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笨蛋
“诶——？咲小姐不住我们家吗？”
电话里传来有希子的声音，工藤新一盘腿坐在病床上，一手拿着电话，一手随便翻着腿上的书。
“喂喂老妈，人家哪里还能真住咱们家？你当时说得时候我就觉得不靠谱……”
“我觉得你们关系很好嘛，而且反正房子那么大，你一个人住起来又很浪费……好吧好吧，那栋房子我会去留意的。”
工藤有希子的声音似乎听起来有些意外和失落，工藤新一挂了电话，对着手机就是不解地嘀咕。
“老妈什么时候对人那么热情了……”
他摇摇头，把手机放回床头，继续看着腿上的书。然而还没过一分钟，手机就又想起一条“滴滴”的新简讯。工藤新一打开，来自足球部部长井道陆一。
【From井道陆一：工藤，下周开学有社团聚餐，要不要来？可以带着神结小姐哦～上次青川不在，听说我们见到了你的女朋友，还是个东大的美女学霸，后悔的不行呢哈哈哈哈哈】
光是语气就能想象到井道陆一的兴奋和热忱，连带着思绪仿佛也回到了足球场，彼时少女的黑眸笑意盈盈，虽然是恶劣又调侃的笑意，却也闪亮。
然而也就是这双眼睛，同样的笑意，说着“见面嘛，也应该没什么机会了”。
工藤新一挠挠头，心里有种奇怪的、空落落的感觉。
啧。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呼出一口气，脸色有点臭，把手肘撑着脑袋回复消息。
【To井道陆一：部长，我分手——】
等等，不对。
怎么能是“分手”啊，本来在一起就是假的。
工藤新一又连忙把“分手”两个字删去。
【To井道陆一：部长，抱歉啊，当时隐瞒了你们，其实我和神结小姐是委托关系，只是假扮情侣而已。现在委托完成，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消息发出去不过半分钟，他的手机就带着铃声跳起来，接通还没放在耳边便是井道陆一穿透耳膜的声音。
“分手——？！”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掩面：“学长——如果我没记错，我说得是‘假扮情侣’啊‘假扮情侣’，什么分手啊。”
“那不就是分手吗？！那些女性向小说都是那么写的啊！先是合约情侣，然后合约分手，但实际上两个人都对对方有感情却错过……”
“喂喂，部长，你平常都在看些什么啊？”
“我妹妹买的小说。”
“……”
“你别说，还挺好看。”
工藤新一揉了揉太阳穴：“好吧部长，不管你看什么，我和神结小姐真的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委托关系……”
“普通到神结小姐牺牲性命也要让你逃开火灾？”
“诶呀，这家伙虽然脾气很大但——等等，学长！你怎么知道的？！”
井道陆一的声音也很惊讶：“诶？你还不知道吗？今早米花的《早间新闻》正好播了这起火灾……”
早间新闻？
工藤新一一愣，连忙把手机放成外放模式，然后切出通话界面去搜今天的米花早间新闻，赫然是三张高清相片。
前一张是他被甩在窗外，神结咲死守在窗户里面拽着床脚和窗框，以保证就算他松手也会被手腕上的毛巾拽住，不会掉下去。
第二张是他狼狈地往窗户里面翻。
第三张是他悬在窗外，一只手死死扳住窗框，另一只手垂下，手腕被毛巾死结勒得青紫，下面悬着已经昏过去的神结咲。
少女的长发落下来，掩盖住容貌，和工藤新一两个人坠在半空中，如火焰旁边随风飘荡的蝴蝶-
“……对，我本来是想拍圆月的，没想到正好拍到了火灾的一幕，因为距离实在太远，我只能选择在第一时间报火警来帮助他们，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在焦急的等待期间，我也为他们拍了几张照片……说实话，我真的很为他们的感情感到感动。”
“先是女方想牺牲自己让男方活下去，再是男方冒死翻进去把女方带出来……”
早间新闻上被打了马赛克的自由摄影师面对镜头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昨夜惊闻，乌丸沙耶目不转睛地看着病房墙壁上的电视，正吊着点滴的手一蜷，指尖微微收拢，握成半拳。
原来到最后，工藤新一还是翻了进去，在火中把她带出来。
她早就在火焰中呛晕过去，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全靠工藤新一一只手臂撑着，如果摔下去，两个人断几根骨头都是幸运。
明明只要维持现状，他就能够百分百活下去……但带上她，他们就真成了“同生共死”。
“这个笨蛋……”乌丸沙耶抿唇，眼中茫然，神情却有些烦闷，“工藤家到底怎么养出来的这种笨蛋。”
“都说了……不要管我。”
“这家伙听不懂人话吗？早就告诉他，如果救下我却——”
她喃喃，却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却自己死了的话，神结小姐也还是会去死，对吧？”
少年轻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时总像阳光，朝气而明亮。
乌丸沙耶转头看去，工藤新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病房的门，从外面探出个脑袋进来，对上她视线时便露齿嘿嘿笑着。
对上这个笑容，好像就算有千般困难和悲伤，也可以重新提起对生活的希望。
乌丸沙耶敛眸，连忙收起脸上的脸色，面无表情道：“不敲门就进来，工藤君似乎不知道什么是礼貌。”
工藤新一这才笑着走进来，身型一下子修长：“冤枉。我敲门了，但神结小姐看电视太入神，完全没有回应。”
乌丸沙耶闻言冷哼一声，收回视线，任由着少年进她的病房像是进自己家。
“是啊，我沉迷于工藤大侦探舍己为人的伟大形象无法自拔，对于这种无私奉献的行为，我建议应该为工藤大侦探立一座纪念碑，好让所有人都好好学学如何当笨蛋。”
少年半月眼着坐在旁边：“喂喂，不要说得我好像死了一样啊。”
“不是也差不多吗？有活路不走，非得当英雄。可惜工藤君遇到的是我这样不会记恩的人，就算这样无私地救我，我也不会回报什么。”
乌丸沙耶恶劣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冒，却不想工藤新一竟然哈哈笑起来。
“什么嘛神结小姐，我救你又不是为了你的回报，只是单纯想要救你而已啊，”少年单纯而真诚地笑道，“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任何一条生命在我面前消失的。”
“……呵呵。”
乌丸沙耶干笑一声，不再搭理他。
她早该习惯的，工藤新一就是这样世间稀有的笨蛋。像“世纪之星”那样的蓝宝石总能找到第二个第三个，但像工藤新一这样的人，乌丸沙耶还真只见过这一个。
真是笨到家了，这世界是由权力和利益组成的，但工藤新一却偏偏要做异类。
她和他可不是同一类人。
她要的，终究是权力和利益。
“所以又来干什么？”乌丸沙耶懒懒问道。
刚问完，滴滴一声，一条新简讯弹出。
她随手掏出手机，旁边工藤新一也靠在椅背上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井道学长——就是那个被你戏弄的部长——他问你要不要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开学部门聚餐？”
这还真不是他说谎，而是井道陆一确实在和他通电的最后时说道：
【那你也问问神结小姐嘛！反正其实大家年纪也差不多嘛，青川不是还想考东大的建筑系？如果能来，青川也会很开心的。就拜托你问问啦，工藤。】
“他说我们部门的青川也想考东大建筑系，或许……”工藤新一说着一停，他发现神结咲神情颇为专注地看着手机，或许没有听见他的话。
但神结咲却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屏幕，道：“或许？”
“啊，你竟然在听啊……或许你如果能来给青川讲讲你当时高中考东大的事和在东大建筑系的事，这家伙会很开心的。”
少女边回复着手机边道：“时间？”
“下周周末。”
“那不行了，”少女利落拒绝，顺便终于回复完简讯，将手机反扣在床上，这才抬起头，还是一副淡淡的懒散高贵模样，“下周周末我有事。”
闻言，工藤新一神色一顿，一抹怅然一闪而过，不被任何人捕捉，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下一秒，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双手垫在脑后悠闲道：“我就知道。也就部长不信，非要我来问问。”
乌丸沙耶点点头，随便“嗯”了一声，目光却忽然灼灼看向旁边的少年，好像把他吓了一跳。
“什么啊，干嘛忽然这么看着我？”
“哦，没什么……”乌丸沙耶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却又很快带着恶劣地笑容看回去，“我在想啊，以工藤君这张脸，要是让工藤君去花街，也应该会招很多人喜欢吧～？”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我说你最近又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啊喂！”
“鬼*之刃的花街篇。啧，动漫这东西真不错啊。”
“……大小姐，不要又用打算开一个动漫公司的语气说这种话啊。”
“是吗？我倒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
少女一副败家做派和少年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而扣在床上的手机屏幕在无人注意处亮起两条新回复。
五分钟前：
【From安室透：（阅后即焚）最近情况如何？】
四分钟前：
【To安室透：（阅后即焚）目前目标一切稳定安全，无任何发现组织的迹象。我认为应该结束这种浪费时间的任务，将更多精力放在组织更重要的事情上。】
刚刚：
【From安室透：（阅后即焚）还真是你的作风。】
刚刚：
【From安室透：（阅后即焚）对了，宾加到东京了。】
第042章 字迹
出院第二天，天气晴朗，是个适合搬家的日子。
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扶着帽子，朝这已经满目疮痍的房子喊去：“哦呀！工藤先生，你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就这些？”
标着“神结宅”的房子里走出挺拔帅气的少年，他脸上带着灿烂笑意，朝着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挥挥手。
“是，就这些了，送到目的地地址就好，我们随后就跟上，麻烦了。”
“哈哈哈不麻烦不麻烦，同样也辛苦你了。”
工作人员朝工藤新一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后又连忙道别，匆匆上车，驾驶着面包车扬长而去，留下站在原地的工藤新一和刚刚来到门口的乌丸沙耶。
少女穿着米白色的长裙，外面套着短款牛仔外套，明明也是很普通的装扮，单穿在少女身上就是有股贵气。
乌丸沙耶抱着手臂，满脸闲散：“他怎么还和你说‘辛苦了’？”
“……呵呵。”
工藤新一干笑一声，没回答。
总不能说是因为在搬家起初的短短十分钟就感受到了大小姐的脾气，所以对匆匆赶来的、以为是大小姐男朋友他感到怜悯吧？
“没什么，”少年连忙转了话题，“都搬完了？”
“嗯，很快的，我早说了你不用来，这些搬家公司都能搞定，”乌丸沙耶说着扔给对方一瓶汽水，“喝吧，当酬劳了。我喊的车一会儿就到，顺路把你送过去，没准儿你还能赶上下午的课？”
“不用了，今天开学第一天，没什么东西需要听。”
少年说着随意，“噗呲”一声打开汽水，冰镇的波子汽水灌进喉咙异常舒爽。乌丸沙耶闻言则没说话，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平淡。
黑色的轿车很快到达，两人坐上车驶向乌丸沙耶新搬的家。那栋房子的房主是一对夫妇，来东京才不到一年就又要跟随考上美国大学的儿子一同去往美国居住，正好房子搁置下来，装备齐全，装潢崭新，除了一些必备物品，基本算得上是拎包入住。
乌丸沙耶坐在车右后座，坐车时，她喜欢安静地看着窗外闪过景色和街道，工藤新一大概早就发现了她这个毛病，于是在车上也没和她聊天，两人一路安静地到达帝丹高中。
新居就在高中旁边，早晚门口都会经过很多学生，侧窗拉开窗帘还可以径直看见帝丹的足球场，房租相对便宜些，但乌丸沙耶可以暂且不在乎。
她看上这个房子，是因为这是目前米花町出租的独栋里最干净最新的。
下车后，搬家公司的车果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那蓝衣服男人有些躲着乌丸沙耶，更偏向于和工藤新一交谈，乌丸沙耶又不傻，她当然感受到了，但她也不在意，轻哼一声就先进了房子。
因为拎包入住，搬得东西很少，所以很快就收拾完了。
给新房子挂上【神结宅】门牌的甚至都是工藤新一。
少年松开手，棕色的木质门牌崭新明亮，他非常满足的拍了拍手：“OK……这样就好了，不歪不斜。”
“嗯，不错，”乌丸沙耶也跟着点头，“工藤君不当侦探的话，也可以去搬家公司。”
工藤新一：“……为什么我没有听出来任何夸赞的意思。”
乌丸沙耶挑了挑眉，轻快进屋：“是吗？听力不错。”
“喂喂——”
“中午留下来吃饭？”
“诶？真的假的？！”
“当然是你做……看在上次是凶手替你多放了盐的份上，给你一次施展的机会。”
“……”
两人你来我往的笑着进了房间，这幅景象被一个圆形玻璃镜头包裹其中，在门关上后，这个镜头才终于放下，随即画面变成遥远而模糊的景色，而站在远处顶楼的男人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叼着烟，轻笑一声。
“关系还不错嘛。”
这句话被风轻轻吹散，而下一秒，男人再次开口。
“上次让你逃过一劫，这次……可没那么容易了啊。”-
乌丸沙耶当然还不至于真让工藤新一帮忙搬家之后还做饭。
她非常愉快地点了披萨，两份，两种口味，她吃了三块，工藤新一吃了四块，剩下五块全部给工藤新一打包回家。
少年边整理书架边吐槽：“说什么好心给我带回家吃，其实明明是神结小姐自己不想吃剩的吧？”
乌丸沙耶在旁边轻哼一声：“工藤君，人呢，最好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这样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才能混得开啊。”
