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门
宿舍楼前黑雾翻卷。
学员们甩起一道道钩爪深入崖壁，然后咬紧牙关顶着风压迅速攀爬。
他们的双腿用力蹬在各种介质上，通过超能力、道具与意志在深渊里凝聚出切实可行的通路。
嚓啦——
有的防护服出现了破损。
不是物理破损，而是涌动的能量击穿了防护膜，让精神体暴露在深渊辐射中。
破损的太早了，大家才刚刚进入深度1。现在破损会大大降低安全性，就算二十四小时内完成任务，也难以避免深度侵蚀了。
没有谁抱怨，人们只是收紧肌肉，以类似金鸡独立的姿势踹着坚硬的物质继续攀升。
咔嚓。
林琅第一个攀上山崖，她收起锋利的狼爪，向着那栋看上去很规整，基本是长方体的大楼走去。
“同学，稍等一下！”
一位男生推着自动轮椅走了过来，他背后跟着其他摇篮上的学生们。
邢书遥推了推眼镜，语速很快地解释道：“这座建筑物脱离管理太久，里面的【管理规则】很可能被异常渗透了。现在它对我们的恶意很大，所有人尽量不要分得太散。”
“恶意再大也得进去，挖掘仪式的持续时间太短了。”
比起彻底错失珍贵的基地，些许冒险完全可以接受。
郑秀丽走到建筑物大门前，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用塑胶手套接触金属门。
嗡——
无形的能量波让学生们皱起眉，耳鸣声强得像是用针往脑袋里扎！
“我们试过了，连小雨的预言都动用过……”
邢书遥话音刚落就听到哐当一声巨响。
“谁？！”
林琅咻～得踢开一片碎玻璃，朝大家比了个手势：“无主之地的经验，打不开的门就绕。”
……
林琅轻巧地翻进窗户，宿舍楼内一片幽暗，看不见象征文明与稳定的灯火。
她伏低身体，连呼吸声都尽量放轻：很少有异常依赖声音辨别方向，但万一刚进来就碰上什么【喧哗就死】的规则，那也死得太倒霉了。
至于【说话就死】【出声就死】之类的极端规则只会发生在严重失控的区域。
宿舍楼好歹曾是人类领地，只要不倒霉到用脸去砸当前区域的领主，基本不可能遇上。
滴答，滴答，滴答。
不远处传来细密的滴水声，感觉像在耳边放了个时刻漏水的水管。
漏水还是倒计时？这里可不存在什么“几百年前忘关了的水龙头”。
滴答。
一滴深色的液体擦着鼻梁落下来，滚动到脚边。
簌簌——
液体在落地的瞬间原地起跳，化作一根锐利的矛刺，飞向林琅的眼睛！
铛铛！
矛刺触及到一层无形的屏障，叮叮弹开。
林琅绷着肌肉往回看，一位男生嚼着口香糖口齿不清地路过：“下次侦查记得和同伴走之字阵容，这里不是无主之地，要多配合大家的能力。”
“…ok多谢。”林琅耸了耸肩，其实刚刚那下子她完全能躲开。不过他说得对，既然加入了桃李学院旗下的探索队，迟早要习惯团队作战。
以她狼类异化人加体质系超能力的身份，果然最适合侦察兵这个角色……吗。
不知为何，林琅忽然想到和晓嫒在车厢里大杀四方的一幕，还有她们全力压制教徒们的光辉时刻。
要是能时刻屏蔽那些奇奇怪怪的超能力和异常，我…人类该有多么强大啊。
天真的想法转瞬即逝，她敛起笑容，沿着之字形在走廊上回荡，和其他体质系的学员交错前行。
他们的探索速度不算快。
这条走廊在空间距离上只有几十米，但环境基本是纯黑的。
而且两侧有很多扇或开或关的门，侦查员需要在经过打开的门时用超能力感知一下，将大致的能量波动记在心里并反馈给其他同伴。
前方是分岔路口，走廊在他们面前拆分成T字型。
“回来吧。”
邢书遥低声嘱咐，负责侦查的学生立刻撤回他的轮椅附近，等待临时队长的下一步指示。
他仔细听完所有人的汇报后，在手中的笔记本上画出走廊的大概轮廓。然后圈出其中三扇门，在旁边用波浪线概括能量范围。
“小雨。”
邢书遥的轮椅往旁边挪了一点，温和地询问一位盲眼女孩：“我准备让大家先从左侧第二扇门开始探索，你能用你的超能力预测一下吗？”
叶小雨点点头。
她的眼睛无法睁开，取而代之的则是强大的预言能力。
可惜这个时代的预言能力受到诸多限制，距离一远经常失效，不然像她这样稀有的人才根本不需要亲自涉险。
半分钟后，叶小雨的鬓角沁出几滴汗珠，她干涩地咬了下嘴唇。“可以的，那里应该比较安全……但是，我能感受到有一团很……很危险的能量在追逐着我们。”
“没事，能选出相对安全的路已经很好了。如果感觉危险离得很近，记得提醒大家。”
邢书遥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一会儿，挑出了几位反应能力最强的同学，包括林琅。
他们三三两两的分散开，第一、第二位进入房间的两个人手牵着手。
林琅前面的女生一个跨步跳进房间，她单腿站立，动作和玩跨大步游戏一样。狼化后的林琅用爪子死死勾住女生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用手掌触及地面。
咔咔，灯亮了。
房间里亮起一盏灯，土黄色的光芒一直蔓延到走廊前端，往外渗透出十几厘米。
这是一间狭小的空白房间，墙纸和唯一一张桌子都是雪白色，只有灯光染上一层焦黄。
包括林琅在内的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里面的陈设，连地板上的小花纹都强行记在脑里。
三、二、一。
三秒过去，灯灭了。
滴答、滴答、滴答。
细密的水声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小心！”林琅立刻想到刚刚的遭遇，拉了拉前面的女生。
同伴也没呆住，她用最快的速度按了一下大腿侧面的凸起，只听嘀的一声，湛蓝色光弧立刻蔓延到腰部。
然而还是慢了一点。
簌簌，女生的左肩突然多出一个窟窿，外面看不见一滴血，只有横截面的肌肉和粘液在蠕动。
“呜。”她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叫喊出声。
一、二、三。
灯光再次打开，空白的房间里多出一抹黑褐色。
这块黑褐色在一秒内还是血块污渍的模样，只是短短两次呼吸间便迅速长成一团虬结的肉瘤，在灯光下簌簌颤抖。
“那个是、是什么东西啊？”
女生肩膀上的血洞已经被同伴们丢过来的凝胶暂时凝固，但她侧过脸就看见了一个疑似从自己身体上脱离出来的恶心玩意。
三秒后，灯又一次熄灭。
沙沙沙，沙沙沙。
让人充满联想的声音快速接近，而且越来越响……
“给我滚开！”
她忍不住甩开林琅的手，从腰间取出一把荧光闪烁的匕首，将超能力灌进刀刃。
“去死——”
【切割】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她在转瞬间切出三十六刀，刀刀凶猛致命。甚至连续三*五次切割同一根细线大小的伤口，将它彻底分解。
哗哗，哗哗哗。
黏腻的液体喷撒在地板上，噗通，什么东西和“怪物”一同倒下。
灯开了，无头的尸体瘫倒在地板上。
血肉从尸体上一丝丝分离，凝聚出一块更大更丑陋的畸胎瘤，毛发与未育成的碎骨清晰可见。
它咧开嘴，漏出一颗颗牙齿。
“先别动！不要动。”
邢书遥坐在门口抬高声音：“林琅……你先进去，谁、后面的郑秀丽握住林琅的手，赵真义准备。”
他的声线还算平稳，靠在扶手上的手指却死死攥紧了椅子。
血液顺着咬破的嘴角往下落，无数个念头在邢书遥心中同时搅动：郑秀丽的超能力能让物体爆。破，让她靠近林琅，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也许可以——
等一下，那林琅肯定活不下来。
我就是在用她当诱饵，更多人的存活才是更重要的！
不，一定、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
邢书遥能感受到万事万物的【善】与【恶】，【好】与【坏。】
那与生俱来的“馈赠”比预言更加模糊，且充斥了唯心的存在，连喝下的白开水、路人随口说出的一句话都会附带人性化的色彩。
他必须从过于冗余嘈杂的感触中筛选出正确的情报，带领大家走上最好的、唯一的生路……！
是你的话，一定能想清楚的。
既然邢书遥这么说，那我就试试看吧……
你做得到吧？
无数道目光在脑海中沉浮，他眼神中的闪烁逐渐静止，汇聚成强烈的光点。
没错，我做得到。
灯光乍亮的瞬间，邢书遥抬手指向飞扑而来的怪物：“用光照它！打开防护头盔的备用光源！！”
他选择的同伴从不让他失望，水滴声还未落地，三四道光柱就同时射向了房间内部。
滋滋——
光点落在怪物身上，如同钉子一样将它固定在原地。
猜对了！
邢书遥慢慢放松指甲，这个怪物和房间里的光有关系，它只在无光的环境下发动攻击！
咔哒，房间里的灯灭了。
大家紧张地盯着那只足有半人高的畸胎瘤。
“吱、吱呀。”
它嘴里的牙齿随着舌头翻来覆去，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巨大的危机感忽然降临，邢书遥猛地一个激灵：还不够吗？它确实没有发动攻击。大家把光源全都对准了房间，所以——
所以外面是关着灯的啊。
不好了！
“大家快点把灯、把一半的、男生把灯移向——”
移向哪里？
走廊那么宽，那么长，有那么多人。
你可以保护几个？
你能保证自己活下来吗。
最好的答案当然是移向门口，让怪物无法从里面出来。
在这里牺牲掉两个人，也许三个。那么然后呢？后面还有很多很多房间，每一间都更加危险。
组织需要我们尽可能地净化这里，最后夺取宝藏的控制权，重新确立这座宿舍楼的归属。
我身边现在还有一百零三位同伴……够用吗？不，我怎么能这么想。
从推开门的一开始，我就做出了错误的决策。
我这种废物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巨大的恐惧在心底升腾，那是对未知未来的绝望。
如果……如果有谁可以打开所有的灯，那该多好。
滴答、滴答、滴答。
原来如此，恶意这么近，它的选择是我啊。
被当作最有价值的家伙，还真是荣幸。
能为他人而死，真是……荣幸之至。
“大家，把光——”
