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来都来了
“林县主哪能跟云郡主比,云郡主以后可是要做太?子妃的。”
“你们懂什么,我若是林县主,肯定也会好好巴结云郡主。林家没有?能力出众的后辈,林县主又只能算皇家远亲,再往下传几代,连皇家门槛都摸不着了。”
“那她还真该好好巴结云郡主,别被她丢弃了。”
林小五皱着眉,听着角落里两个?小太?监的闲言碎语,默默把?手搭在了袖子上。
“县主,您别被这?种闲言碎语影响了,这?些人就是嫉妒……”
林小五身后的宫女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林小五已经撸起袖子冲了上去。
不到?片刻,角落里便传来惨叫声。
“县主!”见林小五直接冲上去打人,宫女既不敢劝,又怕林小五出事,急得原地团团转。
转头见云郡主就在不远处,她顿时喜出望外,顾不得礼仪尊卑,高声喊道:“云郡主,我家林县主在这?边出了点事,您快来劝劝她。”
听到?林小五出事,拂衣把?手里啃到?一半的桃子往三宝手里一扔,提着裙摆就冲了过来:“怎么回?事?”
“云郡主,县主正在跟人动手,您劝……”
这?一次她的话又没能说完,就眼睁睁看着云郡主跑成一道残影冲向?了林县主方向?。
还好,还好,有?云郡主劝着她家县主应该……
宫女这?口气还没放下去,就听到?里面的哀嚎声更加惨烈,连拳脚声也更加密集了!
宫女痛苦抱头,感觉天都要塌了,她是想云郡主来劝劝她们家县主,没说让云郡主来帮着县主一起打架啊!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林小五神采飞扬地放下袖子,看着地上鼻青脸肿的太?监:“竟然敢把?挑拨离间这?一套用在你林奶奶身上。”
见林小五停了手,拂衣把?手里的人推到?一边:“小五,这?两个?太?监是怎么回?事?”
小五性子虽骄纵,但从不轻易责打下人,这?两个?太?监惹得她亲自动手,肯定是犯了她的大忌。
“还能怎么回?事?”林小五扬了扬下巴,伸手揽住拂衣的肩膀:“有?人想挑拨我俩的关?系呢。”
她把?这?两个?太?监刚才故意躲在她必经之路上,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啧。”拂衣抬手:“三宝,三福,给我上!”
早就跃跃欲试的三宝和三福闻言立刻冲了上去,对这?两个?太?监进行了一番痛与生命的教育。
“宫里的太?监宫女,行走在外无不是谨言慎行,以免招来祸事。”见拂衣帮自己出气,林小五笑容更加得意:“你们倒好,蹲在角落里高声交谈,生怕我听不见。”
“我跟拂衣是打小的交情,你们这?点闲言碎语也想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瞧不起谁呢?”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她跟拂衣天下一最最好?
林小五轻蔑地看着他们:“我不管你们是哪个?郡主还是县主派来的,但我希望她们要有?自知之明?,敢跟我林小五抢朋友,我能挠花她们的脸。”
她就知道有?人觊觎她跟拂衣的关?系,想替代她的地位,与拂衣成为天下第?一好姐妹,她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
“对吧,拂衣,我们是不是天下第?一好?”林小五扭头瞪拂衣。
“当然。”拂衣连忙点头:“我家小五就是最好的。”
“哼。”林小五终于满意了,对两个?太?监嗤笑一声。小时候她被恶犬追,拂衣一直护着她都没松开过手,她又怎么会因为这?种愚蠢的话,对拂衣心?生芥蒂?
背后使坏的人,究竟懂不懂姐妹情谊?
“三福,把?这?两个?太?监遣回?殿中省,这?种不懂规矩的人,不能留在行宫伺候。”拂衣拉过林小五的手:“走,咱们不搭理这?种人。”
把?林小五送回?安平郡主那里,拂衣蹭了一顿午膳,才慢慢悠悠回?怡安居。
“殿下。”拂衣看到?站在怡安居门外的身影,快步跑到?他面前:“你怎么不进屋子里等?”
“没事,今天又不热。”岁庭衡把?伞移到?拂衣头顶,跟在屋里等待相比,他更喜欢站在门口看到?她回?来。
拂衣拉着岁庭衡的袖子进门,拉着他讲今日?发生的事。
听到?拂衣跟林县主揍了两个?用心?险恶的太?监,岁庭衡给她倒了一杯茶:“拂衣心?善,这?种妄议贵人的太?监,即使是杖毙也是应该。”
“把?人遣送回?了殿中省,殿中省自己会查清楚,该怎么处罚也交由殿中省。”拂衣喝了几口茶:“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两人把?行宫里一些可疑的人清理干净,也算是一举多得了。”
“明?日?你与林县主进京城,多带几个?护卫在身边。”岁庭衡有些不放心:“之前就有?人当街给你下毒,我担心?这?次算计的人,与给你下毒的人有关系。”
“好。”拂衣点头,她知道岁庭衡在担心什么。
“这?把?短剑你带着防身。”岁庭衡取下腰间的短剑:“我向?父皇求了一道旨意,除了皇帝与皇后的宫殿,你可以带着这把短剑在任何地方行走。”
“包括殿下的宸玺宫?”拂衣接过短剑,把?只有?巴掌长的剑拔出刀鞘。
寒光闪烁,吹可断发,剑身上篆刻着青虹二字。
竟然是有名的青虹剑?!
“包括我的宸玺宫。”岁庭衡见拂衣眼中露出喜意,知道她喜欢这?把?短剑:“宝剑配佳人,我的宸玺宫你随时都可以带着它来。”
“殿下,这?是把?世上难寻的好剑。”拂衣把?剑插回?剑鞘,把?剑别在了腰间:“现在它是我的啦。”
“此次父皇来行宫,带的东西?不多,我挑了很久也只有?这?把?剑勉强配得上你。父皇的私库里还有?一些举世名剑,等回?了京城,我带你去挑。”岁庭衡回?忆了一下私库的东西?:“还有?各种匕首弓箭,到?时候我们慢慢挑。”
帝王私库是她能够进去的吗?
拂衣见岁庭衡脸又泛着红,立刻反应过来。朝臣之女进不了帝王私库,但是有?太?子陪伴的太?子妃却可以。
他是在隐晦表达,他想与她成亲的意思?
摸着腰间青虹剑剑鞘上的花纹,拂衣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在岁庭衡眼神渐渐黯淡时,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啊。”
如果他当真忠贞不移动,她又有?何惧?
“啊啾!”皇帝从床上坐起身,连打两个?喷嚏,起身洗脸净手,转身替床上坐起身的皇后披上薄纱外袍:“奇怪,我没病没灾的,怎么打起喷嚏来,难道有?人在背后算计我?”
皇后接过宫女递来的绢帕擦脸:“听说衡儿上午跟你讨青虹剑,你允了他?”
“孩子难得开口,我怎么让他失望?”皇帝挥手让宫女太?监退到?室外,小声道:“当年我想讨你欢心?,也把?家里最值钱的玉佩送了出来。现在家里条件好了,更加不能委屈富人家拂衣。”
皇后出身不高,父亲因为上谏惹得先帝不快,先帝便把?她这?个?家中独女指给了同样?不受待见的理王。
她以为理王会把?对先帝的不满转移到?她身上,谁知理王却把?身上最好的玉佩送给了她。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理王生母留给他的东西?。
忆起年轻时的岁月,皇后笑容温柔:“不是说送青虹剑不好,我是想说不该只送青虹剑,女孩子家喜欢的钗环首饰绸缎布匹也该准备一些。哪家好儿郎给姑娘送礼,只送一把?剑?”
皇帝挠头,他一个?大老粗,哪里懂得这?些?
当天晚上,拂衣又收到?了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钗环首饰与布料。送东西?的人,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用的宫女,对她的态度亲切到?近乎殷勤,看她的眼神也炙热如火。
看着屋子里几乎堆不下的布料,还有?满匣子的珍珠,拂衣笑出声来。
殿下好,陛下与皇后娘娘也好,这?让她如何能不动心??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拂衣就被林小五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从行宫回?京城,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两三个?时辰,今晚我们应该赶不回?行宫。”林小五用湿帕子在拂衣脸上抹了抹:“晚上我们去彩音坊坐一会儿,明?天上午再回?来,你觉得如何?”
“好。”拂衣有?气无力地点头,匆匆吃了几块点心?,就顶着晨露骑马出了行宫。
“殿下。”莫闻望着云郡主离去的背影,疑惑地问:“您为何不想让郡主发现您?”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怎么还躲躲藏藏?
“你不懂。”直只拂衣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岁庭衡才转身往回?走:“她跟朋友出门玩,是一件开心?的事,如果我贸然出现,会让她出门玩的时候,分心?记挂我。”
他只是想看看她,没想打扰她。
莫闻:“……”
他确实不太?懂,不过看殿下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就不多嘴了。
在行宫待了大半个?月,再美的景也看得有?些腻了。林小五一进城就大肆采买,连路边的糖葫芦都要买两个?来尝尝。
等终于陪林小五逛完街,拂衣跨进彩音坊大门时,已经被热得奄奄一息,特?意让坊主给她们找了一个?安静的包厢,不去外面凑热闹。
许久不见拂衣等人,坊主亲自为她们端来茶点与酥山:“难得见两位姑娘不去外面玩,躲进了包厢里。我为二位安排一位琴师,给你们弹小曲?”
林小五正准备点头,想起守在屋内屋外的护卫是太?子派来的,于是对坊主道:“近两日?我喜欢听琵琶,请琵琶女来。”
彩音坊有?几位琴师是貌美的男人,这?会儿叫来包厢里为她们弹奏,不太?合适啊。
“姑娘放心?,奴家懂得。”坊主见拂衣与林小五特?意从行宫赶回?来,还带了身手不凡的护卫,知道这?些护卫身份不简单,笑着退出房门外替她们安排女乐师。
两人在彩音坊待了没有?多久,天就黑了下来,拂衣打了个?哈欠:“明?日?一早还要赶回?行宫,今晚我们早些回?去歇息。”
“今晚你和我一起回?郡主府?”林小五挽住拂衣的胳膊。
“好。”拂衣打开窗户看了眼外面,彩音坊院子里已经挂上了彩灯,客来客往十?分热闹。
她带着林小五从后门离开彩音坊,骑着马没走多久,拂衣注意到?护在他们周围的护卫把?手搭在了刀柄上。
“小五。”拂衣把?林小五拉到?自己的马背上:“今晚我们可能要去理王府暂住一晚。”
离这?里最近的,就只有?帝王潜邸理王府。
“不会真……”林小五话还没说话,就发现一支箭朝她们飞来。
两人齐齐俯身,躲过这?支箭。不等拂衣吩咐,林小五便弯下腰,抱紧了马脖子。
“敌在暗处,在这?里打斗容易伤到?百姓,都跟我来!”拂衣马鞭一挥,身下的白马在黑夜中化为一道白光,往理王府飞驰而去。
护卫们都是皇家精挑细选的高手,当下一分为二,一部分查找刺客,一部分护卫云拂衣与林小五安全撤离。
帝王潜邸有?重兵把?手,见有?人冲过来,立刻警惕地拔出刀来。
谁知他们还没开口,黑暗中就有?数支箭飞来。
为首的武将?持盾相护:“何人擅闯帝王潜邸?”
“在下户部尚书?之女云拂衣,被刺客追杀,希望诸位能让我们进府一避。”拂衣飞身下马,拖着林小五躲到?卫兵的盾牌后面。
云拂衣?
潜邸护卫统领一愣,整个?京城都传开了,太?子痴恋云尚书?家的女儿,难道就是这?位姑娘?
“王统领,护好两位贵人。”东宫护卫持刀与涌出来的刺客战在一起,还不忘为拂衣证明?身份。
“快快进府。”王统领看到?了东宫护卫腰间的令牌,当即带着拂衣等人退进理王府。
“京兆府的人马赶过来需要半个?时辰,这?些刺客有?心?取我性命,必会想办法引开金吾卫巡逻队,甚至有?可能拖延京兆府卫兵赶来的速度。”拂衣看着从理王府围墙处翻身涌入的刺客,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蹲在盾牌后面:“看来诸位对取我性命之事信心?满满。”
刺客们没有?说话,只有?为首之人冷笑了一声:“你已是瓮中之鳖,不必多言,束手就擒吧。”
王统领紧张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太?子殿下的心?上人若是死在潜邸,他一家子的性命能保住吗?
“能这?么恨我,欲除之而后快的人可不多。”拂衣看着这?些身手诡异的刺客:“就算是死,也该让我死个?明?白,让你们杀我的人是谁?”
“我们是来取你性命,不是来回?答你问题,你行事嚣张跋扈,得罪的人难道还少?吗?”刺客不耐烦与拂衣废话,持刀便冲了过来。
嗖嗖嗖!
数道利箭从屋内飞出,把?冲过来的几个?刺客射得满身都是箭。
没料到?有?此番变故,余下那些还活着的刺客顿时却步,警惕地看着四周。
啪嗒啪嗒。
院子里的门窗依次打开,里面站着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手中的箭正对着这?些刺客。
王统领震惊地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弓箭手,这?些弓箭手是何时藏在这?里的,怎么没人通知他一声?!
盾牌后拂衣与林小五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露出满意的笑容。
“唉。”拂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嗯,你们刚才说谁是瓮中之鳖来着?”
“云郡主果然料事如神。”理王府大门打开,京兆尹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门外面躺着几具刺客的尸首。
“如果不是伯父您愿意相信我,此事也不能成。”拂衣给京兆尹行晚辈礼:“多谢伯父出手相助。”
看到?突然出现的京兆尹,王统领才反应过来,难怪今天下午京兆府那边突然来人跟他询问什么案子,原来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把?弓箭手藏进潜邸里面。
“云郡主。”王统领满脸苦涩:“此事,陛下与殿下……知道吗?”
“他暂时还不知道。”拂衣安慰他道:“别担心?,此事由我一力承担。”
“王统领不必忧虑,本官已经送了急奏到?行宫,你护卫云郡主与林县主有?功,陛下与殿下会理解的。”京兆尹笑得脸上的皮都拉开了,抓住这?么多刺客,他今年的考评定是上品。
院子里还活着的刺客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引他们上钩的陷阱!
他们转身欲逃,却发现院墙外面也站满了弓箭手,他们已插翅难飞。
“你是何时发现我们的?”