“我又不混官场和商场……”工藤新一嘀咕着，手里的书却“啪嗒”一下滑掉地上，书内页暴露在空气中，露出潇洒的字体。
“诶？这是神结小姐的书吗？”
乌丸沙耶正忙着把茶具摆在一个好看的位置，闻言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啊，我住院时候看的。”
“……”
少年没说话，翻了翻书，这反应引起乌丸沙耶的好奇。
“怎么了吗？”
“啊？哦，没什么……就是这本书我一直想要，但是没买到，神结小姐能借我看几天吗？”
乌丸沙耶头都不抬，只摆摆手：“拿去吧，送你了。”
工藤新一：“……”
“哦对了，”少年又忽然道，“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那神结小姐我先走了？本来以为没事的，但听说今天最后一节课会检测哈哈哈。”
乌丸沙耶闻言环顾一圈，的确差不多了，毕竟本来东西就基本都是搬家公司拿进来摆好的，现在只剩乌丸沙耶比较喜欢的茶具和书，她不想让外人碰，所以才需要自己和工藤新一摆，就算现在工藤新一走了，她自己也很快就能忙完。
于是她点点头，然而还不等她说下一句，少年便如得了释放令般连忙朝门口跑出去，匆匆穿上鞋，拎着披萨盒就跑了，连道别都是在门外朝她挥着手大喊——
“神结小姐——书我回头会还给你的——”
乌丸沙耶：“……”
她歪歪头，轻飘飘收回视线。
而另一边，工藤新一终于体会到了家离学校近的好处。他从新的神结宅出来，拐弯就是帝丹高中，全程不用两分钟，快得他都有点想搬过来住。
风在耳边呼啸着，他朝警卫边跑边打了声招呼，随即很快就消失在帝丹门口。
此刻正是午休结束的时间，路上不少去教室上
第一节课的学生，工藤新一手里握着书，飞快地在人群中跑着，像一阵风。
甚至路上的园子一愣，指着那迅速消失的身影道：“诶？小兰，那不是工藤那家伙吗？”
小兰也眨眨眼：“真的是诶……这家伙今天不是请假帮神结小姐搬家吗？”
“难道搬完了？”
“不知道……不过那方向也不是教室诶？”
“啊，倒像是办公楼？”
两个少女在路上对视着，随后又耸耸肩，不再放心上。
而工藤新一的目的地的确是办公楼。他匆匆跑上二楼，正撞上了负责管理资料室的老师田中。他眼睛一亮，拿着书就跑过去。
“田中老师——！”
戴眼镜的地中海男人转过头，露出笑容：“工藤同学啊，怎——”
“田中老师！麻烦把资料室的钥匙借我一下！”
“……诶？”
田中老师眨眨眼，随即一脸了然，连忙搂住工藤新一的肩膀，私下悄声道：“工藤同学，是不是破案有用？太好了，这次我终于能帮到忙了！给你给你，加油啊，工藤同学，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
“……”工藤新一豆豆眼，随即干笑两声，“哈哈，好的老师，我一定，一定。”
没想到田中老师竟然还是自己的粉丝……工藤新一拿着钥匙转身时嘀咕着，但他没心思和时间去洋洋得意了，他握着钥匙飞快跑去资料室门口，开锁打开，一股纸张陈年放置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是帝丹的资料室，存放着近三年来学生的重要考试答卷复印件、参赛作品复印件以及一些原件。
少年把书放在桌子上，开始在架子上按年份寻找，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料。
他抽出两份复印件，一份是去年入学时平宫美惠的入学考试卷，一份是他高一年末时的期末答卷。
两张卷子，一本摊开的书，三样东西平平整整并排放在桌子上。
工藤新一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比着，终于，三分钟后，他手顿住在书页上，瞳孔骤缩，心跳停了一拍，“哐当”一声瘫坐在椅子上，怔愣地看着窗外，目光越过足球场，远远地触及神结宅。
而旁边属于工藤新一的试卷被他一震，哗啦一声飘起，慢慢落在地上。
那本该是一张普通的试题卷，但因为同学复印时不小心夹住了工藤新一随身携带的一张纸，所以连带着这张纸的内容一起复印在了卷子上。
那张纸上的字迹和工藤新一规矩漂亮的字不同，它飘逸潇洒，像有着不拘自由的灵魂。
【你是侦探？】
【你很出名？】
连话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口气。
这短短两句话，是当时黑发少女坐着轮椅飞快倒下坡时随风飞散犹如雪花飘落的写字纸。
剩下的纸多多少少都被爆炸波及到，只有这张，它完整地落在工藤新一手里，简单的反问直扣心扉，让他看着面前爆炸的火花，在心里同样质问自己——
我是侦探吗？
我很出名吗？
如果我是，我为什么无法救下每个人？
如果我出名，为什么平宫不一开始就朝我求救？
这在很长一段时间来是他的梦魇，后来鹤山更甚。他一直随身携带着平宫美惠这张纸，直到遇见神结咲，直到神结咲说……
【‘恶’是无处不在的。它最擅长狡猾地藏在黑暗里，不会因为是不是诅咒就消失。而只有‘光’亮起，才会让‘恶’露出原形。】
【所以别瞎想了。】
【收起你愚蠢又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世界上没什么诅咒，好好当你的侦探吧，工藤新一。】
她说他是光。
她说他要继续成为光。
那一夜，和后来之后的每一夜，他终于不再做与平宫和鹤山有关的噩梦。他终于救下神结咲，可以重重地松一口气。
于是他有资格将那张平宫美惠的纸夹在《福尔摩斯探案集》里，放在书架上，而非时时查看，时时质问自己。
这是这张纸的故事。
工藤新一原本以为这张纸将连带着这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晦涩岁月一同收进《福尔摩斯探案集》，然而现在，它似乎再次成为一盏灯，点亮了另一个谜团。
少年俯身，轻轻捡起这张印有短短两行飘逸字体的试卷。
这纸上的字迹和平宫美惠入学时娟秀小巧的字迹截然不同。
就像神结咲在这本书上做笔记的字，和在《关于英式古典建筑中的对称之美》上写的字同样大相径庭。
而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平宫美惠和神结咲，在纸上和在书上写的字——
却一模一样。
第043章 前缘（双更）
滴滴滴——
滴滴滴——
闹钟在清晨七点半响起，一只纤细白皙的胳膊从被子里探出来，“啪嗒”按倒闹钟，卧室重归安静。
十分钟之后，穿着粉色丝绸睡衣的少女从被窝里慢慢钻了出来，她光着脚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瞬间像金色瀑布般倾洒进来。
温暖，安宁，和平。
乌丸沙耶眯着眼晒着太阳，她太久太久没有享受这样轻松的早晨了。
不用担心有人会杀她，不用想自己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死去，她像被镣铐禁锢了太久的人，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早晨，对她而言却宝贵如珍宝。
“这才是生活啊……”她喃喃，“如果再有些仆人来准备沐浴和餐点就好了……”
【还真是大小姐才会有的想法啊。】
熟悉的声音从脑海响起，乌丸沙耶一怔，下意识转身看过去。
房间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
少女眨眨眼，轻啧一声，毫不留情地用同样鄙夷的语气朝自己道：“什么嘛……才几天就适应那个大侦探在身边了？乌丸沙耶，别没出息了。”
说完舒服不少，乌丸沙耶又光着脚去厨房泡了杯咖啡，醇香但苦涩的液体入口，乌丸沙耶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她端着咖啡走到二楼大厅的落地玻璃前享受阳光，窗外是三两成堆的高中生，他们嬉笑着朝帝丹走去，蓝色校服，年轻面容，朝气蓬勃。
工藤新一那个家伙也会在这之中吧？
乌丸沙耶刚想完，窗外的学生中忽然有一道视线望过来，好巧不巧穿过花园，和乌丸沙耶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双湛蓝的眼眸，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新一？新一？”
“工、藤、新、一——！”
“诶？”
工藤新一猛地回过神。
目光所及之处的少女已经起身离开了那片落地窗，身旁是小兰和园子，两个少女都眯着眼睛一副探究的表情看着他。
“新一，你今天好像精神很不对啊？”
“不会是因为和神结小姐分开而失落了吧？”
“……”他连忙跳开，摆摆手，“喂喂！你们两个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哪有不对劲。”
毛利兰挑眉：“哦？是吗？让我看看这个房子……哦～园子，是‘神结宅’诶～”
铃木园子也配合地惊呼：“是吗？！哦～小兰，原来工藤大侦探是在看神结小姐的新家啊～”
“是啊是啊～毕竟不是邻居之后就远了好多呢～”
“不能在一起了，也只好在上学途中偷偷看两眼～”
工藤新一抽了抽嘴角，半月眼看着两人，“我说你们别太离谱……”
两人这才哈哈笑出声。
园子颇为大气地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好了啦，我和小兰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是神结小姐那种级别的美人，感觉还没见过比她还漂亮的人，就算是你沦陷也正常啦。”
小兰也潇洒地拍了拍他的另一个肩膀：“是啊新一，不用刻意隐瞒心情的，何况你还是能帮神结小姐解决委托的人呢，我和园子都懂的。”
工藤新一：“……”
他啧了啧，轻拍开肩膀的手：“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在想今早的委托而已。”
“诶？委托？！”
“你不是喜欢神结小姐吗？！”
工藤新一懒洋洋把包往背后一扔，揣着兜就向前走：“上次你们就是这样说我喜欢平宫的啊喂，能不能有点……等等，怎么又忽然这么看着我？”
小兰瞪大眼睛：“新一，这还是你第一次……”
园子张大嘴巴：“主动自然地提起，平宫……”
“……”
工藤新一一愣，却见小兰和园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松了口气，转过来以一副安心和欣慰的笑意看着他。
“太好了……”
“这下终于不用担心你了啊，大侦探！”
上一个话题被轻轻揭过去，小兰和园子笑着聊起别的事，工藤新一眨眨眼，垂眸，他轻笑了一下，眼中有暖意，但也还是带着淡淡的哀愁。
他快步跟上小兰和园子，但中间还是再次转头朝神结宅看了一眼。
刚才在落地窗前高傲优雅地喝着咖啡的大小姐已经不见了身影，他收回视线，扪心自问——
他刚才真的不是在想神结咲吗？
怎么可能。
同样的字迹、同样的性格、同样的……眼眸。
世界上到底会有多少种巧合？
工藤新一轻叹一口气。
但无论如何，他也的确没骗小兰和园子，现在他首先需要想的是今早收到的一封匿名委托。
【调查失踪的加藤先生。】-
“广田……就是这里了吧？”
乌丸沙耶拿着对方给的家庭地址对照着找到公寓门牌，确认无误后抬手敲了敲门。
其实她原本该去银行的，但对方不在银行，打电话才知道今天是调休假，所以这才让她上门来取。
听电话里的声音是个温柔知礼的女性，但乌丸沙耶没想到，对方竟然在她敲了一分钟的门时还不开。
“真失礼啊……我能上门取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吧？”
她没耐心的轻啧一声，脸色也臭了点，撇着嘴最后按下一次门铃，还是没人。而就在乌丸沙耶不耐烦地打算再打一通电话时，“咔哒”一声，公寓的门被打开。
“抱歉抱歉——非常抱歉，我刚才在烤蛋糕，没有听见您的敲门声……”
门内是个和声音同样温柔的女人，穿着粉色围裙，黑发蓝眸，开门就是灿烂的笑容，是个几乎任何人见到都会同样温柔对待的女人。
但——乌丸沙耶，最讨厌有人让她等。
乌丸沙耶抿了抿唇，稍垂头敛眸，黑色发丝划过脸颊，她语气不咸不淡道：“广田雅美？”
“诶？是……”
“嗯，贝尔摩得让我来取东西。”
“……”
对方似乎还从来没有被这样冷淡甚至带着些恶劣的态度对待过，人愣了愣，却还是好声好气道：“您……要进来坐一下吗？因为东西在门**接可能，嗯，不太安全。”
“……真是麻烦。”
乌丸沙耶长叹一口气，无奈地在女人的指引下脱鞋进屋。
这屋子不大，但布置的非常干净温馨，乌丸沙耶大概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她对这些穷房子没什么兴趣——只觉得这风格和贝尔摩得自带的神秘感截然不同。
这种人竟然也是组织的人？真奇怪。
广田雅美招待着乌丸沙耶在沙发上坐下。
“您坐这里就好。”
“不用总‘您’‘您’的，叫我‘甘露’就行，你的代号呢？”
“我没有代号呢……请用。”
女人温柔大方地说着，很快就先为她端来一块蛋糕和一杯红茶。乌丸沙耶本来是不太愿意多待的，但这蛋糕卖相非常好，看起来比当年乌丸家花高薪聘请的欧洲甜品师做得还不错……
嗯，那就稍微等一下吧，算是对方让自己上门等待的补偿。
“没有代号？”乌丸沙耶边叉下一小块蛋糕边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每个人都有代号。”
“因为我没什么用嘛，也基本不参与组织的事情，全靠我的妹妹……”女人说着，神色有些不好意思，“甘露小姐应该听说过她，是‘雪莉’。”
雪莉。
乌丸沙耶还真听过，就在那张密室的墙上贴着她的简单介绍，没有照片，似乎是组织药物研究方面的主要负责人，非常重要的技术型人才。
原来广田雅美是雪莉的姐姐。
“原来如此……”乌丸沙耶点点头，对这个话题没太有兴趣，但入口的蛋糕却惊艳到了她，“啊，好吃。”
“真的吗？太好了！甘露小姐喜欢的话，我可以把剩下的包起来给您呢，正好我还没开动。”
“诶？”乌丸沙耶这次真的错愕。
这家伙对她怎么……这么好？
如果她是乌丸沙耶那就很合理了，因为没人不想恭维讨好乌丸家的大小姐，但她现在只是神结咲，一个普通的组织成员。
乌丸沙耶没立刻答应，反而眯了眯眼：“你……对我有什么所求？”
“诶？”广田雅美一愣，随即脸有点红，“被甘露小姐看出来了啊……不过请不要误会，是之前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您和那位名侦探的报道，我……虽然有些失礼，但我觉得您是个好人，和组织其他的人……不一样。”
广田雅美话说到这儿，也就不怎么隐瞒了，坐在乌丸沙耶的身边垂了垂刘海。