强烈的光源刺痛眼球，他仰起头，眼泪潸然而下。
第32章 坠落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声随着高跟靴缓缓接近的鼓点起起伏伏。
陈晓嫒捂着嘴巴藏在一大堆杂物后，现在她根本没心情细看附近都有些什么东西了。
模特？家具碎片？鬼？鬼特么都没有变态恐怖！
“你在这里吧？”
辛娜雅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没有那么近。在一个微妙的距离反复回荡。
太好了，这家伙有点夜盲又没带手电筒，暂时看不到我。
呼……
陈晓嫒呼吸都只敢小口呼，她不敢赌对方那句“抓住你就嘿嘿嘿”是笑话还是真话。
要是换个其他女性这么说，她根本不会在意——总有人比较喜欢开玩笑，朋友之间偶尔来一两句无伤大雅。
……问题是我们也没那么熟吧？
而且这家伙、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没有上过学】辛娜雅说出这句话时，眼神里闪烁的不是纯真、怅惘、好奇，而是一种深切的轻蔑与恶意。
虽说人不该以貌取人，但辛娜雅确实有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美。她的攻击性远远超越普通人所能拥有的极限，以至于说出的每句话都像是命令与宣告。
我们隔着手机屏幕时还能“噫”一声笑她油腻，可是当你面对面看到那双冰冷的眼睛——嘶。
陈晓嫒打了个哆嗦，打心底里觉得辛娜雅没有开玩笑，至少不完全是开玩笑。要是真被她堵在没人的地方然后……别说什么大学生活，日常生活都结束了！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废纸篓，用膝盖蹭着半条窗帘往房间边缘摸索。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辛娜雅晃动的背影，必须小心点，再小心点。
……
魔鬼在回廊上徘徊。
难怪这个人类所到之处，附近的异常都会迅速退却。
深渊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选择与【她】为敌的那一刻，就连自己的躯体都会“背叛”。
祂晃动双腿，时不时推开一些拦路的杂碎。
这还真是新奇的体验，类人化的身体十分孱弱，不光会被固体阻挡，还会感到疲惫。而且这种疲惫不仅仅是错觉，体内的能量真的会不断减少。
视野被剥夺，感知被限制，就连庞大无比的力量也难以利用。
再这样下去，就算是我也可能陷入险境吧。
这就是你精心准备的陷阱吗？以自身为诱饵，将强者拖入弱者的泥潭。
最佳的应对方式是离开，只要远离这个人的影响范围，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祂脸上逐渐浮现出人性化的狰狞笑容。
逼我逃跑？
何等卑劣的人类，你的【帮手】，不，你的【另一部分】一定就守在外面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我自投罗网！
想以猎物的姿态吞噬猎手？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吧！
哦，眼睛开始适应了呢。
魔鬼捂住新生的器官，朝着影子晃动的方向露出牙齿。
“我看见你了。”
……
“我看见你了。”
噫！真的吗？！陈晓嫒抖了一下，立刻从桌子后面翻了出去。
这次翻动算是救了老命，后面的人砰的一声撞上桌角，整个人弯着腰捂住肚子，看样子扑得超用力。
“对不起、不，滚啊！”
陈晓嫒咬着舌头往外狂奔，和这种人道什么歉？！哼，要是同学们在这里，定叫你有来无回！
她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倒霉到极点的运气。
要不是电梯出了故障，我肯定在和同学们一起打扫卫生。以辛娜雅的个性估计还是会晃着膀子过来讨打，到时候林琅一拳砸过去就让她知道什么叫文明礼貌。
还有，要是我没有忘带手机，现在就能打电话发定位让岚姐过来救命了。区区丈育富二代怎么和真正的社会人比。
岚姐踹她的时候我也能在旁边拿根扫帚出出气！
晓嫒脑子里美得冒泡，脚下跑路的速度也不慢。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只要运气不太差，不至于撞到哪里。
她穿过房门，在走廊上快速奔跑。
脚下是一条笔直的走廊，应该有二、三十米长……思绪在不断协调双腿，后面的人追得太快太急，晓嫒根本不敢放慢速度。
哒哒，啪嗒哒哒哒。
是围墙吗？是围墙！
她险而又险地偏过身子，朝旁边一躲，身体忽然撞到了结实的墙壁。
不对啊。
陈晓嫒支起胳膊摸了摸四周，这里是什么房间，怎么这么狭窄？杂物间都没有这么小吧。
哒哒哒。哒哒哒哒。
辛娜雅的靴底沉重地砸在地板上，带起一连串声响。
不好，没时间了。
这家伙冲得好快，刚刚那一摔完全没事吗。
晓嫒缩起肩膀不敢吱声。她整个人瑟缩起来，连腿和脚都尽量收进夹角里，别漏在外面被人看到。
……
看到了，就在那里。
魔鬼露出残忍的微笑，同样都是人类似的躯体，猎物要比她更加孱弱，连崩碎桌椅都做不到。
而且猎物也没有额外的隐身能力，跑起来到处都是噪音。要不是祂的感知被大幅度限制，早就一下子捉到了。
祂能通过肉眼清晰地看见陈晓嫒逃跑时带来的晃动。
刚刚那一摔只是拉开了一段距离，别想从我这里逃走。
祂的速度越来越快，人类的双腿又如何？我依然是我。
魔鬼的身影在奔跑中模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越回廊，迅猛地扑向猎物隐没的角落——
嗖呼。
不对，不对劲。
脚底的触感变化了，视野豁然开朗。面前根本没有墙壁，只有一道空洞，一道通往深渊更深处的空洞。
祂后知后觉地看向地板。
对疼痛毫无畏惧心的魔鬼不怕摔倒更没有失足踏空的概念，自然不会注意脚下。
原来如此。
祂在坠落的一刹那扬起唇角：难怪你会选择这个方向逃跑，这就是你的目的啊……狡猾的人类。
刷刷，一只手伸了过来。
狡猾的人类用力抓紧魔鬼的手腕，死死往上拖拽。
……
“喂、你走路不看路的啊——”
陈晓嫒咬着牙使劲往上拖，她的力气本来就很普通，这家伙还比想象中沉好多！！
“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有什么目的？”】
辛娜雅扬起脸，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只有唇角像在笑。
“什么为什么！我欠了你的不行啊！”晓嫒现在只想骂人。
她是很讨厌这个混蛋大变态，但是、但万一人家真的只是开个玩笑呢？
就算不是玩笑也不能看着她从楼梯上滑下去摔死吧。
对，真的会摔死。
陈晓嫒也不知道现在对哪一点最生气：行动比想法快的自己？非要在黑暗的走廊里玩鬼抓人的逆天？还是维修不善，差点害死人的学校……
她抓着辛娜雅的手往下看，顿时一阵无语：
这宿舍楼不知道咋回事，本该是楼梯的地方破了一半，只剩几节台阶和一处上下贯通的大洞。
人要是站在上面脚一滑，能直接从三楼掉到一楼去。
“你欠我？”
“是啊！欠你一顿饭。”晓嫒龇牙咧嘴地往后拖。谢天谢地，这家伙好歹还有半个身体扒在台阶上，不然鬼都拉不起来。
辛娜雅当然记得这个人利用诡计将契约修改成【吃饭】，却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提到契约。
现在难道不是偷袭的最佳时机吗。
所谓契约只有在双方存活的情况下才需要履行……这个人类并不愚蠢，所以她别有目的。
心思电转，辛娜雅屈尊降贵地问道：“好吧，你做得还不错。不过我不太懂你的意思，现在说什么请吃饭还有意义么。”
【“我尊重你的狡猾，人类。你可以陈述你的诡计了，我承诺在我玩累后赐予你平静的死。”】
“当然有！”
陈晓嫒嘿咻用力，把脱下来的外套像绳索一样缠绕在两个人中间，防止身体脱力掉下去。
她等固定好才抽空往下看了一眼，继续抓着手臂往上拖。“不管你刚刚想做什么，我都当你在开玩笑。你也知道那么做很无聊吧？想上学也好，想和大家交朋友也好，先从好好做人开始。”
“你在暗示什么？”
辛娜雅皱起眉头，她依稀能猜到这家伙为什么要迂回着说话。
一是超能力过于强大的人类很容易被力量渗透，产生精神上的异常，说起话来会颠三倒四。
二是仪式场。这里是人类组织的仪式场，这家伙想要规避可能存在的监听？
“我想说——”
晓嫒低下头，认真说道：“别再浪费大好时光了，既然你家那么厉害，应该很容易找到大学上上吧？”
比如捐栋教学楼让桃李大学特殊录取。
“到时候你就不需要追着别人到处跑，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食堂里，和朋友们在一起享受大好青春啦。”
晓嫒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感动了。
她看着辛娜雅沉思的表情，悄悄松了口气：这下不用缠着我了吧？反正你有颜有闲有大把的钱，肯定有大把的人愿意排队陪你玩。
“我明白了。”
几秒后，辛娜雅抬起脸，鼻梁的轮廓似乎笼上了朦胧的光。她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阴桀，反而冰雪消融般笑了。
不愧是连续阴了我两次的狡猾之人，你对同类的恶意和残忍——我认可了。
你确实不该死在这里，死在这一刻。
因为像你一样愿意帮助深渊生物潜入人类组织腹心，主动选取同伴进行献祭的渣滓真的太少见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你直到现在都没有产生一丝负面情绪。
