“舒婉，你真的跟我想的不一样，你跟很多人都不一样。”
于舒婉摇摇头，“其实不是，如果你把这些话跟孙栋梁说，他也会表示理解的，只是你把自己封闭太久了，下意识觉得外面都很危险而已，其实只要尝试一下走出去，就能发现外面除了恶意外，同时也还有很多的善意存在。”
庞茹萍没想到于舒婉愿意听自己说，还愿意跟自己说这么多，感动的瞬间又流了眼泪，要不是自己极力控制着，差点又要哭过去。
她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换一种生活我何尝不想，我也不是没有能力自己生活。”
“你怕外人的眼光吗？”于舒婉主动道。
庞茹萍点头，“这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是因为爸妈去世前我答应了他们不会跟高前程离婚。”
当年庞茹萍中专毕业，本来包分配工作，父母又是在教育局工作，前途无量。
可那时候偏偏碰到了六十年代的大革命，有些问题并不是你自己解释了就能说得清楚的，他们全家因为一点文字上的误会被带了帽子送到了窝棚改造，庞茹萍曾经有个大哥，也住窝棚时没撑住病逝了。
为了能让庞茹萍躲过这一劫，她父母想方设法联系到了曾经的老同学高勇，高勇收了钱以后，将庞茹萍偷偷接了过去，直到这场运动结束，庞茹萍才回了县城，只是在会县城之前，为了躲避追查，庞茹萍在无奈之下跟高前程结了婚。
庞茹萍“那个年头，就算是给钱，有些人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人的，可当年高家本来已经穷的吃不上饭了，不收我爸妈的钱早晚要活不下去，后来收了钱，甚至还又生了一个老三儿子……唉，总之我父母让我一定要感恩，就算是养着高前程，也绝对不能忘恩负义。”
于舒婉听完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心里感慨完全。
时代的一粒沙子，压在个人身上就是一场浩劫，庞茹萍的人生被毁，但却保住了一条命，左右相比较，就连于舒婉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于舒婉梳理了一下脑海中的内容，喝了口水，才慢慢道：“可其实……姐你有没有想过，债总有还完的一天，你已经背负这高家生活这么多年了，你才四十多岁，往后还有大把的日子要过呢。”
总不能一直耗着吧，直到把心血都耗尽。
庞茹萍听完忽然笑了出来，“所以我得等，我要等两个孩子都有独立能力的一天，爸妈不让我离婚，却没有说不让我跟他同归于尽……”
“姐！”于舒婉心里一惊，打断了她。
“舒婉你不懂，我躲不掉的，我去哪儿他肯定会黏上来的，我躲不掉的。”
庞茹萍说着说着眼眶又湿润了，她擦了擦眼泪，刚才阴郁的表情被藏了起来：“我心里不好受这才没忍住说了这么多，还打扰了你这么久，实在抱歉，舒婉，你就当没听我说过这些，别影响你的心情。”
“你别这么说。”于舒婉有些于心不忍：“姐你要是心里再难受，除了我还可以找心理……找精神科的大夫聊一聊，另外最后你那个想法千万不能再有了，你的命换他的命，不值当的。”
“没什么值当不值当的，我就知道以后不能再让他去祸害我两个孩子。”庞茹萍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我该回去了，家里还有孩子等着我做饭，舒婉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话，今天实在是打扰了。”
于舒婉心知再劝没有意义了，只能送她出了门。
庞茹萍刚一走，沈占峰皱着眉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冷峻，“于舒婉，你还好吧？”
“嗯。”
于舒婉轻轻揉着太阳穴，有些疲累的将脑袋靠在了沙发上。
沈占峰眉头皱的更深了，“刚才这位女同志有些没分寸了。”
“我知道。”于舒婉闭着眼睛叹气，心软道：“但她也是不容易，平时没人跟她聊天，难得找到一个窗口宣泄一下。”
毕竟还拿了那么些个东西走了老远送过来，作为回报，听她吐吐黑泥，也算是尽地主之谊了。
话音落地，外面院子里的鸡笼子忽然抖了抖。
眼瞧到了中午，周阿姨出门买菜正好也到了家，沈红星买了炮仗也回来了，俩人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于舒婉：“沈占峰，你帮着周阿姨一起把那野鸡先放到栅栏里养着，等会儿圆圆醒了说不定她又来兴趣要收两只野鸡当小弟了。”
刚坐下的沈红星咽了口唾沫，一阵失望：“鹅就算了，这野鸡也不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