“我被人追杀过很多次,今日?刚进城门就有?人跟踪我,我当然能察觉。”拂衣笑眯眯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继续问,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耐心?可好了。”
“对,我家拂衣可好了。”林小五站在拂衣身后,神气叉腰。
刺客没有?想到?,他们一举一动全部在云拂衣的计划里,他也终于明?白,为何主人想要杀了这?个?女人。
“我不明?白你们为何坚持要杀我,就像当年……”拂衣看着这?些刺客:“就像当年的曾贵妃,无论如何都想置我于死地。”
为首的刺客眼睛眯了眯,没有?说话,举起刀就想自尽,被弓箭手一箭射穿了手臂。
“来都来了,怎么还急着死呢?”拂衣笑了一声:“派这?么多人来追杀我,你们的主子应该快无人可用了?”
第62章 撒谎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必死的杀局,在云拂衣与京兆府的协力合作下,变成了引刺客现身的捉鳖局。
几十名顶尖刺客,死的死,伤的伤,抓的抓,偏偏整个京城还安宁祥和,普通百姓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用担心他们受到惊吓。
“外面局势不明,尚不清楚有?没有?刺客余孽,烦请王统领继续守卫王府,云郡主与林县主也暂时留在王府内。”京兆尹向王统领作揖:“云郡主与林县主的安危,便交给王统领了。”
王统忙不迭答应下来,还让自己手?下的人,帮着京兆府把刺客尸体拖走?。
“云郡主,林县主,老夫收到你们的传讯后,就已经把急奏送往长央行宫,陛下此刻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京兆尹担心两人受到惊吓,温言宽慰着。
“世伯不用担心,我们都?没事。”拂衣知道京兆府今日会忙得脚不沾地,不想耽搁京兆尹的时间:“世伯您有?事先忙,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好,有?什么事就派人来找老夫。”京兆尹又嘱咐了一些话,才匆匆离开。
王府护卫与仆役把整座府邸打扫干净,王府很快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月色皎洁,王府管家把两人带进客院,林小五拉着拂衣的袖子道:“拂衣,我们真要住进去?”
“没事,放心睡。”拂衣推开门,把林小五按坐在床上:“睡吧,有?我在,别怕。”
逛了一整天?的街,又在刺客的追杀下极速逃命,林小五早就累得眼皮打架,在拂衣的安抚下,很快睡了过去。
看着林小五安睡的脸蛋,拂衣帮她?盖好被子,对守在外间的丫鬟道:“林县主夜里若是醒来害怕,就来叫我。”
“是。”丫鬟屈膝行礼:“请郡主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县主。”
“有?劳。”拂衣摘下腰间的荷包,把银子打赏给了院子里的下人。
她?走?到院子里,却没有?多?少睡意,在石桌旁坐了下来。
“郡主,您还有?什么吩咐?”理王府太监总管见拂衣还没有?入睡,忙上前行礼:“可是屋子不够舒适?”
“屋子很好,我只?是暂时没有?睡意。”拂衣见总管如?此小心翼翼:“你下去歇息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王府太监总管哪里敢真的去歇息,眼前这?位姑娘可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理王府空置了两年多?时间,他们这?些守在王府的下人原本没什么指望,现在终于?来了尊大佛,谁不想多?露露脸,讨得主子重视?
“郡主,您若是睡不着,要不由老奴陪您在王府里转转?”
拂衣来过一次理王府,那时候太子陪她?一起弹奏,倒没有?好好看过王府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不方便?”
“几个月前殿下就曾吩咐过我们,若是云郡主您来王府,一定要视您为主,王府里没有?您不能去的地方。”王府总管笑得一脸讨好:“您愿意赏景是老奴的福气。”
“那就有?劳公公了。”
“不敢不敢。”王府总管面上一喜,连忙吩咐下面的人提灯捧茶,众星拱月般缀在拂衣身后,恨不得使出十二分精神伺候。
这?厢拂衣睡不着赏景王府,那厢京兆尹的急报已经呈到了御案前。
听到有?京城的急报,皇帝连衣服都?没穿好,披散着头发来到前殿,接过了护卫手?中的密信。
看完整封信,皇帝神情严肃,对身边的张福道:“快去请太子……”
“父皇。”岁庭衡大踏步走?了进来:“儿臣听闻京城有?急报,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把密信递给他,他看完以后道:“父皇,儿臣想回京一趟。”
“去吧。”皇帝知道自己也拦不住他,无奈叹气:“带足人手?,一切安全为上。”
“多?谢父皇。”岁庭衡给皇帝行了一个揖礼,转身匆匆出了元合殿,最后更是跑了起来。
马已备好,岁庭衡翻身上马,马鞭一扬,率先出发。身后护卫们连忙跟上,差点跟不上殿下的步伐。
快马加鞭需要两个多?时辰才能抵达的路程,岁庭衡只?花了一个半时辰就赶到了。
“来者何人?城门已闭,不得擅闯!”
城门上的卫兵见一群骑着良马还带着武器的人出现在城门外,连忙搭起了弓箭。
“孤乃太子,奉圣命回京。”岁庭衡满身尘土,取下腰间的令牌,举了起来。
火炬照亮了他的面孔,城卫长见过太子的容貌,当即吓得软了脚,连忙下令开城门。
城门打开,岁庭衡把令牌扔到城卫长怀里:“紧闭城门,天?亮之前不能放任何人出城。”
金闪闪的龙纹帝王亲临牌刺得城卫长眼睛发疼,他不敢多?想,忙叫手?下关好城门,打起精神守门。
“头儿,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守卫好奇地瞥了一眼城卫长手里的金牌:“方才我见到京兆府也派了好多人出来搜城。”
“不该我们管的事情不要多问。”城卫长抖着手?把金牌揣进怀里,仿佛揣了一个烫手?山芋。
理王府。
拂衣再次踏入上次与岁庭衡一起弹奏的院子,仰头看了眼天?空,今晚的月色比那夜还要好。
“郡主,这?个院子是太子殿下居住的地方。”拂衣注意到院中某个屋子里亮着灯,疑惑道:“这?件屋子里有?人住?”
“殿下的院子,咱们下人哪里敢住。”王府总管怕拂衣误会,连忙解释:“这?间屋子每夜都?燃着灯,从未有?过例外。”
拂衣眉梢一动,可她?记得很清楚,上次她?来理王府,这?间屋子并?没有?亮着。
“一直都?亮着?”
“也不是一直,是从三年半以前开始亮着。”
三年半?
那时候岁庭衡只?是个小小的皇孙,她?也刚掉落悬崖。
她?虽有?些好奇,但并?不打算窥探理王府的秘密。
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一阵夜风起,吹开了这?间屋子的房门。屋子里的烛光倾泻出来,在黑夜里并?不可怕,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屋子为何不锁门?”
“回郡主,殿下不让锁,若是夜风吹开了门。”
隔着大开的门,拂衣看到屋子正?上方立着一个供桌,桌上摆着一个长生牌,牌子上什么字都?没有?,空荡荡一片。
长生牌,是给活人离的牌,乞求上苍保佑这?个活着的人长寿安康无病无灾,可是不刻字的长生牌又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太子殿下应该是不信鬼神的人,为何会在自己院子里,立一个无字的长生牌?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拂衣诧异地回头,就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站在了院门外。
“殿下?”她?有?些惊讶。
院门外的人看到她?,疾风般跑到她?面前,伸手?把她?紧紧拥入里。
拂衣愣,随后放松了身体,反手?搂住了他的腰:“殿下,我没事。”
她?傍晚时分才传讯给京兆尹,从京兆府传讯到行宫,再从行宫到京城,就算骑最快的好马,一来一回也要四五个时辰。
太子能这?么快赶回来,不知花了多?少力气。
“对不起,我失态了。”急切又担忧的心在见到拂衣完好无恙后,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想到自己冲动之下做了什么,岁庭衡手?足无措地松开拂衣:“你没事就好。”
听他声音沙哑,拂衣猜到他这?一路行来恐怕没有?停歇过,转身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殿下,先喝杯热茶。”
岁庭衡这?才察觉到自己满身灰尘,连发冠也有?些松垮,伸出手?准备接茶杯,发现手?心也被汗水与尘土浸染,灰一块白一块。
他怎么能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拂衣面前?
“我、我先去换洗。”岁庭衡仰头把拂衣倒的茶喝得干干净净,闷头跑进了屋子里。
看着被太子关上的房门,想着他把杯子也带回了屋内,拂衣忍不住笑出声来。
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纷纷低着头不敢说?话,有?个胆子大的宫女听到云郡主笑声,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
云郡主笑得……真温柔真好看啊。
岁庭衡再从屋子里出来时,已经白白净净地换了一身衣服,头发还湿哒哒滴着水。
拂衣让他在石桌旁坐下,接过太监递来的帕子给他绞头发。
岁庭衡满脸通红,身体坐得板板正?正?。
察觉到太子在害羞,拂衣假作不知,只?是擦头发的动作难得的温柔:“殿下一听说?消息就赶来了?”
“不亲眼看见你,我无法放心。”岁庭衡抬手?想握拂衣的手?腕,又怕拂衣觉得他冒昧,于?是把手?缩了回去:“你先去休息,我还要去一趟兵部与京兆府。”
“殿下的头发真柔顺,我娘亲说?,头发柔顺的男人对爱人格外心软。”拂衣把玩着岁庭衡的头发:“殿下是这?样?的人吗?”
岁庭衡面红似血,为了拂衣方便,他脑袋僵硬地斜歪着:“我……我会对拂衣你心软。”
“那么殿下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
岁庭衡抬头温柔看她?,月光在他眼里洒下了一把星星:“好。”
“那间屋子的长生牌,是殿下为谁立的?”拂衣用手?指帮岁庭衡理好头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我听说?这?个牌位是在三年半以前立的,难道是为我立的?”
岁庭衡没有?说?话。
一只?温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掌,他的手?掌总是偏凉,可是她?的手?很温暖。
“殿下陪我进这?间屋子里看看吧。”拂衣拉着他,走?进了这?间屋子。
跨进门后,拂衣才发现,这?间屋子里不仅放着无字长生牌,还挂着各种祈福的红绸。
红绸上绣着金纹,在夜风中轻轻飘荡。
她?随意翻开一条红绸,上面绣着平安归来四个字。
大吉大利、长寿无忧、平平安安、否极泰来……
无字长生牌下面,放着一个手?串,是她?曾经戴过的手?串,后来不知丢去了哪,她?也没在意过。
“殿下,府里的太监说?,这?间屋子夜里一直亮着灯,这?是为何?”
“民间的老人说?,生死不知的人,若是有?人为她?点燃回家路,就能活着回来。”岁庭衡眼神愧疚:“那时候的我没有?办法,只?能……”
弱小无能的他,只?能卑微乞求上苍保佑她?。
若是她?活着,他希望路过的漫天?仙神看到这?间屋子,早日保佑她?回来。
若她?……
他希望亮着的灯,能照亮她?回家的路,不会在黑暗中彷徨。
“那日我来王府,这?间屋子没有?亮着。”拂衣握紧岁庭衡的手?:“是怕你的心意,会对我造成困扰吗?”
甚至怕别人知道他的心意,长生牌上连她?的名字都?不敢留,只?用一串她?不在意的手?串来替代。
岁庭衡唇角动了动,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
“岁庭衡。”拂衣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你是傻子吗?”
岁庭衡张开双臂,缓缓地、坚定地回抱住了她?。
离开房间前,拂衣摘下岁庭衡腰间的玉佩,放在了长生牌前。
玉佩与手?串叠放在一处,仿佛天?生就该在一起。
“愿仙神保佑太子殿下岁庭衡岁月无忧,安平长寿。”拂衣双手?合十,看了身侧的岁庭衡一眼:“保佑他……幸福美满,好事成真。”
岁庭衡眼睑抖了抖。
他心中最美好的事,就是与拂衣在一起,生死不离。
两人走?出房间,岁庭衡束起披散的头发:“你早些去歇息,我去兵部了。”
“等等。”拂衣叫住他:“殿下,我心里一直有?个猜测。”
岁庭衡停下脚步等她?开口。
“我怀疑曾贵妃没有?死。”拂衣微微皱眉:“这?么想我死的人,除了她?几乎找不出别人。”
“她?为何如?此对你?”岁庭衡掩下眼中的杀意与冰寒,不让拂衣察觉到他无情的一面。
“可能……”拂衣抬头望天?:“几年前先帝欲立曾贵妃为后,但是怕朝臣反对,就召我与那些修士问话。”
“我跟先帝撒了谎。”
“我说?我梦见凤凰黯淡啼血,曾贵妃或许不是真凤之体,不宜为后。”
曾氏残忍阴狠,身为贵妃就跟先帝一起残害忠良,若是成为皇后,天?下百姓还能过什么安生日子?
第63章 碰瓷
岁庭衡忆起,几年前宫中的确传过先帝欲立曾氏为后的谣言,但是这个谣言很快平息下来,先帝也没主动提过此事,所以无?论?是前朝还是宗室,都以为这是宫中妃嫔互相算计的手段,没人放在心上。
原来先帝当?真起了这个心思?
“先帝喜曾氏的甜言蜜语与美姿容,但是当?曾氏影响到他自己时?,就算一百个曾氏也比不上他自己一根头发。”曾氏虽阴狠,但是论?恶心,无?人能与先帝相比。
先帝因为所谓的命格优待她?,因曾氏美貌宠爱她?,但归根结底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
当?云家与她?不能让他满意时?,他毫不犹豫处置了云家与她?,甚至还私下派人追杀她?,只为了取她?心头血炼丹。
当?听闻曾氏命格不好,若是做皇后会影响他天龙贵气时?,他便把对曾氏的诺言与爱怜抛之脑后,当?做无?事发生。
“不让她?当?皇后的人是先帝,她?最?恨的人不该是你。”岁庭衡立刻把错误归结到了先帝头上。
千错万错都是先帝的错,他家拂衣能有什么错呢?
“先帝已经死了,她?能恨的人也只有我了。”拂衣打了个哈欠,终于有了倦意。
“我先送你回院子里休息。”见她?困了,岁庭衡不放心她?独自回院子。
“喏。”拂衣把手递到他面前,笑眯眯道:“天黑,殿下牵着我走?”