辛娜雅翡翠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少女天真无邪的脸庞，好奇之余甚至有些欣赏。
你并不是因为恐惧而舍弃同类，单纯是觉得那样更好、更方便、更有意义。多么阴险的人类啊，她开始理解人类的魅力了。
何等丑陋的躯体，何等肮脏的灵魂！真是让我——欲罢不能。
辛娜雅搭在台阶上的半边身体倏忽一抽，她的手腕反扣着陈晓嫒的手臂向着深渊用力拉去。
作为你请我“吃饭”的回礼，我会带你找到那些人类，然后赐予你一同享用灵魂的荣耀。
“我们走吧。”
【可爱】的人类。
第33章 开灯
你说啥？
陈晓嫒瞪大眼睛，她的手正紧紧抓着辛娜雅的左手，生怕两个人不小心掉下去。
然而下一秒，她的身体忽然倾斜了方向，被辛娜雅扣着手腕拖出楼梯断口，向着黑洞洞的地下室往下倒。
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会死吧？
濒死感让时间变得迟缓，血液在血管中涌动，耳朵和眼球在疾坠时涨得发疼。
会死的。
一定会死的！
她想大声惨叫，可还来不及恐惧就被挡住了眼睛。
一双手用力按住她的脑袋，像在保护什么最珍贵的东西一样死死压进胸膛。
“呜。”她的脸颊被满满地包裹住，整个人都天旋地转起来，泪花在眼眶里狂飙。
“可笑，对我没有信心？”
头顶传来戏谑的轻笑。
在某不可见的空间里，一道绚烂的紫色光芒如星辰急坠，划破深渊巨幕的一角，稳稳落入既定的坐标。
哗啦啦。
耳边响起一连串泡沫声，陈晓嫒迷迷茫茫地缩在辛娜雅怀里，几秒后才意识到落地了。
对哦，看上去黑洞洞的，实际上才两、三楼吧，摔不死——不对，辛娜雅垫在底下！
“喂喂喂，辛娜雅？！”
她连忙松开手，从柔软的怀抱里爬出来。
“我没事。”辛娜雅无语地躺在地上。
严格来说，她既有事又没事。
身为纯能量体-深渊生命，魔鬼基本不存在死亡的概念，这点空间移动怎么可能造成损伤？但现在有个问题，她用的是人类的身体。
这具人类身体摔伤了。准确地说包含内脏出血、四肢重伤，其中左腿彻底摔断，粉碎性骨折。
她要真是个人，再躺一会儿就能自然去世。
“你、你怎么可能没事啊，你都摔成这样了，呜呜呜，腿那边是血吧？有没有断……呜呜呜。”
陈晓嫒急得满头是汗又不敢乱动，摔伤的人最怕二次伤害，不能随便搬运。
“简单，你去喊人啊。这里都到宿舍楼了，还不去找你的同学？”
【“简单，你离远点就是了。你不是想找你的同学么，先去选想吃的吧。”】看她还有心思演戏，辛娜雅有点嫌弃的抬起右手，勉强指了指外面。
“对、对哦，我们在宿舍楼！”
晓嫒欣喜地站起身，推开边上的杂物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这里好像是个堆放旧文件的档案室，她顾不上细看，直接掀开房门往外冲。
哐唧！
外面的走廊和楼上不一样，她没看清路，直接在额头上撞出一个包。
晓嫒捂着头继续往前走，跑了几步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我为什么不开灯？楼上是没找到开关又被变、辛娜雅追着跑，这里总该有开关吧。
她抬起手在墙壁上细细摸索，开关一般会放在门附近，那走廊的开关也该在某扇门旁边。
沙沙，沙沙沙。
陈晓嫒在黑暗中边走边摸墙壁。一开始还有种在摸带有温度的毛发的错觉，摸着摸着就感觉出是很普通的石灰涂层了。
设计开关的人多少有点大病，她锲而不舍地摸了好久才摸到。
居然不在房门附近，而且位置也偏下，都到小腿肚那个高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开关和她玩躲猫猫，故意往下躲呢。
陈晓嫒咬着牙，咔哒一下狠狠敲上开关，多少带点报仇雪恨的态度。
咔嚓。
电流声清脆地闪动两下，灯亮了。
先是头顶，接着一盏、两盏、三盏……她身边的日光灯次第点亮，一直亮到走廊尽头。
连半开的门里都透出了光，好似刚刚那下敲的不是走廊灯，而是打开了总电源。
“早这样不就好了。”
晓嫒轻吸一口气，透亮的光源让内心的紧张感消解了不少。她加快脚步，在走廊上加速奔跑。
当务之急是找到同学们，他们的工具箱里有治疗外伤的药膏和绷带，而且肯定能通过手机联络老师！
【林琅他们会不会被困在电梯里了？要是电梯恢复了，不至于把我一个人丢在那边吧。】
她晃了晃脑袋，不再思考没所谓的事情。
林琅她们不会出事的，电梯又没掉。再说大家能用的电梯又不止一间，同学们肯定已经在宿舍楼里了。
撑住啊辛娜雅，千万不要死掉——
……
啪莎，咔嚓。
魔鬼动了动胳膊，原本的血肉质感开始虚化，演变成半透明的果冻状物质。
断裂的“骨骼”在蠕动中重新汇聚成晶莹剔透的一整条，身体也不再有疲惫和虚弱的错觉，她十分轻松地站了起来。
那个人类……陈晓嫒已经走到百米之外了。以人类的速度判断，走得还挺快。
随着禁锢的远去，深渊生物超强的感知力再度得到释放，将整个宿舍楼笼罩在内。
除了陈晓嫒，祂可以掌控所有人类和下等异常的实时动态。
辛娜雅睁开眼，并没有立刻转换成纯能量的形态。
人类的身体虽然限制颇多，但还挺新奇。
何况她正是因为对这具身体太陌生才会导致第二次失败，有必要多熟悉一下。
正如陈晓嫒所说，【意义】很重要。
她当然可以飞出去把外面的人类都吃掉，再留下文字和记号嘲讽上面那群举行仪式的天真蠢货。
可是那样做太无聊了，会被狡猾的盟友嘲笑吧。
辛娜雅开始有点在意她了。
临时盟友也是盟友，是勉强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的存在。
陈晓嫒一定有更有趣的计划，不妨听听她的建议。
在她回来之前，我就先吃掉一半人类好了。
如果盟友不希望身份暴露，我完全可以配合她演一出好戏。
魔鬼“恰好”闯入仪式场，将里面的人屠戮殆尽。“幸好”人类勇者陈晓嫒及时回来，用她霸道无匹的超能力与惊人意志“击退”魔鬼，保全了其他幸存者。
想必获得勇者身份以后，盟友一定能用更高的效率为我上供牺牲吧？
哪怕是虚假的心脏，此刻也在喜悦地跳动。
辛娜雅不禁扬起嘴角。她没有融化脚上的长靴，蹬着它轻快地走向窗户。
为了可爱的盟友，她愿意飞出去再重新飞回来，伪造一次入侵过程。上一次有陈晓嫒的超能力帮忙，什么都没有惊动。
人类有时候还是挺细心的，被蠢货发现就太丢脸了。
咔哒。
魔鬼刚走到窗户边缘，灯光忽然大亮。
她并没有感到惊讶。
虽然瞬间干扰空间规则接管古代遗迹的难度很大，但这种事情对盟友来说不算什么。
辛娜雅抬起手，准备像人类一样打开窗户时，一双手掌从另一侧伸了过来，用力抬起窗户。
“陈晓嫒？”
她无所谓地唤了一声。
对深渊生物来说，能量波动就是人类的指纹，面前由光汇聚的人形毫无疑问就是陈晓嫒“本人”，只是切换到另一种模式，避免能力禁锢队友罢了。
虽然最初见面时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不过她愿意包容蔷薇花茎上的小刺，人类的狡猾是相处时的奇妙点缀。
“哈。”
人形的光芒缓缓闪烁，汇聚出更加凝固的苍白人体，看得到躯体表面微微隆起的肌肉。
“陈晓嫒”笑了，笑声中带着一种魔鬼最熟悉的感情。
傲慢。
“去死吧，傻x——”
话音刚落，一团铁拳结结实实地砸在脸上，将辛娜雅高挺的鼻梁直接砸进颅骨。
怎么回事？
……我又中计了。
“就算是要展示才能。”
魔鬼破碎的身躯在扭曲中重构，幻化出半透明的光与影，碎成齑粉的晶体般的心脏汩汩跳动。
“你、也让我有点生气了。”
岚的拳头雨点似得落下，将短短一句话砸出三个小节。
两“人”身边的光芒猛地扩张，将附近深渊与建筑中的能量全然调动。地板在裂解，墙体在拆分，无数砖块、杂物与饱含讯息的纸张满天翻飞。
去死。
辛娜雅看不见岚的眼睛，但本能完全可以理解祂传递过来的恶意。
大胆。
本来只想教训你一下，现在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
光线扭曲，能量在碎石与空气中转换，她们瞬息间击打出数次冲击，在彼此身上留下纵横交错的痕迹。
沙沙，沙沙。
辛娜雅的怒火在击打中得到挥发，她发现自己占据上风，冰冷地笑了：“和上次一样，你的力量根本不完整。你的根源没有链接深渊，和我战斗再多次也只可能输——”
“哈。”
岚短促地笑了，嘲讽的意思浓烈到不需要任何表情。
虚张声势？
辛娜雅体会过她的实力，以人类来说算是顶尖强者，但和能量源源不断的深渊生物比起来只有爆发力够看。
从理性的角度分析，这家伙无法和深渊链接，说明很可能是人类制作出的特殊兵器，或者干脆就是超能力衍生物。
【本体】陈晓嫒很弱，这家伙的上限不可能高到哪里去。
……那她到底哪来的自信？
魔鬼可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栽三次。
辛娜雅在战斗的同时将感知范围扩张到最大，预先监视每一处可能存在的陷阱。
陈晓嫒抢先夺取了建筑物的控制权，人类方是不是留了后手？古代埋藏物里存在不少能够杀伤深渊生物的东西。
建筑物里的异常数目偏多，这里是深渊倒也正常——等等，里面的人类正在向我们的方向汇聚！
“你居然寄希望于他们？”
辛娜雅挥出一团焰光，她难以置信地反问：“你难道看不出他们的力量等级很低？根本就是菜畦里新生的杂草！”
“对付你，杂草就够了。”
“可笑！”
辛娜雅狞笑着迎上苍白烈焰，在彼此吞噬的一刹那猛然醒悟。
不对，我算漏了！
区区人类当然不足为惧，如果再加上陈晓嫒的特殊能力呢？
我无法监控她的位置，她现在很可能、不，她一定混在人群里。
先用“这半个”陈晓嫒将我大幅度削弱、以伤换伤。紧接着“另外半个”陈晓嫒从另一个方向迂回接近，将我锁定成“重伤的人类”。
最后的最后再由那群杂草人类出手，将我彻底击杀。
假如陈晓嫒的能力范围超越我之前的猜测，足以让我以人类的身份死去，那么——【我】就真的死了。
死得毫无意义，被杂草人类像野狗一样杀死。
辛娜雅的攻击不可避免地迟滞，硬生生吃了两拳。
相比那点伤势，虚假心脏里涌起的“恐惧”更是让她勃然大怒！
