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v章三合一
大殿空旷, 突然响起的一句话还引起阵阵回声。
这道声音对于大家很是陌生,不过坐在首位的雪霁风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脸色一变。
他连忙起身,随即语气尊敬地开口:“您怎么过来了?”
这幅态度,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不少长老倒是猜测出来人是谁, 于是也跟着站了起来。
在大殿中间站着的几个弟子面面相觑, 随即也跟着低下头来。
许青遮心跳一跳, 总觉得这道声音很是耳熟,不过和自己熟知的那道声音相比沉稳不少。
单是一听就能听出对方的修为不低,他听着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先是一阵淡淡的冷香, 随即便是一阵带着寒意的风。
许青遮站在后面的中间,周围的人让路时他便成了站在路边的人。
由于低着头,他并未看清来人的长相, 只是瞥见了一片乌黑的衣角。对方在经过他时似乎停了片刻,目光也落在了他身上。
青年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扑通扑通的正跳个不停。
“宗门收徒, 吾为何不来?”
那道声音越来越远,眨眼间就出现在雪霁风面前。
男人毫不在意地在首位坐下,高大的身材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雪霁风见状也只是笑笑, 并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满。
“您刚才说的话, 难不成是想要收这名弟子为徒?”
听到有关自己的话, 许青遮微微一动, 顺势抬起头来。
大殿除了他们就只剩下长老和宗主, 在一群浅色衣衫中,那一抹玄色简直是夺目的存在。
他刚看过去, 坐下的男人便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冷白的眼皮掀起, 类似于琥珀色的瞳孔便望了过来。
被注视的那一瞬,许青遮浑身绷紧,手指都僵硬了起来,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猛兽盯上了一般。
“嗯。”
为首的玄衣男子单手托着头,眼眸盯着许青遮上下打量了片刻:“吾来得应当及时吧?”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雪霁风,语气笃定:“就这么定了。”
雪霁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无奈开口:“您还没问许青遮的意愿。”
“啧。”
“你,是否愿拜入我门下?”
许青遮抬头,长发垂在身后,白皙的充斥着认真的神色。
他刚才大致看了看,自从这黑衣男子开口之后,原本想要收他为徒的长老顿时移开了视线。
也不知是不想得罪对方,还是真的觉得自己拜入这人门下更好。
短短几息之间,青年脑海中思绪百转千回。
眼下的情况,他很难拒绝吧?
周围不少人都打量着他,目光惊讶有之、幸灾乐祸也有之。
许青遮向前几步,随后抬手躬身行礼:“弟子愿意。”
“嗯。”
黑衣男子微抬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毕竟像他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拒绝他?
他倒是满意了,一旁的雪霁风倒是开始头疼了起来。
“您是另寻一个山头,还是在原处?”
“吾看白梨山不错,就那里吧。”
玄衣男子——莫东流眸光微动,想到郁孤山天寒地冻,对于人类来说很难习惯,于是心头一动,便挑了一个四季如春的山头。
白梨山因满山梨花而得名,又因距离郁孤山不远而没有敢过去,这才让他捡了个漏。
“那好,我稍后就安排。”
新入门弟子的玉牌和魂灯都要重新做,包括校服。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还不少,至少得明天才能进行正式的拜师。
在雪霁风安排这些事情的空挡,原先站在他身边的莫东流早就带着新收的弟子扬长而去了。
这幅随心所欲的模样让在场不少不认识他的弟子侧目,心里好奇又惊讶。
“师……师尊。”
跟在对方身后的许青遮张口,或许是第一次,开口时难免有些滞涩,仿佛是不好意思一般。
“嗯?”
莫东流回眸,离得近了,许青遮才发现对方的瞳色是偏黄的琥珀。
“我们就这么走了?”
青年垂在身侧的手互相摩挲着,有些不安,心里还在想着就这么离开会不会不敬师长。
“难不成还要等那小子啰里啰嗦地说上一大堆?”
莫东流眉梢轻挑,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比许青遮高了不少,看人时都是垂视——当然,也只是面对许青遮时这样罢了。
平常他都是目视前方,从来没有人能够让他垂眸。
师尊似乎……辈分很高?
这是许青遮对自己师尊的第一印象,随后便是修为很高。
他这幅乖巧的模样倒是让莫东流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目光没有丝毫的恶意,只是单纯地觉得有意思。
平常怎么没见他这么乖?
莫东流勾起嘴角,棱角锋利的面容略微有了几分柔和。
他心里有了一个点子,反正小人类也没见过自己人形,不然逗逗他?
想罢,莫东流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此时的他还沉浸在自己绝妙的点子中,根本不去想之后万一被识破了该如何收场。
许青遮抬眼望着面前的师尊,对方剑眉星目,这幅长相,他不可能见过之后没印象。
“师尊是刚回宗门吗?”
青年语气疑惑:“弟子好像从未见过师尊。”
莫东流一顿,很快就找到了借口:“之前一直在外历练,今日才回来。”
他转过身,负手而立,身上质感很好的衣角随风飘扬:“没想到刚回来就碰到了拜师。”
男人回首,语气十分得稳重:“我看你有眼缘,便收下了。”
“怎么?你不愿?”
“弟子不敢。”
听到对方的反问后,许青遮立即否认。
他低垂眉眼,从莫东流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他纤长的眼睫。
“不敢?”
莫东流重复了一遍许青遮的话,突然来了兴致。
于是表面装出一副严肃稳重的模样,心里却期待着对方接下来的反应。
“那就是怕喽?”
男人肩宽体长,给人一种很大的压迫感,更别说就这么近在咫尺地站在许青遮面前了。
“我……”
许青遮仰头,整个人都被自家师尊的阴影笼罩着。
他面露些许慌张,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师尊会不会后悔收自己为徒?他也只是一开始有些紧张罢了,没想到一开始就给对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眼看着面前的青年情绪逐渐低落,莫东流立即轻咳一声。
他抬手在许青遮的头顶轻柔一盖,柔顺的发顶在掌心擦过:“逗你的。”
以这么一张充满攻击性的脸开玩笑,很难不让人当真。
莫东流此生很少后悔,几乎是没有,但这次却隐隐有了后悔的意思。
真是的,本来就知道人类敏.感多疑,他还非要这么逗弄,不生气才怪。
周围云海翻滚,阳光落下,满是金光。
莫东流身上的黑衣上用银线绣着暗纹,阳光落上去时便波光粼粼宛如湖面。
“走。”
他思索片刻,冲青年开口:“带你去白梨峰。”
“好。”
许青遮扬眉笑了一下,模样很是乖巧,这也让莫东流心里更加懊恼。
*
白梨山四季如春,偌大一个山头遍布开满花的梨树。
从远处遥望,宛如白雪覆盖。
莫东流有时会来这里摘梨吃,俨然一副将此地据为己有的作态。
地面落了一层白色花瓣,踩上去柔软宛如云层。
“师尊……”
许青遮抬手掩住口鼻,语气委婉:“你不觉得有点味道吗?”
他之前也曾见过梨花,雪白漂亮,但从未上前闻过。
如今整个山上都是梨花,味道自然有些大。
梨花看着漂亮,味道却是有些难以言喻。这么多梨花,味道堪比无形武器。
莫东流耳朵一动,转过身。
身后的梨花如雪,他一袭玄色衣衫站在其中,当真是夺目。
“确实不好闻。”
他抬手接住一片欲落在许青遮身上的梨花,随后大手一挥。
淡淡的光自他指尖迸发,满山的梨花无风自动,花瓣簌簌而落,下雪一般。
“现在如何?”
莫东流闲庭信步,姿态放松地收回手。
见状,许青遮放下手,鼻尖耸动轻嗅。
没有味道了。
他震惊地抬头看向莫东流,眼神中写满了惊讶:“这是怎么做到的?”
莫东流背对着青年,嘴角微微扬起:“不过是一个小阵法罢了。”
能够眨眼间就做出一个覆盖整个山峰的阵法,这岂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恐怕大乘期的尊者都要花费半刻钟,可师尊竟然只是随手而就。
“好厉害。”
许青遮眼睛很亮,这幅模样,他从未在白虎面前显露过。
莫东流嘴角下压,不过很快就调节好了心情。
“不过一些小阵法,你想学?”
“弟子修为太低。”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青遮头都低了下来,耳垂通红滚烫。
莫东流双臂环抱,俊朗的脸上充满自信:“有为师在,定会让你一鸣惊人。”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不像作伪,仿佛这种事情对他而来手到擒来。
许青遮望着男人,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
师尊如此信任他,他定不会让师尊失望!
*
白梨山现在什么都没有,莫东流只好找了个借口让许青遮先回了郁孤山,自己则留下来趁机开几个洞府。
回到郁孤山之后,青年率先去找了白虎。
对方此时正窝在平常喜欢待的树下,厚厚的积雪对它来说就像是棉花一般。
看着趴在雪中几乎快与积雪融为一体的白虎,许青遮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回来了?”
白虎甩甩尾巴,身后顿时出现一片鞭痕。
“嗯!”
一提到这件事情,许青遮脸上便显露出些许笑意。
他快步上前,地面上的积雪也因此纷纷扬扬。
“我拜师成功了!”
青年眼睛发亮,看样子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许青遮干脆坐下,白衣和雪完美融合。
他一接近,白虎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出去一趟身上便带回来了不少人的味道。
不过……
莫东流抖抖胡须,这次倒是没有生气。
毕竟人类和它的分神待得最久,身上的味道都快被自己的味道给盖过去了。
哼,这才对嘛。
还好它聪明,以人形去的时候用了分神,不然人类回来就看不到自己。
白虎心里憋着坏,甚至都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动静不小,更何况许青遮距离它这么近,呼吸时的热气都喷到自己身上了。
“你心情很好?”
青年歪头,乌发从肩头滑落,不少发丝拂过了白虎粉.嫩的鼻尖。
莫东流耸耸鼻子,然后打了个喷嚏,地面上的雪花被吹气,落在了许青遮身上。
“嘶——”
不少雪花从脖颈处钻了进去,身上猛地一凉,他都忍不住抖了抖。
“有吗?”
白虎瞥了一眼青年,假装不经意地开口提问:“你师尊是谁?怎么样?”
“啊!”
原本坐在面前的青年猛地直起腰来,随后懊恼道:“我忘记问师尊名讳了。”
他抬眸直视着白虎,好奇道:“你在宗门待了这么久,应当认识师尊吧?”
“一个玄衣白发,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白虎胡须再次一抖,被许青遮说的一句“长得很好看”哄得喜笑颜开。
它趴在地上,偌大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搁在自己交叠在一起的爪子上:“哦——我倒是知道他是谁。”
“谁啊?”
事关自己师尊,许青遮好奇不已,连忙追问。
白虎清了清喉咙:“我……他我当然认识。”
险些暴露!
莫东流心里一阵紧张,还好它及时改口,人类应该没看出来吧?
“那,你可以告诉我吗?”
许青遮抿唇,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向别人,不对,别虎打听自己师尊,好像有些不太好。
“可以。”
白虎起身,甩了甩身上的雪花之后才开口回答:“他嘛,名叫莫东流,取自‘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之意。”
说罢,它拳头大的烛黄色瞳孔猛地出现在许青遮面前:“和你倒是有缘。”
“他虽不是宗内长老,但却是无窍宗第一人,多年前便出山历练去了。”
莫东流围着许青遮走来走去,一边说一边给自己编着过往:“我倒是觉得他堪称中洲第一人,乃至全修真界第一都不为过。”
“这么厉害?”
这句狂妄的夸赞,听得许青遮都快抬手擦汗了。
如此厉害的人,他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或许是看出来了他心中疑惑,莫东流打着补丁:“不过他低调,鲜少在人前出风头。”
“我看你能拜他为师,当真是走了大运!”
它毫不害羞地夸着自己,恨不得将自己夸得天上地上仅有一般。
“那师尊擅长什么?”