岁庭衡伸出手,坚定地牵住了她?的手。他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这座他住了近十八年的王府,脚下这条走了千百遍的路,他第一次走得这么小心,也第一次觉得这条路有无?限好风景。
拂衣踩在岁庭衡踩过的青石板上,突然明白她?刚才为何没有睡意。
或许……
也许她?潜意识里相信太子会连夜赶来见她?。
她?在等他。
想?明白这点,拂衣脚下一顿。
“怎么了?”岁庭衡回头看她?。
拂衣对他笑着摇头。
他真的来了。
幸好她?没有睡。
京城守备军统领在兵部见到面无?表情的太子时?,魁梧的后背渗出一阵寒意,连忙下跪行礼。
“京城重?地,竟然让几十名刺客冲进了理王府。”太子高?坐于雕花木椅上,目光扫过屋内的众位官员:“诸位大人都是镇守京城的重?臣,今日若非云郡主机灵,与京兆尹联手提前设下埋伏,诸位还会让这些刺客在京城中潜伏多久?”
守备军统领没敢说话,再偷偷瞧了眼屋里其他人,心中大定。
巡捕司、京兆府、大理寺、兵部、刑部、都尉府的官员都在,京城内部的治安问题,与他们?守备军干系不大,最?先受罚的肯定不是他。
“天亮之前,孤要诸位联合彻查京城,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岁庭衡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直接下令道:“孤不爱强人所难,诸位大人若是做不到,可以向?父皇请辞。”
见太子动了真火,众臣连忙请罪求饶,恨不得这会儿就回去掘地三尺,把地里长得不正常的蚯蚓都劈了。
唯一被太子跨过的京兆尹暗暗庆幸,幸好他选择相信云郡主,冒着被皇上责罚的风险,在理王府暗中埋伏好弓箭手,不仅护住了云郡主安危,还抓住了刺客,不然今晚谁都别想?好过。
“殿下,老臣已经审讯了那些刺客一个时?辰,他们?什么都不愿意说。”京兆尹拱手道:“您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众官员:“……”
京兆府的地牢是什么好地方吗,竟然敢邀请太子亲自去审讯刺客?
“可。”
众官员:啊?
原来殿下如?此关心京城的安危,连京兆府地牢那种地方都愿意去。
等到太子与京兆尹离开,屋子里其他官员才敢擦额头上的冷汗。众人顾不得寒暄,连滚带爬赶回去彻查整座京城。
“四?更天了。”
帷帽人看着黑漆漆的窗外,问身?后的手下:“还没有消息传来?”
手下不敢说话,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许久之后,终于有个人跑了进来:“主子,计划失败了。”
“整整五十名绝顶高?手,去杀一个娇生惯养的郡主,你跟我说,计划失败了?”帷帽人冲到来人面前,伸出犹如?枯树的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襟:“他们?人呢,计划失败难道不敢来见我?”
“全都是废物吗?”帷帽人气得扇了手下一巴掌,头上的帷帽被她?过于激动的动作晃落,露出一张扭曲的脸。
这张脸仿佛融化的面团,坑洼不平,几乎看不出人的模样。
手下不敢看她?的脸,曾经有一名丫鬟因为看到她的脸后露出恐惧神情,被主子凌迟,那个丫鬟整整哀嚎了三天三夜才咽气。
“主子,他们?大多都死了,活着的几人也被抓走。现在整个京城都在搜捕可疑之人,您暂时?先离开京城吧。”手下急切道:“现在我们?手上已无?可用之人,您不能再有闪失。”
“全都……没了?”帷帽人怔怔地松开手下的衣襟,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难道云拂衣当?真是我的克星?”
云拂衣从充州回来不过半年,不仅她?藏于后宫与行宫的眼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就连培养的杀手也折损得十不存一。
她?这么多年的隐忍与计划全都化作了乌有,这让她?有何面目回国?
“当?年若不是她?,我早就成了大隆皇后,我儿也会成为大隆的天子。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她?摸着自己满是沟壑的脸,恨得浑身?都在颤抖。
云拂衣的命,为何这么硬?!
片刻后,她?捡起地上的帷帽缓缓戴上,声音也恢复了平常:“记住,京城的刺杀与我们?没关系,你们?俩都下去,不要让京城衙门的人抓住把柄。”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京城开始戒严,坊市府邸都开始清查人员,就连墙根角落里的乞丐,都被彻查了一番。
除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老百姓睡了个安稳觉,朝中勋贵几乎紧张得一夜未睡。
京兆府地牢关押的犯人三教九流都有,有些牢房里关着好些犯人,吃喝拉撒又不讲究,味道难闻得京兆尹每次进来,都要皱一皱鼻子。
京兆尹偷偷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太子殿下,殿下神情冷漠,仿佛闻不到地牢的臭味似的。
脚下的通道刚被衙役冲洗过,踩在上面还有黏糊糊的水渍,京兆府摸了摸鼻子,殿下仙人之姿,站在这种地方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刺客们?被关押在特殊的牢房里,京兆尹怕他们?自尽,就把他们?五花大绑着。
“你们?不必再问,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见有人进来,为首的刺客厉声道:“有本事就杀了我们?。”
岁庭衡看着这些身?上有鞭打痕迹的刺客,问京兆尹:“刺客的尸首上有什么发现?”
“刺客尸首上皆有旧伤,应该是从小学习杀人的本事。他们?膝盖上有厚茧,双腿微微外扩弯曲,平日应该有跪坐或是弓腿的习惯。”京兆尹道:“他们?肠腹中有肉食,主要是羊肉与鸡肉,食用的时?间大约在两到三个时?辰之前,微臣猜测他们?在出发以前已经知道了云郡主等人的踪迹,并?且主人还赏了他们?好菜。”
“几十人食用肉食?”岁庭衡开口:“夏日肉食不能存放太久,派人去查近两日京城里各家购买这两种肉食的情况。”
“是,殿下。”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容易开口多了。
“殿下,这些刺客还要继续审讯吗?”
“天亮之前他们?若不愿意开口,赐腰斩。”岁庭衡冷漠开口:“拉到菜市口行刑,孤很想?知道,京城里到底藏着多少刺客。”
“是。”
京兆尹躬身?下拜,不敢去看太子。
究竟是谁说太子温和好相处处的,这杀伐果断的样子,他瞧着都犯怵。
林小五一觉睡醒,洗漱好去前厅用膳,见到膳桌旁还坐着一个太子殿下时?,雀跃的小步伐慢了下来。
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坐下用膳。”岁庭衡温和颔首,低头在拂衣碗里放了一块金丝卷。
林小五沉默地坐在拂衣右手边,端起粥没滋没味地喝了一口。
“喏,你喜欢的糕点,特意给你留着呢。”拂衣把一盘点心放到她?面前。
林小五看了看拂衣,看了看太子,忍不住开口:“不知殿下是何时?赶回的京城?”
“昨天夜里。”岁庭衡放下筷子:“听闻你们?遇刺,孤不放心,就赶回来看看。”
“哦。”林小五咬着筷子不知道说什么,殿下不放心的人肯定是拂衣,行宫离京城那么远,殿下连夜赶回京城,说明他对拂衣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这么想?着,林小五看太子殿下的眼神,也没那么排斥了。
“明日是安平郡主的生辰,等会你用完膳食就跟护卫军一起回行宫,顺便把我给郡主的贺礼也带上。”拂衣在林小五耳边小声道:“昨晚的刺杀案是冲着我来的,我恐怕还要在京城留两日。”
“你要单独跟太子住在理王府?”林小五瞪大眼睛,这下她?看太子其实?也没那么顺眼。
这样一来,拂衣岂不是成了默认的未来太子妃,以后她?万一不想?要太子,还怎么把他踹开?
两人姐妹多年,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拂衣摸了摸她?脑袋上的发髻:“嗯,应该是就住理王府了。”
林小五深吸两口气,低头把点心咬得咯噔作响:“我知道了。”
“那你小心一点,出门多带些侍卫。”林小五气归气,但不会影响姐妹的好事:“我在行宫等你回来。”
没想?到,太子竟然勾得拂衣动了真心!
她?家拂衣从没对哪个男人这么好过!
她?偷偷瞥了一眼太子,对方正对着拂衣笑得满脸温柔,一缕头发垂在脸颊旁,无?端多了几分柔和。
呵,都是男人勾引女人的手段。
岁庭衡似乎并?未察觉到林小五的视线:“林县主出城你肯定不放心,等会我陪你一起送她?。”
拂衣:“殿下事忙,我送她?就好。”
岁庭衡为拂衣夹了一块牛乳糕,贴心极了:“她?是你最?好的姐妹,我跟你一起送送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这么一会儿也耽误不了什么。”
林小五:“……”
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是太子承认她?是拂衣最?好的姐妹哎。
嗯,如?果太子能一直得拂衣的欢心,也不是不行。
吃过早膳,拂衣把林小五送出城,回来的路上,马车不小心与另一辆马车撞上了。
“殿下,你先别出去。”拂衣按住岁庭衡的手臂:“我先去看看。”
“好。”岁庭衡知道她?行事谨慎,听她?的话乖乖坐好。
拂衣掀开帘子,看着从对面马车里一瘸一拐出来的南胥国王孙,眉梢微微上挑。
好家伙,碰瓷到她?头上了?
第64章 道理
南淮身着紫袍,本就有几分?姿色的脸,因为受到惊吓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他扶着随侍的手,因为不敢得罪大隆权贵,只能面色惶惶地站在路边。
看到马车里出?来的人是云拂衣后?,他明显放松了许多,松开扶着随侍的手,上?前作揖行礼:“小王见过云郡主。”
“王孙不必多礼。”拂衣回了半礼,她?的马车没有什么大碍,南淮的马车已经?歪歪斜斜,明显不能再乘坐:“真巧。”
大理寺门外的主动问路,彩音坊的巧遇,今日的马车相?撞。
若没有这些巧合,她?一个朝臣之女?,与南淮这个南胥国质子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王孙,您还要赶去崇文馆念书,现?在马车坏了怎么办?”随侍看着撞坏的马车,焦急道:“要不奴才替您给先生告假?”
“不行,先生最不喜懒惰的学?生,更何况能在大隆学?习是我们南胥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我怎么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南淮对拂衣歉然一笑:“云郡主,家仆无知,请您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嗯。”拂衣点头:“放心,我不会去告状。”
崇文馆的那些老头子看到她?都吹胡子瞪眼睛,她?才不会傻到去送骂。
“郡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南淮拽着身侧的袍角,既胆怯又可怜:“能不能……麻烦您送在下一程?”
说完,他似乎觉得自己提的请求有些冒昧,白嫩的脸与脖子顿时泛红,低着头不敢看拂衣。
“既然是不情?之请,王孙就不该开口。”岁庭衡掀开帘子,居高临下地冷眼打量这个搔首弄姿的南胥王孙:“王孙一心向学?,又怎能惧这条求学?之路?”
“拜见太子殿下。”南淮神情?惊惶地向岁庭衡行礼,下意识向拂衣投去求助的眼神。
“太子殿下说的是,是在下僭越。”南淮皱着眉:“只是在下的脚受了伤,若是一路走?到崇文馆,只怕走?到午时都赶不上?。”
岁庭衡见他这副模样,在心中冷笑,都是男人,谁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
他走?到拂衣身边站定,毫不掩饰他与拂衣之间的亲密:“南胥王孙,往你身后?左方看看。”
南淮闻言转身看去,几辆驴车停在旁边,驴车的主人正在路边邀客,一头驴子发出?粗噶难听?的叫声,蚊虫在它周身飞来飞去,即使看一眼都能想到它身上?有多脏多臭。
南淮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看了太子一眼,又偷偷看了拂衣一眼。
“殿下眼神真好。”拂衣似乎没有注意到南淮的眼神,笑着对南淮解释道:“王孙不用担心,这些驴车都在京兆府登记造册过,价格合理公道,童叟无欺,你放心乘坐,绝对不会诓骗你的银钱。”
“至于我的马车……”她?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马车,叹口气道:“看在你远赴异国他乡的份上?,就不用你赔偿了。”
“郡主心善。”理王府的太监瞥了眼南淮:“按照我们大隆的律法,马车不按道行驶,造成他人损伤,以下犯上?者不仅要赔偿车主损失,还要受杖责之刑。”
“王孙刚来大隆不久,不知道我朝律法也是情?有可原。”岁庭衡牵住拂衣的手:“既然云郡主不愿意追究,王孙就退下吧。”
“是。”南淮低头行礼:“多谢太子殿下与郡主对在下的宽恕。”
岁庭衡看着他低着的头,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牵着拂衣回到了马车上?。
就这点手段也想勾引他家拂衣,真是可笑。
“王孙,太子与云郡主离开了。”等马车一走?,随侍立刻小声提醒:“我们现?在怎么办?”
南淮抬头望着远去的马车,脸上?的笑容与讨好没有半点变化,眼瞳黑压压沉了下来。
都说云拂衣虽行事嚣张,但?有怜贫惜弱之心,上?能与帝王共膳,下能与码头脚夫同行,京中好友无数。
他第一次向云拂衣问路时,她?对他的态度确实没有上?国勋贵的高傲。
她?也并不惧怕离岩国,可是离岩国使臣在彩音坊羞辱他时,不仅她?冷眼旁观,就连她?的那些所谓的友人们,也无一人前来相?助。
今天他精心打扮一番,本以为有机会靠近云拂衣,不曾想马车里还坐着一个太子。
身为太子,不坐自己的太子车驾彰显身份,反而挤在区区郡主车驾之中,隆朝太子难道不在乎自己尊贵的身份?
“去坐驴车。”南淮转身朝驴车走?去。
“可是王孙……”随侍抓着书袋跟在他身后?。
“隆朝太子好意指点,我既一心求学?,就不能拒绝这份好意。”南淮眼神越发阴冷:“上国太子的话,你我谁能违背?”
“可是若被其他几个国家的使者知道,他们会嘲笑您的。”
“都是质子,他们又有何资格瞧不起我。”南淮停下脚步,看着这个繁华的京城:“终有一日……”
就算再厉害的雄狮,也有老去倒下的一天。
即使再小的蚊蚁,也能在倒下的雄狮身上?咬下血肉。
“拂衣觉得南淮容貌如何?”踏进理王府大门,岁庭衡突然开口。
拂衣惦记着理王府厨娘给她?做的酥山,听?到岁庭衡乍然这么一问,想也不想便道:“南淮是谁?”
“南胥国的那位王孙。”
岁庭衡拉着拂衣在内殿坐下,屋内摆着冰盆,拂衣舒适地往椅子上?一仰:“我没怎么注意看,下次我认真看过后?,再回答殿下这个问题?”
岁庭衡打开折扇走?到她?身边坐下,似笑非笑地替她?摇着扇子:“当真没认真看?”