“你这厮——”魔鬼在万丈火焰中嘶吼：“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辛娜雅化作一道光芒，她绕开窗户，向着大门的方向遁去。
逃跑？
不，你的诡计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实力差距。
如果我先一步杀死所有人类呢？现在这点伤势完全不够看！
“想太多了！”
苍白的光芒快速接近，与她交织。岚狂笑着收紧她的胳膊：“安心受死吧杂碎！”
第34章 救援
“呼啊～呼啊……呜。”
陈晓嫒捂住喉咙，差点在墙角呕出来。
她跑得太快了，虽然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地下几层，反正整个宿舍楼她至少上上下下跑了三层。
碰到过疑似舍管阿姨和卫生叔叔的校工，然而他们不知道为啥根本不听她说话，一个拐角就转没影了，怎么喊都不回头。
会不会是学校吩咐的？比如为了保证大扫除的实践效果，不让校工和学生搭话？可是我是真的有急事啊大人们。
晓嫒揉了揉酸疼的脚腕，继续一拐一拐地往前跑，哪怕胸口疼得炸裂也没停下。
辛娜雅那个人虽然神经质、变态又油腻，还是她拽着我才摔下来的，但是她……至少在摔下来的时候用身体保护了我。
呼～比起请吃饭，以后还是帮她找个心理医生吧。
陈晓嫒又一次顺着楼梯往上走，越走越奇怪：死活找不到电梯就算了，同学们到底跑哪儿去了？
之前在楼下明明听到了年轻人说话的声音，结果每次一跑过去就连影子都追不上。大家到底是在打扫卫生还是在玩躲猫猫啊。
下次一定要在腰带上缝个专门放手机的腰包，打死也不能和手机分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大声呼叫：“大家——你们在哪里啊？”
“林琅——林琅你在吗？”
“有人受伤了！有人在地下室受伤了——”
声音在回廊上荡来荡去，有种山谷回音的空旷感。
陈晓嫒往前跑了好一段路，终于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定睛一看，走廊尽头没有岔路只有一扇正门。看房间结构，里面应该是大型活动室或者会议厅。
她振奋精神，一把推开大门：“各位同学救命啊——”
哐当。
轴承发出震耳欲聋的断裂声，整个门板铛得一下摔在地上。
陈晓嫒只尴尬了半秒就把损坏公物的处分抛在脑后，她踩着门板冲进去，热情地朝同学们挥舞双手：“大家、有谁能帮忙联系一下老师，地下室一个、一个校外的人她快摔死了！”
场面一片寂静。
陈晓嫒咽了口口水，难怪外面一个学生都看不到，原来基本都聚在这里了。
只见大型会议厅里挤满了学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打扫工具。
有人站在脚手架上仔细打扫天花板和高处的悬窗，有人举着鸡毛掸子到处掸灰，还有人站在拆卸下来的桌椅中间，拿抹布蘸着水拼命擦拭。
地上全是泡沫和除污剂，混合着脏东西汪出一大片一大片的酱油色。光是处理这些污迹就需要至少六个人拼命拖地。
现在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用一种非常异怪的眼神盯着她。
就连站在旁边帮忙扶梯子，给学生们绑住安全吊绳好吊起来的校工都不动了，场面异常寂静。
陈晓嫒左看右看，发现右侧角落站着一位比较特殊的男士。
他戴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地穿着古典西装，距离打扫卫生的学生们非常远，生怕被灰尘泥水溅到似的。
这位应该是老师，或者管理员吧？
她索性绕开表情怪异、有点怕事的同学们，径直走向那位先生。
“老师，您能不能和医务室打个电话……”
“我不是老师，你认错人了！”
男人用最快的速度从阴影里走出来，小跑着往门口逃：“我就是个路过的、咳咳咳，是他们让我过来帮忙，不关我事啊！”
“啊？”
陈晓嫒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大厅里好多不认识的成年人开始往外跑。
他们有人扛着梯子，有人一边一把扫帚地开溜，嘴里还念念有词。
“也不关我们的事！”
“姑娘你别介意，这都是老习惯了，为了赚钱嘛……”
“让让，让让，我这就走。”
半分钟不到，会议室人去楼空，只剩下陈晓嫒和学生们大眼瞪小眼。
难道……这些人都是同学们花钱请来帮忙打扫的？
晓嫒啊地张开嘴，感觉自己好像不小心抓住了同学的小辫子，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现在的情况是大家一起违反*校规么，就瞒着我一个？可“违反校规”的同学们在努力打扫，我反而在楼上“玩”了半天的鬼抓人。
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救人要紧。
她涨红了脸，伸着手朝着同学们走去：“请谁借一下手机，人命关天我真的不会告老师的……”
“晓嫒？”
林琅从梯子上窜下来，三步两步跑到她面前：“太好了，你没事吧？我们这里事情太多了，实在没空找你，对不起啊。”
【“太好了，你果然没事。这里刚刚真是打得热火朝天，各种怪异超级麻烦，多亏你帮忙赶走了。”】
“我没事，对了，借一下手机！”
“手机？”
晓嫒顾不上多说，她赶紧伸出手去拿工具箱，成功从箱子里翻出林琅的手机。抓住手机的一瞬间真是感觉抓住了全世界。
她按下电源键，看着屏幕上只有1格的信号，笑容渐渐消失。
赤星的信号比蓝星差多了，1格就等于没有信号！没有信号拿头去喊人救命啊。
陈晓嫒焦头烂额地点开通讯栏，发现林琅的手机难用的很，很多功能都没有，而且怎么打电话都打不通。
“晓嫒、晓嫒！”
一位男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坐在轮椅上，有位同学在后面帮忙推。
“你好，邢同学……”陈晓嫒有气无力地答应着，在工具箱里翻找起来，准备找点绷带、伤药什么的先顶顶用。
“呼～”
邢书遥慢慢抬起头，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浓重的【恶】里，如同炼狱火海，唯有眼前的少女空白一片，看不出任何色彩。
无善无恶，无幸无夭，是一种真正的空无。
即使这种空无很可能是她的超能力带来的，他依然愿意盯着这片空白，获得稍许安静与安全感。
“晓嫒，你刚刚说……有人在地下室摔伤了，对吧？”
他一字一顿地试探着。
学校发放的介绍手册中并没有所有学生的全部档案，关于陈晓嫒，他只知道她有一种“能够压制、甚至无效化异常”的超能力。
陈晓嫒在食堂里压制异常的视频已经在校园网内传开了，能够看出那是一种优先度极高的能力，甚至能够无视掉一部分规则。
要知道大部分规则都遵循“先定立优先”的原则。
用更简单的话来解释，陈晓嫒的超能力相当于在效果上多了一条“我可以无效你的无效，我的效果优先生效”。
这样霸道的超能力当然不会没有副作用。
在短短的两周内，邢书遥早就发现陈晓嫒的精神有一点问题：症状不像精神分裂，也不是活在自己世界的自闭症，更像是某种认知错误。
她所听到的话、看到的事和正常人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所以“地下室的校外人员”指的多半不是人。
其次林琅他们在路上说过，陈晓嫒因为摇篮事故落在了深渊表层。
“校外人员”摔伤了？恐怕是从表层“渗透”到了这里吧。有这种本事的深渊生物绝对不弱，至少比大楼内所有的异常都强。
而且陈晓嫒目击了对方的重伤状态，那个异常却没有死，说明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御陈同学的超能力。
情况非常糟糕。
听到有人愿意问，陈晓嫒连忙点头：“对的！楼上不知道怎么，有一截子楼梯和地板是断掉的，结果她就这么摔下来，摔得腿都断了。”
她用手在自己的腿上比划，比划完希冀地看了眼邢书遥背后的同学们，小心翼翼地说：“这里没有信号，我们能不能先帮她包扎一下啊？我不太会……主要找不到电梯，不然我现在就上去找老师！”
晓嫒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毕竟一个人肯定没办法抬担架，还是得劝同学们一起帮忙。
可恶的辛娜雅，等你好了以后记得给大家发谢礼啊！
邢书遥在她说话时捂紧胸口，将五感放大到极致。
如果说陈晓嫒像一颗透明的星星，那么她周围的一切都扭曲着不详的黑色。
黑色与黑色亦有不同。
混在一起很难分辨，但不协调、恶感、恶意、厄运的色泽与味觉是不一样的。现在笼罩在她、不，笼罩在除她以外的所有人身周的颜色是——
死死死死死。
纯粹的死，无可避免的死局。
嘎嚓，仿佛有谁勒住了自己的咽喉，邢书遥窒息地向后倒去。
“你怎么了？！”
陈晓嫒抬头就看到同学往后倒，赶紧扑过来拽住他的袖子。
好在这位男生只是有点虚弱，友善地朝她摇摇头：“不，我没事、身体本来、就是这样。”
邢书遥在说话的同时迅速检视自己的记忆，希望找到破局的方法。
他犹豫地问：“那个人携带了什么武器吗？”
“没有没有，她～不一定，她应该挺有钱的，可能会带枪吧。”陈晓嫒想了想，觉得辛娜雅那种个性的人不藏两把武器根本说不过去。
邢书遥继续注意周围的颜色，感觉死的色彩好像稍微弱了一点。
也就是说，拖延时间的策略是对的，至少不能立刻过去。
而且陈同学“没看到”对方的武器，有可能说明对方在陈同学在场时很难使用强力武器杀伤其他人。
他试着建议道：“那么我们不如等老师——”
死的色彩陡然浓厚，不行，如果留在原地一定是死局！重要的不是拖延时间，而是在恰当的时间前往地下室。
邢书遥的思维快速运转，试图跳出陈晓嫒的视角，以正常人的视角看待这件事。
已知有一位高度危险的异常与我们在同一栋建筑物内，它拥有穿越界限的能力，不排除瞬移。