“就如甘露小姐所见，我是个连代号都没有的人，在组织里无足轻重，如果不是志保，或许我早就死了吧……”她苦笑了一下，“我无法保护我的妹妹，反而是她来保护我。这些年来，我知道她在组织里一个人非常辛苦……我们被控制着很难见面，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帮忙照顾你妹妹？”乌丸沙耶挑了下眉梢，一言即中广田雅美的想法。
“……是，”广田雅美重重点了下头，“虽然我知道见面第一次就这样请求非常失礼，但我几乎是被组织排外的状态，如果不是这次贝尔摩得正好有事，我可能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见到甘露小姐的第二面。”
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态度这么差对方也依旧好声好气，还一上来就又是端茶又是端蛋糕，甚至没聊两句话就讲自己的妹妹“雪莉”。
乌丸沙耶了然，但很可惜，她没什么功夫去对从未见过面的人嘘寒问暖。
而且她不喜欢等别人，更不喜欢别人有目的的靠近自己——即便这是常态了，特别是对于乌丸沙耶。
她放下叉子，稍微抬了抬下巴：“广田小姐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我救工藤新一是因为组织还不让他死。你也看到了，我脾气不好，性格也很差劲，你看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好人。这件事我不会再提，你也就当没说过吧。”
语罢，她也不再吃蛋糕，而是起身一副要走的模样。
“广田小姐，把东西给我吧，我还有其他事，就不留了。”
广田雅美：“……”
女人显然被她一通不近人情的话惊到了，乌丸沙耶敛眸，已经做好了对方恳求或者翻脸的准备。然而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广田雅美竟然只是顿了顿，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朝着她笑起来。
那温柔的、善解人意的笑容。
“抱歉，是我麻烦到甘露小姐了。您请稍等，我去把东西拿给您。”
说完广田雅美便去卧室取东西了，乌丸沙耶一时怔在原地，没想到广田雅美竟然会是这种态度。
这一刻，她竟然有种面对工藤新一的感觉。那种对方不按照自己的设想走，甚至是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奇怪的举动。
是……坚信这种态度会感动她吗？
乌丸沙耶抿了抿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就要令她失望了。
乌丸家继承人的心，可是石头做的。
乌丸沙耶不再为这件事而思考其他，她也不想坐下再吃蛋糕了，于是朝着门廊走去。这时她忽然发现旁边厨房的外壁挂着几张照片，几乎都是两个女孩子的合照，应该是广田雅美和她的妹妹雪莉。
两个女孩子贴在一起，脸上洋溢着简单而幸福的笑容，亲昵地像……沙丁鱼。
「沙丁鱼」，乌丸沙耶从没有机会成为「沙丁鱼」。
不对不对，她怎么能是没有机会呢？是她才不想成为沙丁鱼！那种粗鲁的拥抱、没有分寸的靠近……的沙丁鱼！
乌丸沙耶冷哼一声，正打算收回视线，余光却瞥见这些合照中间还有一张不是两个少女，而是一张全家福。
一男一女和两个女孩，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幸福的沙丁鱼罐头，然而吸引乌丸沙耶却不是这样幸福温暖的家庭，而是左下角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朝着镜头露出的笑容……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甘露小姐？”广田雅美的声音忽然响起。
乌丸沙耶慢慢转过头，还是广田雅美，她拎着打包好的蛋糕和一个纸袋子，笑容干净而温暖。
“甘露小姐，这个是贝尔摩得需要的东西，这是您喜欢的蛋糕。虽然可能扫了您的兴致，但我也并非就是为了恳求您。其实刚才见到您的第一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是对您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女人笑着说，乌丸沙耶却几乎是听不见她说得什么了，她看着广田雅美，她的黑发黑眸，她的笑容，她温柔的声音……
“甘露小姐？甘露小姐？”
乌丸沙耶回过神，眸光一颤，随即被自己敛下。
“广田小姐，”她开口，伸手指着全家福左下角的女孩，“这个是你吗？”
“诶？是的，怎么了吗？”
广田雅美很惊讶她忽然这么问，但她随即一笑，大大方方应了下来。
这样的笑容几乎和百年前的记忆重叠在一起，风雪呼啸吹过，冰冷的祠庙里，薄被轻轻盖在她身上，那个注定会死在寒风中的女孩在那一刻是鲜活的，她朝她露出笑容，只说了一个“嘘”字。
乌丸沙耶触碰的指尖颤了颤，飞快的放下，收回袖子里。
“我知道了，”她忽然开口，一把接过蛋糕和纸袋，眼神飘向别处，“雪莉的事我会帮你，你不要换号码，我会抽空打给你，尽量告诉你她的事情。”
“诶？”广田雅美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她这突然转变的态度，但随即，她便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感谢的笑容，“谢谢！谢谢您！”
看着女人在面前对自己鞠躬，乌丸沙耶喉咙一涩。
“没事……”她轻声道，“对了，你叫‘广田雅美’，是吗？”
“哈哈，事实上这是我在银行工作用的假名字啦。我的真名是‘宫野明美’，我的妹妹是‘宫野志保’。”
宫野明美……吗？
乌丸沙耶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叫——”
她忽然顿住，宫野明美却笑道：“我知道您的，新闻上就有，神结小姐。”
乌丸沙耶敛眸，没应她这句话，也不敢看宫野明美的脸，转身匆匆离开了。但关门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宫野明美，对方依旧是那样的笑容，她朝她招手，然后等她走进电梯后才关上门。
电梯门随之也关上，金属材质的门倒映出乌丸沙耶的脸，她定定看着面前的人，这张陌生的脸上，唯独她的眼睛能让她找回自己。
【不。】
她默默想，眼角酸涩。
【你不知道，但你曾经知道。】
【我叫……乌丸沙耶。】-
宫野明美的蛋糕被乌丸沙耶小心放在了家里的冰箱里。
缓好情绪，乌丸沙耶看着外面的天空呼出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勾起。
而贝尔摩得的简讯也来了。
【From贝尔摩得：（阅后即焚）拿到后送到这个地址[点击查看]，交给一个叫“松本一郎”的人，他是这个地下赌场的老板。如果遇到阻拦，告诉他们‘你是乌鸦’。】
乌丸沙耶很快回复了一句“OK”。
别说，现在她看贝尔摩得连带着整个组织都顺眼多了！
出门前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冰箱，乌丸沙耶这才收回视线，带着纸袋子前去贝尔摩得发的地址。
这纸袋子里的东西是一把手木仓和一个信封。手木仓的型号她认不出来，枝条上贴着【还给你】，证明这应该就是神结咲的配木仓。而信封很薄，乌丸沙耶猜测不是密函就是支票。
但这些都和她无关，她想，她现在只想赶快结束这个任务，然后尽快熟悉组织，一边调查诅咒和组织的关系，一边去关照关照宫野明美的妹妹。
这么想着，乌丸沙耶很快就到了贝尔摩得说得地下赌场，它藏在市中心一条老街尽头的地下，门脸很小，只一个旧门联通着幽深的楼梯间。
她眯了眯眼，伸手朝自己的后腰摸去，确定摸到手木仓后才轻轻松了口气，踏进这个旧门，一阶一阶下着台阶。
这一路让她想起当年学木仓的日子。
其实那段时光几乎是她偷来的，全家人都在为即将出生的乌丸莲耶忙着，特别是父母，他们期待乌丸莲耶的诞生，他们认为这才是“他们的孩子”，而乌丸沙耶自始至终都是为了继承乌丸家而创造的生命。
乌丸莲耶，是一个在期待和爱中诞生的人。
刚九岁的她并不是不介意这种区别对待，但也就是这段时光，父母几乎不管她，让她有时间跑出门，遇到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猎人。
她在猎人那里学会了如何用木仓，手木仓和**都是。
那段时光——
“喂。”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乌丸沙耶回过神，面前站着个纹着花臂、气势汹汹的壮汉。
他说：“这里不是你们小孩来的地方，快滚。”
乌丸沙耶皱皱眉，用有些嫌恶的语气轻轻道：“真失礼。”
“哈？！你——”
“我就是来给你们老板送个东西，别挡路。”
乌丸沙耶话音落下，用最懒散的声音截断男人最狠厉的咒骂。这位二百斤的花臂男闻言一怔，不自觉往后撤了一小步：“你是乌鸦？！”
“……”
虽然她对乌鸦这种动物并不排斥，毕竟乌丸家的家徽就是乌鸦，但梦的听到别人这么说还真是……粗俗。
乌丸沙耶舒了口气：“知道就快让开吧，我还要赶快回家吃蛋糕。”
“……”
男人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但最后还是扯了扯嘴角，态度一改地给乌丸沙耶腾出入口，还嘱咐了另一个人带她进去。
那是个半透明的门帘，但乌丸沙耶进去后却眼前一花，随即展露在她面前的是一个——
巨大的、富丽堂皇的赌场。
“这帮人……”连乌丸沙耶都有一瞬的愕然。
赌场，是最赚钱也最肮脏的地下产业之一，因为它不仅仅是一个平台，还是一个中转站，连接无数财阀和组织，利用关系交易一切能够标价的东西。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处偌大的地方，却隐藏在最繁华热闹的市中心地下。
“真是灯下黑啊……”乌丸沙耶轻啧，不打算管这些事，随意踹开脚前一块不知道从哪儿掉落的筹码，然后朝旁边人道，“松本一郎在哪里，我去见他。”
带他的这个人显然也很忌惮“乌鸦”，非常遵从地带着她穿过赌场里各式各样的人群。乌丸沙耶对这些同样没什么兴趣，然而就在她刚经过一张玩黑杰克的扑克桌时，那里“哐当”一声，爆发出激烈的动静。
“你小子出老千——？！”
这是赌场也常见到的情况，乌丸沙耶甚至没有兴趣转头朝那边看一眼，反正闹事的人很快就会被安保带走。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道让她颇为熟悉，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赫然响起。
“喂喂——我才没有出老千啊——！”
这一声没有喝住闹事的人，却让乌丸沙耶的脚步立刻停住。
她震惊地朝作乱处看去，穿着黑色夹克、戴着墨镜和帽子的少年被人揪起领口，墨镜落下，露出一双干净而澄明的漂亮蓝眸。
乌丸沙耶难以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
第044章 轻吻
“加藤先生！”工藤新一拦住男人的手，扬声道，“你冷静啊——”
他话未落音，旁边已经有安保匆匆过来拽开了他和加藤润泽，领口松开得以让他终于呼吸上赌场并不算新鲜的空气。
真是倒霉到家了……最近他怎么最被人拎衣领？
工藤新一拽了拽夹克里藏着的校服领带，松了口气，连忙把帽子和外套整理好。然而这已经晚了，加藤润泽被两名安保压制住，却疯狂的指着他嚷道：“这小子……这小子是个学生！他里面是校服！他赢得不能作数！”
糟糕！
工藤新一心里一紧，面上强装镇定，眼神已经开始观察着周围哪里能逃脱。
反正委托已经完成了，失踪的加藤先生在这个地下赌场日以继夜地赌了三天，他现在出去报警，那个匿名的委托人一定也会听到消息……
他边如此想着边开口道：“加藤先生，先是污蔑我出老千，又污蔑我是学生，归根结底不还是不甘心自己输的钱？算了吧，加藤先生，牌桌上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就算把我赶出去，你也赢不过别人啊。”
“你——！”
加藤润泽目眦欲裂，要不是被安保拦着，几乎要扑上来。
“行了，和你这样的人玩也真没意思……”工藤新一理了理衣服，不动声色的朝着门口走去，“您好，麻烦帮我兑换我的筹码吧，我先在门口等——”
“等等，”安保忽然开口，语气礼貌但不容拒绝，“不好意思佐佐木先生，按照规定，我们还需再查证一遍您的身份，才能兑换筹码。”
“哈？！在门口不是查验过吗？”
“不好意思佐佐木先生，但这是规定。”
“……”
一口一个“不好意思佐佐木先生”，但语气却毫不松快。
工藤新一心底一沉，一种不妙的感觉袭上身来，他大脑飞速转动着。
不远处就是门口，现在立刻逃跑的话就算对方拿木仓也可以借用牌桌抵挡，到时候场面混乱也有助于他跑出去，而且他事先勘察过了，这赌场在洗手间的位置其实有一个暗门……
而安保已经说着“不好意思佐佐木先生”朝他走来了，工藤新一脚底发力，几乎是做好了要逃的准备，然而就是这时——
“夏实。”
一个娇柔而盛气凌人的声音兀地从角落响起，这声音自带气势，随即小牛皮鞋的跟“嗒嗒”响起，一张熟悉的面孔从人群中走出，径直朝他走来。
是……神结咲？！
他瞪大眼睛：“神——”
“夏实，”少女却打断了他的话，亲昵地挽上他的胳膊，那双眼眸明晃晃在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闪过一丝控诉，但随即下一秒，顶光打在黑曜石般的眼眸上，细碎漂亮，笑意盈盈，“我不是让你在咖啡厅等我？你怎么先来这儿了？”
这一笑差点让他恍惚，但紧绷的神经将他的神思从少女的眼睛里扯回。
“佐佐木夏实”是他混进来的假名，但神结咲怎么会知道？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工藤新一正想着，随即腰间传来熟悉的掐痛感，他连忙回过神。
假扮情侣什么的……他可太熟了啊。
他露出从容的笑，手虚虚扶住少女的腰：“我这不是想着在哪里等都是等，不如现在这儿玩两把。”
少女眼中短暂的划过“算你识相”的满意，轻哼一声，脸上却依旧笑意满满：“行吧，就算是你一刻也不想和我分开。那个……你。”
她好像是随便看了一圈，然后纡尊降贵地用下巴朝那位本该来查验身份的安保抬了抬，娇声开口道：
“他是我的人，你不要用你的手碰他。”-
乌丸沙耶触碰的温度还是那么熟悉。
她半靠在工藤新一怀里，旁边的安保顿了顿，似乎也被她的气势压住，颔首稍微退了两步，朝着跟在她身后的人看去。