许青遮站起身,将身上落下的雪花抬手掸去:“掌门是音修,习长老是剑修。”
他还想接着往下说,却被白虎一爪子捂住了嘴巴。
对方软软的肉垫刚好压在他嘴上,爪子上的绒毛都要盖到他鼻子了。
莫东流垂首,背着光,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别说话,只要你想,他什么都会。“
许青遮:“……”
说这么多,它该不会是师尊的拥趸吧?
*
翌日
从外门来的几名弟子顺利地拜师,魂灯也供在了弟子堂,一旦出现生命危险,宗门师长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许青遮在入宗七年后终于成为了内门弟子,而且还是师尊的开山大弟子。
自己是师尊收的第一个弟子,这让他很是惊讶。
原以为像师尊那么厉害的人,门下弟子定会不少。
“走吧。”
莫东流睁开双眼,拜师大会他几乎是睡过去的,只在许青遮拜师时打起了精神。
昨天他将白梨峰好好布置了一下,一改往常的荒凉。
许青遮看着坐落在满山梨花中的房屋,心里有些疑惑。
这看起来像是新建的,难道之前从未住过人?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并没有开口询问,生怕师尊觉得自己话多。
“接下来……”
青年站在一旁,枝头梨花簌簌落下,积雪在肩一般。
许青遮原本是想问接下来要做什么任务,是研读古籍,还是练剑。
“你想学什么?”
莫东流撩起衣衫,随意往石凳上一坐。
长相充满攻击力的男人单手托腮,双目微合:“我看你练剑,难道是想做一个剑修?”
“嗯。”
莫东流睁开眼:“其实修士不是只能走一条路。”
“师尊的意思是?”
“你可以辅修其他。”
莫东流早就有这个想法了,青年是火木双灵根,简直是丹修的好苗子。
谁说剑修不能炼丹?
“丹修、符修,还是音修。”莫东流起身,“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
“当然。”
他笑了笑,霎时间周围漫山遍野的梨花都黯然失色:“你全学也可以。”
“弟子在剑道上还一知半解,若是再学其他的,担心……”
话说到一半,许青遮自己都放低了声音,在心里想道:“师尊不会觉得我不思进取吧?”
这样岂不是会后悔收他为徒?
想到这一点,他立即改变了念头,连忙开口解释:“其实,我都可以的,只要师尊愿意教授弟子。”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莫东流从储物空间掏出一柄长剑,抬手便递给了站在身边面露焦急的青年。
他之前给许青遮的剑果然不好,不然怎么会去一趟秘境回来就断成那个样子?
思来想去,他还是翻出了自己之前用过的一把剑。
这把剑跟着他也有千年之久,斩妖除魔的次数难以计数,早早就萦绕着杀气。
换做旁人,这剑说不定还不愿换主。
不过嘛。
“给我的?”
许青遮双目微睁,有些不敢相信。
“自然。”
上午下了一场冷雨,温度降了不少,更别提高数丈的山峰上了。
莫东流早就不畏严寒,但他却关心着身边的人类:“一般拜入师门之后都会收到拜师礼。”
他抬脚往里走,一枝带雨的梨花擦过他肩膀,乱颤着摇落不少花瓣。
见状,许青遮抬起双手接过那柄长剑。
入手冰凉,宛如一块千年寒冰一般。
剑鞘乌黑且无花纹装饰,样式古朴,倒是坠着剑穗,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剑……
许青遮忍着手掌中传来的冷意,仔细打量着这把剑。
他竟然看不出来这把剑的品阶?!
难道是高于天阶?
师尊那么厉害的人,定然不会拿出没有品阶的东西,想来这剑是万分珍贵了。
他抬头,回过神之后连忙跟上莫东流的步伐。
藏匿在梨花后的房屋牢固漂亮,木纹清晰,屋檐下挂着风铃,有风吹过时发出泠泠脆响。
“先将就住着。”
莫东流抬手抚摸了一下木屋,短时间内就在这木屋上烙下阵法,足以抵抗大乘期修士的三次攻击。
他人超好,做好事从来不留名。
“弟子不挑。”许青遮抱着剑,摇摇头,“而且师尊这里很好。”
偌大一个白梨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旁的峰除了亲传弟子外还会有一些洒扫弟子,基本上有百人左右。
“先休息吧。”
莫东流转移视线:“为师这么多年没回来过,里面的东西大概旧了,改天给你换新的。”
“不用了。”
许青遮整个人都像是走在云端一般,这么好的师尊竟然会愿意收他为徒,甚至还对他这么好。
这是他前些年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青年低垂下眼眸,熟练地遮盖住眼底的情绪。
其实莫东流都懂,他在青年去年底考核的时候就已经打探到不少消息。
有关许青遮隐私的事情他没有去问,只是大致了解了一些对方这些年的经历。
或许其他人觉得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根本不值一提,但莫东流却替许青遮牢记在心。
“师尊?师尊?”
许青遮没听到声音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去,却见黑衣男子面露沉思,似乎是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抱紧了剑,十分没有安全感,脸上的表情都显露出几分尴尬。
师徒之间尚不熟悉,他有心想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心里却十分不好意思。
许青遮向来如此,刚认识时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熟了之后才会显露出几分真性。
宛如一颗汤圆,乍一看白白净净,煮的时间长了便会漏出芝麻馅。
“明日去执事堂领一下腰牌。”
末了莫东流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对于许青遮很重要。
“你是亲传大弟子,腰牌是昨夜连忙赶制的,差点忘了。”
“好,弟子记得。”
许青遮微微颔首,他一直以为自家师尊是一个沉稳可靠的人,如今看来还是有些不值一提的松弛。
两位师徒第一天就说了这么些,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修行练习什么的好像都不重要了。
*
回到房间,许青遮坐在窗边认真擦拭着手里的剑。
宗门内拜师的弟子不少,但得到师尊亲手赠剑的却不多。
窗外几枝梨花探来,简单的木窗犹如画框将其框成一景。
但这也比不上坐在窗前的青年,眉眼如画,气质出尘。
手中剑的寒意逐渐消散,看来是认可自己了——至少是不排斥他。
这让许青遮展眉一笑,就连擦剑都用心了不少。
“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他语气诚恳,表情也十分的认真。
此剑也不知道有没有通灵,隐隐约约抖了抖,就当它是在高兴了!
年关将至,新的一年就要到了,愿接下来事事平安。
*
翌日
领完腰牌的许青遮正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看来野鸡还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赵师兄,我们快走吧。”
“赵微尘?”
许青遮回头,身后的果然是赵微尘。
说起来他们还算是同乡,不过对方比自己早入门一年,平日里两人见面也只是颔首示意。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对方之前似乎还来关心过自己,短短一个月不见,态度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许师……兄。”
跟在赵微尘旁边的少年率先向他问好,卡顿的一瞬大概是之前喊师弟顺口了。
“嗯。”
许青遮身穿白衣,外罩天青色薄纱,腰间刚挂上翠色亲传大弟子腰牌,整个人如焕新生。
“赵师……弟。”他反应平平,“刚才所言是故意让我听到的?”
执法堂人来人往,没一会儿就有人注意到他们,面露好奇之色。
“我若是野鸡,那你呢?”
许青遮在外人眼里一直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只有真正针对过他的人才知道,这个人看似柔和,实则被逼到绝地就敢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赵微尘对许青遮还是不了解,只是嘴上说说,对方还真不放在眼里。
“连野鸡都不如,那是什么动物?”
“家禽?”
许青遮瞥了他一眼之后就转过头去了,身姿绰约,吸引了在场不少人的目光。
留下这句话之后青年就离开了,只剩下还留在原地被嘲笑的赵微尘。
“师兄。”
跟在他身边的少年脸都红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讽刺嘲笑许青遮。
“哼!”
赵微尘脸色难看至极,周围人的目光就像是刀剐在他身上一样。
他还真不信许青遮修为见长,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而且,而且许青遮拜师的那个人他连听都没听说过,肯定也是平庸之辈!
气上头的赵微尘甚至都不去想能够成为无窍宗峰主的人岂是无能之辈。
可他心里憋着一股气,此时正是要发泄的时候。
毕竟在赵微尘眼里,许青遮和他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他。
两人是同乡,刚开始确实想互相帮衬一下。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方就算被造了不少谣,但也获得了好多师姐师妹的青睐。
他自认比许青遮有天赋,至于脸,他难道不比许青遮好看帅气?
赵微尘心里的这些想法除了他自己之外就没有人知道了,也不知是不是不敢让其他人知道。
许青遮只当刚才的事情是被狗咬了一口,当时十分之硬气,根本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
当然,如果他不是独自一人难过的话,刚才的样子就更有说服力了。
在外人面前不肯示弱,独自一人时又会怀疑自己。
许青遮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好,却偏偏改不了,每每自怨自艾后还得哄着自己开心起来。
他没回白梨峰,生怕师尊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再过问缘由。
眼下也只能回郁孤山了。
“怎么这幅表情?”
不过,他的情绪虽然没被师尊看到,却被白虎看到了。
对方感知灵敏,一个跳跃就落在自己面前,分明那么高大,落地时却悄无声息。
“没事。”
许青遮见白虎过来了,很快便掩盖了自己的情绪,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骗人。”
白虎将虎头凑了上来,胡须抖动:“你骗虎,明显是不开心。怎么?难道还有事情不能告诉我?”
它抬高了声音,语气难以置信。
“真没事。”
许青遮想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莫东流直接抬爪捂住他的嘴。
“旁人的评价只是没意义的废话,你这么棒,不必听信谗言。”
白虎一甩尾巴:“就像我,一直都觉得我是天下第一人。”
它说罢,侧目去看许青遮的反应。
想象中的感动并没有出现,青年的脸都快被它爪子完全盖住了。
“嗯?”
许青遮默默抬起手,随后又放了下来。
他上身略微后仰,与白虎的爪子拉开了些许距离。
“你不是说天下第一人是我师尊么?”
还未等白虎给出反应,他再次开口:“外人的评价都无关紧要,你的也是?”
莫东流:“……”
“哼。”
都敢这么开玩笑,看来人类已经将自己当成他的主人了,如此这般信任它!
难能可贵啊!
“你师尊是天下第一人,和我是天下第一有冲突吗?”
黑白相间的白虎打了个哈欠:“我又不是人。”
它说这句话时理直气壮。
许青遮试探抬起一根手指将它还捂在自己脸上的爪子拨开,默默道:“还挺有道理。”
“所以就别乱想。”
白虎松开爪子,步伐从容地往山上走,闲庭信步,根本不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它知道许青遮心中所想,但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顾忌着青年的想法,而是直接点破现状。
在它眼中看来,许青遮只是厚积薄发。
在修行这条路上,有人是出发早的,自然有人是出发晚的。因此,许青遮并不是愚笨,甚至他修为低的原因还有被下药的缘故。
莫东流耸耸鼻尖,呼吸间充斥着许青遮身上的气息。
许青遮只是想看上一眼晚霞再出发罢了。
*
被白虎这么一说,青年原本低落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角度好了起来。
“你和你师尊相处得怎么样?”
“还好。”
许青遮回着它,坐在树下托着腮。
一听到这个回答,莫东流立即竖起了耳朵。
还好是什么意思?难道和它相处不融洽?怎么可能,它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周到,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好师尊!
它心里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表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拐弯抹角地试探。
“其实也不是不好。”
许青遮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有些忧愁。
这幅表情看上去更让人,不,更让虎担心了。
“怎么说?”
白虎趴在一旁,头朝着悬崖,看似是在欣赏风景,实则紧张得胡须都抖了起来。
“正是因为师尊太好,我有些不适应。”
青年无奈扶额,将自己的顾虑讲了出来。
风声阵阵,雪花落在身上时一阵冰凉。
没一会儿,一人一虎身上便积了不少雪花,乍一看和披了一件毛茸茸的披风一般。
莫东流皮糙肉厚不在乎这些雪花,但身后的人类可不一样。
想到这里,它起身甩甩身上的雪花,迈着步子往洞府走去。
“那么好还不行吗?这有什么不适应的?”