以我们现有的战力和它对抗一定会死，至少要有一整支全副武装的排异小队才能狩猎【高危】的深渊生物。
同时也不能置之不理。深渊生物最喜欢吞噬超能力者，等恢复状态后必然会主动出击，将我们全部杀死。
那就只有一个方法了，在做好一切准备的情况下主动出击。
我们缺乏防具，但手头正好拥有一张王牌。
邢书遥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陈晓嫒的眼睛。
“陈同学，我们现在就去帮忙。你可以走在最前面吗？”
【“陈同学，我们现在就去猎杀异常，你愿意走在最前面吗？”】
“当然，我会在前面带路的！”陈晓嫒用力点头，把收拾好的工具箱背在身上。
你可能会死。
邢书遥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将这片空无下的真实映入脑海。
对不起，我无法让你了解这种风险，但我、我们都会和你一起战斗。
他坐在轮椅上缓缓转身，向身后的同伴们下达一条条指令。
“力量比较大的同学请制作一些简单的担架。”
【“体质系的同学请将重武器组装好。”】
“林琅，你就跟在陈晓嫒身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及时援护。”
【“林琅，你就跟在陈晓嫒身后，一旦看到怪物立刻出手，不要犹豫。”】
“把药水和绷带翻出来，放到一两个人手上就好。郑秀丽，你很擅长急救，等等可能要麻烦你了。”
【“把护具和即时起效的道具集中起来，穿戴护具的人站在后排。郑秀丽，等等可能会麻烦你使用超能力，抱歉。”】
……
其实大家并不需要我的动员，只需要一些简单的指令。
因为我们是人类的一部分，是人类中精锐的超能力者，我们与深渊生物终有一场恶战。
看着迅速整理好物品，有序列队的同学们，邢书遥坐在椅子上挺起腰，然后微微躬身。
“谢谢。”
【“谢谢。”】
第35章 吻
梯子和水桶被推到一边，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打开工具箱开始全力收集起绷带和药物。
陈晓嫒忽然发觉：自从上了大学，她很多次感到后悔。
比如现在她就很后悔自己高中时代不重视手工课，也没有报急救课的进阶课程。
当时哪想得到这么多。
总以为自己以后不会从事护理工作，也不需要做太多手工活，对这些实用课程浅尝辄止。
急救只学了如何清洗伤口、人工呼吸和几种便利的急救法，手工水平停留在缝缝补补，最多缝个布口袋。
学了又没完全学，真是浪费教学资源！
她在同学间忙碌地穿梭，看有谁需要就帮把手。
班上几位最强壮的同学正在穿戴第二套防护服，他们把塑胶质感的防护层盖在第一套外面，可能有防感染的作用？
最厉害的还是几位极其擅长手工活的天才。
他们居然利用手头粗陋的设备和工具箱里的零件攒出了一整套折叠式担架，还多了一套看不出作用的……蚊帐？
也许是先把病人放到担架上，然后加盖一层蚊帐防止病人坠落？总之同学们把蚊帐撑了起来，像抬轿子一样抬着走。
同学们的准备速度非常快，在几分钟内就全部装配完毕，组成三三两两的小分队在门口排好。
邢书遥从队伍中点出几位学生，和他们一番耳语。这些人紧接着离开队伍，带着装备从侧门离开。
“邢同学，那个方向不是地下室。”陈晓嫒连忙跑到门口准备带路。
邢书遥冲着她摇摇头，制止道：“我们先走，他们是过去寻找电梯的。”
【“我们先走，他们有其他任务。”】可惜人数太少，不然除了扫尾分队，还能多分出一支猎头分队。
确实不能再耽搁了。
陈晓嫒点点头，她直接跑到队伍最前面顺着楼梯一路往下走，碰见关掉的灯就赶紧按一下，很快就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走廊。
路上不知道为啥堆了很多垃圾和缺胳膊缺腿的桌椅，估计是之前走掉的清洁工随手乱丢的。
陈晓嫒跑着跑着，好几次都差点被碎砖头崴到脚。
她没时间声讨这种没素质的行为，直接一溜烟冲向地下室大喊：“辛娜雅，辛娜雅你在吗？”
晓嫒推开虚掩的门，没看见半个人影。
“人呢？”她到处乱转，原地只剩下破破烂烂的书页纸张，跟龙卷风过境似的。
辛娜雅摔得那么重是怎么爬起来的呀？
“喂，你在哪里？快点出来！”
她赶紧趴到地上拼命翻动纸堆，想看看人是不是埋到底下去了。
咔嚓、啪莎。
身后响起一瘸一拐的脚步声，晓嫒猛地回过头，亮光在眼中闪烁。
“辛娜雅？”
……
深渊中亮起不稳定的光。
魔鬼捂着嘴唇，感受自己的“血液”顺着手指淋漓而下。
终于——终于把那家伙排除出去了。
咳咳、真是、犯规级别的强大。
还好那玩意的能量很有限，撑过最开始那波就好……
“唔。”
她睁开眼，双目一片绯红。
真是太狼狈了，和深渊的链接都变得不稳定。
呵呵、主要是【你】在接近吧，陈晓嫒。就这么怕我【逃跑】吗？
别担心，我是不会逃的。
就算使用这具人类的身体，就算以人类的方式，以最狼狈的姿态……我也会击败你。
“辛娜雅——你在哪里呀？”
嗯？
魔鬼气得有点想笑：没有借助超能力屏蔽的优势躲在人群里，而是堂堂正正的向我走来吗。到底是谁给你的胆量，又是什么阴谋诡计？
辛娜雅的警觉在此刻提到了最高，时刻提防“另外半个陈晓嫒”从地底冒出来，甚至飞出第三、第四个“陈晓嫒”。
呵，既然你敢向我走来，那就应该承受这么做的风险。
魔鬼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祂早就预料到这群人的折返，一直藏在窗口之外！
我用人类的双臂扒着窗户，所以用人类双眼的你也不能一眼看到。
辛娜雅在晓嫒埋头时用力翻进房间。
一般人根本无法忍受断手断脚的疼痛，魔鬼却能拖着被连续打断的右脚和左手继续前进。
拜你所赐我才能拥有痛觉。
虽然不明白疼痛的意义，但我会把这种新鲜的体验全部……回赠给你！
“辛娜雅？”
黑发少女猛然回头，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点。
即使出离愤怒，辛娜雅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为此着迷。
某种超越理性、也许是人类激素带来的兴奋感在体内迸发，让脑垂体为之沸腾。
她愉快地露出犬齿，一字一顿地咏叹。
“陈。晓。嫒。”
……
“你吓死人了，不要随便站起来啊！”
陈晓嫒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
她看着辛娜雅哭笑不得：你原来好歹是个时髦漂亮的美人，现在都和美式恐怖片里的丧尸差不多了。
“好啦好啦，快点躺下～”
晓嫒抱着绷带扑过去，灵巧地拉住一侧胳膊。
哒哒、哒哒哒哒。
走廊上响起同学们错落的脚步声。
林琅冲在第一个，手上举着那块刚刚拼好的蚊帐。
她看到门口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立刻一个滑铲呲过来：“晓嫒，让开！！”
“诶诶诶？”
陈晓嫒光顾着压制怀里挣扎的手臂，一抬头就看到蚊帐兜头扑脸地落下，把她和辛娜雅全部圈在里面。
原来这玩意不防蚊子，是用来防止病人逃跑的啊？
后续部队接连赶上，同学们不愧是精通各种课程的努力家，看到辛娜雅的外伤就知道需要怎么处理。
他们纷纷取出外伤喷雾，对准帐子里的伤员就是一顿喷。
“噗、呸呸呸呸。”
陈晓嫒也被包裹进浓浓的喷雾里，她被刺鼻的药味呛得直咳嗽，忍不住护着脑袋抱怨：“等等，让我先出去一下，咳咳咳，喷到我了！”
“忍着点！”
外面的人抬高声音，不止一位同学在大声提醒。他们的声音很亢奋，简直像在安慰天台玩闹的小孩。
“晓嫒你先抓着她，不要让她跑了！”
“对对对，你再撑一会儿。”
“别怕，这些东西对你没伤害！”
说得也是。
陈晓嫒看了眼目眦欲裂的辛娜雅。这人就像一只拒绝援助的野猫，别人敢松手就会反手一爪子。
她抿了抿嘴唇，用温柔的语气劝道：“冷静点，涂药的时候疼一会儿就好了～真的。”
“呵。”
怀里的挣扎确实停顿了几秒。
辛娜雅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笑容，比讽刺更加愉悦。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血丝染红了鲜艳的嘴唇。
人类，你到现在还在演戏啊。不，应该说演戏才是你的追求？
因为有躯体的“拖累”，有激素在沸腾，所以人比魔鬼还要享受疯狂——
体内的力量在愤怒中不断生成，“人类”与人类之间的体能亦有差距。
辛娜雅反手抓握住陈晓嫒的手腕，用力一拧！
“啊嗷嗷嗷嗷？！”
晓嫒惨叫着想要抽手，同学们进攻的速度立马加快。
邢书遥挤在后面连连提醒。“不要让她进去！不要让。”
太迟了。
辛娜雅拽住陈晓嫒，用肩膀猛地掀开大门。
挤在门口的同学们手脚齐上，林琅更是弹出利爪，一蹬墙壁飞到半空，直直扑向她涌动的“心脏”。
辛娜雅的眼神一瞬间也没有离开陈晓嫒，她看也不看地踢出一脚。红光一闪，林琅刷地倒飞出去，咚咚砸碎两层墙壁。
还好同学们用超能力及时塑造出透明防护板，这才没让她坠进深渊里。
轰！
“地下室”大门重重关闭，内里咔嚓两声锁住。
大家急忙用超能力探测，发现门锁存在的封禁规则已经被压制到极致，随便用点什么相关奇物都能打开。
但问题是，他们对应的奇物也同步失效，只能考虑物理开锁。可物理开锁又绕不过那点点异常规则，难度和用筷子通厕所差不多。
陈晓嫒啊陈晓嫒，你的超能力规则到底是什么呦。说好的全部无效化呢？你怎么一会儿全部无效，一会儿还剩一点点啊。
如无！
超能力者们没时间无语，纷纷拿出随身的武器叮叮当当敲门。
“撑住啊陈晓嫒！”
郑秀丽发现自己的超能力连锁头都炸不开，哑着嗓子往里面喊了一声。
……
光影在深渊中高涨。
魔鬼俯视着怀中不断挣扎的少女，这一刻，攻守异位。
“还准备继续演戏么？”
祂居高临下地嘲笑着，四周的空间已经被彻底封闭，你寄予厚望的同伴根本毫无作为。
太可怜，太可笑，太可悲了啊人类。