而旁边的人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哪里来的大小姐……”
“没见过啊……口气倒是不小。”
……
乌丸沙耶稍稍敛眸，也不在意那些人，而是朝着原本带着她的人看去，轻轻笑了笑。
“不好意思，一个小插曲，现在我们继续吧。”
不等那人回复，她又忽然“哦”了一声，将视线切向旁边被拦着的加藤润泽，语气冷了点：“这个人，你们也处理一下，竟然差点打伤我的夏实。连算牌都不知道的蠢东西活该输钱，没钱就不要来玩。”
“……”工藤新一欲言又止，连加藤润泽自己都一愣——他经商多年，在圈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任务，还没听过人敢这样恶劣的骂他！
但偏偏对方不可一世的态度让他不敢回嘴。
这语气，这姿态，这气势，万一真是惹上了什么高门贵族怎么办？
乌丸沙耶不知道加藤润泽的心理活动，也没必要去想那些，她嫌弃地收回视线，面对带自己进来的人，她勉强礼貌些的扯了个笑，给对方一个面子。
“行了吗？”
“……当、当然。”
那人俯首的更低了，顺便朝旁边一脸懵的安保使了个眼色，原本打算查验工藤新一身份的安保连忙后退，又带着加藤润泽匆匆离开。
看啊，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权势永远是人的底气和王牌。
乌丸沙耶挽着工藤新一离开牌桌，一路两人默契地没有说任何话，只抽空给对方使了两个眼神。
工藤新一：你怎么在这儿？！
乌丸沙耶：你管我？你又怎么在这儿？！
工藤新一：一会儿怎么办？
乌丸沙耶：交给我，你别乱说话，麻烦死了！
工藤新一：其实没有你刚才我也能逃掉……
乌丸沙耶：还说？！
“……”工藤新一摸了摸鼻尖，理亏地收回视线。
乌丸沙耶轻哼一声，胜利地收回视线。
领路的人七拐八绕，把他们带到了赌场后厅里一处高档办公室门前。地上铺着地毯，吸收了乌丸沙耶鞋跟的声音，整条长廊华丽而安静。
乌丸沙耶垂了垂眸，懒散开口：“你们老板在里面？”
“是的，这里就是松本先生的办公室。”
乌丸沙耶点点头，转身看向工藤新一，少年那张干净的脸与这里华贵但污秽的氛围格格不入，特别是那双眼眸，看的乌丸沙耶心头一颤。
“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出来，你不准乱跑，我要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你。”她任性地说。
工藤新一也笑起来：“知道了，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两人宛如蜜里调油的小情侣，乌丸沙耶轻轻瞥了一眼旁边人的目光，又敛回视线，然后轻轻踮脚——
唇片轻轻触碰了少年的脸颊，一触即离，像蜻蜓点水。
然而就是这么一瞬，她看见少年帽子下极速蹿红的耳廓，甚至听见了少年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真是纯情。
一个轻的几乎是没有感觉的脸颊吻落下，旁边那个人眼神中果然少了许多警惕和探究，乌丸沙耶这才松了一口气，打算转身进到办公室。
然而下一秒，她手腕却被拉住，乌丸沙耶有些错愕地看向工藤新一，却见他抿唇，湛蓝色的眼眸看着她的目光复杂晦涩，轻轻靠近她——
乌丸沙耶一顿，同样一个非常轻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睫上。
一触即离，无声的化开。
她长睫一颤。
这一刻，她不知道她听到的，是谁的心跳。
“我等你。”他说。
乌丸沙耶-
办公室内，乌丸沙耶从包里掏出那封没有开的信。而她对面是个眼上带刀疤的男人，男人身边还站着两个保镖似的人。
她瞥了他们一眼就收回视线，将手里的信单手递过去。
“就是这封信，”她说，“既然东西送到了，那么我也就不多叨扰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但乌丸沙耶总觉得松本一郎神情有些阴沉，门外还是工藤新一，他们又在人家的底盘上，她不想在这里多逗留。
然而松本一郎没吭声，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上前接过信封，拆开，递给松本一郎。正如乌丸沙耶猜测的那样，信封里是一封密函。
……没有立刻让她走。
这阵沉默让乌丸沙耶心里更是没了底。
她手悄悄朝腰际挪了挪，心正打鼓，就听松本一郎忽然爆发出一声暴喝！
“骗子！你们这群骗子！！给我抓住她——！！！”
松本一郎一声令下，身边两个人顿时向乌丸沙耶扑来！
糟糕！
贝尔摩得你个——！
乌丸沙耶心里骂不出来，但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一圈，勉强逃过这两个人。她手已经绕到腰后，她不会别的，只有手木仓是能用来保命。然而就是这时，“嘭”一声，办公室的门忽然被踹开！
“神结小姐！”
是工藤新一！
乌丸沙耶眼前一亮，狼狈而幸运地朝门口逃去，被工藤新一一把拽着就往外面跑！
场面顿时变成了逃亡现场！
他们来时就拐来拐去，走得乱七八糟，但现在她和工藤新一跑得完全是来时的路。身后两个人跑得比他们要快，就在几乎追上时，乌丸沙耶咬了咬牙，从腰际掏出木仓，利落两木仓响起，两个人的膝盖均中木仓，哀嚎地跪在地上。
“你——”工藤新一震惊地看着她。
她？
她也不想开木仓的，更不想在工藤新一面前开木仓！可谁让什么事都凑到一起去了！
乌丸沙耶收木仓扬声：“这时候还管我？快跑啊！”
说着前面一个男人便扑来，被工藤新一反脚就是一踹，护住乌丸沙耶的同时将那人一脚踹翻。
“往这边走！”他拽着她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赌场里已经混乱不堪，人们惊叫着，身后也同样响起木仓声，她被工藤新一带的一个滑铲滑到一处空置的牌桌后，三木仓随即响起，空袭之际他们连忙继续朝洗手间的方向跑去！
少年牵着她的手在混沌的空气中飞快跑着：“这里有一个暗门，我来之前调查过——该死！上锁了！”
“让开！”乌丸沙耶一把推开工藤新一，“砰”一木仓下去，铁锁崩开。
“你真是——”工藤新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第一时间拉着她朝光亮处跑去。
直到两个人跑出暗门，跑到地上的那一刻，天光大亮，清新的空气那么甜美，周遭熙攘的人群和繁华的街景与地下赌场的环境截然不同。
他们……逃出来了。
乌丸沙耶跑得岔气，侧腹痛得厉害，她呲着牙捂住下腹，被少年紧张慌乱的抱起。
“喂喂神结小姐！神结小姐？！你中——”
“岔气……是岔气啦。”
“……啊，”工藤新一一愣，有些尴尬地重新将她放下，“哦。”
身后的人再没有追来，两人找了个咖啡厅缓了好一会儿，直到乌丸沙耶终于好了些，能够露出平日里那副不耐烦又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工藤新一也才松了口气。
他无奈又无语地开口：“神结小姐，你真的是要吓死我……”
乌丸沙耶轻嘁一声：“得了吧，如果不是我，你今天就等着被赌场的人带去收拾吧。真是……所以你不好好上课，到底去这种地方干嘛啊？”
“委托啊委托，我是正经委托……倒是神结小姐你又是去干什么啊！”
乌丸沙耶一噎，随即更理直气壮：“我也是委托啊，帮人办事罢了！啰嗦！”
“……”工藤新一掩面，“算了，早就知道神结小姐根本不是什么柔弱的大小姐……所以——”
少年又抬头，这次神情严肃了很多，眼眸带着询问，也带着担忧。
“神结小姐，你为什么会有木仓？”
第045章 灵魂
好问题。
问得好。
“拒绝回答。”乌丸沙耶说。
她放下发送完简讯的手机，言语一如既往地任性。
工藤新一没想到她竟然能任性到这种程度，人一愣，语气像是在教育小孩子：“神结小姐……？喂喂，这种时候就不要和我开玩笑了啊！这里是日本，不是美国，你手里拿的那是——”
他一顿，没说话，乌丸沙耶把木仓在腰间又收了收，确保不会被过路的人看见。
她敛眸，语气淡淡的：“我知道，而且很显然我也会用，所以你不要管这些事。”
“……”工藤新一抿唇，定定看着她半晌，然后开口，“神结小姐，你接了什么委托？在为谁做事？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和苦衷，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不要报酬。”
少年说得诚恳而决绝，但偏偏是他这份真心，无法帮她。
这世界上谁都有可能伤害她，唯独工藤新一不会。
他更不会想杀她。
“没准我就是个坏人呢？”乌丸沙耶换了个方式，噙着似笑非笑的傲慢道，“我找工藤君帮我抓住想杀我的人只是因为我想要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可世界上就只有好人想要活下去吗？”
她想说，他们之间只是交易，不要对她有其他期望，但工藤新一却再一次的、始终的出乎她的意料。
“当然不是，”少年斩钉截铁，“就因为神结小姐那么想要活下去却也选择牺牲自己救我，所以神结小姐才是好人。”
“……”
哦，她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滴滴。
手机忽然响了，是贝尔摩得的回复。
五分钟前：
【To贝尔摩得：你给我的什么烂任务？想杀了我吗？赌场的人拿到东西一句话都不说就想反杀我，我差点死在赌场！交易失败，警察肯定会马上来，我开了三木仓，帮我清理掉痕迹。】
刚刚：
【From贝尔摩得：竟然会这样？有点奇怪了……按道理来说那家伙应该再被我们骗两轮才会发现不对劲才对……算了，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后续你不用再管了，我会找人处理好。】
看到贝尔摩得这句话，乌丸沙耶就放心了。
“你不报警？”她又看向工藤新一。
少年怔了怔，似乎没想到这个话题会是她先开口。
“……当然要报，”他正色，“你先说清楚你的木仓从哪儿来，我再报警。”
乌丸沙耶撑着脑袋有点不耐烦地叨叨：“好啰嗦哦，大侦探，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了，我有我要完成的事。报警随你，不会查到我的。但你要保密，不然我杀了你哦。”
“哦，”少年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反而双手举起，做投降姿势，“那神结小姐来杀了我吧。”
一副模样，坦坦荡荡，好像真就自信地朝她说：如果是你，随便吧，杀了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能下得去手。
“……”
这小子软硬不吃。
乌丸沙耶一时气结，工藤新一永远这样，他永远和常人不一样。
别人都是趋利避害，看到钱就扑上来，看到危险就跑远去，看到她的坏脾气就离远些，看见她的地位了再回来，而他，工藤新一，却永远相反。
不知道再说什么，乌丸沙耶长呼一口气：“随便吧。”
她起身就要走，却在经过少年时被一把拽住手腕。少年站起身拦住她，他的手很大，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松松，熟悉的温度和皮肤相触，她无奈，懒懒转回眸。
“又做什么？”
少年蓝色的眼眸包含了很多复杂的感情，乌丸沙耶看不清楚，她索性错过眼神，不再看他的眼睛。
他说：“……你究竟是谁？”
乌丸沙耶指尖一颤，目光重新撞上他。
这家伙怎么……忽然这么问？
“什么我是谁？”她张口，硬生生将手从少年的掌中抽出，“我是神结咲，剩下的你不要再探究。”
“什么叫——”
“工藤新一，”乌丸沙耶打断了他，她抿唇，将刚才呼啸而起的惊异压下，眼眸中是平静的暴风，带起轻轻笑意，每一凛风都是刃，“我刚才可以不救你。你被他们拉下去，或者是被揍一顿，或者是被卸掉胳膊，或者是被卖掉，本来都和我无关。我的委托失败了，我也不会死，我有我出来的方法。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救了你。”
“所以，”她道，“别因为我难得的好心……探究我太多的事情，给你和我都添麻烦。”
“我不是每天都好心情的。”
说完，乌丸沙耶从包里抽出一张钞票按进工藤新一的手里，扔下一句“咖啡钱”，转身便推门离开了咖啡厅。
工藤新一怔愣看着手里的钱，又抬头看向少女的背影，她似乎在打电话，很快就挂断了。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消失在视野里，五分钟后，街头响起警车的警铃声，呼啸着飞快开过咖啡厅，停在了地下赌场那毫不起眼的小门前。
是她报的警。
工藤新一第一时间就能猜到。
那种晦涩的心情一点点溢出，工藤新一手里还攥着那张钞票，忽然就听见身边传来几个声音。
“诶——这个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送钱啊……”
“明明都是生死相交了，还是会分手吗？爱情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大哥哥看起来好可怜……”
工藤新一转过头去，没看见人，再低头，才发现三个小萝卜头。
这三个上次替冲矢昴送玫瑰的小孩站在他旁边，看样子似乎没听到他和神结咲的对话，只是凭两人的反应猜测他们……分手了。
工藤新一：“……”
为首那个戴着粉色发夹的女孩怜悯又崇拜地看着他：“大哥哥，没事的，妈妈说被女孩子甩不算丢人的事，反正世界上有很多男孩子都被女孩子甩。”
脸上带着点雀斑的男孩“啊？！”一下有些惊恐地看着女孩。
胖胖的男孩嘿嘿一笑：“如果我以后的女朋友给我买鳗鱼饭，那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对不要和她分手！”
工藤新一：“…………”
那阵莫名的心涩就这样被三个小孩的童真击退了，工藤新一抽抽嘴角：“我不是被甩了……”
“好啦好啦大哥哥，我们懂得。”
“……”
现在的小孩怎么都是这样吗？
他叹息掩面。
“所以为什么又在这里遇上你们三个小鬼？”
“哦，你说这个啊，”胖胖的男孩开心地指着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姐姐说可以请我们吃甜品诶！”
“？”
工藤新一一怔，顺着男孩的手势看去，入目便是明艳的红色和超出常人的美貌-
小泉红子在店里。
这个坐在角落的少女几乎吸引了店里全部的异性目光，但不知为何，刚才他和神结咲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她，直到她现在真正朝他走过来。