它走到暖和的窝前一趴,姿态慵懒。
“就是因为师尊太好,我总担心……”
许青遮停顿片刻,再次开口时声音都低了不少:“担心会让师尊失望。”
他走到白虎身边,距离如此之近,他都能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的热气。
或许是觉得有趣,白虎大爪一挥就将他掀翻在地。
不过区别是他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摔在了白虎身上。
对方身上的肌肉虬结,倒在上面其实和倒在地上没什么两样,只是一个冰凉,一个滚烫一般。
虎类生物的体温似乎比人高,许青遮都来不及抬手去捂腰,很快就被一只大爪盖在腰上。
白虎略微用力,自己就如同玩具一般被对方搂在怀里。
对方身上的毛看着柔软,其实最外层的有些扎手。
被这么抱着,对方那么大一个脑袋都快拱到自己颈窝了,很痒,呼吸和湿润的鼻子贴在颈侧柔软的肌肤上,很是不适。
“你……”
许青遮被“禁锢”在白虎怀里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拱来拱去,如同嗅间了鱼鲜的猫一般。
“太痒了。”
青年也不算矮,但和白虎一比就和小木偶一般,只能任虎宰割。
白虎吸了个够才抬起头,不过并没有松爪。
许青遮看似如松柏般刚硬不折,没想到抱起来还挺软,比天边云彩都要软。
“等等,刚才说到哪儿了?”
许青遮已经放弃挣扎,动物想要做什么是真的很难阻拦。
算了,任它去吧。
莫东流从鼻腔呼出一阵热气,语气莫名其妙:“说到你担心你师尊对你失望。”
话音刚落,它便语气笃定地回答:“他肯定不会。”
“你怎么知道?”
许青遮反问。
第25章 晋江独发
莫东流被问得一时哑言, 好在他很快就找到了借口:“自然是因为听说过你师尊并非那种人。”
它将头压在许青遮的头顶,眼睛眨得很快,也不用担心青年发现它这一举动。
“你想想,他这么多年都不收徒, 破天荒地收你为徒, 自然是觉得你适合。”
许青遮缩着脖子, 压在他头顶的脑袋重量不小, 他都快直不起脖子了。
“也……也几分道理。”
他纠结片刻,还是觉得白虎说的有道理,总算是不在自怨自艾了。
*
在白虎那里待了片刻后, 许青遮便起身往白梨峰走。
本来说是取完腰牌就回来,谁曾想他在郁孤山待了整整一天。
那白虎今日莫名其妙得十分幼稚,说完话之后竟然还那么搂着他睡了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猫, 对方是人。
明月高悬,白梨峰之外的地方几乎都覆上了一层薄雪,寒意刺骨, 北风呼啸。
但一踏入白梨峰,便如同整个人浸入温泉一般。
许青遮呼出一口气,都没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
沿着小径往山上走, 路旁竟然不知何时挂起了散发着微弱灯光的灯笼, 打眼一望犹如天上繁星一般。
难不成是师尊做的?
许青遮回到住处, 这里只有两座木屋, 虽是木头搭建, 但并不显得逼仄,里面的空间很大。
直到问过师尊之后才知道对方在屋子里刻了空间阵法, 这才让看起来不大的木屋里面内藏乾坤。
“回来了?”
莫东流装模作样地坐在树下喝茶,玄衣威严, 坐在石凳上就像是坐在宝座上一般。
“师尊。”
许青遮放慢了步伐,走到对方面前行了一礼。
瞥见青年腰间悬挂着的腰牌后,莫东流放下茶盏,姿态轻松地给他斟了一杯茶。
“我明日开始闭关,若有事便去找雪霁风。”
他站起身,一直将神魄分成两份还是有些不妥,如今已经安置妥当,他也该找个理由先离开了。
“师尊要突破了?”
许青遮其实看不出来自家师尊的修为究竟有多高,但看对方的样子以及听说的那些,恐怕还真的是宗门第一。
掌门是分神期修士,比掌门还厉害,难道是分神期?
放眼整个中洲,分神期还屈指可数,再往上那可是合体期!
中洲的合体期尊者仅有一位,多年前已经云游去了。
难道那位传说中的合体期尊者是师尊?
许青遮瞳孔微缩,有些吃惊。
他还真是走运了,可能之前的倒霉都是为了这次拜师做铺垫。
“先回去吧。”
莫东流起身,突然想起自己好像除了一把佩剑之外什么都没教授青年。于是,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卷玉简抛给了青年。
许青遮抬手稳稳接住,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对方便开口:“这时一套剑法,很适合你。”
玄衣男子身形高大,和大家印象中的长老有些许不同:“若有不会的,等我出关再提。”
“弟子定会认真练习。”
许青遮面容坚定,眼睛映着月光,像是琉璃一般漂亮。
看着这双漂亮的眼睛,莫东流隐隐有了想要将其珍藏的冲动。
不过他忍住了,他可不是那种得不到就毁掉的人。
“师尊!”
许青遮扬声喊住了转身准备离开的莫东流,等对方回过头之后犹豫不定地询问:“这剑谱扉页……怎么是空白的?”
“空白的?”
莫东流垂眸一看,玉简第一页果然是空白的,那个地方本来是剑招名字。
“想起来了。”
黑衣男子轻挑眉梢:“忘记取名字了。”
“忘记……”
许青遮下意识地重复对方的话,刚开口就察觉到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这是师尊写的?”
“应该是,时间太长忘了。”
莫东流活了这么久,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牢记于心。
这个剑谱估计是他哪一年心血来潮写的:“你先看看,实在不行就再找别的剑法。”
莫东流口吻平平,把剑法当成寻常事一般。
“是。”
许青遮没继续追问下去,合起玉简后就目送着师尊离开。
自己编写的剑谱却忘了取名,青年心里想着这件事情,无奈摇头。
这种修为的尊者编写的剑谱几乎千金难求,到了这种境界,单是随便指点一句就足以让人受益。
回到房间后,许青遮打开玉简准备接着往下看。
玉简上的字潇洒大气,一看就知道此人狂妄不可一世。
没想到师尊的字是这种风格,和本人有些差别。
莫东流的人形看上去严厉中带着斯文,不羁中掺有从容,和这字显露出的风格不太像。
可能对方编写时没有考虑到多年后会有弟子,因此全文晦涩难懂,分明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到一起就变得十分陌生。
上面还留有高修为的神识,看得久了不免头晕脑胀。
许青遮抬手揉着眼角,合上玉简后便盘腿打坐。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还是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
“心不赘物……”
青年心中默念着,此剑诀不长,与宗门教导的几乎是天差地别。
他犹豫片刻,原先的剑诀他修炼了这么多年,猛地一换还很难适应。
但如今已有师承,还是早些习惯为好。
短暂思索片刻,许青遮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逐渐开始转换自己修炼的方式。
吐纳灵气时有些变化,没引起什么不.良发应,甚至还比之前更加顺畅。
蚀脉散带来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若是说之前吸纳灵气时的方法运转一个小周天需要两刻钟,那么现在变需要一刻钟。
变化大得不是一星半点,这让许青遮不免瞠目结舌。
世上还有这种功法口诀,他从未听说过。
若不是师尊,此生恐怕都不会知晓。
此后,他定要好好修炼!
青年睁开双眼,眼中没有丝毫的困意。运行一个大周天之后,他简直神清气爽。
窗外明月当空,窗前的梨花簇簇洁白。
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还没问师尊是在何处闭关。
若是在白梨峰,他在这里练剑担心会吵到师尊。
对此,莫东流回答道:“听闻你之前居住在郁孤山,这段时间且在那里吧。”
他原本是想告诉对方待在白梨峰也没关系,但转念一想,人类要是一直待在白梨峰,岂不是没有时间去陪自己?
这可不行,听说和宠物分开的时间久了,宠物就会不喜欢主人。
他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好。”
许青遮没想那么多,毕竟他之前却是一直住在郁孤山,而且和师尊闭关相比,他住在那里简直不值一提。
当天,他便回了郁孤山。
才离开几天,郁孤山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白虎看见他之后有些开心。
“虽然修仙之人远离红尘,但明日就是除夕,你想怎么过?”
莫东流活了这么久,对于人世间的一些节日早就没了期待,但它觉得许青遮的年纪还小,应该是会喜欢热闹的。
确实,刚满十八的许青遮还没莫东流年纪的零头大,当然是孩子。
其实许青遮已经很多年没在意过这些节日了,他这些年来孑然一身,每年只会在父母忌日祭拜,除此之外并不放在心上。
但白虎都这么问了,他也不好拒绝,于是便模模糊糊地说道:“和往年一样就行。”
一人一虎都很少过节,一提到和往年一样,不免卡壳。
好在莫东流脸上全是毛发,做细微的表情很难发觉:“那就下山看看。”
它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山下的镇子上应该很热闹。”
“下山?”
许青遮:“门规……”
“不必在乎那些。”
白虎站起身,犹如一座山峦:“跟着我,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是,你……”许青遮上下扫视着面前高大的白虎,语气委婉,“你这样有些显眼吧?”
莫东流张嘴,想幻化成人形,但仔细一想,自己早就以另一种身份出现在青年面前了。
于是,站在原地的高大白虎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随后变成了小猫大小。
若是说原本的白虎威严可怖,那此时的它便称得上可爱了。
许青遮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要真把对方当成猫来对待,他才是真的疯了。
“你……”
青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莫东流低头舔着爪子,吃了一嘴雪花。
它晃晃脑袋,轻轻一跃就跳到了许青遮的肩头:“走吧。”
站在人类肩膀上其实和它原本的视角差不多高,就是不用自己走路,还挺舒服。
莫东流姿态慵懒地在许青遮肩膀上一趴,周围萦绕着青年身上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自己的气息。
它很满意。
“现在就下山?明天才是除夕。”
“这几天山下都很热闹。”
莫东流继续舔着自己的爪子,随后是身上有些凌乱的毛。
它的虎毛洁白,山上飘的雪花都逊色三分,其中还分布着线条漂亮的黑毛。
这幅模样,更加像猫了,外人见了恐怕也很难分辨出这究竟是虎还是猫。
许青遮心中软成一片,态度和面对如山峦般的白虎可谓是千差万别。
看着对方粉.嫩的鼻尖和爪子上的肉垫,他都快按捺不住抱着对方顺毛了。
“嗯?”
莫东流察觉到许青遮炽热的目光,抬头一看:“怎么了?”
“没事!”
被抓包的许青遮脸颊一红,垂眸遮掩自己的目光。
这幅模样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白虎打了个哈欠,胡须抖动。
“分明在看我。”
莫东流说罢,恍然大悟:“看吧看吧,我的身姿如此威武,想要多看几眼也是正常。”
第26章 晋江文学城
山下小镇上灯火通明,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大多弥漫着高兴的笑容。
在人流中,一位白衣青年缓步而行,他肩膀上还趴着一只白猫。
不过那白猫身上有着黑色条纹,乍一看和老虎有些相似。
耳边嘈杂的声音接连不断, 这么热闹的场景, 许青遮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他侧目瞥了一眼趴在自己肩膀上的白虎, 周围这么吵, 对它应该没有什么影响吧?
看对方轻松的模样,应该没有影响。
夜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绚丽烟火,周围来往的人不由得驻足仰望。
许青遮也顺势停下脚步, 彩色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像是雪白的画布上涂抹了诸多色彩。
“好热闹。”
他微眯起眼睛,寒风簌簌, 吹拂着他散落在肩头的长发。
有几缕发丝贴在了白虎身上,小猫大小的白虎几乎被许青遮的长发包裹起来。
“喜欢的话,今晚可以歇在这里。”
莫东流抬起爪子胡乱地将许青遮的长发拨开。
他看出了青年的欢喜, 虽然对方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大的情绪。
“留宿?”
听到这句话,许青遮垂眸:“宗门不是规定……”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肩膀上的白虎便懒洋洋地开口:“现在是我说了算, 就算在山下留宿, 执法堂的人也不会计较。”
“这么厉害?”
许青遮眉眼弯弯, 平日里平淡如湖面的眼眸中总算流露出了笑意。
“这就厉害了?”莫东流发出呼噜的声音, “之后还有更厉害的。”
“那我就期待着。”
和刚认识时相比, 许青遮似乎开朗了许多——至少在莫东流面前是这样的。
可能这也说明了在对方心中,自己是亲近的人吧?