感受到凉风,拂衣把脑袋朝岁庭衡方向挪了挪:“嗯嗯。”
见她?主动亲近自己,岁庭衡笑了:“既然你未认真看他,说明他没有过人之处,下次也别看了。”
“殿下。”拂衣仰头看他:“难道你在吃醋?”
少女?上?扬的唇角,带着笑意的眼睛,都让岁庭衡忍不住心动。他伸手为她?理好鬓角处凌乱的发丝,情?不自禁俯身用唇角轻触她?的额头,低声道:“你说得对,我吃醋了。”
近在咫尺的俊美脸颊上?露出?委屈了表情?,拂衣心头酥酥麻麻,捧住他的脸在他脸颊边吧唧一口:“殿下仙人之姿,有你在我身边,我哪里还看得见其他儿?郎?”
被拂衣主动亲了一下,岁庭衡先是恍惚,随后?眼中迸出?灿烂的星光,他看着拂衣,浑身上?下的快乐几乎要凝结成形,化作快乐的麻雀,在整座京城里欢唱。
莫闻端着冒着寒气的酥山站在门外,瞧着太子殿下一边帮云郡主打扇子,一边笑得不值钱的模样,赶紧低下头:“殿下,膳房送来了酥山。”
“快呈上?来。”拂衣抬头看向门外,发现?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宫女?太监。
理王府的酥山,比民间卖的酥山讲究精致许多,就连碗都是晶莹剔透的琉璃盏。
“味道如何?”岁庭衡等拂衣吃下第一口酥山,开口问了起来。
“殿下,张嘴。”
说完,拂衣把一勺酥山喂进他嘴里:“好吃吗?”
这是……拂衣用过的勺子。
岁庭衡连口里的酥山是什么味儿?都感觉不到,只知道晕乎乎点头。
莫闻看着托盘里无人端起的那碗酥山,恨不得自己变成墙角的落地大花瓶。
“我知你夏日喜用凉食,只是外面鱼龙混杂,我担心你被人暗算,所以前些日子在王府安排了会做民间小食的厨娘。”岁庭衡不想拂衣误会他想控制她?,补充道:“你若是喜欢,等从?行宫回来,我就把她?们送到云府。”
“原来是殿下特意为我准备的。”拂衣这才明白,为何没有主人居住的理王府,还会有做小食的厨娘。
是上?次酥山里有毒的事情?,吓着他了吗?
“多谢殿下,等我们从?行宫回来,我就把厨娘带走?啦。”
“好。”岁庭衡看着拂衣手中的勺子,希望拂衣再喂自己一勺。
他精心的安排,没有被拂衣嫌弃。
看懂了岁庭衡的眼神,拂衣又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她?家殿下这么好,她?哄哄他又怎么了?
“哈!”即将抵达行宫时,林小五终于反应过来,太子殿下这是借着她?的名义,向拂衣示好呢!
男女?同行赠行友人,大多是什么关系?
夫妻或是兄妹。
城门口那么多人看到太子与拂衣送她?,谁见了不说太子与拂衣感情?好?
真没想到,往日里瞧着完美无缺的太子殿下,也会用这种手段。
林小五皱着眉在马车里换了几个坐姿,脸色渐渐好转过来。
太子身份贵重,他肯为拂衣花心思,说明他对拂衣确实真心一片啊。
他明明可以用权势压人,却从?有过这种举动,反而处处体贴,甚至待她?们这些拂衣的朋友,都比往日温和?。
这样一想,也挺好。
“八百里加急,前方避让!”
“八百里加急!”
林小五一行赶紧把官道让了出?来,她?掀起帘子看着奔向行宫方向的骏马,皱起了眉头。
发生了什么事?
“离岩国使臣团在离岩与我朝交界处遇刺,六皇子断了一条手臂?”皇帝看完这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既然是两国交界处,跟我们隆国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是他们自家人内斗暗箭伤人。”
“陛下,离岩国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杜太师忧心忡忡道:“若是起了战事……”
“若是离岩国敢如此?不讲理,那便留太子监国,朕去前线御驾亲征。”皇帝把信放到桌上?,神情?凛冽:“朕为天子,自当为天下百姓守国门,护天下山河。”
众臣欲劝,可是面对帝王如此?坚毅的表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陛下。”最后?还是杜太师开了口:“离岩国态度不明,我们暂且等等。”
“陛下放心,户部一定会作好战前准备。”云望归道:“若离岩国讲理自然是好事,若他们仍如往常狂妄无礼,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众人扭头看云望归,不是,你怎么都不劝劝的?
太子与拂衣听?闻此?事后?,也都赶回了行宫。他们刚回到行宫,就传回了离岩国的最新消息。
离岩国传来国书,大意是相?信此?事与大隆无关,定是周边宵小挑拨离间,所以他们要对周边小国一个教训,希望大隆不要误解他们。
“陛下态度强硬以后?,离岩国反而变得讲理起来。”拂衣越发觉得先帝软弱无能得可笑。
“离岩狼子野心,我们还是要加强戒备,不能放松警惕。”皇帝有些失望,把国书塞到岁庭衡手里:“朕还是比较欣赏离岩以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离岩国行事张狂多年,听?闻自家王子断了条胳膊,气不气?
气啊。
可是隆朝的现?任国君明显与前任皇帝不一样,动不动就想御驾亲征,他们离岩连续两年粮食欠收,拿什么跟隆朝打?
可若是不做出?点反应,其他国家怎么看他们,天下百姓怎么看他们?!
离岩国皇帝想了半夜,连夜找来堪舆图,在上?面指指点点,那就在周边挑个不顺眼的国家打吧。
打不了隆朝,还打不了你吗?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南胥?
第65章 妖女惑心
南胥国的国主一夜醒来,就听到?了离岩发兵十万,打得自家官兵连连后退的消息。
“又?打我们?”南胥国主吓得坐不稳,召来臣子问:“离岩前段时间向我们发兵,我们已经签了十年的进贡文书,他们怎么又?来打我们?”
“王上,离岩国的理由是他们的六皇子在离岩与大隆交界处遇刺。”
“在他们与大隆交界处遇刺,为何要打我们?”
“离岩国说……我们小人行径,派杀手?暗算离岩王子,妄图挑拨两国感?情,其心可诛。”
老迈的南胥国主听到?这话,吓得面如土色,从?王座上跌落下来。
他们做得如此隐蔽,甚至连那些杀手?都是大隆人士,离岩国究竟是怎么查出来的?
“报,王上!离岩已经连破我们五城,不到?十日就能?攻入王城。”
完了,全完了。
他就不该听信贱妇所生之女的话!
“王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向上国大隆送求救书。”南胥国主已经吓得慌了神,离岩已经知道是他们南胥在背后动手?脚,以离岩的行事作风,等他们攻进王城,他这个国主必定性命不保。
“只要大隆愿意派兵帮我们抵御离岩,我南胥愿向大隆俯首称臣,岁岁纳贡!”南胥国主老迈的眼睛里满是对死亡的恐惧:“立刻飞书传讯,不得有半点延误!”
他还不想死!
面对离岩迅猛的攻势,南胥毫无反抗之力,连递三道降书给离岩统帅,都没有得到?离岩的回应。
捷报频频传回离岩,离岩百姓因为皇子遇刺的怒火终于降了下去,京城里四处流传着南胥的笑?话。
南胥的求救国书传到?长央行宫时,拂衣正在陪皇后娘娘挑衣料,皇帝与岁庭衡在院子里练箭。
皇帝穿着一身?劲衣,不像是皇帝,更像是上阵杀敌的将军。
他接过?礼部呈上来的国书,看完以后递给岁庭衡:“衡儿,你?怎么看?”
“儿臣以为,我们是仁义之国,怎好轻易起兵戈?”岁庭衡见拂衣对国书好奇,轻笑?一声,把?国书递到?她面前。
“这个给臣女看,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拂衣不好意思地朝皇帝与皇后笑?了笑?。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皇帝大手?一挥:“随便看。”
“那臣女就大胆一观。”拂衣接过?国书一看,里面对大隆极尽阿谀逢迎,但也掩盖不了南胥想要大隆与离岩打起来的小心思。
什么唇亡齿寒,什么离岩行事嚣张,历年对大隆也多有冒犯,最后还要表达自己对大隆的无比忠心。
“南胥是善变的小人,臣女以为,若我大隆的将士们真?为了他们与离岩兵戎相向,南胥也不会真?的奉我们为主。”拂衣把?国书递还给岁庭衡:“离岩没有向我们发兵,而是攻打南胥,本就是为自己搭台阶,我们无需在此时与离岩闹得不愉快。”
“我大隆是礼仪之邦,怎好打打杀杀。”岁庭衡笑?了:“不如父皇写信劝说两国坐下来好好谈谈,他们若是不愿意听,那我们也没办法?。”
更何况现在还不是向离岩发兵的最佳时机。
“我儿说得对,咱们大隆是礼仪之邦,喊打喊杀不合适。”
“启禀陛下,南胥国王孙在行宫外跪拜求见。”禁卫军统领匆匆进来汇报。
“南胥国王孙?”皇帝问岁庭衡:“还有使臣没走?”
“父皇,这是南胥留在我朝学习的王孙。”岁庭衡解释:“还有好几个国家都送来了王子或是王孙来求学。”
“哦。”皇帝反应过?来,这些是各国主动送来的质子。
他皱了皱眉:“我与你?母后回屋休息,你?留下来宣见他。”
一个他国的王孙,跪在行宫外面也不像样,而他又?懒得应付,想也不想便把?事情扔给了岁庭衡。
拂衣起身?准备陪皇后同行,被皇后留了下来:“你?留在此处与衡儿一起看看那南胥王孙怀着什么心思,不必陪我。”
“对,陪着我们老头老太太有什么意思。”皇帝爽朗一笑?:“你?们年轻人自己玩。”
拂衣:“……”
她一个外臣女陪太子殿下接见他国王孙,是什么好玩的事吗?
皇帝与皇后拍拍屁股就走,留下了神情尴尬的禁卫军统领还有送国书的礼部官员。
虽然他们早就听闻皇家想娶云郡主为太子妃,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与娘娘如此看重云郡主。
连三书六聘的流程还没定下来,就提前让云郡主拥有太子妃的权利,显得太子不太值钱的样子。
“莫闻,再搬一把金丝楠木椅来。”岁庭衡指着自己的椅子旁边:“就放在孤的旁边。”
金丝楠木,非天家不可用。
拂衣看着四个太监抬着金丝楠木椅放在太子座椅旁,再看了眼低眉顺眼的礼部官员。
礼部官员把?头埋得更低,别看我昂,我只是礼部的官员,不是监督太子有没有守礼的官员。
不过?是把?金丝楠木椅,又?不是九龙椅,他们天?家自愿的事,跟他有什么干系?
“两位大人也请入座。”岁庭衡牵着拂衣的手?,让她坐到?了金丝楠木椅上。
他略有些嫌弃地看了眼拂衣身?下的椅子,还是素了一些,比不上母后的龙凤祥纹椅,既华贵又?大气?。
两炷香后,有人领着南胥王孙走了进来。
距离上次撞车,已经过?去了近二?十日。南淮看起来比上次憔悴了许多,身?上穿着素衣,看起来落魄极了。
“南胥国王孙南淮拜见尊贵的上国太子殿下,郡主娘娘。”南淮走进来,就磕头行了一个大礼:“愿太子殿下长乐无忧,祝郡主娘娘身?体康健。”
他的头抵在地上,姿态卑微无比。
“王孙快快请起。”莫闻上前扶起了南淮。
“王孙为何行如此大礼,更何况我大隆与南胥交好多年,你?若称我朝为上国,倒是显得生分了。”岁庭衡淡淡一笑?:“来人,给王孙赐座。”
“谢太子殿下。”
南淮低着头,只堪堪坐了半边凳子。
礼部官员与禁卫军统领都皱起了眉头,这个南胥王孙该不会是厚着脸皮来求他们隆朝发兵吧?
“南淮王孙。”拂衣一副仗着太子宠爱骄纵无礼的模样:“你?是来为母国请罪的?”
“难道你?也知道贵国挑拨我朝与离岩,想做收渔翁之利的事?”拂衣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歪歪斜斜地靠着椅背,抬起下巴轻哼一声:“要我说,你?们南胥实在胆大包天?,竟然敢算计我们大隆。”
“郡主,鄙国对大隆向来友好和睦,岂敢又?如此此举,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求您明鉴。”南淮连忙起身?跪下:“离岩行事张狂,今日发兵这锅,明日攻打那国,我等小国日日生活在离岩淫威之下,苦不堪言啊!”
“你?这话的意思是,离岩故意拿我们隆朝的名义来冤枉贵国?”拂衣作势大怒,拍着桌子道:“殿下,臣女最见不得别人拿我们作筏子。”
听到?这里,南淮心中一喜。
“殿下你?写信去骂离岩的人,让他们知道南淮王孙已经告诉了我们真?相,他们就是拿我们作筏子。”拂衣抱住岁庭衡的胳膊,横蛮不讲理道:“现在就写,臣女一刻也等不了!”
“好好好。”岁庭衡轻笑?一声:“都依你?。”
南淮被这席话惊得头皮都在发麻,若是离岩国收到?这样一封信,岂不是要把?南胥打得更狠?
“郡、郡主。”南淮赶紧开口:“在下的意思是说,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也许离岩也是被别人骗了。”
“哦?”拂衣把?又?娇又?作的姿态发挥到?极致:“你?的意思是说,也有可能?是其他几个周边国家的阴谋?”
南淮冷汗直流:“对、对……”
纵然他心底打了无数个腹稿,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
明明是国家大事,怎么就被云拂衣闹成了个人喜恶,偏偏隆朝的太子还真?要顺着她的心意来。
“殿下,臣女记得周边那几个国家,都有王室后人留在我们大隆求学。”拂衣再次抱住岁庭衡的胳膊:“你?现在把?他们全都召来行宫,让他们跟南淮对质,我倒要看看,谁敢算计我们大隆。”
南淮倒吸一口凉气?,国与国之间的事,岂能?如此儿戏?
他扭头看向旁边坐着的两位隆朝官员,竟然都不说话?
隆朝人都疯了吗,一个郡主如此任性,都无人开口说点什么?