“小泉小姐？”他抿唇，眼中升起一丝愕然，“你怎么会在这儿？”
少女闻言掩嘴笑出声，随手扒拉开那三个小鬼，赶着他们回去吃甜点，这坐在了刚才神结咲坐的位置上。
“吼吼吼～名侦探以为魔女就不逛街吗？放心吧～我这次可不是专门为你们而来。是魔法告诉我今天应该来这里……现在看来果然没错呢～名侦探。”
“……所以说，小泉红子上次其实是为了我和神结小姐才专门去东大的吗？”
“……”
小泉红子笑脸一僵，下一秒就小声嘀咕着。
“这张脸的人都那么讨厌吗？”
“……诶？”
“咳咳，没什么，”小泉红子又端起架子，摆了摆手，“既然我们有缘在这里碰见，那么工藤君有什么想问本魔女的吗，或许可以得到答案哦～”
她说完还没等工藤新一回答，就又忽然道：“啊，对了，我想起来工藤君和那位小姐一样不相信魔法，那看来还是算了——”
“等等！”工藤新一连忙开口，但话说出口，他自己都一怔，仿佛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做。
可话说都说了，他顿了顿，还是道：“……我的确有一件事想请教小泉小姐。”
小泉红子红色的眼眸眼波一转，又呵呵笑出声。
“你问吧。”
Uni独家
“……我想请问，人是否有‘灵魂’这一说？”
工藤新一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他是一个侦探，但现在却拦下一个魔女，向她询问灵魂。
然而就算如此，他的心跳却如敲鼓。
只见小泉红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侦探如果这样问，难道不就是因为已经找到证据了吗？”
“！”
他眸光一颤，指尖不自觉蜷缩。
然后他听见自己又问——
“那小泉小姐上次说得‘诅咒’，又是什么？”-
另一边的乌丸沙耶不知道这些事，她正不耐烦地看着贝尔摩得发来着简讯。
两分钟前：
【From贝尔摩得：（阅后即焚）我的人在删监控时看到你在赌场救下了工藤新一，甚至一直带着他。你这样会让他知道我们的存在，甘露。】
乌丸沙耶：“……”
她知道自己理亏，但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能被贝尔摩得查到。
但当时自己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工藤新一真被赌场的安保带下去揍一顿砍了胳膊卖去海外吧？
工藤新一，工藤新一。
前脚和这个笨蛋吵完架，后脚简讯上又是他。
到哪儿都是工藤新一。
她啧了声，手指在手机上不太熟悉地敲着。
【To贝尔摩德：（阅后即焚）你还我个人情，别把这件事通报上去。我保证没让他发现关于组织的任何事情，以后也不会。有意外我会承担后果。】
【From贝尔摩德：（阅后即焚）……OK，下不为例。另外，你把松本一郎杀了？】
乌丸沙耶看到“OK”时小小松了口气，眉眼刚松快下来，紧接着后半句话又让她眉梢挑了挑。
松本一郎死了？
明明十几分钟以前这家伙身边的两个保镖还追着她和工藤新一跑……那个赌场内厅和私人办公室看起来安保都很充足——
那这家伙是怎么死的？
第046章 失去的记忆
【今日，警方获悉市中心某地下藏有豪华赌场，经调查情况属实，警方已控制住赌场局面，而赌场老板松本一郎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
工藤新一看着电视一愣，还没等他说什么，在旁边摆弄新围巾的工藤有希子倒忽然看向他。
“市中心？小新，你今天不是还去了市中心？”
“啊……”工藤新一点点头，“我接了个匿名委托，要调查的人正好就在这个赌场里。”
“哈——？！”
“啊啊，小点声啊老妈，这个就是我……报的警啦。”
工藤有希子眨眨眼，一脸唏嘘地看向工藤优作：“亲爱的，咱们的儿子好像完全再用不到我们了诶，真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工藤新一抽抽嘴角：“……老妈，你不要阴阳怪气啊，我没事的，很安全地逃出来了。”
“呵呵，”工藤有希子也不装了，半月眼冷笑着，“是啊，要是有事，现在我和你爸爸都已经要去捞人了。”
“……”
他如何都说不过老妈。
工藤优作倒是把目光从书上挪起来：“所以你今天回来总魂不守舍，就是在想这件事？”
工藤新一一愣：“……啊，那倒也没有……就是一点小事。”
“看吧看吧！现在有秘密了也不告诉爸爸妈妈了！优作，果然我们还是该回美国吧～！”
“……”
他老妈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不像小孩子啊……工藤新一同情地看了眼工藤优作，却发现自家老爸早就习以为常，甚至乐在其中。
怪不得能结婚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老妈，”他又开口，“我还真有一件事要问你。就是……那个，我小时候有没有忘掉什么事情？”
“小时候？”
“忘掉？”
夫妇俩前后开口，关注度一下子被引过来，还让工藤新一有种少有被如此对待的感觉。
他眨眨眼：“啊……对。”
工藤有希子也眨眨眼：“小新，你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最近我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但又想不起来，”他抓了抓后脑勺的脑袋，鲜少露出这样懵懂的表情，“比如我小时候见过谁，但是后来我忘记了？”
“……没有诶，优作，你知道吗？”
“新一小时候好像很少和我们分享交友的事情吧？”
“是啊是啊。”
夫妻俩对视着一唱一和，几乎打消了工藤新一的念头。他皱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没法，从老爸老妈这里找不到答案，那就只能再从别的地方下手思考了。
他耸耸肩：“好吧，那我先上去洗澡了。”
“去吧去吧。”
“一会儿别忘了下来喝牛奶。”
“知道了——”他拖拉着声音离开了客厅。
他边走边回忆着白天小泉红子说的话。
【诅咒？那可不行啊吼吼吼～赤魔法的指引告诉我，现在还不是将这件告诉你的时候。上次不是，这次不是……谁知道下次呢？下次再试试吧。】
【不过给你一点小提示，伟大的魔女大人还是能做到的。】
【去寻找失去的东西吧，名侦探。】
【那既是起点，也是终点。】
“真是见鬼了……”
他嘟囔着，伸手摸向兜，想拿手机看看那个匿名的委托人再有没有回复——自从委托后对方就消失了——一摸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手机落在了沙发上。
又要回去取。
工藤新一啧了一声，转身朝厅里走去。然而刚下楼梯到拐角处，却听见客厅里的谈话。
“……或许告诉他也没关系？”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感觉小新也已经长大了。”
“但我在想，他为什么忽然问这种问题？”
“唔，会不会是这次火灾让他觉得熟悉？”
……
工藤新一脚步顿住，神色一怔。
告诉他什么？
火灾又为什么熟悉？
他恍然想起在病房的梦，梦里他静静看着面前的大火，无声流泪，醒来眼角湿润，像是失去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女人再次发出有些惊愕的声音。
“新一？”-
陌生的记忆被人讲述出来时，比起拥有它，工藤新一觉得更像是听了一个熟悉的故事。
“……所以，小新你有印象吗？”
讲完故事的有希子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他。
工藤新一眨眨眼，看向工藤优作：“那个，老爸，你也记得这回事吗？”
工藤优作思索片刻道：“我的话……那个小女孩我是没见过的。但火灾案我和你妈妈都记得，那其实是你破得第一个案子，七岁，在美国。”
啊，怪不得老妈之前还说自己第一次破案是七岁，被自己反驳是八岁在日本的海滩杀人案件后才说自己记错了。
实际她根本就没记错，而是自己忘了。
可现在就算老妈再告诉他……
“没有，”他摇摇头，抓了抓头发，躺靠在沙发背上，“完全没有印象啊。”
什么女孩子，什么朋友，什么大火，什么破案，说了也根本不记得啊！
工藤优作：“……”
工藤有希子：“……”
客厅安静两分，工藤有希子叉腰开口：“那医生还说什么怕影响……完全就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嘛！”
工藤新一被她吓一跳：“喂喂老妈，干嘛忽然这么激动啊。”
“因为我很好奇小新到底怎么和那个女孩子交朋友的嘛！当时还偷偷摸摸瞒着你和你爸，怎么想都不对劲吧。”
“……”
倒也真是。
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瞒着老爸和老妈啊？
工藤夫妇几乎是世界上最合格的父母，工藤新一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事情会想着刻意隐瞒，但偏偏这件事，老妈说他偷偷摸摸交朋友，要不是老妈亲口说，他肯定不信。
工藤优作在旁边扶了扶眼镜：“不过新一，你今天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啊？这个嘛……没什么，就是最近总做梦，会梦见大火，所以就联想到了。”工藤新一搬出刚才自己父亲的猜测。
这很合理，没人会想象到其实是有个魔女过来和你说：魔法啊，它指引我帮助你寻找失去的东西。
……虽然事实正是如此，真相总是荒谬。
工藤新一怔怔看着面前的红茶杯，白色的蒸汽丝丝缕缕向上飘，像无数个他找到的证据——字迹、性格、记忆、灵魂和……眼眸。
但在往上，蒸汽消失在空气里，一如他不知道这些究竟能构成什么。
包括“诅咒”-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彼时乌丸沙耶刚美美泡了个澡，在厨房切着宫野明美做的蛋糕，房间里还响着音乐，差点就把门铃声掩盖过去。
有人？
乌丸沙耶有些意外，切蛋糕的手一顿，第一反应就是工藤新一。
然后她思索了一番，没有外卖，没有快递，没有其他认识的人，那应该就还是……工藤新一。
“这家伙不会下午的事情到现在还在想吧……真是服了，”乌丸沙耶啧了声，放下切蛋糕的刀，自言自语地朝门口走去，“也算你有口福……”
咔哒。
门被打开，熟悉的脸并没有看见，反而是充满喜悦与热情的成人男声从天而落。
“Buonasera（晚上好）～Kahlua（甘露）。”
乌丸沙耶：“……”
面前没有工藤新一那张讨她喜欢的脸，相反，这是一张既有欧洲风格又带些南美风情的男人长相，高鼻梁、厚嘴唇，茶色的脏辫扎在脑后，左耳还戴着两个闪亮的耳钉。
搭配上黑色的西装墨镜以及高大修长的身材，男人在夜色下显得颇为骚包。
联想到贝尔摩得的话，乌丸沙耶很快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她语气顷刻间淡了下来：“Pinga（宾加）。”
那个点名道姓要让她来当他助手的欧洲组织成员。
男人咧嘴一笑，和乌丸沙耶说话得稍稍低头：“Tombola（说对了）～看来贝尔摩德告诉过你我会来找你？”
“……是的，但看来她没有告诉你意大利语和英语日语混起来说会显得你很蠢。”
“……”
男人神色一僵，嘴角又勾起一些：“日本人都这么没礼貌吗？”
乌丸沙耶轻哼一声，只觉得兴致全消——虽然她也没细想刚才忽然兴起的是什么兴致——也懒得和男人争这种没用的话。
“所以你来有什么事？”
“嗯？日本分部的人没告诉你吗？我到了日本，刚下飞机，你要给我做帮手。”
“所以呢？”
“所以你该请我进去，然后我再告诉你。”
男人说着就打算往里进，乌丸沙耶抬脚一卡，轻易将对方拦在了门外。
“不好意思，我家不进外人，”她懒懒道，也不怕得罪对方，“有事就说，没事就走。”
“……”
夜色下，男人摘下墨镜看着她，慢慢发出哧哧的笑声。
这男人有点神经，乌丸沙耶想。
而男人也道：“好吧好吧，原来你是这么个脾气，真不巧，我很讨厌你这种人。”
“是吗？那把我换掉好了，波本不比我当助手当的好？”乌丸沙耶歪了歪头，恍然明白过来，“扑哧”一声笑，“哦，我明白了，所以你的地位还不足以指使波本，只够退而求其次选择我？”
“……”
男人这次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了，他摘下墨镜，脸色和眼神都阴翳。
“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乌丸沙耶歪了歪头：“如果你想杀了我，我倒不介意你试试。”
比起琴酒，这家伙看起来更容易被激怒，像个没有头脑的草履虫。
乌丸沙耶丝毫不惧。
但宾加却最终只嗤笑一声，摆摆手：“OK，OK，你赢了，如果你是个哑巴，我想我们会合作的更愉快——但你确定让我在门口和你说任务？”
“……”
乌丸沙耶不耐烦地舒了口气，摆摆手，转身走进屋内。
“自己关门，记得换鞋。”
她任由宾加自己朝外厅走去，自己则先去厨房将蛋糕重新放回冰箱，又倒了一杯白水端出去，放到了宾加面前，自己则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
乌丸沙耶说这话还真有些别扭，她一生中可没说过几次“我帮你”这个话。
宾加大概也是不想再和她争执，开门见山地掏出一份报纸：“我这次来日本的任务就是保护他，你和我一起，我在明，你在暗。”
乌丸沙耶拿过报纸，上面赫然是森谷帝二的照片，旁边配的新闻标题是《天才建筑师森谷帝二将与日本最大财团乌丸集团合作》。
乌丸。
这个姓氏出现在乌丸沙耶面前，她鸦睫一颤，眼中染上一丝意外。
“保护森谷帝二？”
“不然还有别人？上面花了大价钱让他为我们在东京设计建造一座地下基地。至于集团大楼，那都只是幌子，我们要做的就是保证建造期间这家伙的安全。”
竟然是这样。
乌丸沙耶心底愕然，没想到森谷帝二真正合作的并非乌丸，而是组织？！
可能让乌丸作幌子……组织和乌丸家又有什么关系？
“保护安全……”乌丸沙耶琢磨了两遍，轻笑，“是看着他，别让他半路反水吧？说得还真好听。”
“都是一个道理，不是吗？”
“那需要我做什么？”
“三天后有个茶会，那时候会有很多上流名人，你以他的学生的名义去，我会成为他的保镖——他只知道我来自组织，不知道你，所以你要做的就是看看他有没有小动作。”
乌丸沙耶有些意外：“就这么简单？”
宾加闻言眯了眯眼，无人注意的暗处，他眼中划过期待的疯狂笑意。
“对……就这么简单。”
第047章 到访
三天后，周六，早八点。
黑色奔驰穿梭在树林的小路上，车内少女身穿一套C家的粉色小香风套装，矜贵而慵懒地靠在车座上，望着窗外匆匆划过的林景沉默不语。