一想到这一点, 莫东流便忍不住翘起了尾巴。
街边有卖各种吃食的,莫东流早就没了口腹之欲, 闻见香味后也只是用爪子戳了戳许青遮。
“怎么?”许青遮会错了意,“有什么想吃的吗?”
“不对。”青年打量着肩膀上的白虎,语气有些疑惑,“你可以吃吗?”
莫东流用鼻腔猛的哼出一声:“我与那些普通的动物可不一样。”
它眉头紧皱,尽管亲眼看不到它的表情。
“算了,既然你这么觉得,那就过去看看吧。”
莫东流转念一想,并没有继续反驳许青遮刚才的话。
“好。”
青年应声,随即便挪开了放在白虎身上的目光。
他藏匿在宽大袖袍中的手微微收紧,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实则心里却在纠结刚才的对话。
白虎那句话是对他不满了吗?他并不是故意将凡兽与白虎混淆,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关心对方。
没想到却惹了对方不高兴。
刚才话未说尽,难道是对自己有了不满?但又顾及到在外面,所以才会继续说下去。
一想到这个结果,许青遮感觉天都塌了。
他不免有些尴尬与自责,已经隐隐有了后悔。
刚才不该那样说的,现在倒好,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青年垂眸,纤长的眼睫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去旁边小摊子的路上,许青遮一直没说话。
如此安静,莫东流根本不用猜,就知道他怎么了。
“想吃什么?”
它假装什么都没发现,语气和平时一样。
“我都可以。”
“都可以?”
莫东流反问,笑着说道:“那就是没什么想吃的咯。”
白虎想要从青年肩膀上一跃而下,但周围人这么多,说不定会被其他人伤到。
于是在白虎跳下来的时候,许青遮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对方。
青年的手指修长漂亮,就像是用温润的玉石精心雕刻的一般。
此时纤细的手指深陷入白虎略有些粗糙的毛发中,竟衬的对方洁白的毛都黯淡了几分。
白虎:“???”
脚没落在实地,白虎短短的四肢在空中扑腾着。
“周围人太多了。”
许青遮试探的将对方抱在怀里,比人类略高些许的温度清晰的传来。
假装挣扎片刻,莫东流便安安稳稳地窝在了青年的怀里。
干净好闻的香气被体温一熏,犹如旁边放了个香炉似的。
如此近的距离,整只虎都像是被对方的气息亲密地笼罩着。
莫东流对此很是满意,将脑袋搁在许青遮的手腕上,微微眯起眼睛。
“前面有卖糖炒栗子的。”
他嗅到了空气中的甜腻味道。
听到这个,原本心情低落的许青遮总算是抬起头来。
“是吗?”
他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甚至还反问了对方。
但这副模样一看便知道他心里吃糖炒栗子。
之前在无窍宗的时候,莫东流曾打听过青年的喜好。
虽然在宗门很少有这种吃食存在,但它还是从一些人口中得知未进宗门前许青遮最爱吃的东西。
家破人亡,孤身一人勇闯仙门。
这种人间的吃食,许青遮怕是很多年都没有碰过了。
所以莫东流才想趁这个机会将对方带下山,虽然它做不到让许青遮的父母复活,但买一些东西还是可以做到的。
周围满是鞭炮声,烟火声,还有各种各样的叫卖声。
吃到了很久都没有吃过的糖炒栗子,哪怕许青遮表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但他的眼睛中却能够看出几分高兴。
莫东流感知到了这份情绪,心情也好了起来。
平常的这个时间,镇子上大多都会陷入寂静。今天却不一样,十分的热闹。
就连许青遮和莫东流都被周围的情绪所感染到,而且修仙之人基本上很少睡觉。
“若是在镇子上留宿,客栈不一定有空房。”
许青遮抱紧了怀里的白虎,生怕来来往往的人不小心碰到对方。
“该会有吧?”
莫东流几乎是不食人间烟火,对这些事情了解不多。
“这个镇子位于无窍宗山下,来来往往本就有不少修士。更何况今天过节,会有不少人停留几日的。”
说罢,许青遮便准备先定下房间。
莫东流对此不了解,便随着他去了。
镇子上有不少客栈,许多专门为修仙之人服务的。
还好他们去的这一家有空房,这边订了两间。
“您还有同伴没来?”
店小二仔细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衣修士,眼中露出了惊艳。
“……”许青遮一顿,被白虎咬着的手指连忙抽了出来,“嗯。”
店小二也没继续往下问,他收了钱,看着面前的人往二楼客房走。
“您订的两间房就在尽头处。”
他站在楼梯口,抬手指了指尽头处对门儿的两间房间。
“今天人太多了,店里忙不过来,就不亲自带客官过去了。”
店小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有事喊我就行。”
“好。”
许青遮微微颔首,回到房间后才把一只抱在怀里的白虎放在了桌子上。
虽然对方幻化成了小猫大小,一路抱过来还是会手疼胳膊酸。
前走到窗前抬手关上了窗户,避免外面有人看到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吱呀——”
窗户刚被关上,身后原本趴在桌子上的白虎便一跃而下。
莫东流恢复原型,这么大的体型倒是显得客房有些逼仄了。
“怎么要了两间房?”
它有些疑惑。
许青遮找着下脚的地儿,走到床边坐下:“因为我们两个啊。”
莫东流眨眨眼睛,胡须抖动着。
看来人类对它还是有些警惕在的,不然为什么不和它住一间房?
在莫东流想这件事情的时候,许青遮已经盘腿在床准备修炼了。
原本下山是想放松一下,没想到对方的习惯和在宗门没什么两样。
莫东流打了个哈欠,尖锐的牙齿在烛光下闪着寒光。
它姿态慵懒地趴在地上,脑袋比蹴鞠都要大。
就当莫东流准备闭眼假寐的时候,身后猛地传来一声痛苦的低吟。
原本放松的凶兽立刻起身回望,烛黄色的兽瞳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显凶恶。
“许青遮?”
它上前一步,刚才还好好地在床上打坐的青年痛苦地倒下。
本就白皙的脸颊此时变得苍白无力,鬓边的长发都被冷汗打湿,紧紧地贴在脸颊上。
许青遮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无力地垂在床边。
身上的剧痛折磨着他,浑身经脉仿佛被蚂蚁啃噬着。
此时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垂在床边的手指紧紧的叩着床板,指尖溢出鲜血,指节用力到泛白。
突然,原本仿佛寸寸断裂的经脉被一阵冰凉舒适的灵力覆盖,缓解了他难耐的疼痛。
纤长的眼睫被汗水打湿,睁眼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只有模模糊糊的光影。
一股侵略感极强的气息将他包围,整个人腾空被抱了起来。
体内两种灵力交织,虽然暂时减缓了经脉的疼痛,但灵力对冲带来了新的痛苦。
许青遮的咳了起来,这次噬脉散的反噬比往常加起来还要严重。
他现在处于半昏半醒之中,只能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往外走,却看不清那人的脸。
房间里除了他之外也就剩下白虎了,大概是对方在救自己吧。
他再一次的给对方带来了麻烦……
“忍着别睡。”莫东流面色严肃,“很快就回去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将手掌附在许青遮的背部。
属于神兽的灵力强势蛮横,但此时却变得乖巧懂事,如同溪流一般缓缓流入许青遮的浑身经脉。
这个镇子和无窍宗之间有些距离,眨眼间,原本还在客房的一人一虎便出现在了郁孤山。
寒风裹挟着席大的雪花在山头翻涌,一身黑杉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位白衣青年。
莫东流将人带回了洞府,先抬手封住了许青遮命穴,随后便将之前的药草扔入浴桶之中。
是他疏忽了,竟然忘了噬脉散到了反噬之日。
人类一定要撑住!阎王有本事来索他的命!
第27章 下山
原本经脉毒发的疼痛在有了莫东流的灵力安抚下, 转变成了针扎般的程度。
这种程度许青遮还能忍,他仰面躺在床上,身下的千年寒玉床也缓解了不少他的痛苦。
他根本就不敢想,若是这次没有莫东流, 自己恐怕就要死在这次的毒发反噬中了。
或许, 在原计划中, 在没有莫东流的干涉下, 自己这次就会死亡。
青年在疼痛中回忆着之前的点点滴滴,犹如走马观花一般。
许青遮感觉到自己再次被抱起,紧接着就落入水中。
一只手紧紧地扶着自己, 在保证自己不会淹死之后才松开了手。
熟悉的难闻味道扑面而来,哪怕在昏迷之中,许青遮也皱着眉头耸了耸鼻子。
他咳了起来, 不过很快就适应了。
如同雪花落在身上一样的清凉感涌入浑身经脉,小河潺潺般的流动着。
许青遮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总算是放松下来,他略微舒展眉头, 昏迷中下意识地发出几声轻咳。
乌青色的药浴与白皙的胸口齐平,色彩的极致对比下,衬的许青遮的肌肤如雪一般。
乌黑长发散在身后, 被药浴打湿后便如同海草似的紧紧地贴在身上。
浴桶旁站着一位宽肩窄腰的男子, 身上的黑衣仿佛要与无边黑暗融为一体。
莫东流眉头紧蹙, 看来收齐药材炼制解药刻不容缓。
但他又想到人类别扭的性格, 自尊心那么强, 肯定是想自己收齐药材。
要不然……
男人眉梢一挑,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一夜过后, 在药浴中泡了许久的许青遮总算暂时没了大碍。
这次的剂量很大,许青遮直到三日后才睁开眼睛。
他睁开眼睛之后先往周围看了看, 发现这是在郁孤山山之后才真正放松了下来。
看来真的是白虎将自己带回来了,又给对方添了麻烦。
青年坐起身来,身上的衣服干燥温暖,是新换的?
他眨了眨眼睛,随后便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上。
白皙的掌心上布满剑茧,掌纹清晰,不过,再往上几寸的手腕处却愕然出现一条青黑色的脉络。
许青遮眉头一皱,将手腕举到眼前仔细观察。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身上有这种东西?
青黑色的脉络还未到手肘处,但在雪白的手臂上显得十分的骇人。
难不成是因为噬脉散?
许青遮鸦黑色的眼睫抖了抖,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那条显眼的脉络上。
细如发丝的凌厉缓缓的探进去,如同君王一般显示着体内的脉络。
原先泡药浴压制不少的毒素猛扑回来,十之五六的脉络中有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许青遮收回手指,脸色有些难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循声望了过去,谁曾想进来的人并不是白虎,而是自己的师尊。
“师尊!”
青年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是自己出事惊动了对方,心里不禁一阵懊恼。
“不用起身。”
莫东流摆摆手,他垂眸看着坐在床上的青年。
对方长发未束,瀑布一般散在身后,身上雪白的寝衣好像都没有紧贴的肌肤白皙。
这副样子就像是平日里浑身武装的人猛的卸下了防备,平添了几分柔软。
许青遮仰面抬眸,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师尊怎么过来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脸有些红。
面见师尊,自己此时竟然如此不得体。
“听闻你出了事,便过来看看。”
莫东流装模作样地开口:“现在怎么样?”
“谢师尊关心,弟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许青遮话音刚落,放在身上的手便被对方握起。
青年面露吃惊,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不过莫东流的力气太大,他没有挣脱开,只能感受着对方炽热的手指紧贴在自己的手腕上。
“毒素已经遍布全身。”
莫东流松开手,平日里淡漠一切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几分严肃。
“弟子……”
听到这句话之后,许青遮连忙开口想要解释。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多少,莫东流便抬起手掌示意他停下。
“为师已经知道。”
玄衣男子负手而立,语气放缓了不少:“虽然解毒的药方上药材诸多,但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抬眸看着面前坚韧不拔的青年:“那些奇珍异草为师替你解决,至于其他的……”
莫东流放缓了声音,抬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许青遮的肩膀:“你入宗门已久,平日里除了接取任务之外便很少下山。”
洞府里安静得很,只能听见男人磁性的声音:“不如借此机会去下山历练,把其余的药材收集完毕。”
这个办法许青遮之前也曾想过,只是无窍宗弟子没有师长的允许不许下山,这个念头便搁置了。
如今他已有师承,且师尊也同意,之前的那个念头在莫东流的讲述下隐隐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我宗弟子下山历练乃是常事,你也不必太过紧张。”
莫东流眼睛一转,装作不经意间提起:“我看那白虎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请你们又相识,此行下山倒是可以结伴而行。”
“这……”
许青遮有些迟疑,白虎居住在郁孤山,他也从内门师兄口中得知对方乃是镇宗神兽。
如此重要的身份,难不成能够轻易下山?