“殿下,你?怎么不说话?”拂衣抱着岁庭衡的胳膊晃来晃去:“我不管,我不管,现在你?就把?他们叫来。”
“好好好。”岁庭衡转头看向莫闻:“孤听说其他几位王子王孙也都随南淮王孙一起来了行宫,你?去把?他们都请来。”
“我就知道,殿下对我最好了。”拂衣把?头靠在了岁庭衡的肩上,她虽然没做过?妖妃,但是见过?曾氏如何做的妖妃,在南淮面前装装样子,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嗯,感?谢曾氏的教导之功。
而岁庭衡只是默默调整了一个坐姿,让拂衣靠得更舒服。
今日的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只听心上人之言的痴心太子罢了。
禁卫军统领与礼部官员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平日里一个能?打十个的云郡主,怎么突然变得妖妖娆娆,现在哪还不明白,云郡主此举分明是要把?南淮的话堵回去,顺便再借着此次的事情在南胥身?上撕下一块肉。
南胥虽小,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谁会嫌弃呢?
太子是一国储君,有些话不好开口,但是由云郡主来做,那就是刚刚好啊。
礼部官员笑?眯眯地看着云郡主,谁说这是妖妃之姿的,分明就是小机灵鬼嘛。
隆朝的官员,自有一套实用主义。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礼部官员与禁卫统领心里是开心了,但南淮的内心却?仿若雷劈。
他刚才的话如果被其他几个国家知晓,岂不是要害得南胥四面树敌?
心中焦急,却?无解决之法?,南淮几乎无法?掩盖自己对云拂衣的恨意。
妖女惑心,竟把?他们南胥逼到?如此地步。
“王孙为何不说话,难道是有什么心事吗?”拂衣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是想帮你?们南胥洗清嫌疑而已,不要太感?谢我。”
南淮挤出一个笑?,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多谢郡主为鄙国伸张正义。”
为何不天?降神雷劈死她?!
“唉,没事,本郡主向来见不得人被冤枉受委屈。”拂衣单手?托腮,幽幽叹息一声:“王孙有所不知,几年前我们家也曾受到?奸人所害,差点连命都没有保住。所以现在看到?你?,就想起了当年的我,让我忍不住感?同身?受。”
南淮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幸而陛下英明神武,再次重用家父,让我有机会再次回到?京城。”拂衣叹息一声:“你?的难处我都懂。放心,等下我一定让所有人都来与你?对质,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南淮欲言又?止,听到?身?后传来的重重脚步声,浑身?僵直得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气?与手?段。
第66章 吉日
几位质子来到?长央行宫,内心本就?忐忑不安,突然听闻隆国太子宣召,更是紧张万分,一路上头也不敢抬。
等他们踏入元合殿,见南胥王孙跪在地上,各个?都绷紧了身上的皮,也没听说隆国太子有折磨质子的爱好?啊。
他们心里害怕极了,连忙下跪行礼。
“南淮王孙,现在人都来齐了,你可以跟他们对质了。”拂衣用银叉戳了一块蜜桃,喂到?岁庭衡嘴边:“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今日难得抽出空闲来处理这桩疑案,诸位一定要辩清辩明,不要冤枉了他人,更不要让自己蒙受不白之冤。”
质子们听到?这话满头雾水,辩什么?哪来的不白之冤?
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南淮,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在质子们的疑惑不解与南淮沉默不语中,拂衣戳了块蜜桃自己吃,然后给莫闻使了个?眼神。
莫闻心领神会,微笑着开口:“诸位贵人可听闻离岩出兵攻打南胥国之事?”
质子们纷纷露出惊惧的神情,他们被母国送到?隆朝做质子,本就?是不受帝王重视的皇家血脉,母国又怎么会冒着风险给他们传递这些消息?
“看来诸位不如南淮王孙消息灵通,我朝也才?刚刚得知消息,南淮王孙已经来替南胥求救兵了。”拂衣放下银叉,银叉在碰在琉璃盏上叮铃一声。
南淮脸色大变,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忘了,一个?在隆朝求学的质子,是不可能这么早接到?消息的。
质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云拂衣这话是何意,都不敢轻易开口。
莫闻再次开口:“诸位贵人应该对离岩六王子遇刺一事有所耳闻?”
这次质子们没有说话,但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他们是知道此事的。前几日京城里便有流言传出,说离岩六王子在两国交界处被刺客砍断了胳膊。
他们不安了好?几日,生怕离岩与隆朝打起来,他们这些邻近小国也跟着遭殃。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莫闻:“后经查明,此事是南胥从?中挑拨,企图挑起离岩与大隆两国之间的战争。”
质子齐齐扭头看向南淮,你们南胥居然敢玩这么大?
南淮心里有苦说不出,他已经预想到?,这个?太监接下来的话,会让质子们何等的愤怒。
质子们其实也有些奇怪,既然是南胥从?中作梗挑拨离间,隆国太子为何要召见他们?
莫闻是个?热心为他人解惑的好?人,所以没有让质子们疑惑太久:“不过南淮王孙却说南胥国是冤枉的,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是其他相邻的国家。太子殿下与云郡主心善,不愿意冤枉任何好?人,所以特招诸位来问问,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敢挑起我大隆与离岩的争端?”
不是,这怎么还有他们的事呢?
在大隆与离岩中夹缝求生的南乡王子当场就?跪了下来:“太子殿下明鉴,我南乡对贵国忠心耿耿,愿为大隆的看门?狗,如何敢做此等恶事?”
此时此刻大家也顾不上贵族体面,当场跪了一地,忙不迭地表达着他们的忠心与诚恳。
“这有些难办啊。”拂衣听着这些质子们甘做牛、马、狗等忠心言论?,扭头对岁庭衡道:“殿下,我看这些郎君们都很?无辜,要不先让他们坐着回话?”
“赐座。”岁庭衡对众质子温和一笑:“诸位的忠心,孤都明白,只是南淮王孙有此说法,孤也不得不召诸位来问问。”
“多?谢太子赐座。”质子们小心翼翼坐下半边屁股,内心恨不能给南淮来个?三刀六洞。
这南淮真?不是个?东西,平日在崇文馆就?爱装勤奋好?学的模样讨好?隆国学官,现在南胥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他竟然还想把黑锅扔给他们?
这种祸国殃民的黑锅,谁敢背,谁又背得动??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南淮哪还不明白,在他踏进元合殿求见太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被岁庭衡与云拂衣怀疑。把这些他国质子叫来,不过是增加他的难堪罢了。
“太子殿下,在下怀疑是南胥事迹败露,又不愿意承担罪责,才?拿我等无辜之人出来背黑锅。”
“南淮平日就?爱结交上国的读书人与官员,在下早就?觉得他居心不良了。”
“前些日子在下还看到?南淮在彩音坊打听云郡主的喜好?,他定是没怀好?意。”
原本还维持着礼貌笑意的岁庭衡听到?这句话,笑容一敛,把目光落向说话之人。
见太子看自己,南乡国王子以为对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赶紧道:“太子殿下,在下不敢撒谎,那?日长列国的王子正好与在下同行,他也听见了。”
南乡与南胥相邻,两国祖上曾发生过多?次冲突,所以即使来了大隆做质子,南乡王子仍旧看不上南胥的人,只要有南胥人在的地方,他都会想办法抓南胥人的小辫子。
长列国王子性格温和,平日也没什么存在感,现在听南乡王子主动?提到?自己,只好?起身道:“启禀太子殿下,确有此事。”
“南淮。”岁庭衡眼眸低垂,明明没有摆出任何愤怒的神情,偏偏所有人都不敢与他的双目对视,心生出几分惧意。
笃、笃、笃。
他的食指轻点了三下椅子的扶手:“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太子殿下!”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南淮再次跪下:“在下不敢冒犯云郡主仙姿,只是得知郡主常到?彩音坊玩乐,所以才?多?问了几句。”
他仰头看着端坐上方的男女,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既遥远又不可冒犯。
他们又怎会明白下位之人的无奈与狼狈?
“方才我便有一事不明,南淮王孙在我国求学,为何如此肯定此事与南胥无关?”拂衣叹了口气:“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此事不仅与南胥有关,说不定连王孙你也有参与。”
“离岩使团何时出京,南淮王孙恐怕比南胥国君还要清楚。”拂衣目光一一从?这些质子身上扫过,质子们纷纷露出惊恐却讨好?的笑,生怕拂衣说他们也可疑。
“殿下,以臣女看,还是修书一封问责南胥国君,让他给我们一个?解释。”拂衣站起身:“至于这位南淮王孙,就?暂时拘禁在四方馆,在南胥国君给出满意的答复前,只能委屈王孙待在馆内不要出来。”
“太子殿下!”南淮不敢相信,云拂衣竟然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下,对他进行软禁。
“殿下~”拂衣走到?岁庭衡身边,拽住他的手晃啊晃:“你快说人家的建议怎么样嘛。”
“郡主的建议自然是最好?的。”岁庭衡看着自己被拂衣握住的手:“来人,送南胥国王孙回京,没有孤与云郡主的命令,谁也不能放他出馆。”
“太子殿下,在下是南胥的王孙,您不能这样对我。”南淮神情惨白,抬高声音道:“没有尊贵的皇帝陛下圣令,您不能处置他国皇室后人。”
“挑拨完大隆与离岩,还要挑拨陛下与太子殿下的父子感情?”拂衣惊讶地看着南淮:“王孙,你好?大的胆子。”
“殿下,早年曾氏祸乱后宫,难道您也要效仿先帝,任由?云郡主惑乱人心吗?”南淮知道自己此次被押送回四方馆,南胥为了平息大隆的怒火,肯定会派新的质子,而他也失去了原本的利用价值。
“殿下,难道您想大隆出现第二个?曾氏?!”
“曾氏是个?什么东西?”拂衣脸上的妖媚之色消失不见,她嗤笑一声:“南淮王孙不必叫得这么大声,就?算你叫破了嗓子,今日也不会有任何关于我妖媚的话语传出去。”
“你在挑拨孤与云郡主?”岁庭衡握住拂衣的手:“满朝皆知,是孤苦求云郡主的真?心,你的意思是指孤乃魅惑之人?”
禁卫军统领:“……”
殿下,实在没必要在他国质子面前说这话,又不是多?光彩的事。
想起拂衣这些年的赫赫威名,礼部官员也有些无言以对。
任谁出去说云拂衣是惑人妖姬,别人都只会以为此人在发癫。
谁家祸国妖姬天天带着一群纨绔子弟在大街上晃荡,动?不动?就?自称游侠,要在京城行侠仗义,一个?能打八个??
“南淮王孙在说什么胡话,曾氏那?种低贱妖媚之女如何与高贵的云郡主相比?”南乡王子连忙站出来道:“云郡主的美名,京城中人人称颂,当年为了反对妖妃祸国历经生死。依在下看来,云郡主分明是忠良之后,人美心善,与太子殿下是天上一双,地下一对的绝配。”
长列王子也跟着开口:“在下听闻曾贵妃出身不明,靠着美色惑得帝王心。云郡主与离岩王子比箭的飒爽英姿我等还历历在目,你此话实在有失偏颇。”
其他质子:“是啊是啊,美貌只是云郡主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罢了,太子与云郡主乃神仙眷侣,你这种挑拨离间的小人懂什么真?感情?!”
“诸位对大隆的诚意,孤都记在心里。”岁庭衡再次恢复了笑意:“近几日天气犹热,诸位先在行宫暂住,待天气凉快以后,与圣驾一起回京。”
“多?谢太子殿下。”
诸质子喜出望外,这可是奢华精美的长央行宫,能在这里住上几日,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拂衣扭头看岁庭衡,岁庭衡耳尖有些发红。
他一开始也没想留他们住的,可是他们夸他与拂衣天生一对,神仙眷侣呢,这让他如何忍得住?
“南胥国王孙责骂我朝郡主,污蔑孤未来的太子妃,这是对孤莫大的羞辱,也是对隆朝的羞辱。”岁庭衡把目光投向礼部官员:“即刻给南胥下发问罪书,十?日内南胥若不赔罪,便发兵南胥!”
听到?“太子妃”三字,拂衣嘴角弯了弯,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鼓足勇气,在外面宣称她是未来太子妃,而她似乎对这个?身份并不反感。
“是!”
礼部官员起身接令,谁知禁卫军统领比他喊得还要大声。
你一个?禁卫军统领如此激动?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能上战场?
“太子殿下,在下知罪……”南淮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堵住了嘴。
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岁庭衡,岁庭衡不该是如此冲动?的人,更何况一国储君,在皇帝不在场的情况下,如何敢直接下令问罪他国国主,甚至还说出发兵的话?
难道不怕引得皇帝忌惮?
还有隆朝的这两个?官员,为何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他们不怕引起皇帝的怒火?
南淮想不明白,但这并不耽误礼部的办事效率,不到?半个?时辰就?写好?了言辞犀利的问罪书,上面甚至还加盖了三省六部、帝王玉玺、太子金印十?一道印章,以最快的速度传到?边关,转交到?了南胥国人手中。
南胥国主看到?这封加盖了十?一道印章的问罪书,手抖得如风中残烛:“让南淮去向大隆求兵,他求来的是什么?”
这他爷爷的是催命符啊!
若离岩与大隆都向南胥出兵,他们南胥的地都能被犁两遍,地里的虫都能被掏出来劈成两段。
南胥的惶惶不可终日并不能影响大隆百姓的好?生活,因为天气渐渐转凉,圣驾即将起驾回宫。皇后怕行宫外面摆摊的百姓在他们离去后还来行宫外摆摊,特意派人让他们早些回家,不要再来摆摊。
“云爱卿啊,衡儿?已经当众说了拂衣是未来太子妃的话,拂衣也没反对,现在外面还有人说衡儿?靠着容貌才?俘获住拂衣的真?心。咱们做长辈的,总不好?一直把事情拖着,好?歹给我儿?一个?名分。”皇帝把一本红册从?抽屉里翻出来:“来,你来看看,这些都是朕让钦天监算出来的吉日,你说哪日行纳吉礼合适?”
云望归看着那?红通通的吉日册,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还没纳彩,就?先想着纳吉了?