前座司机从后视镜上瞥了她一眼，本来想搭话，但一想到刚开始搭话时少女爱答不理的样子，他又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他是少女今天新聘来的司机，之前应聘时对方的要求就是会开车，短期代驾，他以为就是随便代驾两天，谁知道老板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还一上来就让他开……崭新的大奔。
再看对方气质，怎么都像是豪门大小姐。
可豪门大小姐没有自己配的司机吗？
难道是离家出走的富家小姐？
奇奇怪怪。
而坐在后座的乌丸沙耶才不管前面司机在想什么，她此刻正盘算着钱。
在此之前，她还不知道“盘算钱”是个什么感觉，因为她要么有花不完的钱，要么没那个命花钱。直到昨天，她嫌总喊车太麻烦，从4s店直接提走一辆现车，又给工藤新一的卡打了两百万，这才忽觉银行卡上的数字有点少了。
神结咲的卡上现钱不多，资产大多是房产或者基金投资，现在她得琢磨着如果不能及时让琴酒杀了她，她是卖大阪的房产还是卖北海道的房产。
正盘算着，前面司机的声音忽然响起。
“小姐，到了。”
乌丸沙耶恍然回过神，果然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外站着侍者随时准备为她开车门。
她颇为自然地点点头：“行，那你去停车吧。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果然是离家出走的大小姐吧？
司机心想，面上应下。
侍者这才帮她打开车门，下车、递交邀请函、被邀进花园，一系列流程丝滑规矩，倒是让乌丸沙耶找到点当年的感觉。
这时乌丸沙耶才有闲心来打量森谷帝二的别墅。然而没注意时不觉得，仔细一看才发现——
这简直是一栋华丽、艺术、宛如中世纪英国城堡般的别墅。
特别是它简直将“对称美学”应用到了极致，以中轴线的花园喷泉为分割点，左右所有的东西都一模一样，就连园艺修剪都完美对称。
真是——
“厉害……竟然这么对称。”
另一道声音说出了乌丸沙耶的心声。
是啊，这家伙是对称狂魔吧……等等。
等等等等，刚才那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虽然她最近的确偶尔会幻听工藤新一的声音没错，但这次怎么都像是……真的？
乌丸沙耶一怔，“唰”地转过身，被精致卷成波浪的黑色发丝在空中划过弧线，随即入目一张熟悉而俊俏的脸。
少年穿着一身蓝黑色的西装，手揣着兜挺拔站在她身后，有种艺术而懒散的感觉，就像电视里走出来的翩翩贵公子。
“……”乌丸沙耶少有的错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诶？神结小姐是说我吗？”工藤新一呲牙笑着，又阳光又欠扁，“我也正好奇啊，鼎鼎有名的建筑大师为什么会给我发邀请函？”
乌丸沙耶：“……”
不是，她替贝尔摩得送东西有他，她和宾加一起“看护”森谷帝二有他，这家伙有组织雷达吧，哪里有组织的任务哪里就有他？！
还说什么让他离组织远点，不要让他发现组织的事——乌丸沙耶简直又气又笑，看着工藤新一说不出话，只嘴角讽笑，笑组织和工藤新一的孽缘，笑她把工藤新一从火坑边拽出来，他也会自己再回来。
面前忽然凑近少年的脸，他稍微俯些身：“神结小姐这是什么表情？”
“……在想如果我再给你打一百万，你会不会离开这儿的表情。”
“诶？”少年有些意外，不知道是不是乌丸沙耶的错觉，少年的眼眸暗淡了一瞬，但随即笑容依旧明亮，“神结小姐真是用完就扔啊，这么不想见到我吗？给我打钱也是想换掉人情，再不要联系？”
……？
哦，还能这样理解啊。
也对，这家伙有没有组织视角。
乌丸沙耶眯了眯眼，轻抬下巴：“既然道理都明白，那你要不要？”
“不——要——！真是，神结小姐觉得我很缺钱吗？”
“没人会嫌弃钱少吧？”
“钱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够花就行？”
……
既然少年没有这个心思，她再强调只会引起对方的怀疑。没办法，乌丸沙耶只能抱着手臂和工藤新一一同进去，宛如两个人就是一同而来的-
森谷帝二是拥有四分之一英国血统的男人，长脸、八字撇的胡子、发际线也高，穿着一身绿色的西装外套，是个绅士风格和严谨学者风范并存的中年男人。
他在看到乌丸沙耶后就放下香槟杯迎了过来：“神结同学，我还以为你最近忙得都会忘记老师的茶会……啊，这位就是工藤君吧，久闻大名，真是青年才俊。”
连带着忽然被称赞的工藤新一：“？”
“啊哈哈……哪里哪里，我才是久仰森谷先生大名，初次见面，还请多指教。”
少年谦虚地和对方握了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对方看他的眼神有些……不一般？
那种浅浅的笑意，有些长辈的慈爱，又有些……藏在眼底下捉摸不透的复杂。
两人攀谈两句后重点也就还是放在了神结咲和森谷帝二的聊天上，工藤新一在旁边听着，越听越不对劲。
神结咲最近再没去上课。
神结咲向学校请了长假，理由是最近有些事，太忙。
这在以前都是没有的。
工藤新一揣在兜里的手指摸索着，就见另一个人和森谷帝二打招呼的那一瞬，森谷帝二视线从神结咲的脸上离开，少女带着笑意的眼眸顿时冷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烦、傲慢和懒散。
和鹤山，和平宫，那么像。
少年抿了抿唇，没说话。
神结咲倒没发现这些——不如说除了将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少女眼眸上的人，此外没谁能感觉到这种细微的变化——她似乎也不是很想和森谷帝二聊天，趁机朝工藤新一偏过头：“我去那边吃点东西。”
工藤新一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话其实是在询问他去不去。
“我也去吧……”
工藤新一正说着，就见另一边一个穿着桔红色西装、扎着脏辫、明显是外国人的男人戴着墨镜朝森谷帝二走来，定定站在森谷帝二的背后。
但……是他的错觉吗？
他为什么觉得这男人透过墨镜看过来的眼神是在……看他？
“去就走啊。”
少女骄纵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再次将工藤新一拽回现实世界。
什么啊……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自己最近的精神真是不太好。
工藤新一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转身想和神结咲离开，然而就在这时，“滴滴滴”的声音忽然响起。
是他的手机。
也是乌丸沙耶的手机。
甚至不止如此。
滴滴滴——
嘟嘟嘟——
叮铃叮铃——
各式各样的手机铃声全部响起，这些都是这次参加宴会的人的手机。全场每个人的手机都同时响起，有种诡异的狂欢感。
工藤新一一怔，和神结咲对视一眼，两双眼眸皆是意外。他们默契地同时掏出自己的手机，然后按下接听键，他自觉有些不对劲，而少女的眼眸还带着点傲慢的懒散。
但很快，这阵懒散就消失了，同时会场上开始响起小声的嘀咕，甚至越来越多的视线朝这边望过来。
这一切都因为——
“工藤新一，我很高兴你能够出现在众人面前。作为你的狂热粉丝，我想给你出一道谜题……以在场的所有人为筹码，计时30分钟。”
“我想，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一定不会拒绝这第一个小礼物吧？”-
明显使用了变声器的沙哑电子音从听筒中传出，即便对方使用了“很高兴”“狂热粉丝”“礼物”这类恭维夸赞的字眼，但语气却阴森而邪恶，仿佛恶魔带着冷笑将人推入地狱。
乌丸沙耶看出身边的少年很明显一怔，脸色也变得不好。
工藤新一：“你是——”
嘟、嘟、嘟……
挂断了。
对方甚至不容许工藤新一问任何一个字。
场面顿时嘈杂起来，绝大多数人也都还一脸懵地看着手机，然后把好奇的视线投到乌丸沙耶和工藤新一这边来，低声讨论着。
“这是什么意思？”
“工藤新一？就是那个有点名气的少年侦探吧？”
“啊，我知道，爸爸是小说家，妈妈是演员那个孩子……原来就是他吗？”
“好像前两天还上新闻了……”
……
政商界的名流们不像普通群众每天有那么多时间八卦，他们大多不太熟悉工藤新一，但也对他的名气有所耳闻。
乌丸沙耶不理睬这些聚焦过来的视线，“啪”一下挂了电话，脸色也有些奇怪：“找你的，你又在外面惹了什么人？”
见鬼了。
这家伙怎么身边一刻也不消停？
工藤新一显然也摸不到头脑：“喂喂，什么叫我惹了什么人……我最近也只接了神结小姐和加藤先生两个委托啊。”
此刻森谷帝二作为这场茶会的主人也走过来了，他身后跟着宾加，乌丸沙耶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和他装作不认识。
“工藤君，”森谷帝二神色疑惑，“你知道刚才那通电话是什么意思吗？”
“……不，我也很意外。”
独钟自我
“那就奇怪了，对方还要求限时30分钟？啊……或许半小时后会有工藤君的朋友来？”
森谷帝二似乎也不是很在意，倒是撇着小胡子客气地笑了两下：“如果是这样，我倒是很欢迎工藤君的朋友。”
说完这句话森谷帝二也就带着宾加走了，茶会似乎对这个小插曲并没有什么关注，倒是乌丸沙耶和工藤新一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思索。
“神结小姐，现在过去多久了？”
“两分钟。”
“还有二十八分钟……他说出谜题，但是只说了‘筹码’和‘限时’，没说题目就挂了？”
“对。”
工藤新一摩挲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乌丸沙耶敛眸，手指扶着桌面轻轻敲打，指尖上下起伏，落入少年沉默的眼睛里。
谜题。
限时30分钟。
以在场所有人为……筹码。
等等。
乌丸沙耶上下轻敲的指尖一顿，瞳孔骤缩。
“工藤！我忽然——”
“神结小姐！我想到了！”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两道视线也默契交汇，皆从对方眼睛中看到难以置信和惶恐紧张。
乌丸沙耶：“筹码和限时……本身就是谜题。”
工藤新一：“而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答案是——”
炸弹！
第048章 感情
工藤新一吐出“炸弹”这两个字眼的前一秒，乌丸沙耶飞快踮起脚，用掌心捂住了少年的嘴。
“小点声，”乌丸沙耶凑近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又不理解，道，“你以后真一点不想混这些上流圈了吗？！”
这事如果没有丝毫准备就告诉在场所有人，就算解除炸弹，不出半天全日本的上流人士都会知道遇见工藤新一没好事，因为对于这个年少成名的名侦探，总会有人想报复他。
然而被捂住嘴的少年瞪大那双蓝色眼眸，定定看着她摇了摇头。
乌丸沙耶：“……”
她啧了一声，放下手，还给少年喘息的机会，拽着他都往边缘地带走。
等到了周围没人的位置，乌丸沙耶才道：“这里离最近的警局出警也会超过半小时，你先前不是看了关于炸弹的书？你会不会拆炸弹？”
这个问题让少年愣了一下，他抿唇，思绪似乎飞快地飘了一瞬，但下一秒他就道：“我会。即便我不会，拨打警视厅的视频电话指导我拆除也比等警察来要快。我可以拆……我可以。”
“……可以就可以，说得跟立誓似的干嘛……”乌丸沙耶奇怪地看着他，嘀咕着。
工藤新一闻言不好意思地扯了下嘴角，继续认真道：“我刚才想了，后花园很大，暴露在外的建筑都在四周，如果真的要达到‘以全部人为筹码’，那炸弹只可能藏在人群中间的餐点桌下。这里一共有两条长餐点桌，我找一条，神结小姐你找一条，一定很快就能找到。”
乌丸沙耶：“……”
她难以置信，像听到了什么世界上最荒谬的话。
“你让我钻桌子下面？！”
“……”
神结咲的语气不亚于“你想让我死？！”。
工藤新一自然也听出来了，他刚才一时着急，现在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大小姐的脾性，神色染上一丝尴尬和为难：“那——”
“好了我知道了。”
神结咲又不等他说话就又开口打断了他。
“行了，你只管找和拆，剩下的交给我。”
说完，工藤新一就见少女抱着手臂转身朝人群中走去。她语气并不和善，但就是这样的她，走了两步后又转过身，抬了抬下巴，用依旧不和善的、傲慢又冷淡的表情道：
“你欠我一个人情，那你就得还，所以别把自己弄死了。”
语罢，少女在真正转过身离开，向森谷帝二的身边走去。工藤新一看着她的背影眨眨眼，没说话，眉眼却温柔下来，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
然后他很快打起精神，找到一条长桌的尾端，长叹一口气，趁人不注意钻了进去。
另一边，乌丸沙耶找到森谷帝二，小声说了些什么，年将五十的男人露出震惊的表情。
“所以老师……”她敛眸，从容不迫，甚至噙着点笑开口道，“为了老师和在场宾客的关系，我觉得这件事先别声张。还有二十分钟，老师不妨带宾客去前院参观老师的园艺。老师是找园艺大师西畠氏修剪的园艺吧？西畠氏的园艺即便展览也合情合理，对宾客也安全。”
森谷帝二垂眸琢磨了几秒，抬起那双深邃的、有西方血统的绿色眼眸道：“那二十分钟，工藤新一就能拆下炸弹？”
“他能。”
乌丸沙耶开口，但她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道：“就算不能，到时候炸死的也就是他一个人，不伤害在场这些老师尊贵的客人最重要。”
森谷帝二神色有些愕然，倒是站在旁边的宾加静静露出露出嗤笑的表情。乌丸沙耶余光瞥见了，没管，森谷帝二也答应了乌丸沙耶的提议，毕竟森谷帝二这个城堡别墅太偏远了，这个时间警方真的赶不及。
“还有一点，老师，”乌丸沙耶感觉自己很久没这么装乖了，“我看老师这位保镖身强体壮，找炸弹一定很快，就算拆不及，扔进丛林里，也一定比工藤新一扔得远，就把他也留下来吧。”
宾加：“……”
他瞪大眼睛看向乌丸沙耶。
森谷帝二神色犹豫。
乌丸沙耶目不斜视，神色认真又天真：“一个保镖而已，雇他来不就是一切为了老师？还是说老师和这位保镖关系不一般，舍不得让他为老师做事？”
“……那Joao，你留下吧。”
宾加：“……好的先生。”
森谷帝二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身走了，只留下刚才还嗤笑的脏辫男人隔着墨镜看向乌丸沙耶，语气意味不明地说了句“ben fatto（干得好）”。
乌丸沙耶轻哼一声：“别废话了，钻桌子吧。”-