或许是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莫东流解释道:“放眼中州,还没什么人胆敢挑衅无窍宗。更何况宗门若真有事,宗门内这么多人也不是吃素的。”
“师尊所言极是。”
许青遮颔首,只是心中还是有些顾虑。
自己虽然与白虎相识,但认识还没半年,顶多算得上是泛泛之交。
让对方和自己一起下山……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它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莫东流双臂环抱,手指轻轻的敲击着自己的胳膊。
“它同意了?”
许青遮对此有些吃惊。
“嗯。”
说罢,莫东流转身,衣摆掀起一阵轻微的风,一瞬间暗香浮动。
“你好好休息,采药路上也可以多加历练。至于其他的事情……”他语气沉稳有力,让人听着就安定下来,“有我在。”
“多谢师尊。”
许青遮垂眸,手指忍不住攥紧了被子。
他说不清此时的心情,仿佛是在做梦一般,之前曾幻想过的事情就这么发生在自己身上,当真是如梦似幻。
武攀亭不少在自己面前炫耀过他是多么受师尊的喜欢,师尊今日又给了他什么样的法宝。
许青遮表面上满不在乎,实际上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
就像是一直在街上流浪的动物看到了备受宠爱的同类一般。
青年抬眸,阳光落入其中,泛起一层金色的光芒。
莫东流并没有看见这一幕,等他回头时,青年再次恢复到了平日里的平和。
“好好休息。”
说罢,他转身离去。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除了浅淡的呼吸声之外,其余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隔音阵法似的。
“醒了?”
白虎窜了进来,尾巴尖处还有些湿润,不知道是从哪里沾到了水。
“那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毛茸茸的脸上做出一些细微的表情是很难发现的,它甩甩尾巴。
“既然如此,明日就出发吧。”
“明日?”
许青遮坐起身,他抬手束起长发:“会不会有些太急迫了?”
“急迫?”白虎听到这句话后从鼻腔中哼出一道不满的声音,“毒都快蔓延全身了,还急迫?”
“本来还想着今天就出发。”
莫东流踱步,烛黄色的瞳孔中写满了烦躁。
“谁知还要在执事堂登记,当真是麻烦。”
“我下午去登记。”
许青遮下床拿起衣服披在身上:“只有我们两个的话,也不用收拾太多的东西。”
此行下山,说是历练,其实是搜集药材。
这件事情恐怕还不能被外人知道,毕竟他还不知道下药的人究竟是谁。
莫东流打了个哈欠:“你去登记,收拾东西我来就行。”
谁曾想他说过这句话之后,许青遮面露迟疑的看向了他。
毕竟白虎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亲自收拾行李的人,这副模样好像该有不少人伺候对方才符合。
“哼。”
莫东流读懂了许清澈的表情,表示自己并非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富贵公子。
况且它收拾行李是为了谁?它是兽类,出行又不像人类那样有诸多顾虑。
许青遮鸣嘴一笑,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麻烦你了。”
“对了。”
莫东流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开口喊住了准备往外走的徐青遮。
“这几天你还是不要动用灵力为好。”
“好。”
许青遮还是很信任莫东流的,听到这句话之后,也只是迟疑了一瞬,便颔首应下了。
听对方这么说,看来自己的情况不容乐观。
能撑到现在,或许都算他命大了。
许青遮的动作很快,整理好衣冠之后,便去指执事堂登记外出。
做好这些准备之后,他思索片刻,在犹豫要不要去看望一下月落霜和萧江影。
两人也算得上是他的朋友,之前对自己照顾颇多。
如今下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还是告知一声为好。
*
“你要下山?”
月落霜惊讶出声:“是接取了什么任务吗?”
“没有,只是例行下山历练。”
“可你刚拜入师门不久,下身历练为时过早吧?”
许青遮淡淡一笑,看上去很是稳重:“师尊已经同意了。”
“可是……”
月落霜秀眉微蹙,许青遮只是筑基修为,外面能人异士不少,万一遇到了危险该怎么办?
“师姐放心,此行下山并非我一人。”
许青遮眉梢一扬:“有人……有其他的陪我。”
第28章 拍卖
安顿好这些之后, 许青遮便和白虎一同下山了。
由于白虎体型巨大,它还是幻化成了小猫大小。
这个样子倒像是许青遮的宠物了,小小的一只趴在肩头很是可爱。
虽然莫东流并不这么认为,在它自己眼里, 体型变小的它依旧威严凶猛。
许青遮手里只拿了一把剑, 亲传弟子的腰牌都收了起来。
出门在外, 尤其是历练, 宗门弟子一律不可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
一开始会有人不理解,但无窍宗作为中州第一仙门,旁人一听到这三个字便会敬佩三分。
若是有了诸多便利, 那又谈何历练?
“先往西走,前面的镇子上有一家药铺,我在那里寄卖过药材。”
许青遮合上地图, 转过头看着自己肩膀上的白虎。
“行啊。”
莫东流对此没有任何的异议,反正它是陪青年出来的,自然是对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见状, 许青遮也只是轻轻一笑。
*
“你上次拿过来的灵植虽然不少,但品阶不高。”
药铺的老板站在柜台后,一边说着一边将一袋灵石递给了面前的修士。
对方面白如玉, 眼眸平淡中又带着些许坚韧。
听到他说的话之后也未曾露出丝毫失落的情绪, 而是微微颔首, 礼貌道别。
“诶, 等等。”
老板像是想到了什么, 连忙喊住了快要走出药铺的许青遮。
“这几天万宝楼有拍卖会,你可以去看看。”
“多谢。”
许青遮想起自己储物空间那些还没有卖出去的灵植, 顿时改变了主意。
除去解毒方子上的药材之外,他还剩了不少。
而且秘境中的灵芝品质不低, 还有一些几乎在世上很难找到。
“我们去看看?”
“去吧。”
莫东流打个哈欠,趴在许青遮的肩膀上仿佛一个挂件似的。
万宝楼是中州最大的拍卖行,在各地均有分行设立。而且还拥有不少丹师以及修士,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因此,在那里拍卖的宝物基本上都是有保障的,很少有人敢挑战万宝楼。
许青遮下山时几乎身无分文,刚才从药铺老板那里拿到了五十多块下品灵石。
这些也只够他几天的花销,更别说还带了个白虎。
依照他个人的计算,剩下的那些灵芝药材还能卖个高价。
想到这里,青年便步子一转,往万宝楼的方向去了。
镇子的最中央,四条大道交叉而行。而万宝楼就坐落在最中心,木质的三层楼阁拔地而起,站在门口向上望,顿时觉得自己如同尘土般渺小。
许青遮再次清点了一下储物空间的灵植,清点完毕后才抬脚走进了万宝楼。
一楼是大厅,最里面是一个高台,用来拍卖的,高台前便是排放的井然有序的座位。
二楼便是包厢,但房间并不是完全隔绝的,而是用珠帘隔开。
真正算得上隐蔽的是三楼,只有十间包厢,而且不是寻常人能够进去的。
许青遮大街上扫了一眼,今天来的人还不少。他看二楼和三楼早已满员,只剩下一楼大厅的后面有几个座位。
一楼门口不远处就有管事站在那里,青年走了过去:“我有一些灵植出售。”
“旁边就有药铺。”
管事瞥了他一眼,看他不像是能拿出多珍贵灵植的人。
毕竟前来拍卖的人一上来就会把宝物的名字报上来,“一些灵植”这种笼统的说法,大概都是一些品阶低的。
“我手里有九转冰魄草”
许青遮一听便知管事心中想法,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而是以平淡的口吻说出了令管事震惊的话。
“九转冰魄草?”
管事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惊,随后便将狐疑的目光落在了许青遮的身上。
面前的青年看上去顶多二十,长相格外得出众,但身上的衣服也不算华贵,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掏出九转冰魄草的人。
九转冰魄草生长极其挑剔,土壤过湿,过干都不行,温度过热过冷也不行。
而且百年发芽千年成熟,一株成熟的九转冰魄草就要等待不少时间,更何况品阶好的。
“市面上的九转冰魄草本就不多,岂是你说有就有的?”
许青遮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便寻他处。”
话音刚落,他就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如此果决,到时让管事有些琢磨不清了。
难不成这青年手上当真有九转冰魄草?
“等等!”
他连忙喊住许青遮,再开口时,一改刚才的敷衍态度。
“都可以继续商量嘛。”管事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公子不如里边请?我们好好聊聊。”
万一真因为他的轻视错失一株九转冰魄草,老板定会将他扫地出门。
“你既然不信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信我信我信!”
管事连忙拦着许青遮:“刚才是我的问题,在这儿先给您道个歉。”
“行吧。”
今年总算是回过头来,听他的语气仿佛还有些差强人意。
管事呵呵地笑着,将人带到里间后才开口。
“外面人多眼杂,公子现在可否让我验验货?”
青年姿态从容地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
在万宝楼干了这么久,手上经手的灵植数不计数。
管事一眼便看出来这愈合是专门用来保存上品灵植的。
青年口中的九转冰魄草便是天阶下品的灵植,虽然是下品,但奈何存量太少,竟比天阶上品的灵植都要难抢。
许青遮一只手掌心向上,另一只手打开了玉盒。
只见盒子中静静地躺这一株巴掌大小的灵植,冰蓝色的根茎上长这九片叶子,看上去宛如寒冰一般清透。
甚至都能感受到淡淡的寒意传来。
“还真是九转冰魄草!”
管事眼前一亮,顿时心潮澎湃起来。
见状,许青遮合上玉盒,隔绝了管事念念不忘的目光。
“既然已经验过货,那就可以谈生意了吧?”
“那是自然。”
管事:“公子是想拍卖还是一口价?”
“拍卖。”
许青遮毫不犹豫地回答,今天来万宝楼的人不少,若是拍卖定能拿到一个好价钱。
“那行,您先登记一下。”
登记完之后,许青遮还把储物空间里其他的一些灵植拿了出来。
他就这么眼也不眨地掏出这么多,虽然有些没有九转冰魄草那么珍贵,但也足以让管事瞠目结舌。
许青遮放下灵植,想了想,然后开口:“手续费从拍卖所得中扣除吧。”
他现在还没有那么多钱可以支付手续费,只好先这样了。
还好万宝楼允许这样,不然他就空有一堆灵植,没有钱寄售了。
出去后,一楼大厅的角落里还剩了个位置。
这位置还不错,既能看清前面的拍卖,又不至于被那么多人看到。
许青遮落座没多久,拍卖就开始了。
因为身着竹青长袍的男子走上高台,声音热情澎湃,短短几句便将现场的氛围带到了热闹的程度。
耳边略有些吵闹的声音让许青遮略微蹙眉,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前面的拍卖品一般,他看了几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旁边的架子上放着此次所有拍卖品的册子,许青遮顺手拿了一本。
他垂眸看着,角落里的光线略暗,但他身处在昏暗光线下,白皙的肌肤便如同会发光一般。
突然,青年的视线一顿,目光落在了比较靠后的一件拍卖品上。
“流光花。”
一株地品灵植,只生长在流光岛上的花卉。
流光岛位于中周与东周的交界处,一片汪洋大海之中。岛上的流光门派几乎避世,这也导致了岛上很少有外人前往。
流光花这才难得起来,除了一些胆大的人上到偷采流光花之外,市面上的流光花基本上都是流光门派主动售卖的。
此花多用于制作萃灵丹,可以过滤掉灵气中的杂质,以便经脉能够更好的吸纳灵气。
巧的是,流光花也是用来炼制噬脉散解药的一味药材。
看来这次来的及时,不仅将手里的灵植出售了,还遇到了流光花。
许青遮合上册子,抬眸望向前方的高台。
目前距离流光花的拍卖还有段时间,他便再次低下了头。
肩膀上的白虎似乎是睡醒了,略微一跃便落在了他的腿上。
莫东流张开嘴,放在原型十分吓人的动作在此时显得十分可爱。
瞥见这一幕的许青遮忍不住略弯眉眼,抬手轻轻地搂住了对方。
热热的体温隔着一层虎毛传递到掌心,甚至还能感受到白虎脉搏的跳动。
莫东流:“???”