“这个?月二十?八就?是好?日子,这日朕让老郡王与康阳公?主到?你们家纳彩,问名就?走个?过场,俩孩子一看就?是天生一对,八字肯定相合。这样一来,下月十?五就?能纳吉,这样也方便定下婚期……”
云望归看着陛下在吉日册上写写画画,挑的全是最近的日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陛下,小女烂漫天真?,又是坐不住的性子,恐……”
“这才?好?,衡儿?就?是太过沉稳,又是死心眼的性格,他俩一静一动?多?好?啊。”皇帝假装没听出云望归的言外之意,唰唰勾好?日期:“跟云爱卿交谈真?是令朕高兴,那?我们就?这么愉快决定了。”
云望归:“……”
请不要把自说自话解释成交谈。
云望归绷着脸走出元合殿,没走出多?远,就?看到?女儿?与太子殿下站在柳树下,女儿?不知从?何处摘了几朵野花,非要往太子殿下头上戴。
太子殿下只好?无奈地低下头,任由?女儿?把太子的发冠插得乱七八糟,然后被女儿?拉到?树下席地而坐。
夏风把女儿?的笑声送到?了他的耳中,他收回目光,看着手里皇帝硬塞给他的吉日册,轻轻叹息一声。
克己复礼的太子殿下,何时如此不顾形象席地而坐过?
他把吉日册揣进袖子,只要孩子喜欢,那?便没什么不好?。
第67章 吓着
“恭喜郡王爷,终于抄完了书。”监督岁瑞璟抄写的太监,给他行了一个恭敬的礼:“希望郡王爷日后不?要再犯,以?免陛下与娘娘为?您担心。”
岁瑞璟看着这些处处恭敬,却把他软禁在王府两个月的太监,面无?表情道:“多谢公?公?提醒,也请公?公?替本?王向皇上与皇后娘娘问安。”
“下奴遵命。”太监弓着腰:“王爷书既已抄完,便?可以?离开王府了。”
他没有说话?,太监不?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书房,他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才起身迈着有些僵直的腿走出书房:“何事如此喧哗?”
跟他回话?的是一个面生的太监:“回王爷,是圣驾回京了。老王妃与王妃一见如故,邀王妃去小住,王妃院子里的下人正在替王妃收拾行礼。”
宗室里唯一能被称为?老王妃的,只有辈分最大的那位老王爷正妻,他记得这位老王妃喜静,到了老年更是不?爱动弹。
今年的长?央行宫她根本?就没去,如何与卢似月一见如故?
更何况卢似月刚与他成亲时,老王妃都没拿正眼看过她,这份一见如故时隔大半年才赶到?
他走出王府大门,也不?管身后跟随的下人是谁,走出东街后,怔怔地望着喧闹的街道出神。
在屋子里关了两个月,他竟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陌生。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要娶媳妇了。”
“什?么媳妇,那叫太子妃。”
“能做太子妃的姑娘,一定是天仙似的人物吧?”
太子妃?
他恍然回神,猛地抓住路人的手臂:“太子妃是谁?!”
难道云拂衣当真诱得岁瑞璟不?顾她纨绔名声?,急着想把她娶回去做太子妃?
“放手!”路人被吓了一跳,见抓住他手臂的人衣着华贵,把即将出口的骂声?咽回肚子:“公?子,您这样的贵人都不?知道,小的哪里又能知道呢?”
岁瑞璟松开路人的手,神情恍惚地走到一个地方,听到里面传出悦耳丝竹之声?,停下脚步望了一眼。
彩音坊。
是云拂衣常去的地方。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踏进了这个曾经无?比鄙夷的地方。
喧闹声?、欢呼声?,还有那些他瞧不?上的纨绔子弟,聚在一起饮酒作乐,弹奏着难听的曲子。
他永远都无?法理?解,云拂衣为?何会喜欢来这种?低贱的地方。
所以?每次她来这里,他都不?会与她同行。
一眼望去,他看到了人群中笑容肆意的云拂衣,她靠在一个身着彩衣的女人身边,嘴里叼着酒盏。明明是吊儿郎当的举止,被她做起来,却是人群里最光彩夺目的存在。
离了他,她又傍上了太子,日子又如何能不?好?
人群中还有与云拂衣关系不?好的刘寿昌,他胖乎乎的身躯挤在众人身边,不?知道跟身边的伙伴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拿眼角瞪她。
拂衣取下叼在嘴里的酒盏,目光余光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人。
曾经张扬如珍珠的小王爷,现在已经变成了落入尘土的鱼眼珠,骄傲的眉眼变得阴郁,瘦削的脸颊有几分苍白,连身上的紫袍都仿佛失去了神彩。
四目交汇,岁瑞璟往旁边避了避。
她拿着酒盏在手里转了一圈,起身与友人们说了一声?,朝门外走去。
拂衣出去的时候,岁瑞璟正站在一棵树下,地上落着几片枯黄的树叶,散发着树叶独有的腐烂味道。
两人隔着五步远的距离站着,拂衣没有再继续往前:“郡王爷怎么会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岁瑞璟忆了起来,他以?前瞧不?起云拂衣的朋友,也不?喜欢她刚跟他们来这些地方,所以?总说这些地方乌烟瘴气。
两人因为?这事闹得很不?愉快,后来还是他主动示好才和好,也默契避开谈论这些。
旧事重提,他忍不?住想,若是当年对拂衣的朋友好一些,也许他们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岁瑞璟低头看着脚下的枯叶:“无?意间路过,就过来看看。”
两人再次沉默,拂衣神情漠然:“郡王爷最好离臣女远一些,我们之间有些旧怨还没有算清楚,我怕你下次单独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会忍不?住对你动手。”
“你当真如此恨我?”岁瑞璟心有不?甘:“就算母妃当年真的派人追杀你,可那不?是我的本?意,你不?该把对她的仇怨,转移到我身上。”
拂衣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笑话:“宁郡王,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该不?会以?为?把一切都推到曾氏身上,我就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究竟是你太过天真,还是觉得我太傻?”
岁瑞璟反问:“那我们结交的这十年又算什?么?”
“算我的人生污点。”云拂衣转身就走。
“站住!”岁瑞璟追问:“岁庭衡要娶的太子妃是不?是你?”
“宁郡王,太子是君你为?臣,你应该尊称他为太子殿下。”拂衣转身:“直呼太子殿下名讳乃大不?敬。”
“大不?敬?”岁瑞璟冷笑:“可惜当年我让他跪在地上时,没叫你看看他的狼狈模样。”
拂衣沉下脸来。
“狗东西一朝得势,倒装得人模人样起来。”岁瑞璟讥讽道:“你瞧上的不?也是他的身份吗,有他为?你保驾护航后,报复我是不?是简单了很多?”
若非云拂衣的种?种?行为?,他又怎会被降位,被杖责、被软禁抄书,落得声?名狼藉的下场。
拂衣没有说话?,手搭在了披帛上。
“以?你的性子,又怎么会看上性格寡淡的岁庭衡。跟他这种?满口仁义规矩的人在一起,你还有多少机会来这种?地方,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岁瑞璟见拂衣不?说话?,已经说中了她的心思:“承认吧,你根本?不?爱他,你爱的只是他储君的身份。”
院门外岁庭衡的脚下一顿,转身就准备离开。
“殿下!”莫闻急道:“这都是宁郡王在胡言乱语,您与郡主之间不?能有什?么误会。”
“孤知道。”岁庭衡摇头:“岁瑞璟话?说得太难听,孤此刻若是出现,拂衣会尴尬。”
莫闻:“……”
殿下,您不?要太爱了。
都这种?时候了,想的竟然只有云郡主尴不?尴尬。
忽然院子里传来声?音尖利的惊呼声?:“使不?得啊,云郡主!”
岁瑞璟竟然敢对拂衣动手?!
岁庭衡顾不?得尴尬不?尴尬的问题了,拔腿就往里面冲。当他跑进院子,看到眼前的一幕后,顿时原地停了下来。
“知不?知道我忍你很久了!”拂衣把披帛往地上一扔,撩起袖子就飞踹在了岁瑞璟身上。
被杖责几十下,又被软禁在屋子里抄写了两个月书的岁瑞璟,几乎连闪躲的能力都没有,被云拂衣一脚踹进了花丛里。
拂衣三步上前,抓住岁瑞璟的脸左右开弓:“欺负我家殿下是吧,装模作样是吧,践踏我家殿下对我的真心是吧?”
啪啪啪,清脆的耳光声?在院子里回荡。
跟随岁瑞璟出府的两个太监都殿中省新派来的,既不?敢去拉云拂衣的手,又怕岁瑞璟被云拂衣打死,在旁边连连求情。
“谁跟你说我不?爱他?”拂衣怒火上头,谁的脸面也不?给,耳刮子挥得虎虎生风:“我家殿下文武双全,优雅风趣,待我友人也礼貌周到,我每天跟他待在一起开心得不?得了。我不?爱他,难道爱你这个人模狗样的玩意儿?”
“告诉你,我稀罕他,稀罕得不?得了。少在我面前喳喳哇哇,老子要把你打得钻老王八肚子,让你变成龟儿子。”拂衣在充州三年没有白待,学了不?少骂人的话?:“从充州回来,我就想揍你了。你不?是说我看中了我家殿下权势吗,那我今天揍了你,有殿下把我护着,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云郡主!”宁郡王府的太监见宁郡王被拂衣打得面色紫红,连鼻血都冒了出来,吓得跪在拂衣面前:“郡主,您再打下去,王爷就要死了,求您饶他一命吧!”
见两个小太监吓得要给她磕头求饶,拂衣停下手:“如果敢磕头我就真的揍死他。”
两个太监吓得不?敢磕头,见拂衣停手,连忙上前把他花丛里扶出来。
“哎哟,宁郡王这是怎么回事,大白天喝这么多酒,还把自己?摔成这样?”莫闻上前给拂衣行了一礼:“下奴拜见云郡主。”
见到莫闻出现,拂衣立刻转身,就见到站在不?远处的岁庭衡。
她低头看了眼手背上的血,掏出手帕默默把手背在身后,一边偷偷擦手一边问:“殿下,你怎么来了?”
“听云府的下人说你来了这里,我就来看看。”岁庭衡笑容温柔得能把人化成水:“里面好像很热闹……”
“你可不?能进去。”拂衣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出彩音坊:“若是被文臣知道,他们又要上奏折弹劾你了。”
“进一两次他们会弹劾,多进几次他们就见怪不?怪了。”岁庭衡把他从地上捡起来的披帛拿在手里:“总不?能因为?文臣的几句骂,就不?陪你出来玩。”
拂衣叹气:“别胡闹,你喜欢安静的地方,陪我来这里作甚?更何况你若是来了,他们也放不?开玩。”
“委屈你了。”岁庭衡垂下眼睑:“那我以?后找机会在宸玺宫宴请他们,等他们与我熟悉以?后,我再陪你来彩音坊。”
“殿下。”拂衣无?奈:“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吵闹的地方。”
“可我喜欢你。”岁庭衡笑:“有你在的地方,怎么都不?会讨厌。拂衣稀罕我,我亦视拂衣如心如命,想陪你走过每一个你喜欢的地方。”
擦干净脸,被太监扶着走出来的岁瑞璟听到这句话?,吃力地抬头看向岁庭衡。
阳光下,岁庭衡牵着云拂衣的手,从头到脚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快乐。
“皇叔。”见他出来,岁庭衡分神瞥了他一眼:“下次酒后走路要小心,别再摔了。”
拂衣瞥了眼岁瑞璟,抱着岁庭衡的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嗤嗤笑出声?来。
见她一个劲儿往自己?臂弯里挤,岁庭衡用手臂环住她,另一只手用袖子挡住拂衣上半身,然后对岁瑞璟微微颔首:“皇叔快把脸挡起来吧,莫吓着孤未来的太子妃。”
第68章 所图不小
吓着未来太子妃?
目睹云拂衣奋起暴揍宁郡王全过程的两位太监不敢抬头,怕自己脸上的震惊吵到其?他人的眼睛。
他们不敢多言,扶着浑身?狼狈的宁郡王匆匆离开?,回去的途中,还不小?心撞到了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子痴恋云郡主这件事深入人心,竟然真?的没?有文臣弹劾太子去彩音坊这件事,就连隶属于太子的詹事府官员,都无人作声。
云家人口简单,清名在外,除了云拂衣纨绔名声过于响亮以外,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更何况这是太子主动求娶,纨绔了些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圣驾回京刚满三日,皇家就按照民间三书六聘的礼节,请了宗室辈分最高的老王爷与老王妃出面,给云家赠礼,表达了求娶之?意?。
云家收下皇家送来的纳彩礼后,宫里才把册封太子妃的诏书颁布天?下,给足了云家尊重与颜面。
钦天?监的监正拿着太子与云郡主的八字越算神情越轻松,最后眉飞色舞地放下八字庚帖,抚着胡须笑道:“太子殿下与云郡主的八字当属天?作之?合,世间少有啊。”
八字庚帖刚送到钦天?监,他就收到了皇上、皇后、太子三波暗示,就差没?明着告诉他,他们一家三口不信这些,不管八字合不合,都不能毁了这桩婚事。
对着他这个钦天?监的监正说?不信八字,无疑是指着和尚骂秃驴,监正当真?是敢怒不敢言,窝窝囊囊地捧着八字庚帖算吉日。
谁知这一算,才发现太子与云郡主再合适不过。两人若在一起,不仅琴瑟和鸣,还利国利民,堪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命格。
他捧着八字,兴奋地求见了陛下与太子。
御书房还有其?他几个重臣在,监正顾不得这些,当即便开?了口。
听着钦天?监监正滔滔不绝的夸赞与吹捧,皇帝忍不住给他使?了个眼色,虽然朕暗示了你说?得好?听些,但这也太夸张了,朕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
“爱卿啊,你说?得这些朕都知道,你不必……”
“陛下,臣说?的都是真?的!”监正已经激动得无比言表,甚至直接打断了皇帝的话:“陛下,太子与云郡主当真?是天?作之?合,他们若是不能在一起,是我们大隆的损失啊!”
皇帝见监正激动得脖子都红了,方才反应过来,难道这不是做戏,是真?的?
“当真??”
“千真?万确!”
八字不合?
去他的神鬼之?说?,通通都是假的!
天?作之?合,天?佑大隆?
就知道吾儿与拂衣合适,老天?长眼!
皇帝高兴道:“诸位爱卿,你们可都听见了,太子与云郡主的婚事,乃是天?命注定啊!”
重臣们将信将疑,但是吉祥话嘛,大家都爱听,万一是真?的呢?
“恭喜陛下,恭喜太子!”