森谷帝二很快就波澜不惊地带着在场宾客们绕至前院参观西畠氏修剪的园艺，宾客们也很感兴趣，说着什么“也只有森谷先生能有面子轻西畠氏修剪这么大的园艺了”之类的话。
乌丸沙耶没在后花园，虽然后花园留下的是宾加和工藤新一两个人，但组织之前就强调非必要不要处理工藤新一，宾加对工藤新一不会有什么不利。
时间随着手机上变化的数字缓慢推移着，乌丸沙耶心想，工藤新一那家伙总一副天塌下来也没事的样子，这次他肯定也是命大。而且就算他死了，管她什么事？
……但这样的想法并不妨碍乌丸沙耶多关注几次时间。
终于，就在距离电话结束过去的30十分钟那一刻，后花园一片安静，乌丸沙耶看着手机在依旧和谐的氛围内跳到下一秒，她松了口气，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刚才都没有呼吸。
什么嘛……
工藤新一这家伙，好像真的什么困境都能解决。
前院还正热情地讨论着西畠氏的园艺，人们总是很难意识到自己身边曾潜藏着什么。
少女收起手机，靠在前院人群后的门柱旁眼神懒散而平淡，嘴角轻笑着，她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这一幕已经落在了额间覆着一层薄汗的少年眼里。
手握剪刀的少年也泄劲地靠在栅栏边，他没有立刻去找神结咲，但他看见她那抹笑，就知道她明白自己完成了。
工藤新一轻舒一口气，任由秋风吹干自己额间的薄汗，却忽然听见身旁一道声音。
“她很漂亮。”
他抬头，是这个叫Joao的保镖。
多亏了Joao帮他找炸弹，甚至对方还能够作为拆弹助手，这样才让两人很及时且完美地拆除了炸弹。
他们甚至还聊了几句——这个老外保镖不愧是能成为森谷帝二贴身保镖的人，心态异常强大，面对着炸弹还能聊天——他得知Joao来东京也有半个月了，日语熟悉的很快，喜欢吃乌冬面。
而这个保镖此刻就站在他旁边，透过墨镜和他望向同一个方向。
“工藤君喜欢她吗？”
这是带着些西方语调的日本语。
工藤新一一愣，没有回答问题，反而问道：“Joao先生是混血？”
“哦？”宾加看了他一眼，忽然咧开一个笑，“对，我爸爸是意大利人，我妈妈是巴西人，我从小在罗马长大。”
罗马。
工藤新一也去过罗马，那是国二的暑假，老妈给他报了夏令营，和其他全球不同地方的孩子一起在罗马度过了十天的假期，他还在那里顺手破了个杀人案。
工藤新一了然点头：“那是个很棒的城市。”
“是啊，很棒……”宾加舔了下嘴唇，“所以工藤君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工藤君喜欢她吗？
工藤新一一噎，摸了摸鼻尖。
果然这些西方人就是更奔放，而且直白。
“没有啦没有，”他摆摆手，“我和神结小姐只是朋友而已，嗯，比较好的朋友。这家伙是个……很好的人。”
他说着，发自内心地说着。
同时他轻轻舒了口气，看着远处少女的眼眸。
似乎是在回答，也似乎是自言自语，他低声呢喃。
“况且，如果无法保护一个人，又怎么有资格谈‘喜欢’啊。”-
茶会在两小时后结束，期间来了便衣警察，在不惊扰其他宾客的时候记录了整件事，并将炸弹带回所里进行进一步调查。唯独可惜的是森谷帝二只在茶会上宣布了和乌丸集团的合作，而乌丸集团倒没有派人来。
结束时，乌丸沙耶勉为其难让工藤新一搭自己的车离开。
“多谢老师的招待。”
“万分感谢，森谷先生，Joao先生。”
乌丸沙耶和工藤新一都朝对方浅浅鞠了一躬，森谷帝二反而感谢了他们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解决了炸弹，否则在场的人但凡有个三长两短，他以后就不用在上流圈混了。
乌丸沙耶说着场面话——她最会说这些——余光瞥见正看着她的宾加，男人指了指手机，意思是之后再让她看简讯联系。
而直到坐上车，乌丸沙耶都没收到宾加的简讯。
“在等简讯？”
少年在旁边开口，语气有些不明朗。
不像是吃醋或妒忌，反而带着些……试探和认真。
坐在主驾驶位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身后的一男一女，八卦之心让他偷偷竖起耳朵。
乌丸沙耶一顿，收起手机：“你管我呢？”
“……怎么这两天跟吃了木仓药似的。”
“是吗？大侦探，我明明一直这个脾气嘛。”
乌丸沙耶轻哼哼一下，翘起二郎腿。
司机在心里点点头。
哦，原来是老板小姐的男朋友，好像还闹别扭了。
少年则无奈，语气倒反而放松了下来：“是是——”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乌丸沙耶轻轻靠着车门撑起头：“倒是你，又惹了什么人？今天这件事完全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得罪过什么上流圈的人吗？”
“诶？”工藤新一闻言思索道，“没有吧？那些政界名流都不会找我这种学生的……啊，但是我破过一个车祸案，是前西多摩市长的案子，那应该算是我破案中最大的官员了。”
前西多摩市长？
乌丸沙耶拿手机搜了搜，是个叫冈本的家伙，生前好像还颇受民众喜爱，演讲什么的支持人都很多，不少人都期待他的新西多摩市政建设计划，不过随着他的下台这个计划也夭折了……
“话又说回来，我觉得凶手其实就在茶会上面。但警方说茶会上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轻易查不得……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既然都是互相认识的大人物，森谷先生为什么还要随身配备一个保镖？”
乌丸沙耶查自己的，工藤新一分析自己的，唯独开车的司机听得晕头转向，觉得八卦又离自己远去了。
“或许森谷帝二安全意识强吧，”乌丸沙耶随口糊弄着，她不希望工藤新一将重点落在宾加身上，“配个保镖很正常。”
“不对，森谷先生半个月前才开始配备这个保镖，安全意识是人长时间的习惯。突然提高戒备反而有可能是会面临什么危险——难道这次目标不是我，其实是森谷先生？可是不对啊……”
工藤新一说着说着又开始自言自语地分析了，乌丸沙耶正在网上翻着冈本家族的信息，看到新西多摩市政建设计划的负责人是森谷帝二，刚想开口说这件事，却在听到工藤新一话的那一刻一怔，抬头看向少年。
“你说什么？”
“诶？我说目标……”
“不，上一句，你说森谷帝二什么时候配备的保镖？”
“半个月前啊，”工藤新一不明白乌丸沙耶的重点怎么落在了这上面，但很轻松地解释了自己的分析，“今天我和他聊过两句，他认识我来着，说先前吃早饭时偶然看到了新闻，就咱们两个的那个，他还觉得我很厉害……既然能在吃早饭的时候看早间新闻，那一定是在日本吧？”
半个月？
乌丸沙耶愣住。
半个月前是什么时候？
是她在医院，贝尔摩得告诉她她即将和宾加合作，这家伙会从欧洲来……然后三天前宾加来找她时也说——
【我到了日本，刚下飞机，你要给我做帮手。】
所以宾加到底什么时候来日本的？
他又骗了谁？她还是工藤新一？
乌丸沙耶正愣住，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她拿出来，正是宾加的简讯。
【From宾加：（阅后即焚）额外一个小任务，今天下午16点帮我去东京国立体育场取一个东西。】-
【新闻播报】
“今天下午15点30分开始，东京Spirit队与BIG大阪队将会在东京国立体育场举行球迷们期待已久的对决比赛。”
“我在现场现在已经能看到很多入场球迷了。这所由天才建筑大师森谷帝二设计并建造的体育馆能够容纳万名观众，而今天这两支令人瞩目的球队也将在万人的期待和注视下展开对决……”
第049章 凶手
“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响起。
乌丸沙耶神思回来，落在工藤新一的眼睛上，鬼使神差问道：“你还和那个保镖聊什么了？”
工藤新一：“？”
乌丸沙耶：“？”
“……”少年也有些奇怪地看着乌丸沙耶，但他还是认真回忆了一下，“不多。他认识我，然后他是意大利和巴西的混血，来日本之前一直住在罗马，擅长巴西柔术。因为家庭原因搬来日本做保镖……然后我说我也去过罗马，是个不错的城市，我还在罗马破过案子。再然后……”
工藤新一一顿，蓝色的眼眸紧张了一下，看向别处。
“再就没什么了。”
“真的？”乌丸沙耶狐疑，“你刚才明明还想说什么吧！”
“真的啊！”工藤新一声音也大起来，脸上却若隐若现地有点粉，“这种事情我骗你干什么……所以神结小姐才很奇怪吧，为什么忽然问这种问题啊！”
乌丸沙耶一噎：“……我就随便问问，你管我呢。”
“……真是蛮不讲理……”
“哦？工藤君刚才说什么？再大声一点呢？”
“是是，我闭嘴啦闭嘴。”
工藤新一半月眼着做拉拉链状，把自己嘴巴一封，赌气似的不再讲话。
乌丸沙耶很少见到工藤新一赌气，跑过去一个奇怪的眼神，但倒也不再继续理他，而是在心里想着刚才他的话。
宾加这家伙和工藤新一聊那么多做什么……而且听起来也不像骗人。如果宾加实际上偷偷早到了东京半个月，那他打算干什么？两个人还都在罗马待过……
车内一片安静，乌丸沙耶想了会儿，忽然开口。
“你还记得你在罗马破的案子吗？讲来听听。”
“案子？”少年忽然被点，不明白乌丸沙耶为什么这么问，“那就是个很普通的案子。”
工藤新一大概讲了一下那个案子，很普通的杀人案，凶手是一个贩卖毒品的本地人，因为和同伙分钱产生分歧，所以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
“啊……确实是很普通的案子。”乌丸沙耶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敷衍。
她不在乎这个案子普通不普通，她更在意的是，工藤新一和宾加在罗马会不会有什么交集？
乌丸沙耶正想着，前面司机忽然开口道：“到了，小姐。”
她应声抬头，熟悉的工藤宅映入眼帘，那白头发的老头还在隔壁浇花，看见工藤新一招了招手，又看了看车，偏过头，透过车窗看见了乌丸沙耶。
阿笠博士恍然，扬起和蔼的笑容：“啊！新一和神结小姐。”
工藤新一轻车熟路下了车，还嗅了嗅，忽然道：“博士，你是不是又做了咖喱啊。”
“你这家伙的鼻子还真好使啊……”博士感叹，叉腰热情道，“这才是午饭时间，神结小结吃午饭了吗？没吃的话不如和新一一起进来吃点吧？”
“……”
平民的生活真是简单啊，一顿咖喱就能随口邀约，没有拜帖，没有准备招待用的东西，更没有精致的菜品，仅仅就是一句话。
但就是这样，却没有让乌丸沙耶感到失礼，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她心中生出。
工藤新一闻言也透过车窗道：“博士的咖喱还是很好吃的，要不要尝尝？”
“……不了，我还有事，”少女朝窗外的老人轻颔首，“谢谢。”
随后少女又把目光切到工藤新一那张脸上，她敛眸，鸦睫轻垂，语气不轻不重道：“别把自己玩死了，有事可以找我，如果我心情好的话可以勉强帮帮你。”
工藤新一抽了抽嘴角，半月眼：“……知道了，拜谢大小姐。”
乌丸沙耶轻哼一声，关上车窗走了。
黑色轿车徐徐远去，工藤新一只听见少女最后一句话是对司机说“去东京国立体育场”。
然而等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后，工藤新一恍然想起他还有问题没有问。
“啊，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拿出手机想发简讯，但最后还是把手机又收了起来。
下次吧，他想，他们总能遇见-
另一边，乌丸沙耶给波本发了简讯，拜托他查一下宾加在罗马的过去。
波本很敏锐，第一时间就问她和宾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乌丸沙耶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To波本：（阅后即焚）我觉得宾加对我有点意思，但也得看看他家底如何，不要穷的。】
波本……波本再没回话。
去东京国立体育场的路很远，开车需要两个多小时，再加上周末堵车，等乌丸沙耶到体育馆时也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场馆内人声鼎沸，似乎是有什么足球比赛，乌丸沙耶环视一圈，悠哉打开手机告诉宾加她到了。
【From宾加：（阅后即焚）去大显示屏下面等着，会有人来和你接头。放心吧，是你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
乌丸沙耶眯了眯眼，没在脑海里找到合适的人选，但也还是朝着大显示屏下面走去，最后站定在扶手前，撑着头任发丝在风中飘扬。
这一路上，场馆内欢呼喝彩，乌丸沙耶目光所及之处是激烈的比赛和挥洒汗水的球员，有年长一点的，也有年轻的。
乌丸沙耶看着，却恍然想到工藤新一。
如果他不立志当侦探，或许此刻也在其中。他就是这样，无论在哪个领域似乎都能闪闪发光，成为那颗最耀眼的星星。
不过如果不当真侦探，她现在可能还在无尽地轮回着死亡吧。
“那还是当侦探吧，”乌丸沙耶自言自语，“反正这家伙看样子也喜欢救人。”
“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能救多少人……”
她又感慨。
像她这种从自私的恶泉中泡出来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工藤新一那样的人。
她不像其他视人命如草芥的权势贵族一样就不错了，哪里还需要指望她舍己为人地去救人？
“真是两路人呐。”她喃喃。
然而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拽了拽。她低头，发现是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
稚童眼睛天真而明亮，笑嘻嘻给她递了一块糖。
“姐姐，你真好看，我给你糖吃，你可以给我哥哥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乌丸沙耶：“……”
她顺着这小孩的身后看去，他哥哥也是很年轻的少年，正激动地看着比赛，丝毫顾不上自己的弟弟此刻在干什么。
小小年纪，就知道帮自己的哥哥搭讪。
失礼，无礼。
乌丸沙耶敛眸，神色淡淡而高傲，打发小孩地开口：“不行。”
大概是她气势太凌人，这小孩也被吓了一跳，眨巴眨巴眼，灰溜溜跑了。
乌丸沙耶再次没精打采地朝球场看去-
这是下午15点50分，乌丸沙耶在球场百无聊赖地等着宾加口中那位她“认识”的接头人，而另一边，工藤新一却不在家，反而在新干线总控室惊魂未定地看着列车停稳。
炸弹被警方的工作人员在另一条铁轨上发现，果然是利用光感引爆。