虽然不明白青年为什么突然抱住它,但它并不排斥。
甚至还将其当做了是宠物亲近自己的表现,不免高高翘起了尾巴。
这幅洋洋得意的模样当真可爱,许青遮头脑一热,微微收紧胳膊,将小猫大小的白虎挤压在自己胳膊与胸膛之间。
莫东流被挤压的发出哼唧声,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许青遮听到。
这么可爱的声音与其威武的外表十分不符,形成的反差感让人不禁心头一动。
莫东流很快就反应过来,刚才下意识发出来的声音肯定是人类故意的。
变态!
它呲了呲牙,这种体型做出这个动作没有丝毫的杀伤力。
被哈气之后,许青遮这才松开了胳膊。
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头,没想到做的这么隐蔽,还是被对方发现了。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没忍住。
难道这世上还有人看到可爱的东西会忍住不去欺负吗?
青年低垂眉眼,白虎正蹲坐在他的腿上,看他时视角是仰望的,因此便一眼撞进了他的眼眸之中。
平时莫东流没有仔细看,今天才发现原来许青遮的眼角有一粒小小的痣。
那个痣很小很小,不凑近看根本发现不了。再加上对方的额发略长,平日里将那粒小痣遮挡得严严实实。
“怎么了?”
看到白虎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许青遮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曲,难道是生气了?
刚才他好像也没有用力……还是说对方接受不了?
许青遮抿唇,眼尾下垂,模样看着有些可怜。
“抱歉。”
在一阵吵闹声中,青年清冽的声音响起。
莫东流回过神来,砸吧砸吧嘴:“你道什么歉?”
它打了个哈欠,仰起头时险些把自己掀翻。
面对这种如同缩头乌龟一般的人,就应该直言不讳。心里有什么就该直接说出来,以免对方胡思乱想。
莫东流低下头舔着爪子,雪白的毛发间,粉嫩的肉垫格外显眼。
“我刚才冒犯了你。”
说这句话时,许青遮既尴尬又愧疚。
“我还以为什么,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莫东流笑了一声,低下头,大发慈悲地用脑袋顶了一下许青遮虚拢的掌心。
它全当自己是在哄宠物,但活了这么久的神兽竟然会装出幼猫样子低头撒娇,属实让人有些震惊。
若是让无窍宗掌门雪霁风看到这一幕,恐怕都要惊掉下巴。
面前这只脾气好善解人意的白虎真的是他们无窍宗的镇宗神兽吗?
这副模样怎么从未在自己面前显露出来过?他们也算认识了几百年,自己甚至都是白虎看着长大的。
当然,这些许青遮都不知道。
他现在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都放在了自己的右手上,虽然白虎只是顶了一下,但那种柔软温热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手掌中。
“接下来拍卖的是一盒地阶灵植,起拍价十块上品灵石!”
台上的拍卖师扬声道,随后便有人从后台端着一个盒子走了上来。
盒子是用玉做成的,上面雕刻着宝相花纹,几道闪电的纹路夹杂在其中。
这正是流光门派专用的花纹,看来这和灵植就是流光花了。
许青遮直起腰来,神情正经了起来,认真的看着远处高台上的盒子。
在拍卖师话音刚落之际,台下就响起了叫价声。
“二十块上品灵石!”
“四十块!”
流光花是不少丹药的制作药材,再加上供不应求,一时间遭到众人哄抢。
许青遮眉梢一挑,眼看着价格越来越高,都已经快超过自己的心理预期了。
还是算了吧。
他在心里想道,这个价格拿下流光花对他来说并不划算。
想了片刻,许青遮准备放弃。
实在不行去别处看看,也不急于一时。
青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但很快就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
趴在他腿上的莫东流自然也知道流光花是炼制解药的,不过看青年这个样子,是准备打算放弃。
“诶。”
趴卧在腿上的白虎纵身向下跃去,眨眼间就消失在眼前。
许青遮站起身来,但眼下拍卖会还没结束,他就这么离场的话有些显眼。
更何况就这么一会儿,白虎就已经没了踪影。
算了,他还是在这儿等等吧。
白虎修为那么高,应该也遇不到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许青遮便放心下来。
一场拍卖会下来,除了自己拍卖的灵植拍出好价钱之外,也没什么能够让许青遮高兴的了。
拍卖会上其他的东西他也不感兴趣,唯一感兴趣的流光花还超出预期。
但……
原本从容的青年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焦急起来,眼看拍卖会已经要结束了,白虎怎么还没回来?
总不能是先行离去了吧?
更何况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听对方说要去什么地方。
就当许青遮准备起身去找白虎时,一抹熟悉的身影总算是出现在眼前。
莫东流后爪用力,轻轻一跃便跳到了许青遮的怀里。
“你去哪儿了?”
见白虎回来,青年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追问。
“去办了点儿私事。”
莫东流打着哈欠,分明才睡醒没多久,现在竟然又困了。
听是私事,许青遮就没有继续追问了。
“怎么?没有你喜欢的东西?”
“有一个。”许青遮接住它,解释道,“不过有些溢价了,没必要现在就拍下来。”
莫东流听到这句话之后没吭声,只是将脑袋埋在了自己两只前爪中。
见状,许青遮也没说什么,只是向后台去找管事拿回拍卖所得的灵石。
““这里一共是五百六十二块上品灵石,已经扣除了手续费。”
管事笑了笑:“您要不仔细清点清点?”
“不必了,我还是相信万宝楼的。”
青年嘴角含笑,这话听的管事心里一片舒坦。
“好好好,您手上若是有珍品,尽管拿到我们万宝楼来。”管事笑呵呵,“我们定会给您一个好价格。”
“嗯。”
许青遮只颔首,但嘴上却没有答应。
这次拍卖的那些灵植都是他从秘境中采集而得,那种千年前的秘境屈指可数,岂是说有就有的。
手里一有钱,心情就好了起来。
许青遮就连走出万宝楼的步伐都是轻快的,若是他身后有双翅膀,指不定就飞上了天去。
这种情况莫东流倒是不能理解,它都觉得万宝楼给的价格很低,区区五百多多上品灵石就高兴成这样。
难道人类就这么容易满足吗?
唉,人类的想法,它们虎是真的很难理解。
“时间不早了,我们是赶路还是先休息一晚?”
“休息也行。”
莫东流舔着爪子,恨不得把全身舔得干干净净。
抱着他的青年眉梢一挑,面对白虎原型时他不敢这么想,但现在的白虎,做出这种动作实在是太可爱了。
日渐西垂,再往前走就是荒无人烟的郊外。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不少路程,若是要继续赶路,晚上恐怕就要夜宿荒郊野岭了。
思来想去,许青遮还是决定在这个镇子上找一家客栈落脚,等到明天再继续赶路。
“可以。”
白虎点点头。
夜晚悄然降临,这个镇子的夜生活很少,天一黑就很快恢复平静。
就连街上都很少有人影,和白天里的热闹繁华简直两模两样。
房间里,白天一直维持小体型的莫东流总算是恢复原样。
它刚一恢复便伸起了懒腰,往前伸着的两只前爪都用力到手指分开。
就像是开了两朵白色的花一样。
许青遮站在床边,脚边的白虎拉伸着身体,长长的一条都快把房间给占满了。
他在床上盘腿坐下,随后就拿出地图来看。
再接着往下走,就快走到中州的最北端了,那里常年天寒地冻,河流结冰,处处覆盖着厚雪。
解毒方子里有一味药,名叫赤焰果。
虽然名字一听十分火热,但却生长在严寒之地。
那里说不定生长着赤焰果,正好可以去看看。
他脑中浮现出路线来,按照现在的速度过去,大约五六日便能到达。
距离下山已经有了两三天,当时白虎对他说最近不要动用灵力,因此这几天他都是走路过来的。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用灵力,身上的经脉看似正常,一旦有灵力流动,便会剧痛万分。
许青遮握紧了拳,眉宇间有些愤恨。
“客官,您的热水。”
房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正是过来送水的店小二。
下山后,许青遮也每日浸泡药浴,以此来平稳体内的毒素。
“好,进来吧。”
青年起身打开房门,店小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热水倒入浴桶中。
“您有事再喊我。”
送走店小二后,许青遮绕到屏风后,抬手褪去了身上的衣衫。
不过他还是穿着寝衣入了水,药浴的味道随着向上升腾的热气迅速地扩散。
屏风另一边,原本趴在地上的莫东流耸耸鼻子,连忙起身。
短短片刻,它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碍于这个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莫东流缩小体型,身手矫健地从窗户边翻了出去。
听见动静的许青遮回头望了一眼,只透过屏风上看到了朦朦胧胧的影子。
这味道确实有些难以忍受。
青年闭眼皱眉,咬牙硬撑着。全程都屏着气,只有快忍不住时才连忙换一口气。
“呼——”
泡药浴时的疼痛与补发时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许青遮早已习惯了。
窗户处响了一声,原本泡在药浴中闭着眼睛的青年缓缓地睁开双眼。
房间里灯火昏暗,他的身影映在了屏风上,风姿绰约。
但这幅暧昧场景着实令人难以欣赏,房间里难闻的味道根本让人分不开注意力。
突然,一阵水声响起,原本映在屏风上的影子顿时消失不见。
现在已经晚了,一柄锐利的长剑正横在闯入者的脖颈上处。
“阁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潮湿的水汽丝丝缕缕的缠绕过来,还带着淡淡的热意。
刚才还泡在药浴中的许青遮此时就站在闯入者的身后,外衫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他湿发散在身后,此时宛如出水芙蓉一般。
“阁下若是不开口,那我别动手了。”
第29章 白玉城(捉虫)
许青遮仔细看了这人一眼, 陌生的脸庞他并没有印象:“你是谁?”
青年手腕一转,手中剑锋利的那一边便直直地冲着闯入者。
带着寒意的月光自窗口流入,落在剑身上反射出一片刺眼的光。
闯入者便被这一道光迷了眼,闭上眼睛一瞬, 猛地想起来从刚才到现在身后的青年都未曾动用过灵力。
再次睁眼时, 他眸光微闪, 反手抓住许青遮的手腕用力一扯, 紧接着就掐诀想要制服对方。
虽然目前不能动用灵力,但许青遮的体术却名列前茅,见状手一松, 剑立刻向下落去。
他被握着的手桎梏住闯入者,另一只手很快接住向下掉落的剑,抬手一扬, 闯入者鬓边长发被削落。
“下一剑就不是头发了。”许青遮虽衣衫不整,但姿态宛如云中仙,“你的脑袋能不能保住可另说。”
青年眼型微圆, 不过眼尾却是轻轻向上挑的,不笑时显得有些冷淡,但笑起来时却温柔极了。
说这句话时, 他脸上的表情平淡, 眼底一丝情绪不露。
杀意显露, 原本还游刃有余的闯入者心头猛地一颤。
他只不过是想来偷点东西, 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不好惹。
白天在万宝楼看见青年掏出那么多珍贵灵植, 他便起了歹念。
毕竟他看这青年也只是个筑基期,自己可是金丹期, 对付这人轻轻松松。
可谁能想到,他刚一进来就被抓个正着。
究竟是多么厉害的体术?竟然能够轻而易举地拦下他。
一瞬间, 男子脑海中千回百转,正想着该如何逃脱。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的窗户处传来一阵声响。
许青遮头也没回就知道是谁回来了,反倒是被他挟持着的人浑身一颤。
他和白虎待的时间久了,自然已经熟悉对方身上的压迫,但对于外人来讲,有些强者刚一出场就能够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威压。
“该死!没想到竟然还有高手在。”
男人懊悔极了,恨不得打死白天心生歹念的自己。
“我不过离开了片刻。”
莫东流从窗台一跃而下,落地时体型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这么大一只白虎突然出现在眼前确实有些吓人,哪怕是见识过不少妖兽的男子。
他只是个散修,平日里很少遇到这种修为的强者。
“他是谁?”