他们大隆君臣,自有一套选择性相信的本事。
此事很快传扬出去,不到两三日,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太子与未来太子妃是天?生一对,拆开?他们就是违背了老天?爷的意?愿。
听到这个传言后的拂衣:“……”
“这都是打哪传出来的?”她问云照白,云照白手里捧着一本书,头也不抬道:“不知道。”
拂衣看了眼他手里的书:“哥,你不是说?不打算参加这次科举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云照白放下书,对拂衣笑了笑:“在长央行宫我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我本就有功名在身?,此次秋闱若不参加,就要等到三年以后。”
“陛下与先帝不同,我想试试。”云照白拿书在她头上一敲:“读书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不如?给我端盘水果来。”
“读书人最大,我亲自去厨房给你拿。”拂衣去厨房洗了一些水果装进盘子里,出门就遇到厨娘期期艾艾地看着她,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拂衣停下脚步,等着她开?口。
“小?姐,您与太子殿下何时成婚?”厨娘擦干净手,脸上出现期待的笑容:“我们听说?你跟太子殿下是老天?爷保佑的人呢。”
拂衣:“……”
谣言是越传越离谱了。
见拂衣不说?话,厨娘以为拂衣不愿意?跟太子成婚,又?不想姑娘嫁给不喜欢的人,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可是有什么不好??”
拂衣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无奈笑着解释:“婶,你别听外面的传言,我跟太子殿下好?着呢。太子是一国储君,成亲礼繁琐又?复杂,没?那么快。”
见拂衣没有不情不愿的样子,厨娘终于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小?姐。”夏雨见拂衣从厨房出来,伸手去接她手里的水果:“你怎么去了厨房?”
“照顾家里唯一的读书人。”拂衣避开?夏雨的手,眨巴着眼睛:“你跟秋霜忙去吧,不用?伺候我。”
夏雨一听就知道,小姐在跟公子闹着玩,也不帮着拂衣端水果,笑眯眯地点头离开?。
与云府的轻松欢乐相比,此时某个茶楼里,气?氛却格外冷凝。
“你就是给本王塞纸条的人?”岁瑞璟不屑地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一身?灰衣,头戴斗笠,浑身?上下遮挡得严严实实,连男女都看不出来。
“有什么话直说?,不用?装神弄鬼。”
对方没?有说?话,他有些不耐烦,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王爷若无半点心思,又?怎么会因为一张来历不明的纸条,就来了此处找我?”灰衣人说?话了,她声音粗哑难听,依稀能听出这是个女人。
“本王倒是想知道,你是从何处学得本王母妃的字迹。”岁瑞璟厌恶地望着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他脸上还带着前?几日云拂衣打出来的伤,看起来阴郁极了。
那日回去的路上,有人撞在了他身?上,他手里便多了张纸条。
灰衣女人答非所问道:“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岁庭衡与云拂衣天?生一对,难道你就不恨?若非理王夺走了你的皇位,现在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莫说?一个云拂衣,就算是十个云拂衣,也要乖乖待在你的后宫里。难道你就不恨,不怨?”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本王?”岁瑞璟心情本就不好?,听到这话以后,心情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灰衣人并不动怒:“如?果我说?,我能替你除掉理王一家呢?”
“你说?你爹呢。”岁瑞璟嗤笑:“你要有这个本事,还需要找我?”
“若非云拂衣坏事,理王一家早就死在我手里了。”灰衣人语气?里带上冷意?:“我要你帮我杀了云拂衣。”
岁瑞璟没?有说?话。
“她如?此羞辱你,你还想留着她?”
岁瑞璟半眯着眼观察这个灰衣女人,突然伸手揭开?了她头上的帷帽。
帷帽下,是一颗没?有头发的脑袋,以及一张丑陋扭曲的怪异脸。
不等对方有反应,他又?把帷帽给女人戴了回去,被她容貌恶心得退到门口:“天?下漂亮的人有很多,你杀不完的。”
“你以为我是在嫉妒她的容貌?!”灰衣人拿起桌上的茶杯砸向他:“你这个蠢货!”
一个身?份不明的老女人,也敢对他如?此无礼?
岁瑞璟眼神阴冷地看了她一眼,想到这里是茶楼,把涌到心口的杀意?压了下去。
他不再搭理她,拉开?包间的门走了出去。
“宁郡王为何会独自来茶楼?”陆妍打开?包间的门,见岁瑞璟怒气?冲冲地从对面房间里出来,下意?识掩上门,隔着门缝观察门外。
没?过多久,屋里又?走出一个戴着帷帽的灰衣女人,对方似乎很警惕,不仅观察了一下四周,还盯着陆妍所在的房间看了几眼,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以后,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陆妍胆子生来很小?,所以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虽然那个女人戴着帷帽,但她仍旧能够感觉到,那个女人在隔着帽纱在判断她所在的这个屋子里有没?有人。
她起身?就想离开?,突然想起拂衣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如?果当你觉得某个人危险时,不要以为她离开?就马上跑出去,因为对方有可能守在某个角落里,等着她自投罗网。
对,她不能急。
她转身?看向身?后几位姐妹,若无其?事地融入她们,聊起最近新出的诗集。
“最近京城里的读书人好?像多了起来?”
“应该是各地进京赶考的举人,冬天?雪大路滑,不容易赶路,所以一些家里条件好?的举人,会提前?半年来了京城。”陆妍道:“最近每天?都有人往我家递文章。”
“我家也是,每日塞进来的文章,能装满整个箩筐。”
守在茶楼下面的人,等了近一个时辰,确定没?见到神情异常的人下楼后,才放心回去。
“请主子放心,茶楼那边没?有异状。”
“我知道了。”灰衣人已经无暇多顾,南胥陷入战乱,南淮被软禁在四方馆,母国也不再相信她,她现在已是独木难支。
皇兄贪生怕死,她甚至怀疑,为了保住性命,他甚至能把她出卖给隆国。
她必须要想个办法?,比如?……
比如?让大隆陷入混乱,那么离岩便会放弃继续攻打南胥,而是趁机南下攻占隆国。
当天?夜里,一封信传到了拂衣的手里。
第二?天?早上,拂衣盛装打扮,乘坐华丽的马车,赫赫扬扬进了宫。
世人皆知她是未来太子妃,还是帝后以及太子都很喜爱的人,无人觉得她此时进宫有什么不对。
“陛下,臣女怀疑与岁瑞璟见面的人,有可能是曾氏。”拂衣道:“陆妍胆子虽小?,但极擅长观察,她说?灰衣人穿的鞋子刻意?垫高过,不小?心露出来的手腕部分,有烧伤的痕迹。”
“她假死保命,朕也没?再追究往事,她居然还敢出来接触岁瑞璟,是嫌自己命长?”皇帝摸着下巴想:“看来她所图不小?。”
“可是她手里没?兵没?权,难道还能帮岁瑞璟夺皇位?”皇帝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曾氏的自信是从何处而来?
拂衣:“说?不定她就是单纯想让我们不好?过。”
皇家三口齐齐看向她,岁庭衡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笑容温柔。
拂衣说?的是“我们”哎,她拿他当自家人。
帝后二?人连忙扭开?脸,他们年纪大了,不好?意?思看。
第69章 铺路
皇帝实在?看不?下去,摆手让岁庭衡跟拂衣退下,别老在?他们面前晃悠。
秋高气爽,鸿雁高飞,清幽桂香伴着风飞来。闻着桂花的甜香,拂衣才想起,宫里应该要准备祭月了。
隆国向来重视中秋祭月,不?仅帝后会率领文武百官与命妇们祭拜月亮,就连民?间也会自发祭拜月亮。
“在?想什么?”岁庭衡见拂衣发呆,握住她的手道:“不?要担心?,宁王府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他不?会有进宫的机会。”
“啊?”拂衣回过神?:“我可没在?想他的事。”
岁庭衡笑了笑。
“你不?信我的话??”拂衣挑眉,伸手去捏他腰间的痒痒肉:“嗯?”
“我信,我信。”岁庭衡忍不?住笑出?声,转身?就跑,试图躲过拂衣那双灵巧的手。
两人你追我跑,岁庭衡再也维持不?了端正的模样,笑得往假山后躲。
“皇宫重地,谁人在?御花园里打闹?”康阳公主紧皱眉头,问前方引路的太监。
引路太监尴尬一笑:“公主,奴才不?知?。”
康阳公主往前走了几步,看清趴在?假山后面的人是太子以后,忍不?住狠狠拍了两下胸口,才让自己突然?停止跳动的心?脏变得正常。
岁家难得出?了一个文武双全又优雅斯文的太子,怎么短短几日不?见,就变成了这样?!
“哎呀!”另一座假山后传出?女子的娇呼声,一听就知?道是在?装模作样。
听到这矫揉造作的娇嗔,康阳公主顿时火冒三丈,太子刚跟云拂衣定下亲事,怎么能跟其他女子如此亲近?!
简直荒唐!
她大步一跨,正准备上前训斥,就看到太子紧张地跑向女子所在?的假山方向。
“这下抓住你了吧!”云拂衣从假山后探出?头,一把拽住了太子的衣袖。
康阳公主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怒气瞬间烟消云散,原来是云拂衣啊,那没事了。
不?过太子居然?被这么粗浅的手段骗过去……
啧,男人啊。
再瞧太子被云拂衣拽着袖子还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模样,康阳公主闭眼扭头,转身?就走。
怪老岁家的种?不?好,岁家的男人,不?是滥情的狗东西,就是大情种?。
跟先帝那种?滥情的狗男人相比,还是大情种?好一些。
都说比较是吸走快乐的妖魔,可如果比较赢了,那就是给予快乐的神?仙嘛。
康阳公主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把云拂衣得罪得太厉害,也许还能有缓和的余地?
中午皇后留康阳公主在?昭阳宫用膳,岁庭衡与云拂衣也同桌作陪。康阳公主见太子一会儿给云拂衣端茶倒水,一会儿给云拂衣夹菜递果,自己没吃两口,反而乐得跟什么似的,就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有些多余。
再扭头看皇后,对方正朝云拂衣笑得一脸慈祥,不?知?道的还以为云拂衣是公主,岁庭衡是皇家招进门的驸马。
康阳心?中疑惑,皇后对云拂衣的喜爱也太过明显了些。
等云拂衣提出?要离宫,太子出?门送她,康阳才揣摩着开口:“皇后娘娘,您似乎对云郡主十分喜爱?”
“拂衣这样的好姑娘,本宫是打从心?眼里喜欢。”皇后没有掩饰自己对云拂衣的偏爱,她太了解世人了,大多是见高踩底,她的偏爱足以让很多对拂衣抱有恶意?的人止步。
“在?不?知?道衡儿心?思的时候,本宫跟陛下曾想过收拂衣为义女。”
康阳震惊,云拂衣是对皇家三口下了蛊吗?
“姑母有所不?知?,本宫与拂衣还有几段旧缘。”皇后知?道康阳在?惊讶什么:“十一年前年宴上,衡儿身?上被人泼水,很快就起了高热。您也知?道本宫跟陛下在?宫里的境遇,不?仅找不?到太医帮忙,甚至连宫女太监也怕受我们连累,既不?敢帮我们叫人,也不?敢拿干净的衣衫给我。”
“那天?雪大风冷,衡儿缩在?我的怀里,烫得像个火炉。”回忆起这段往事,皇后就压制不?住自己心?底对先帝的恨意?:“那时候我就想着,如果有人愿意?帮我,哪怕要我的命,我都愿意?。”
康阳公主有些脸热,甚至不?敢抬头看皇后,因为她也是袖手旁观的一员。
“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抱着衡儿往宫外走。”
雪地湿滑,她抱着九岁大的孩子,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就在?她陷入绝望时,一顶轿子出?现在?她面前,轿子里坐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
“婶婶,你怎么哭了?”
她看到了她的落魄与艰难,把轿子给了她。
那顶轿子里暖和极了,把她那颗绝望又寒冷的心?也暖和了过来。
轿子出?宫时,侍卫拦着不?让出?,陪着她一起出来的小丫鬟开口:“我是云家姑娘的贴身?婢女,请各位侍卫大哥行个方便。”
云家姑娘?
她紧紧搂着怀里的孩子,贴着他红彤彤的脸,把这个小姑娘牢牢记在?了心?里。
后来京城勋贵皆说云家姑娘云拂衣肆意?妄为,纨绔无状,可她一个字都不?相信。因为在?她最难过的那个雪夜里,只有那个被世人诋毁的纨绔女子向她伸出?援手。
小小的她摇摇晃晃走在?雪地里,拍着胸膛对她说:“婶婶不?必担心?我,快带你的孩子回家。”
后来再相见,小姑娘早已经不?记得那个雪夜,但每次都会给她屈膝行礼,尊呼一声“理王妃”,从未因理王府的困境对她有半点懈怠。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更何况是救命大恩。
听皇后说完这段过往,康阳公主许久都回不?了神?,她喃喃道:“那会儿云拂衣才六七岁的年纪……”
也正是受先帝看重的时候,过着众星拱月般的生活,就连他们这些宗室也要给她三分颜面。
若非皇后主动提及,谁会料到还有这样一桩往事。
她以前一直觉得云拂衣仗着所谓的命格,行事嚣张无礼,还爱欺负她的好大孙,所以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云拂衣有些讨厌。
初生牛犊不?怕虎,所有人都不?敢做的事,六七岁时的云拂衣却做了,甚至连皇后的身?份都不?问,只是因为她觉得皇后需要她的帮助。
如果当?年没有云拂衣帮忙,岁庭衡被冻死或者病死,帝后是否会有第?二个孩子?
如果没有,即使陛下是长?子,皇位也不?可能给一个年近四十却膝下无子的皇子。
“都说云郡主是旺紫微星的命格,皇后娘娘,您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康阳公主灵光一闪:“或许陛下才是真正的紫微星,所以云郡主一直都在?旺你们。”
云拂衣坠崖后不?到一年,先帝就因为两王造反被气得吐血而亡,当?时宗室私底下就有传言说,没准是因为先帝赶走了云拂衣,才会落得被儿子气死的下场。
要不?然?先帝昏庸了那么久,偏偏就是在?云拂衣坠崖后才出?了事?