你很狡猾很卑鄙，可对于人类本身的信赖却让你的计划彻底失败。但凡多找几个看得过去的垃圾都不至于此，真可惜。
“你不要发癫了辛娜雅！”
少女拍打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手掌，混乱地劝说：“你只是独处太久，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别耽误时间了，再耽误下去你的伤怎么办？！”
装疯是没用的，真疯也没用。
看着她不甘的泪眼，魔鬼的怒火得到了充分的满足。祂的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珠，如同人类面对最珍爱的食物一般将她的脸紧紧捧起。
“我还是不懂你在演什么，不过，很快就会懂了。”
【“我还是不懂你的贪婪和狡猾，不过，我们很快就会融为一体了。”】
“地下室”中射来一束光源，那是纯粹力量的集合物，是魔鬼在履行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
吞噬与篡夺。
祂双目微敛，如最虔诚的修女般垂下头颅。
怀中的人类拥有凝实的躯体，祂亦如是，便让唇与唇交叠渗入。
肃穆的画面不过是生命的某种本质，对能量的掠夺，在漫长的“繁衍”中进化出更加强大的存在。
我会彻底吞噬你，篡夺你的力量，获知你的所思所闻所想，让你在我体内【永生】。
你将与我、与深渊同在，陈晓嫒。
……
你在想什么，辛娜雅？
陈晓嫒刚准备质问，就被紧紧攥住了脖子。
“咯。”
她扬起脸，璀璨的金发在昏暗的环境中光耀夺目。然后下一秒便被柔软的碰触强行压进更深的窒息。
死亡的眩晕感让大脑炸出一片空无。
一秒、两秒、三——她的睫毛颤抖着扇动。血液点点滴滴地划过嘴角、脸颊，与眼泪混在一起，滴答溅落。
没有任何旑旎，口腔中肆虐的触感不知为何带来了巨大的恐惧和悲伤。
死——
想死——
【想杀死】
突兀的杀意在愤怒中席卷全身，她用力咬下牙齿。
“给、给我……”
【“晓嫒，喏，看着我，拳是这样出的。”】
【“陈同学，不要偷懒。人总有一天需要自己战斗的，总有一天。”】
记忆中岚姐戏谑的表情和高中体育老师严肃的面影重合在一起，将四肢百骸的力量聚合于指节之间。
“去死——”
人类的拳头狠狠轰向魔鬼的下巴。
第36章 战斗吧少女
哈嗤、哈嗤…呼……
陈晓嫒站在混乱的地下室里。她让双脚有节奏地跳动，谨慎地拉远距离。
没空发火，变态就在眼前，狂怒根本于事无补。
这混蛋把门反锁了，能和她战斗的只有我自己。体育老师说得对，我是该好好锻炼身体的。我们辛苦学习的技能……总有会用到的一天。
陈晓嫒一边动脚一边把手臂竖在胸前。
她知道自己的水准只是业余的业余，顶多能用正确的姿势出个几拳就会脱力。
相反倒是辛娜雅这种有钱的变态很可能找过专业教练锻炼格斗技术。考虑到赤星充沛的武德，答案基本是肯定的。
“哈？居然敢拒绝我。”
辛娜雅惨笑着晃了晃肩膀，她看上去摇摇欲坠，身上到处都是划伤，脚上那道口子还在淋淋漓漓地渗血。
这也是陈晓嫒的忌惮与胜机。
忌惮是怕打着打着人死了，她不是医生又没掀开衣服仔细观察，不知道辛娜雅的伤具体有多重。
看样子手脚没断还能动，但这么多道细碎的伤口……光流血都能流死人。
要是身体有什么内伤我一拳砸过去把她砸死，铁定会很麻烦。不管辛娜雅的家庭背景到底怎么样，伤人致死都是重罪。
而且我、也不想打死她。
虽然胸口涌动着不知名的怒火，晓嫒依然残存着对生命的理智。
她不愿意出拳打死别人，不管是辛娜雅还是随便哪个陌生人，她都希望对方能活下来。
“嘿，还敢发呆？”
一记重拳压着空气擦过来，险而又险地擦过鼻梁。
辛娜雅邪气地笑了笑：“你这呆样子可不够聪明啊，是想诱惑我犯错？”说完又是一拳，拳头在耳边轰出烈烈风声。
陈晓嫒吓得猛退两步，心脏砰砰直跳。
开什么玩笑啊这个战斗力！还以为你是重伤员，落难的老虎都没这么可怕好吗！
没练过的人很难打出重拳，这人起码练过几年。
辛娜雅摇摇晃晃地凑了过来，真看不出腿脚有伤。
她嘴唇不断往外渗血，像擦出界的唇膏：“哈～哈啊，你不出手？还有什么后手？”
陈晓嫒蹦跳着往左闪躲：“咕，你没事？”
“你还没死，我怎么能-有事呢。”我想要的吞噬可是单向的，别想反制。
辛娜雅紧随其后，时不时打出一拳，拳拳破风，听声音就知道能把肉里的骨头砸个稀烂。
呼、呼啊。
晓嫒逐渐感到身体变得沉重，她的体力消耗太快了，再这么下去很快就会脱力。要不是对方身上有伤，早就被追上了。
岚姐、林琅、老师……谁来救救我……
眼前恍惚划过零学姐银白色的头发，陈晓嫒瞬间清醒：不，别想太多，这里只有我自己。不能再留余地了，这个变态她现在——
【是真的想杀我。】
杀意再一次燃烧，晓嫒在高涨的杀意中确认了彼此的意志。
哪怕并不理解这样的感情，她也不想做死掉的那个！
刷拉。
她再一次闪过拳头，忽然扭过身体向侧面跑去。
“哦？竟敢背对我。”辛娜雅的笑声在背后时远时近，两人都竭尽全力奔跑起来。
魔鬼不怕疼，但岚姐造成的伤势正好集中在脚腕。她跑步时很难使上力气，短短十几秒就被拉开很长一段距离。
好在这里是封闭的空间，比大型商超的地下车库还小一圈，绕着跑很快就能消耗完猎物的体力。
想通这一点，辛娜雅干脆放慢脚步，确保猎物还在视野里就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
“早点放弃吧，不嫌累么？人的体力是有限的。”
呸、你的体力难道是无限的？
陈晓嫒远远地停下了，半蹲在一堆建材废弃物里。
“嗯，不跑了？”
辛娜雅缓缓接近，她环视这片废墟，不晓得这个人类还有什么埋伏。毕竟这里是她和“半个陈晓嫒”战斗时的地方，说不定会预留什么陷阱。
魔鬼用肉眼观察了半分钟，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人类会利用各式各样的工具，比如刚刚那群弱小垃圾们就携带着不少人造奇物。
陈晓嫒有压制异常、扭曲异常的超能力，未必不能让部分奇物在自己的领域中生效。
但她不管怎么看、怎么感受，都难以察觉附近存在什么陷阱。
除非陈晓嫒的能力强大到无视深渊规则虚空造物、界定新规，不然这些废墟就是一堆废墟，最多藏一些触发式机械陷阱，没有多少威胁。
因为体力太差所以选择虚张声势恢复体力么…不管了，先让我试试看你的深浅！
辛娜雅的攻势犹如一道流光，转瞬间便砸至陈晓嫒身侧。
她这一次预先计算了人类可能的闪避途径，向着战斗中晓嫒最常偏转的角度偏斜了一段距离，等着对方迎拳而上。
就算你躲过了这一拳，我底下还有收回的左手！
辛娜雅锋利的牙齿在嘴唇中微微分开：别以为只有你会使用诡计啊人类，我手部的伤势完全没重到表现出来的程度。
一直都偏重右侧攻击，让你懈怠了吧？
簌簌。
陈晓嫒的头忽然往下一低。
这个策略倒也不错，毕竟她的腿是伤得真重，很难抬腿攻击。这一点陈晓嫒本人应该是知道的。
辛娜雅下意识地低下头，准备用敲击的姿势或者干脆箍住晓嫒的头颅用力拧开。
人类的大动脉应该也挺好吮吸的。
刷拉——
在她思考的短暂半秒内，一大团“白气”忽然在眼前蓬开。
魔鬼实在太熟悉白雾、黑雾和各种粉尘了，这些东西在深渊里到处都是。
对于深渊生物来说，富含辐射的尘霾就像人类呼吸的山间空气，干净又清新，完全没有闪躲的必要。
她僵在原地，大片大片的粉尘、人类叫做石灰粉的东西全部撒在了脸上。
化学反应的痛苦不算什么，可辛娜雅在视线变黑的一瞬间脸也黑了。
特么的，我在同一个人手上、栽了第三次？！
上次被骗还是上次，这句话的触发时间居然在一天之内，打脸的酸爽简直难以言喻。
卑鄙的陈晓嫒没有让她失望，几乎就在下一秒，小腹的位置同步传来一阵剧痛。
不用看，辛娜雅能够感觉到腰侧被重重来了一下。
肾脏。
人类拥有那么多弱点，真是，太难了。
辛娜雅失控地往前倒去，石灰粉吸收眼球的新鲜感受和自尊心受到的重创在心中交织，很难说哪个更难忘一点。
怎么可能……晕过去。
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认输！
意志做不到的事情，就用身体去突破！魔鬼不熟悉人类的血肉，但祂依然记得自己是纯能量构成。
既然是能量，让“血液”和“细胞”全部沸腾也很合理吧？！
“吼啊——”
喉咙中呐喊出非人的怒焰，辛娜雅以不可能的姿态强行撑起，双手连带整个身体如猛虎般扑出！
“怎。”
陈晓嫒瞪大双眼，她看出了对方的攻击意图，手臂下意识地挡在咽喉要害前。
然而看出也已太迟，凡人的身体终究太慢。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扣住肩膀，被冲城车一般的力度狠狠撞入破裂的桌板。
“咕啊！”
我的后脑！
陈晓嫒疼得两眼发花，耳朵听到血在滋滋地冒，淌血的感觉黏答答弄不清。
被疼痛耽搁的一点时间是致命的。
她死命挣了两下，只看到一道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砰咚！
额头与额头剧烈地撞在一起，辛娜雅根本没有半分收力，像触柱死谏的臣子一般硬生生敲透了陈晓嫒的头颅。
咚！
后脑再一次和“木板”接触，陈晓嫒连唔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嗡地一下晕了过去。血顺着耳朵往下淌，很快就染红了一大片“瓷砖。”
“呼啊～呼啊～”
辛娜雅没有松手，她的手指还死死地嵌在晓嫒的脖子上。
魔鬼端详着眼前这位连续戏耍她三次的人类，嗅闻周围浓重的血腥与不断流逝的生机。
呼……
赢了？
你没有后手？
哈、哈哈哈哈哈。
一股麻滋滋的喜悦从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
那是比吞噬一千次、不、一万次灵魂还要上瘾的绝美滋味，是缺乏情绪的能量生命在深渊里重复狩猎时根本品尝不到一点的狂热之喜！