莫东流皱着眉头,房间里除了难闻的药浴味道外,多了一道陌生的气味。
它对此很是不满,觉得这人玷污了这间房间。
不过,看许青遮现在的架势,它大概也明白。
见莫东流来了,许青遮便收剑入鞘。
只是一个简单的收剑动作,他做起来却行云流水,姿态优雅且潇洒。
见青年收剑,男人忍不住想要逃跑。
但他刚有动作,一阵极大的威压便如同巨山一般向他压来。
“噗通”一声,刚才还站在面前的男人顿时跪在地上,膝盖与地板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旁边的许青遮听到这声音都有些牙疼,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膝盖也疼了起来。
“哼。”
“干脆吃掉好了。”
莫东流张开嘴打了个哈欠,血盆大口就这么在男人面前展露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咬掉脑袋,吞吃入腹一般。
许清遮一听这话就知道白虎是在吓唬这人,不由地眉眼一弯。
他抬手拉掉男人蒙在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来。
青年盯着这张脸看了片刻,他的目光停留在这人身上太久,惹得莫东流呲了呲牙。
“我想起来了。”
许青遮恍然大悟:“白天你在万宝楼。”
话音刚落,他便猜测出了男人今晚擅闯的原因。
“你是万宝楼的人?”许青遮垂眸,颜色略深的瞳孔逆着光,显得有些冷淡,“还是碰巧在那里交易的客人?”
“我……”
男人见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逃脱,再加上旁边有只品阶高的妖兽,只好低下头去老实交代。
“我只是去万宝楼卖一点东西,没想到看到你给那管事的拿出那么多宝贝。”
“我就……想着你身上肯定还有,就想晚上来试试。”
男人说罢,连忙抬起头来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想偷点东西,没有别的意思。”
他原本是看着莫东流说话,但见这妖兽侧过头去不理他,并将目光放在了许青遮的身上。
“而且,而且我这不是没得手嘛。”
听到他这一句话,许青遮轻笑一声。
“既然如此——”
他话只说一半,男人却误以为他要放过自己,顿时面露喜色。
谁曾想,面前这长得俊雅如画的青年竟然开口说道:“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来。”
男子:“……”
“啊?”
他缓缓瞪大了双眼,宁愿怀疑自己刚才幻听,也不敢去深思刚才那话竟然是真的。
一旁的莫东流闲的无聊,打着哈欠走到一旁趴了下来。
尽管如此,男人也不敢起身。
许青遮:“没听清吗?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
他双臂环抱,这种霸道的打劫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人有些难以相信。
算了,人总不能为了钱连命都不要吧?
这样想着,男子将自己储物袋中的灵气灵石都掏了出来。
叮铃咣啷地撒了一地,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件黄品灵器,一瓶下品清心散,还有两百块下品灵石。
“……”
许青遮是真的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比自己还要……穷。
“这都什么垃圾?”
莫东流大大的脑袋垫在自己的爪子上,它连神器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男人倒出来的这些东西。
在它眼里,确实是垃圾。
“我身上就这么些。”男人连忙叩头,“不然我也不会想着来偷您的东西。”
许青遮:“行了,你走吧。”
他看着地上的东西,不要的话有点亏,要的话又占地方。
算了,蚊子再小也是肉。
青年几乎将男人洗劫一空,没想到竟然是窃贼被抢劫一空之后,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许青遮拿起地上的破烂,莫东流沉默片刻。
“你喜欢捡垃圾?”
白虎大大的眼睛中满是疑惑,以及一丝震惊。
“总不能让他就那么轻易地离开吧?”
许青遮挑挑拣拣,还是把那些灵石收了起来。
至于那瓶下品清心散以及黄阶灵器,他想了想,然后抬手递给了一旁的白虎。
看着面前修长如玉的手,莫东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
“……”
糟糕。
许青遮手指微微收紧,白皙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上一层薄红。
犹如天边晚霞,又像是枝头红花。
这些东西白虎又看不上,给人家岂不是自讨没趣?
青年握紧了手,准备将东西收回来。
不过,他想象中的嫌弃并没有发生。白虎竟然伸爪按住了他的手,柔软的肉垫与掌心接触,一种很奇特的触感。
许青遮一愣,动作便卡在了那里,眼睁睁的看着白虎将视为“破烂”的东西收了起来。
甚至,他还从对方毛茸茸的脸上看出来了高兴的情绪。
刚才还不是说他喜欢捡垃圾吗?怎么送“垃圾”就这么高兴?
莫东流当然高兴,这可是人类第一次送东西给自己。
不管好坏,这都代表着人类对自己的感情!
虽然许青遮什么都不说,但它明白,对方心里一定有自己这个主人!不对,主虎!
看来它和自家小人类的感情突飞猛进。
莫东流美滋滋地想着,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塞给许青遮。
“你没事吧?”
它这副模样,让许青遮看着有些担心。
“没事。”
莫东流高兴,说话时的语气也有些雀跃。就连看向他的目光,都莫名柔和了起来。
“……”
许青遮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只是他被这道目光看得浑身起皮疙瘩。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莫东流关心道。
毕竟依照许青遮现在不能动用灵力的情况,晚上也只能乖乖地睡觉了。
“好。”
刚才那窃贼闯入时,他匆忙将衣衫披上,如今模样有些狼狈。
身上被水打湿的外衫贴在身上有些难受,他只好喊店小二换了一次热水。
还好房间里药浴那股难闻的味道散去了,不然店小二进来就得追问原因。
重新沐浴过后,许青遮擦干湿发 ,披着外衫躺在床上。
一旁的莫东流思索片刻,将体型转化成一般大小,后腿轻轻用力,向上一跃便跳到床上。
“砰”的一声闷响,莫东流挤在床上,趴下时大大的脑袋刚好紧挨着许青遮的手。
或许是这些天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许青遮在察觉到白虎挨着自己后,下意识地抬手揉了一下对方的虎头。
摸完之后他便后悔了,俗话说的好,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虽然他刚才摸的不是白虎的屁股,但身为神兽,还是修为如此之高的神兽,被一个人类摸头,心里恐怕会觉得冒犯。
于是,许青遮默默地收回了手。
甚至还将双手放在了腹部,生怕放在身侧会被白虎张嘴咬住。
其实莫东流并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高兴许青遮与自己的亲昵。
*
夜色如水,客栈房间不大,因此床也不算宽。
若是睡一个人还好,此时床上还多了一只白虎,自然有些挤。
之前的许青遮估计不会习惯睡觉的时候,身边有活物,但现在却习惯了——或许只是习惯了白虎。
房间里的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缓,原本闭着眼睛假寐的莫东流睁开双眼。
身边的青年仰面躺着,睡姿很是规整,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
它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但动静很小,估计是担心将人类给惊醒。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醒来之后,许青遮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才过完年不久,天气还是冷的,今天一出门街上布满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青年起的很早,大道两旁的人商户还没有起来扫雪。他在街上留下一串脚印,步履不停地出了城。
“那就在镇上买匹马了。”
走了许久,周围还是一片荒芜。目前无法动用灵力的许青遮了一口气,若是御剑而行,只需一天他就能到下一座城。
莫东流不用走路,它一直都趴在青年的肩膀上,模样很是舒适。
“你累了?”
“还好。”
许青遮倒不是累,只是想抓紧赶路。
他抬手拢紧身上的衣衫,纤长的眼睫上积了一层雪花,随着他呼吸时的热气融化成雪水,眨眼时如同泪珠一般滑落。
突然,他眼前猛的一花,眼前的世界顿时翻转。
等到许青遮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到了白虎的背上。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肩膀上跳了下来,还恢复了原型。
眨眼间就用尾巴将他抛到了背上。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被对方抛到背上了,如今已经习惯地微俯下身子抬手抱着对方的脖子。
莫东流的背上毛茸茸一片,不过最外层的毛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柔软,而是有些硬。
青年几乎都快把整张脸埋进白虎的毛中了,雪白的虎毛和白皙的脸颊,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哪个更白。
像莫东流这种程度的神兽,这么一点儿距离还不放在眼里,缩地成寸都用不上,没一会儿就赶到了下一个城池。
这里是中州的最北边,刚已踏入这个地界就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簌簌落下的雪变大了,已经不是一片一片了,而是一团一团。
许青遮抬手捂着头,雪花落在头上还能感受到些许重量。
和郁孤山的雪相比,这儿的雪明显更大。
莫东流甩了甩头,想要把落在头上的雪花给甩走。
但它这个动作牵动全身,许青遮只好抬手抓着白虎的后脖颈,生怕自己被甩飞出去。
当青年的手指握住了莫东流的颈部时,它的动作猛的一顿。
别说这么敏感的地方了,就连近身都很少有人敢。
白虎烛黄色的瞳孔在冰天雪地中更显寒冷,像是地狱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看着炽热,实际上一点温度都没有。
不过……背上的人是它的宠物,它自然是多加纵容。
毕竟在它眼里,许青遮不管做什么都很可爱。
等稳住身形之后,青年松开了手,随后从白虎背上一跃而下。
“呼——”
他呵出一口白雾,眉眼处都快凝结出冰霜了。
“没想到这里竟然这么冷。”
许青遮是火木双灵根,一般情况下不会冷得受不了。
但这里竟然会如此之冷,冷的他都快缩着脖子不断地呵出热气以此来暖手。
莫东流撇了他一眼,思索片刻,随后从储物空间掏出了一件厚厚的狐裘扔到了青年身上。
他扔的还挺准,刚刚好将许青遮整个人罩在了狐裘下。
“谢谢。”
许青遮抬手拉住了想要往下滑的狐裘,厚重的狐裘隔绝了大部分的寒意,冰冷的身体也渐渐回温。
“这里怎么会这么冷?”
他了解的白玉城虽然常年处于冰天雪地之中,但也不至于冷到这种地步。
刚才白虎在城门不远处停了下来,许青遮抬眸往城门处望去。
入眼一片雪白,不算短的距离内荒无一人,只能看见前面耸立着的高大城墙。
白玉城在边境处,按理说会有很多人来往,不只是修士,还会有一些凡间的商队逆旅。
但眼下这种荒凉的场景,着实让人有些震惊。
“进去看看。”
莫东流身上已经积了一层雪,雪花将它身上的白色条纹盖住,整只虎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
“好。”
许青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城门处去,身后维持原型的白虎将体型变小,纵身一跃跳到了青年的肩头。
这件狐裘没有兜帽,莫东流只好勉强趴在许青遮的肩膀上。
雪花一团一团地往下砸,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将它给掩盖。
许青遮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低头摸了摸狐裘温暖的内侧,然后才抬手抓住趴在自己肩膀上的白虎,一把将对方塞到了内侧的口袋里。
整个过程中,白虎没有任何的反抗。
这么乖巧的样子,还真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猫。
若是让认识它的人看见,恐怕都要惊掉下巴。
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这么对待莫东流,别太阳从西边生气还要让人震惊。
缩在内侧口袋的莫东流抖了抖胡须,呼吸间满是许青遮身上的味道。
这件狐裘不知道在储物空间放了多久,上面全是自己惯用的熏香味道。
还好许青遮和莫东流的人形相处没有很长时间,不然一下就能闻出来这个味道和他师尊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莫东流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心安理得的缩在内侧的口袋里呼呼大睡。
而对此什么都不知道的许青遮已经走到了城门前,他抬眼看着紧闭的城门,然后抬高声音喊了一句。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紧闭的城门被打开,露出一张快要挂霜的脸来。
“什么人?”
“过路人。”
许青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将士,对方身上没有披甲,而是套着厚厚的冬衣。
“过路人?”