“命格之说乃无稽之谈。”皇后笑着摇头:“为君者仁爱世人,庇佑天?下百姓,便是百姓心?目中的紫微星。”
“本宫待拂衣如亲女,与她命格无关。”皇后握住康阳公主的手:“姑母,拂衣年幼,姑母乃族中长?辈,希望拂衣日后嫁入皇家,姑母能帮我好好照顾她。”
康阳终于明白,皇后为何会对她说这些往事,原来一切皆为了她与拂衣之间的那些小矛盾。
她在?宗室里辈分高,皇后又不?想云拂衣受半点委屈,才特意?费神?跟她说了这些。
“请皇后娘娘放心?,老身?明白了,以后会与宗中其他女眷一起好好照顾太子妃,以太子妃为首,不?让她为难。”康阳是识时务的聪明人,在?这一刻,云拂衣在?她心?里已经不?是纨绔子弟,而是大隆朝女人里掌握第?二大权力的太子妃。
不?,应该说当?皇后为云拂衣费心?铺路的这一刻起,云拂衣便成了大隆朝女人中最有权力的人。
近来因为离岩与南胥的事,朝中政务增加了很多,岁庭衡把拂衣送到宫门口,就被她赶回去帮着皇帝处理政务。
拂衣骑着马,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唤她。
“湖衣姐!”
“湖衣姐!”
这个声音带着明显的充州口音,把拂念成了湖。
她立刻让马儿停下,四处张望。
“这里。”一个手里捧着两个包子的少?年挤开人群,冲到马儿前,仰着头敬佩地看着她:“湖衣姐,真的是你啊。”
“二毛?”拂衣又惊又喜,从马背上跳下来:“你怎么会来京城?”
“我跟王郎君一起来的。”二毛把手里的包子分给拂衣一个,捧着剩下的那个包子啃得满眼放光:“今天?刚到的京城,京城可真大,我跟王郎君差点迷路。”
“王郎君?”拂衣不?解,啃着热乎乎的包子问:“那是谁?”
“是充州王员外家的公子,他可是举人老爷。”二毛高兴道:“几个月前王员外家招书?童,说是要力气大,还会识字的,我就被选上了。一年能给二十五两银子,所以我跟王员外家签了两年的契书?。”
“现在?知?道读书?识字有多重要了吧,当?初我教你们识字,你们还不?愿意?。”拂衣拍了拍他的肩膀:“走,难得在?京城里相遇,我请你吃饭。”
十五六岁的半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一个包子哪里够。
“京城里东西太贵了。”二毛有些扭捏,京城的繁华与热闹都让他感到不?自在?:“要不?我们去吃碗面,我听说京城里可以吃羊肉面?”
“怕什么,我有钱。”拂衣拍了拍腰间的荷包:“你请我吃包子,我请你吃饭。”
二毛压低声音好奇问:“湖衣姐,他们都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原来是真的?”
“嗯哼。”拂衣笑着点头:“是有点小钱。”
“那我就不?客气了!”二毛顿时不?扭捏了,他跟拂衣姐可是一起抓鸡撵鸭的交情。
“咦?”走到酒楼大门外,二毛突然?停下脚步,把拂衣拉到角落里道:“湖衣姐,你看到那个灰衣中年男人没有?”
拂衣点头。
“去年这个男人来过我们那边打听过你。”二毛问:“你认识他吗?”
充州管辖的地界共有四个县,他们所在?的县最为穷困,若是有个外乡人来,不?出?五日都能传遍整个县。
拂衣看着二毛所说的男人,此人下盘沉稳有力,对靠近他的人十分警惕,像是习武之人。
她把二毛一把拉进酒楼,不?让男人注意?到他:“不?用管他,我先带你去吃饭。”
吃饱喝足的刘小胖正从楼上下来,在?楼梯间遇到云拂衣,见她手里还拽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吓得连忙往四周张望,把云拂衣拉到楼上角落处:“云拂衣,你都快要成为太子妃了,怎么还带其他小白脸来这里?”
二毛隐隐约约听到小白脸几个字,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脸也不?怎么白啊。
此刻在?酒楼外不?断徘徊的灰衣男人,再次回到酒楼门口,极力掩盖脸上的不?耐烦。
隆朝的纨绔子弟吃饭究竟要吃多久,刘寿昌为何还没出?来?!
第70章 都懂
“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这是我在充州认识的朋友。”拂衣对刘小胖的脑子从来都没抱过希望。
“真的?”刘小胖半信半疑,论关系他跟太子是表兄弟,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云拂衣跟其他男人吃饭:“相逢就是有缘,那我请你们,走!”
“不、不用……”二毛红着脸摆手,他见刘小胖穿金戴银,腰挎玉佩,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连忙道:“怎能?让您破费。”
“没关系,他有钱。”拂衣见二毛不自在,跟他解释道:“他是我未婚夫的表兄弟,家中长辈疼爱,最不缺的就是钱,咱们等?会敞开肚子吃。”
“未婚夫?!”二毛惊讶道:“湖衣姐,你跟人定亲了?”
刘小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她跟人定亲你很意外?”
“是有一点。”二毛不好意思地挠头笑,身?上透着一股憨劲:“像湖衣姐这样仙女似的人,我们想不到谁能?配得上她。”
他默默打量了一下胖乎乎的刘小胖,心里有些担心,万一湖衣姐的未婚夫,长得跟他这个表兄弟差不多,那可怎么办啊。
“当朝太……”
“刘小胖。”拂衣打断刘小胖的话:“我们找个包间坐着慢慢说。”
被拂衣打断话,刘小胖皱眉瞪她一眼,带着两人走进包间,豪气?道:“想吃什么随便点。”
“那感?情好,店里的招牌菜全都上一份。”拂衣抬了抬下巴:“刘小胖,给我倒杯水。”
“你自己没有长手?”刘小胖骂骂咧咧倒了一杯茶,重重放在云拂衣面前:“喝吧你。”
他察觉到云拂衣并不想透露身?份,瞥了眼满脸懵懂的二毛,给他又倒了一杯茶:“你跟云拂衣是怎么认识的?”
“湖衣姐是我们从河里捞起来的。”二毛扭头看了眼云拂衣,见她没有阻止自己,才继续开口道:“那时候湖衣姐浑身?被水泡得发白?,我们以为她已经没气?了。”
谁知对方身?上插着箭,腿都断了,还能?活过来。
“村子里的人都说湖衣姐没救了。”回?忆起云拂衣当时的惨状,二毛都忍不住打个寒颤:“可是每场高热湖衣姐都熬了下来,还咬着牙让杨大夫把她的腿掰正,连哭都没哭一声?。”
那时候全村的孩子都觉得湖衣姐厉害极了。
“杨大夫是什么神医吗?”刘小胖听着二毛讲这些过往,浑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望向拂衣的眼神里满是敬仰,如果是他恐怕早就熬不下去了。
“神医?”二毛连连摇头:“杨大夫不是什么神医,就是能?抓点草药,看点小病。他们都说是湖衣姐命好,才能?把命保住。”
“哎,湖衣姐,我刚才看你的腿好像全好了?”二毛十?分高兴,“杨大夫还说你的腿一直都要?这样了,幸好你家人请到的大夫厉害。”
“嗯,后来与家人团聚,他们为我请到了良医,走路就正常了。”拂衣笑了笑,没有跟二毛说,由于?刚受伤那会腿伤没有好好治疗,后来刘大夫为了让腿恢复正常,只?能?打断腿重新医治。
个中滋味她不愿意回?忆,更不想让二毛他们知道,徒惹难过。
“她的腿原本成什么样了?”刘小胖莫名觉得自己的腿隐隐作痛。
“没什么样,就是走路时有些跛。”拂衣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店里的堂倌开始上菜。
刘小胖整日?混迹京城各大酒楼饭馆,出手又大方,他点的菜自然是最快上桌。
很快各色美食摆了满满一桌子,二毛都不知道该怎么下筷:“湖衣姐,这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不多,吃不完就带走。”拂衣极其自然道:“二毛,等?会吃不完的我们一人一半,带回?去热热还能?吃。”
“好!”二毛终于?高兴了,挥舞着筷子吃得飞快。
刘小胖多看了云拂衣两眼,以他们的身?份,吃不完的饭菜都是交给下人处理,何?时会打包带走。
云拂衣做这些,只?是为了让二毛更自在?
拂衣在宫里用过膳食,现在根本不饿,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菜。饭还没吃到一半,刘小胖已经连二毛一路走来吃了什么东西都知道了。
不是云拂衣有意套话,而是这个二毛实?在太过实?诚,什么都告诉了云拂衣。
“你跟村里的老百姓相处得居然还不错?”刘小胖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就凭云拂衣那不吃亏的性格,会过不惯偏远山村的穷苦生活。
“湖衣姐可厉害了。”二毛不容许任何?人说拂衣不好:“她不仅教?我们识字,还做了几把弓箭教?我们打猎。后来村里遭灾,是湖衣姐带着人帮我们找到县衙门,安置了我们全村所有人!如果不是湖衣姐相助,我们村里很多老人小孩都活不下来,她是我们全村的大恩人。”
湖衣姐离开时,不仅让他们搬进了坚固宽敞的房子,还让他们拥有了肥沃的土地,县衙里的官老爷也常常来关心他们,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湖衣姐帮他们得有的。
“二毛,你说反了。”拂衣给二毛夹了一个大鸡腿:“如果不是村里收留我,我早就没了性命。”
村子里的大家,才是她的恩人。
二毛拿着鸡腿,啃得满脸油光:“可是你教大家识字打猎,早就报完恩了。”
拂衣无奈一笑,又给他夹了一个香猪蹄:“我们不谈这事,你先吃饭。”
刘小胖默默看着这一幕,此刻的云拂衣看着有些陌生,她不像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千金,更像是沉稳可靠的姐姐。
灰衣人又在酒楼外等?了大半个时辰,怕自己走来走去引起别人怀疑,只?能?打道回?府。
“你是说刘寿昌在酒楼里吃饭,吃了两个时辰都不见人影?”帷帽人差点被手下的回?复气?笑:“他今日?就带了两个随从,随从不与他同桌,他一个人吃饭能?花两个时辰?”
灰衣人知道主子不相信他的话,可他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冲进酒楼包间把刘寿昌直接拖出来吧?
帷帽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如今她已经无人可用,南淮也被软禁在了四方馆,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只?能?留着这个蠢货的性命:“刘寿昌从小被康阳公主娇养着长大,是个欺软怕硬贪生怕死之辈,如果我们的人没机会与他交好,那就只?能?选择威逼。”
“他身?份尊贵,只?要?挟持他,让他带我们的人靠近岁庭衡或是皇帝,我们的人肯定能?顺利进宫接近岁家父子。”
“不,不对。”帷帽人很快否定自己的计划:“即使是刘寿昌进宫,他身?边的人也要?接受禁卫军的搜查,我们只?能?借着岁庭衡出宫与云拂衣幽会的机会,利用刘寿昌靠近他们。”
无论如何?,隆国必须要?乱起来。
刘小胖坐在桌旁,旁观拂衣认真的与二毛分着桌上剩下菜,一声?也不敢吭。
二毛拎着大包小包的熟食,趁着刘小胖去结账的功夫问拂衣:“湖衣姐,你的未婚夫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是个极为优秀的郎君。”拂衣知道二毛在担心什么,笑着道:“我很喜欢他。”
“是你喜欢的就好。”二毛不懂什么两情相悦,只?要?拂衣觉得好那便是好的:“湖衣姐,你以后还会回?充州?”
“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回?充州看看的。”拂衣嘱咐着二毛:“不要?担心我,我的父亲是个大官,我的日?子过得很好。”
“那就好。”二毛笑得眉眼弯弯:“那我们就放心啦。”
我们,指的自然是他与村里的大家。
“在京城里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就去京兆府报官。”拂衣把腰间的一枚玉令放进二毛怀里:“把这个收好,不要?让人看见,若是有人敢欺负你跟村里的人,就拿这个去州府报官。”
二毛只?是最普通的百姓,与她牵扯太多并非好事。
被撑得肚子滚圆的二毛乖乖点头,怕小小的玉令被人发现,还努力往怀里塞了塞,保证他往地上打十?个滚,东西都不会掉出来。
等?二毛离开以后,刘小胖才走回?拂衣身?边:“怎么不让他知道你的身?份?”
“最近有人想杀我,二毛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我怕他受我连累。”拂衣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今年?才十?五岁,对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言,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又没多少见识的乡野小民,是生是死都不重要?。可是对他的家人而言,他是心爱的孩子,是有些调皮的弟弟,是会带好吃的回?家的哥哥,他是家里不可或缺,非常重要?的存在。”
刘小胖呆呆地看着拂衣,许久都没有回?神。
他突然想起,一开始他与云拂衣发生矛盾,也是因为他欺负人引起的。
“你别想了,反正你也想不明?白?。这两日?如果要?出门,记得多带几个人跟着。”拂衣晃了晃手里的熟食:“多谢招待。”
“这些你真带回?去吃啊?”刘小胖问。
“这是我跟伙伴分好的,当然要?拿回?家吃。”拂衣挑眉:“怎么,你也想拿?”
“那、那分我一包。”刘小胖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然真的拿走了一份剩菜。
等?他回?了马车,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他一拍脑门:“我脑子也是出了问题。”
中秋佳节,帝后祭拜月亮以后,在宫中设宴,宴请宗亲与勋贵。
这也是拂衣第一次以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出现在宫宴上,她刚一现身?,就收到无数友好的目光,就连平日?会背着她偷偷翻白?眼的康阳公主,也朝她笑得满脸和蔼。
活了十?八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受欢迎”,就连先帝最宠爱她的时候,也没这么多宗室成员向她示好。
一番互相见礼后,拂衣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居然是女眷席位左首第二的位置。
她只?是未来太子妃,还不是太子妃,殿中省这么安排席位,是不是过于?谄媚了些?
“皇后娘娘驾到!”
拂衣起身?与众人一起屈膝行?礼,皇后身?着华丽凤袍逶迤而过,路过拂衣时停下了脚步。
“好孩子,快起来。”皇后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上走:“坐我身?边来。”
众人大骇,皇后娘娘对云郡主竟是喜爱到了如此地步?
皇后可不管女眷们怎么想,径直带着拂衣在自己身?边坐下,甚至还点了贴身?女官伺候拂衣用膳,就差没明?着告诉众人,拂衣就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媳。
“太子殿下求见娘娘。”
“宣。”皇后见拂衣起身?站了起来,又把她拉回?去坐好:“你安心吃饭,不必管他。”
“儿臣见过母后。”岁庭衡走进内殿,见拂衣坐在母后身?边,不自觉便露出了一个笑。
他走到皇后身?边,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为皇后布菜:“这些菜可合母后胃口?”
皇后见好大儿的眼神时不时落在拂衣身?上,忍着笑意对众人道:“园子里桂花开得正好,诸位随本宫一道去看看?”
春江花月夜,好大儿想赏月。
老母亲懂。
众女眷纷纷称好,起身?随皇后往外走。
大家懂的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