愤怒、绝望、畏怖夹杂着轻视、希冀和渴求。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胜利的那一刻酿造成至甘至美的醇酒，让她陶陶欲醉。
太好、实在是太好了……
辛娜雅的笑容渐渐平息，这里还在仪市场内，吞噬完了趁早离开吧。
狂喜之后是些许淡淡的空虚。
这份空虚与极大满足的欲念让魔鬼无意继续狩猎，她只想前往一处空旷的地方好好回味这份短暂的记忆。
辛娜雅低下头，准备继续刚刚的吞噬。
当嘴唇凑近苍白的唇瓣时，她忽然感受到一阵灵魂深处的战栗。
【恐惧】
不是简单的情绪，而是深渊直接烙印在生魂上的——【提醒】。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她立刻松开手，细细感受周围的气息。
是埋伏？还有人埋伏在附近？陈晓嫒、你到底准备了多少个陷阱！
没有，没有…窗前也没有触发危险警报的东西。
然而恐惧的战栗还在扩大。
辛娜雅再一次看向软倒在地的人类。
陈晓嫒现在满头满脸都是血，真是狼狈不堪。可就在她凝望这具比尸体好不了多少的身体时，危险的预警再次扩大。
在她无限蔓延的感知里，空间开始扭曲。
要如何形容这种不可名状的扭曲？那是在深渊中也不曾窥见的光景，令人、令魔鬼在注视时陷入狂乱。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形生物正在死亡……】
【吞噬？灭杀？】
【不论你怎么做，都会有非常、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
这样的认知无法激起任何挑战欲，如一盆冰冷的水兜头泼来，将辛娜雅的狂喜与疑惑猛然熄灭。
咚、砰咚、哐啷！！！
“晓嫒——”
“陈同学——”
学员们冒险回到楼上收集金属，用超能力将它们在远处凝聚成巨大的撞锤。
终于在最后的最后，撞开了坚不可摧的大门！
深渊生物已然重伤，陈同*学，我们绝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
他们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不管能不能生效都在竭力调动浑身的超能力，消耗形的奇物更是洒得天女散花到处都是。
【恶意在消退】
【威胁在消失】
辛娜雅冷冷地看向人群，与站在中间的邢书遥同时发现了“流向”的改变。
不管是什么因素导致了这种改变，现在都是唯一的脱离机会了。
魔鬼不再迟疑，她脚尖轻点，在他们面前化作一缕流光。
离开前，辛娜雅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
地上的人类……陈晓嫒还活着。
改变一切的，是你的【死亡】和【存活】吗？
那到底是怎样的天赋，又是怎样的底牌。
呵，这次姑且算是平局，我以后再来讨还这份【债务】。
深紫色光芒划破空间，如流星般飞向深渊的彼端——就在它脱离的前一秒，外部仪式场动了。
准确的说，是数代人类穷尽天赋、汗水与积蓄的挖掘仪式-奇物阵列锁定了一位能量等级绝对异常的【敌人】。
红色射线瞄准头-顶端、核心、肢体。
【弱点已固定，剩余点位发散性射击。】
靛蓝色光点分散至能量生物的扩散区域。
【范围打击准备。】
超能力与奇物模拟出的不可视境界彻底展开，从各个维度倾泻而下。
【光雨系统充能完毕。三、二……】
“呃——”
一道、两道、三道……数不清的攻击术式同时触发，为地狱的“天幕”染上缤纷的花海。
第37章 病房
嘀、嘀…嘀……
低频率的提示音随着监控电图慢速起伏，无数组奇物设备被拆卸、更换，只有少部分留了下来。
它们多半带有岁月斑驳的色彩，让人回忆起人类曾经拥有的科技时代。
苍白的少女躺在床上，她乌黑的发丝被一缕缕梳好，束起后叠放在枕头两侧。
脑后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药物的效果比预想中好很多，倒是额头还有一片淤青。
弥洛教授坐在床脚的沙发上，她看了眼病床上的少女，笔锋微微停顿，旋即低下头继续记录。
【在陈晓嫒陷入昏迷后，部分治愈类奇物-药品可以正常生效。】
【c1-c5号伤口恢复程度不理想，推测伤口的轻重程度也会影响奇物效果，伤口越严重则效果越好。这是否意味着，重伤状态会使压制力变弱（？存疑，推测存在唯心规则）】……
规则在向异常偏斜，但人类并非完全无法抵抗。
譬如【笔记书写】。
当人的手、工具与信息承载物产生相对紧密的联系时，异常侵蚀与扭曲发生的概率就会急剧下降。
所以在科技时代过去以后，大量的重要信息都会留存纸质甚至雕版文档备用。
“唔……”
少女皱了皱眉头，脖子微动。
弥洛立刻停笔，她两手交叠在膝盖上，肩膀向前倾斜。
十几秒后，陈晓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
“水、水……”
口好渴，好渴。
晓嫒想抬起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可是胳膊软绵绵地摊在肩膀上，怎么都使不上力。
我这是怎么了？
她一时间脑子里有点混乱，身体好像跑了很长一段路，哪哪儿的肌肉都在发酸。
“来，小心呛到。”
一只手按着她的脊背往上托，将上半。身慢慢扶起，同时背后也传来床铺抬升的咔咔声。
等陈晓嫒恢复一点意识，整个人已经坐在床上了。
现在病床前半段被抬得挺高，腰部下面又多了一层凸起的垫子，很轻松地托起了沉重的脊背。
玻璃杯贴在嘴唇上，陈晓嫒咕嘟咕嘟喝了两口。
喉咙一阵清凉，连眼前的画面都清晰起来。
晓嫒逐渐看清了周围的陈设。
日光灯温暖地照耀在头顶，墙面被粉刷成洁净的蓝绿色。她左手边是床头柜和充电插座，呼吸机就搁在凳子上。
床脚有心电监护和几块看不懂的仪器，不过身上只连了几枚金属贴片，情况应该不算太严重？
这里大概是医务室，或者校内病房。
陈晓嫒缓缓旋转脖子，发现前后左右只有她躺着的一张床，是单人间。
“怎么样，头还晕吗？”
“……”
她眨眨眼睛，这才注意到刚刚递水的人居然是弥洛教授！
“老师？！”
晓嫒迅速往后仰倒，还好有垫子，这才没瘫下来。
“别用力，你的伤口还没完全长好。”弥洛帮她把长发撩到边上，十分自然地拖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
听到教授这么提醒，陈晓嫒忍不住抬手摸了把后脑勺。
“嘶——”
疼的并不是后脑勺，而是手部肌肉。
教授没有阻止她的摸索，晓嫒摸了几下后发现后脑勺的伤口全好了，除了一点点分不清楚的凸起，根本找不到撞伤的痕迹。
咦，我记得辛娜雅把我推到桌子上的。
就算没有撞出伤疤，脑部也该肿一个大包才对吧？但是手上的擦伤还在，那家伙果然是精神病，打起来真用力啊。
她哆嗦了一下，慌忙问道：“老师，我睡了几天啦？”
“两天，准确地说是一天半，32小时。你需要继续休息吗？需要的话我三小时后再来。”
弥洛在床边等了一会儿，陈晓嫒慢慢摇头。
“不，老师、您有什么事情直接问吧，我头已经好多了。”
“好的，先说一下那位校外人士吧，她是谁？”
果然要问这个问题。
陈晓嫒一阵牙酸，最后诚实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确实认识这个人。她叫辛娜雅，来学校的路上认识的。我之前以为她是个好人……没想到会缠上来。”
她一开始说得有点颠三倒四，不过很快就流利起来。
说到底陈晓嫒和辛娜雅也不熟，只知道她有一辆看上去超级贵的跑车。
也不是刻意碰上的，完全是山里的村民在后面追，当然是拦车逃跑比较快。当时救下的新娘郑璐就在学校里，这段事情不需要隐瞒，也早就和学校报备过。
陈晓嫒一直讲到欠了一顿饭，又说到手机里的短信。
弥洛在征求同意后当着陈晓嫒的面打开了她的手机，拍下了她和辛娜雅的聊天记录。
好在学校还挺注意学生隐私，晓嫒一直紧张地盯着教授的手，发现对方并没有点开其他人的通讯记录。
她们很快就聊完了辛娜雅的事情，陈晓嫒斩钉截铁地说：“是她自己要过来的！真的～我真的没有约她来学校……老师，这次要记多大的过呀？”
说到记过处分，陈晓嫒可怜兮兮地眯着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脸蛋边上。
这纯粹是自保式乞怜，身为学校的特招生，她对“以后用比其他同学高一截的分数消掉处分”的想法完全没信心。
同学都是数理化体育全能的超人，还得指望课外实践多赚点学分，平时实在是背不起任何处分了。
【陈晓嫒的-手机（奇物？）-很干净，无法检测帕斯特值，除对应人物外无法观测……】
弥洛放下笔，将手中的笔记本轻轻合拢。
“当然没有处分，陈同学，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
看到陈晓嫒惊疑不定的表情，她柔和地笑了。
“别担心，不论是我、校方还是同学们，都不会责怪你。既然是她擅自闯入宿舍楼，那么处理她就是校方的事。”
【“别担心，这件事不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你都有功无过，魔鬼之流的深渊生物乃是人类之敌，任何人看到都会全力击杀。”】
没有处分，这也——太好了吧！
“呼啊～谢谢老师。”晓嫒长舒一口气。现在别说后脑勺，连额头、手上的擦伤都不疼了，浑身轻松。
弥洛教授温柔地笑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么我先走了，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记得按一下枕头边的按钮。”
“老师请等一下！”陈晓嫒半个身体趴了过来，希冀地问：“同学们～我是说、除了班上的同学，应该没有～没有太多人知道、我这事儿对吧？”
现在一个年级满打满算提前报道了一百多人，就算他们都在宿舍楼里看到我和辛娜雅激情互殴的惨状，至少其他同学还不知道。
我这次没被处分，事情应该很快就会平息了吧。