将士反问一句,随后才开口:“这儿已经许久没有人过来了。”
“为何?”许青遮站在城外,与面前的将士仅隔一道城门。
他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雪景,雪茫茫的一片,给人一种孤冷寒清之感。
而面前自称过路人的青年眉目俊雅,身姿挺拔绰约,身上披着的狐裘毛色干净发亮,一看就非富即贵。
在确定青年真的只是个过路人之后,像是才让对方进了城。
进了城之后,一条主干道自城门一直向前延伸周围的商铺鳞次栉比,但每家每户都关着门。
这就有些反常了,不管什么时候,开在主干道两旁的商铺都会开门,毕竟是做生意的,总不能闭门谢客吧?
但白玉城确实如此,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冷冰冰的宛如周围的积雪一般。
往前走了大约一刻钟,总算是让许青遮找到了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也关着门,不过门口的牌子上却写着尚有空房。
他过去先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您是?”
“住店。”
“住店?”老板听到这句话有些惊讶,毕竟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侧身开门让门外的青年进来。
“您见谅,外面天冷,先进来吧。”
“多谢。”
进门之后,暖意传来。
不算大的大厅烧着火,火焰燃烧着,将外面带进来的寒意驱散。
许青遮解下身上的狐裘,落座之后开口询问:“城里怎么会这么安静?”
“天一冷,大家便不愿出来了。”
老板提了一壶热水,一边放下一边说道:“从前年开始这雪便一直下,天也比往常冷了不少。”
她笑了笑:“这么冷的天出去的话实在是让人受罪,于是大家便一直在家,只有要买菜买肉的时候才会出来。”
“确实太冷。”
许青遮端起热水吹了吹,修长的手指和棕褐色的杯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水太热,他的指尖被烫的微微泛红。
“您这是要往北去?”
白玉城处在北境和中州的交界处,之前很多路过的人都会在白玉城歇脚,因此城中的客栈比其他的地方多了不少。
但现在天气突变,不少客栈都改了营生。
“这么冷的天百姓的生活也会麻烦起来。”许青遮放下茶盏,表情有些疑惑,“粮食还能生长吗?”
“哎——”
提到这个,老板便叹了一口气。
她苦笑一声,或许是许久没有人来,如今碰到一个客人能够和自己说话,她便打开了话匣子。
“你有所不知,这两年大家过的比较节俭。地里的粮食已经两年不长了,家里的余粮也吃的差不多。”
老板还开着客栈,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没有人接手。
白玉城的城主很早就开了粮仓,不然的话,城里的百姓早就饿死了。
听罢,许青遮遮略微蹙眉:“天气突然转变,大家都不知道原因吗?”
他来的路上仔细看了看,这雪下的很大,两年一直没停,但街上以及城外的积雪却不厚。
倘若真的下了两年没停,依照这个雪势,岂不是早就深约数丈?
“城里的雪一厚,城主便会组织人来打扫。”
“哎,毕竟这么冷的天,大家伙儿都不想出去。”
老板叹了一口气,随后笑着说道:“还好有城主在。”
许青遮心里还有些疑问,发生如此反常的事情,城主怎么没有往上报?
他之前在无窍宗的时候经常接取一些委托,有些就是凡世间的城池中发生了什么反常的事,当事人或者城主就会寻求仙门的帮助。
距离白玉城最近的仙门好像是紫云阁,难道从未派人来过?
第30章 预收加更
风雪天, 夜晚来得很快。在大堂坐着喝了几杯热水之后,无边的黑暗便慢慢地笼罩着白玉城。
“客官,我这儿只剩下一些面食和卤肉,您看看吃什么?”
“一碗清汤面。”
坐在大堂的青年抬眸, 光线越暗, 便衬的他越好看, 肌肤都散发出一种如玉般的温润。
“好嘞, 你稍等。”
老板转身向后厨去,不算大的大堂里便只剩下了许青遮一个人。
放在一旁板凳上的狐裘颤动着,很快便从一堆毛茸茸中探出一个同样毛茸茸的脑袋。
莫东流刚刚缩在内侧口袋, 等老板离开之后才探出头来。
“听着倒是奇怪。”
它见多识广,从刚才老板的话中察觉到了些许的诡异。
“你觉得是人为?还是有精怪作乱?”
“那得仔细探查一番。”
白虎从一堆狐裘中爬了出来,暗色的狐裘衬得它如同雪团一般。
见状, 许青遮抬手轻抚了一下白虎的脑袋,绒毛拂过手掌心,温暖舒适, 手感极佳。
这种抚摸的动作往往带着些许喜欢的情感,莫东流察觉到了这一点,心情好得翘起了尾巴。
它咧着嘴角, 露出了尖锐的虎牙。
大堂里燃烧的火只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桌子上放着的烛盏光线昏暗。
一人一虎的影子在墙上摇曳, 时而拉长, 时而颤抖。
“客官, 您的面。”
老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过来,洁白的面条, 青脆的蔬菜,还有一个边缘微焦的煎蛋。
“多谢。”
青年微微颔首, 谢过老板之后便拿起筷子吃面。
面有些烫,筷子夹起时,热气猛地向上翻滚,带着汤底和油煎的香味。
闻到这个味道,许青遮觉得浑身温暖。
一碗热面下肚,身上都暖和了起来。不远处燃烧的火渐渐地熄灭,只剩下噼里啪啦的木炭还在散发余热。
许青遮放下筷子,随后拿起一张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嘴。
“客官,您住上房还是?”
“一件普通的客房就可以。”
“行嘞。”
老板笑了笑,毕竟2楼所有的客房都空着。
许青遮挑了一间距离楼梯近的客房,随后便谢过了老板。
刚一推开门,一股许久未住过人的味道扑面而来,些许的木头味道,夹杂着一些尘土味。
青年抬手在面前挥了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身处的客房。
“还真是很久没住过人。”
莫东流跳落在地上,斜看了一眼旁边的床铺,表情有些嫌弃。
“能住人。”
或许是担心它有所不满,许青遮走到床前弯腰抬手拍了拍被子。
或许是放了很久,被子摸着有些潮。
客房里没有点火盆,刚喝完汤面温暖起来的身体渐渐地染上冷意。
许青遮每说一句话,一团白雾便从口中呼出。
“盖这被子还不得冻死。”
莫东流吐槽道,它储物空间放了不少东西,自然准备了被褥。
“还好有你在。”
看着凭空出现的被褥,许青遮弯眸一笑。
不过,能带着这些东西已经很令人惊讶了,他也并不指望,也不敢让白虎亲自铺床。
青年抱起新的被褥,这被子抱起来软绵绵的,就像是一团云朵似的。
他弯腰铺着床,身上的衣衫将他的体型勾勒的清清楚楚。
没一会儿,原先闻着有些发霉的被褥被干净温暖的新被子取代。
仔细闻,还有一股晒过阳光后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寒香。
还没等许青遮开口说话,原先屈尊降贵蹲坐在地上的白虎便跳到了床上。
这床被子蓬松柔软,背面用的蚕丝,冰蓝色的布料上还有暗纹,随着角度的变化浮光跃金。
见白虎已经安顿好,许青遮这才下楼去找老板要热水。
等他拎着热水上楼,卧在被子上的白虎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眼假寐。
水声响起,紧接着就是那股熟悉的难闻的草药味道。
莫东流耸耸鼻尖,嫌弃地将头埋在被子里。
外面太冷,虽然以它的修为来讲,外界的温度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但它还是不想出去。
客房里也没个屏风,浴桶和床铺只隔了几步距离。
许青遮大大方方地脱下衣衫,只着一件寝衣入水。
反正白虎也不是人,他也不用扭扭捏捏。
而且,他是男的,白虎是公的,又没有什么男女之分。
坐在药浴中的青年闭上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身上的毒素这些天没有继续蔓延,全凭每日泡着的药浴。
不然,许青遮早就被反噬成了一个经脉尽废的废人,然后苟延残喘几年,拖着被毁得差不多的身体去世。
虽然药浴的味道不是很好闻,但他能忍。
泡完药浴,许青遮掐了个净尘决之后才上床睡觉。
不然那药浴的味道那么难闻,他带着一身味道,白虎说不定还不肯让他上来。
也不知道对方睡了没。
许青遮放轻了动作,掀开被子躺下。
蓬松的被褥躺上宛如置身云端,他没一会儿便有了困意。
等到青年呼吸平缓下来,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之后,原本趴窝在旁边看似熟睡的白虎才有了动作。
它站起身,甩了甩头。
一道白光闪起,光暗下来的那一刻,原本在床上的白虎便消失了踪影。
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正在熟睡的青年,不知为何,今日他睡得格外的熟。
翌日,天光大亮。
许青遮睁开眼睛,房间里亮堂堂的,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他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微垂着眉眼,脸上还满是困意。
“怎么这么困?”
再次打了个哈欠后,许青遮才起身下床。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甚至还刻意放轻了动作。
但睡在旁边的白虎还是醒了过来,先是前爪往前,伸了个懒腰,然后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早。”
许青遮坐在床边,听到动静后回眸,冲它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一觉醒来就收获到人类的笑容,莫东流眉梢轻抬,一大早心情就很好。
“早。”
它回了一句,轻轻一跃跳到了许青遮的肩头。
“外面雪停了。”
听到这句话,青年起身走到窗前,抬手打开了窗户。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吹得许青遮都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窗外一片白茫茫。昨天的纷纷大雪竟然停了,周围只有寒风吹过的声音。
“雪停了?”
他惊讶道,昨天那老板还说这雪许久未停,没想到只是一夜过去,雪竟然就停了。
青年回头,白虎正在床铺上拉伸,上半身都快贴在床上了。
“这里的药铺开门了没?”
他合上窗户,抬手摸了一下被刚才那阵寒风吹的冰冷的鼻尖。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莫东流熟练地跳到许青遮的肩膀上,一边低头舔着爪子,一边说:“走吧。”
他下楼的时候老板已经醒了,此时正坐在柜台后面,低头拨弄着算盘,大概是在算支出吧。
“城里有哪些药铺还开着门?”
许青遮过去询问。
“药铺?”
老板反问一句,随后便陷入沉思。
她想了片刻:“城里药铺不少,但若是说现在还在开门的恐怕只有城东的杏林斋了。”
得知了杏林斋具体的位置,许青遮披上厚厚的斗篷便准备出门。
外面的雪积的很厚,一脚踩下去嘎吱作响。
寒风簌簌,吹在脸上不亚于用刀刮。
青年拢紧身上的衣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杏林斋的方向去。
走了大概一个半刻钟,他才抬眼望见了杏林斋的牌子。
这条街上的上铺房门紧闭,一眼望去,杏林斋门口挂着的鲜红旗帜很是亮眼。
许青遮走过去,跺了跺脚,抖掉靴子上沾着的雪花后抬手敲了敲门。
“谁呀?”
里面传来了一道年迈的声音,紧接着便响起来了拖沓的脚步声。
“买药人。”
“吱呀”一声,紧闭着的门被从里面打开,自门缝中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你买什么药?”
老者嘶哑着声音,皱巴巴的脸皮堆积在脸上,像是树皮,又像是风干了的橘子。
“赤焰果。”
犹如外面风雪一般冷冽的嗓音响起,站在门外的青年冰姿玉骨,此时正垂眸看着老者。
“进来吧。”
老者的眼眸有些浑浊,大概是年纪大了,看东西有些不清。
许青遮微微颔首,抬脚跟了上去。
“要多少?”
“您这里有多少?”
他话音刚落,绕到柜台后的老者便缓缓抬起头来,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他看上片刻,然后露出了古怪的笑来。
“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听到这句话,许青遮淡淡一笑:“我全都要。”
或许是很久没有见过客人,还一来就买这么多,老者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这笑……看着莫名有些渗人。
大概是他多想了吧。
青年没有深思,站在这里等着老者去后面拿赤焰果。
白玉城两年没有人过来,想必药铺积压的药材还有不少。
一会儿问问老者别的药铺还有没有赤焰果,若是有的话他就再跑一趟。
这么想着,去后面的老者拎着一大包东西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都在这里了。”
他说一句话便喘上片刻,一副风老残烛模样,让人担心。
“一共五十颗赤焰果。”
老者咳嗽着,随后报出了一个天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