“太过分了！”目暮警官一拳捶在桌子上，“这凶手到底要干什么？！米花大厦和新干线……再加上森谷先生家的案子，已经三起了！到底怎么才能抓住他！可恶！”
工藤新一在旁边沉思，这三起案件都是由凶手提前发简讯给他，同时在米花大厦的广播里、列车的广播里隐晦地说出“给工藤新一一个礼物”，既不让这些人恐慌逃离，又要让他身处险境。
一旦他没有救出他们，炸弹爆炸，外界就都会知道这个“礼物”是什么——
是他没有救下这些人。
其心险恶，很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所以他到底得罪了谁？
他正想着，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报告长官，安装在路野大桥的炸弹已经全部拆除完毕，无人员伤亡。”
目暮警官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说“好”。
“路野大桥？”
工藤新一一愣，快步走到监视器屏幕面前，屏幕内的大桥伫立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它的外形带着英式风格，因为他的设计者是森谷帝二。
森谷帝二……
【倒是你，又惹了什么人？今天这件事完全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得罪过什么上流圈的人吗？】
神结咲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响起。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了“冈本市长”。
而冈本市长之前的城市建设计划似乎就是森谷帝二负责的？
工藤新一一愣，连忙拽住目暮警官：“警官，米花大厦的设计人是谁？”
“啊……森谷帝二吧，”目暮警官思索着，“话说回来，路野大桥好像也是森谷前半生设计的诶……”
他自己说着说着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和工藤新一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去森谷宅！”-
工藤新一和目暮警官闯进那座城堡般的别墅时，森谷帝二正坐在花园喝茶。
他看到工藤新一的到来并不意外，反而很平静地说：“终于来了。”
这一句话，就与认罪无异。
目暮警官一脸严肃：“就为了报复工藤新一让前冈本市长下台吗？”
森谷帝二冷笑出声：“他工藤新一不是很能耐吗？不是最会当侦探吗？那我到时候给他几个机会，看看他能不能把握住。”
“他是能成为救人的英雄呢，还是会成为杀人的导火索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森谷帝二疯狂地笑着，工藤新一难以置信，为什么一个人为了发泄自己的怒火，可以对那么多生命如此轻视。
先前三次中任何一次，只要他没有破解成功，将会有无数条人命死于森谷的私欲。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明明每条生命都那么重要……明明有人正那么努力地、坚强地想要活下去。
工藤新一一腔愤慨无处发泄，然而他看着森谷帝二的眼睛，忽然一怔。
“等等，你为什么还这么开心？你……”他顿了顿，瞳孔骤缩，“还有哪里？一定还有炸弹！还没有结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侦探，你还有一小时的时间去国立体育馆，我猜你是来不及去了。”
“但既然你是无所不能的大侦探，那你能不能创造奇迹，救下那些人……”
“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个礼物，就由你自己来拆吧。”
国立体育馆？
国立体育馆……
工藤新一愣住，那飘忽的、冷淡而高傲的声音忽然响在他耳边。
缓缓合上的车窗将少女的眼睛一点一点掩盖住，最后她消失在他的眼中。
“……神结小姐！”
第050章 代替你
体育场内人声鼎沸，乌丸沙耶对足球不是很感兴趣，她发呆地看着球场，直到收到一条新简讯。
【From波本：（阅后即焚）查到了，宾加在罗马资产丰厚，应该是他父母给他留下的遗产。他父母也是组织的成员，但都是没有代号的小角色，负责欧洲那边的毒品生意，前几年出了事，在牢里就死了。】
波本还补充了一句【个人建议不要和这种人染上关系哦】，可见这人在某种方面上讲还不错。
但乌丸沙耶的重点却落在毒品上。
她还记得工藤新一之前说的话，他在罗马破的案子……就和毒品有关。
巧合吗？
乌丸沙耶眯了眯眼睛。
她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但那都是零碎的东西，她需要时间整合和推测……
等等等等。
这不是工藤新一的事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主动？有什么好处吗？
她又不是那多管闲事的人。
乌丸沙耶轻哼一声，旁边刚才和她搭话的小孩还在偷偷看她，她随意将视线切过去，小孩立刻错开眼神，但又忍不住偷偷瞄她。
小孩子都真蠢。
乌丸沙耶想。
然后她手机响了，乌丸沙耶第一反应是接头的人终于来了，她总算可以赶快完成这个破任务，然后回家好好泡个澡，再打算一下宫野明美妹妹的事情。
然后她看到手机时愣了一下，屏幕上不是陌生号码，也不是宾加，反而是工藤新一。
乌丸沙耶挑了挑眉，悠哉地按下接通键，语气懒散：“大侦——”
“神结小姐！”
少年第一次这么焦急地打断她的话。
“神结小姐，你现在在哪儿？东京国立体育馆吗？！”
“……”乌丸沙耶目光落在球场上，语气不明，“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可恶。”
电话那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咒骂。
工藤新一很少会有这样的情绪。
乌丸沙耶敛眸，语气虽然依旧懒散悠闲，但眸光稍微认真了一点：“怎么了？”
“……抱歉，是我的问题连累了你……”
少年的声音欲言又止，他旁边好像还有人，正说着“快点快点”，听起来像目暮警官。
然后他长呼一口气，不知怎么的，乌丸沙耶觉得此刻她都能想象到少年的表情。
痛苦、无奈、焦急和……担忧。
“那起炸弹案…是森谷帝二想要报复我才做的。神结小姐，体育场也被安装了炸弹，这次他没有给任何提示，我们无法确定炸弹位置，而且他说他还有同伙，如果现在通知现场工作人员并进行疏散，他的同伙会立刻引爆。所以……”
风轻轻吹散少女的头发，乌丸沙非常平静地听着工藤新一的话，旁边的小孩还在偷偷看她，每次她看过去他就又装模作样的挪开视线。
“所以如果处理不及，我们就都会死在这里，对吗？”她说，“就算我离开了，他们也无法离开。”
少年沉默。
沉默代表着答案。
但几秒后，听筒那边又传来少年立誓般的声音：“我不会让他得逞的，绝对不会。”
“哦。”乌丸沙耶简单应下。
按照其他人，怎么也都会安抚或者是支持两声，但偏偏就是她，她只“哦”，像对面的人说的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而是在说今晚吃什么。
但还就是这样的回应，工藤新一感觉自己的情绪像是被抚平了一些。
少女就是这样，她的情绪稳定到常人难以企及。而之所以如此……或许只是习惯罢了。
毕竟她面临过的……太多了。
警车外的风景唰唰从眼前划过，目暮警官已经让车开得飞快了，所有车都在为他让行，但体育馆似乎还是那么远。
另一边的警官还在逼问森谷帝二炸弹的位置，但森谷帝二咬死不说，他整个人已经疯了，他们也束手无策，只能努力先到达体育馆再说。
“神结小姐……”
“对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他们同时一顿，然后非常默契地——乌丸沙耶先说。
“对了，你们是怎么推理出森谷帝二的？”
工藤新一简单把他今天的经历和推理讲了一遍，乌丸沙耶听完敛眸，那双平常懒怠傲慢的眼眸在无人注意处变得深邃。
“那他的炸弹是哪儿来的？”
“我们也好奇这点。驻留在森谷宅的警官搜查了他的房子，并没有找到任何组装炸弹的东西，同时他们也分析森谷帝二没有制造炸弹的能力。所以炸弹应该是他的同伙给他的。”
同伙……
“他的保镖呢？他犯这么大的事，他的保镖不在身边吗？”
“不在，他说他知道自己下午会被捕，所以茶会之后就把保镖解雇了。我们怀疑他的保镖可能是同伙，因为我们联系他无法联系上。”
“……”
乌丸沙耶眯了眯眼睛，手指在栅栏上上下敲打着。风把那个小孩的帽子吹了过来，乌丸沙耶一手拦住，又把那帽子扔给了小孩。
“谢谢。”小孩小声说。
“……”乌丸沙耶转过身，背对着小孩。
“工藤新一，”她开口，“上次谁委托你去赌场的？”
“诶？”
少年一愣，没反应过来她的问题怎么跨度这么大。
但他还是很认真地回答：“匿名委托，我也不知道。”
“……”乌丸沙耶倒吸一口气，眼眸却变得一片清明。
她冷笑一声，语气有些恶劣：“我看你真是疯了，你的胆子就这么大？一个匿名委托，你就敢去地下赌场？”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高声辩解：“哈？喂喂——干嘛忽然生气啊，侦探经常会接到匿名委托啊！”
“那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啊！”
“神结小姐不是也去了吗！”
乌丸沙耶：“……”
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还敢和她这样顶嘴？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人敢和乌丸大小姐这样顶嘴！
她磨了下后槽牙，语气依旧不好：“所以你还有多久能过来？”
“……40分钟。”少年的语气一下又低了。
“哦。”
40分钟……应该足够了。
乌丸沙耶心里自己盘算着，面上不显，只道：“那行，你快过来吧。”
“……”
工藤新一总觉得对方并不是在求救或者逃跑，但他又说不上来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行了，挂了。”
乌丸沙耶说完就扣下了电话。
另一边的工藤新一怔愣地看着手里的手机，恍然想起来，自己的问题又没问。
“……”
半晌，他轻叹一口气，还是把手机收了回去。
一会儿吧，他又想，他们马上就会再见面-
乌丸沙耶再次接到了那小孩的帽子，这次她并没有还回去，反而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再脱下外套，朝那小孩扔过去。
她拿起了这小孩椅背上搭着的外套，迅速套上。这其实应该是他哥哥的衣服，但此刻他哥哥光顾着看比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会还回来，”她说，语气依旧颐指气使，仿佛一点没觉得自己这是与强盗无异的行为，“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小孩：“……”
小孩瞪大眼睛，看着乌丸沙耶的眼神第一次带上恐惧，好像她是个威胁小孩的大恶人。
乌丸沙耶：“……”
她不再理会小孩，也没有离开体育馆，反而穿着这一身陌生的衣服，向另一边的播导房车走去。
与此同时，时间已经4点10分，依旧没有人来和她接头。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知道，那个人还在来的路上。
乌丸沙耶在房车门前被工作人员拦住，对方说这是工作区域，外人不得入内。
她点点头，直接从腰后摸出那把木仓。
“！”
拦下她的人瞬间瞪大眼睛，还没叫出声就又被她的话打断。
“闭嘴安静，不准报警，带我进去，我不想说第二遍。”
少女的语气和姿态盛气凌人，不像是劫匪，反而更像是尊贵而骄纵的大小姐在命令她的仆人。
……如果她手里没有木仓的话。
“是……是！”
那人连滚带爬把她带进了房车。
进去房车后乌丸沙耶同样是那句话：“闭嘴安静，所有人举起手，不准报警，按我说的做。”
“……！”
“！？”
房车里正忙着工作的人目瞪口呆看着乌丸沙耶，还有人差点吓倒过去，但乌丸沙耶目标明确，直直朝着看守录像台的男人走去。
那男人吓得腿发软：“……我，我错了你别杀我我再也不出轨了……”
乌丸沙耶：“……”
人渣。
“你，”她有点嫌恶地命令，好像和这男人说话都脏了她的嘴，“把场内所有地方所有角度现场情况全部播出来。”
然后她又把视线看向周围其他人：“你们过来找。一会儿我会打电话，给我找一个打电话，视线不看比赛，反而朝入口看去的人。”
这是最简单的人话，是个人都能听懂，乌丸沙耶懒得重复第二遍，说完就掏出手机，拨通了宾加的电话。
对方接通的那一瞬，乌丸沙耶做手势示意他们开始找，而电话听筒里也传来那一股子外国腔调的日本话。
“甘露？”
“啊，是我，你说的那个人怎么还没来？”她的语气很不好，充满不耐烦，“你知不知道我后面还有很多事情？”
“抱歉抱歉，应该很快就来了。你还在那等着吗？”
“我在洗手间，如果他现在到了就让他等我一会儿，希望你也可以管好你的人，让他们有些时间观念。”
乌丸沙耶的语气强烈嘲讽，她感觉到对面的男人一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压抑住情绪，哼笑着说“好”。
同时，一个女人忽然举手示意她过去。
乌丸沙耶走过去，小小的屏幕里果然是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他举着望远镜朝入口那边看去，虽然他伪装的不错，但那头脏辫从帽子后面钻出来，实在是好认。
“行了，那我挂了。”
她说完就直接扣了电话，屏幕中的男人果然一愣，把手机从耳边拿下开始骂骂咧咧。
呵。
乌丸沙耶冷笑一声，怪不得一直在欧洲那边爬不上高层，原来是个蠢货。
她收起木仓，朝旁边的人道：“比赛继续，不要有任何异样。我走之后半小时内也不要报警，否则全场的人都会死。”
说完，她看着在场的人小鸡啄米般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乌丸沙耶径直朝着男人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敲着手机键盘，等她走到男人身边时，简讯也刚好发送。
窈窕少女轻舒一口气，眉眼放松下来，依旧是那幅懒散而盛气凌人的模样。
她抱着手臂，朝着宾加的背影开口道：
“别等了。就算工藤新一现在来，你的炸弹也不用引爆了，宾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