弥洛愣了一下，点点头：“放心吧，全校的老师和学生都知道的。”
【“放心吧，这么重大的消息大家都会立刻获知。”】
“具体情况已经摄录成像，发布在校园网上。大部分过程没有拍摄到，所以后期添加了画外解释。”
咯、
陈晓嫒喉头一甜，想吐血又吐不出来。
老师，不是说好了不是我的错吗？这、这次没有记过处分，给了通报批评是吧。
而且还是视频记录的通报批评，不光上一届和这一届，下届新生都能看到我和校外人士“勾结”不成大打出手的画面了。？
弥洛抬手拂了一下她的肩膀：“同学们在外面等你，需要我告诉他们晚点来么？”
“啊、不用不用，我完全好了，我这就走？”
晓嫒的头还是懵懵的，下意识地翻起盖被准备下床，又被教授轻轻按了回去。
弥洛看着她呆呆愣愣的反应，笑着摇摇头。“大家以后都是同伴，放松一点。”
“老师……”
弥洛侧过身打开房门，在孩子们涌入病房时翩然离去。
他们会在宁静的氛围里簇拥在一起，享受生命中最美好、或许也是最后的青春时光。
……
电梯打开，弥洛教授夹着笔记本走了出来。
她站定在办公室前，脸上的笑容冰雪般消融。
有谁在没有通报的情况下进了我的办公室。
对方未必是人类，一定是棘手的家伙，所以才能绕过两道id检测。
会是谁？
可能性太多了，光是编号记录中的前三页就有不少符合这个条件的异常。
一般来说，碰到这种情况必须立刻启动警报措施。
但是——
“喂，你该不会想通知人类吧？”
门向内自动打开，和通过id检测的反应完全一致。
弥洛站在原地顿了顿，然后和往常一样走进办公室。
“您好。”
她先一步向里面的人打招呼：“我该称呼您为——辛娜雅女士，对么。”
“呵、谁允许你叫得这么亲切？”
盘坐在办公桌上的女人身体前倾，翡翠色双目闪烁着危险的光泽：“不过没所谓，反正我们两个也算是……”
辛娜雅叹了口气。
“同族。”
第38章 决心
老师，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陈晓嫒半趴在病床上，探着爪子目送弥洛远去。
一位、两位、三位同学挤了进来。
本以为只有林琅和郑璐，最多加位临时班委与助教，没想到大门一开，走廊上出现了十几二十个攒动的人影。
来就来吧，同学们手上还拎着水果和点心。
陈晓嫒坐在床上都能闻到外面一股鲜花的香水味……要不是大家考虑到病号需要静养，果篮和花篮恐怕可以围着她绕个三四圈。
“晓嫒，好点了吗？”
林琅一个健步冲过来，她先把一盒削成片的苹果放在茶几上，然后顺势坐到床脚把位置腾出来。
晓嫒连连点头，挤出一点笑容。“好多了。”
说实话根本就没多少感觉，按理说晕了一天多应该很痛苦，会很饿很难受。可实际上她嗡地一下晕了过去，醒来后一身的伤口都好得七七八八，像做了一场梦。
不过赤星人的体质本来就比蓝星人好一些，她初高中同学就很少住院，小毛小病涂点药很快就好。
这样看来…也许我也遗传了类似的体质？
“那就好，那就好～”
同学们笑着回应，几秒后又有点尴尬地停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办法，毕竟大家才刚认识，彼此之间真的不了解。
陈晓嫒主动挑起话题：“大扫除还顺利吗，那么大一栋楼应该还没打扫完？我今天就能出院，还有需要打扫的地方吗？”
门口的人让开一条道，邢书遥撑着轮椅滑过来：“你就安心休息吧，那边基本打扫完了，只剩一点收尾工作了。”
这么快？陈晓嫒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但是……但是我还没打扫，之前光顾着喊大家帮忙了，对不起！”
“？”
邢书遥似乎被突兀的道歉弄懵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放慢语速说道：“陈同学，你不需要道歉，你只是做了所有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做的事情。而且——对不起！”
他深深低下头，支撑在轮椅上的青年显得单薄又坚定。
邢书遥对着呆滞的陈晓嫒缓缓诉说：“你已经尽力了。如果我们来得更快一点，你也不会受伤……我们是同伴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我还有大家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的努力。”
【“你已经全力战斗了。如果我们能更强一些，你也不用这么冒险……我们是同伴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我还有大家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的付出，谢谢你的勇气。”】
唔、呜呜。
陈晓嫒第一时间有点鼻酸，他说得好感人。
但是——这说的是谁，是我吗。
她只是摔到了脑袋，又没有失忆。
晓嫒回忆了一下之前的事情，发现自己在大扫除里的表现真是丑破天际。
一进电梯就碰到电梯事故，结果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跑就跑吧，还被外校人士盯上追了一路，又一起从学校的楼梯上摔到地下室。
这还没完，我还为了辛娜雅这个变态跑去麻烦同学们。
最后大家心心念念抬着担架和绷带过去救人，辛娜雅那个混蛋居然直接出手打人。
还好打的是我。
她都无法想象万一其他同学来得更快，先一步被辛娜雅给揍了，那得是个什么场面。
一个“勾结外校人士扰乱校园，伤害同学”的处分肯定跑不掉……这么一想，自己只是躺在病床上睡了一觉真的太好了。
这样的表现能叫优秀？
马戏团团长都得把小丑赶下去，拽我上台。
陈晓嫒把头埋在膝盖上，小声求饶：“同学我们先别提这些了，我错了，我知道我大扫除什么都没做……”
看到她低落的神情，林琅连忙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凑过来，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大声说：“你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
林琅的语气非常严肃，陈晓嫒也愣了一下，难道我真的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忘记自己其实已经打扫过了？
“我真的有做什么吗？”
“当然！”
“就是就是，我也记得的。”
“是啊～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就算没有最后艰苦的战斗——”
所有人，包括走廊上的人也凑到门口，有人甚至和林琅一起大声公布答案。
“晓嫒”
“陈同学”
“陈晓嫒同学，你明明——”
“帮大家开了灯啊。”
【“帮大家夺回了控制权啊。”】
陈晓嫒扬起脸，在同学们热情的簇拥下一阵眩晕。
你们，你们真的不是在进行一种很新的霸凌吗？
然而连林琅都在说话，而且所有人的表情、动作和语气都十分自然，甚至还有人微微舒展眉眼，就好像【开灯】真的是一件很努力很了不起的帮助。
同学们的安慰如此诚挚，陈晓嫒忽然深深地意识到一件事。
我和他们的差距不仅仅是在学习天赋、体育才能甚至意志上，就连道德品质都远远不如。
我会怀疑他们在阴阳怪气，是因为我无法如此包容一位拖团队后腿的家伙……尤其那个家伙还是我自己。
眼泪溢出眼眶，陈晓嫒不想在同学们面前表现得那么软弱，但是她完全控制不住。
“呜。”她只能咬紧嘴唇，试图命令眼角肌肉把泪水憋回去。
“晓嫒，不要太感动啦～”
林琅用力抱住她的肩膀，感谢这个拥抱，她的表情彻底埋入了温暖的黑暗。
郑秀丽站在门口，她把一盆雏菊盆栽放到仪器旁。
“以后记得多加锻炼，那样下次的表现会更好，也更容易跟上我们。”
【“以后你可以多锻炼体术，下次的情况说不定还会更危险，我们也会尽力配合你。”】
“啊、嗯！我以后会好好上体育课和急救课的！”
陈晓嫒擦擦眼泪，从林琅的怀里探出脑袋。
比起一味的包容，郑秀丽这种大实话反而让她轻松了很多。至少同学们是真的不在意一、两次拖后腿行为。
她深吸一口气：不能再这么咸鱼下去了。
我高中时代对技能的认知完全建立在“毕业后好就业”的基础上，但桃李大学分明是另一个层次的平台，要求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原本她还想通过社会实践分之类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规则钻空子，好歹混个毕业证，现在已经完全不这么想了。
既然弥洛教授和桃李大学在万千学子中选择了我，我就应该以【桃李学校学生】的高标准要求自己。
就算智力和体能有一定的先天差距，在竭尽全力之前都不该轻言放弃。
晓嫒再次抬头，她看向轮椅上的邢书遥，冲着他微微颔首：我明白你刚刚为什么说我【已经尽力】了。
这是在提醒我，身为大家的同学，身为一起报道的同伴，我【应该尽力】的。
这一次你们包容了我，下一次我就要表现得更好才行！
同学们也被她的情绪感染。
林琅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嘿嘿一笑：“总之都是好事儿！你还没看过宿舍呢。宿舍楼打扫干净了，我们整个年级都能搬进去，还有还有……”
说到【还有】时，她的表情稍微僵硬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有些为难的事情。
陈晓嫒主动问道：“我们不在一个宿舍吗？”
“不、不不不。”林琅摇摇头，她额了一声说：“弥洛教授特别通知了，我们和郑璐一个宿舍，就是那个学姐是——”
“我来解释吧。”
一道略带冰冷的声线从背后传来。
哒、哒、哒哒。
银白色的长发在空气中招摇，周围的同学们好似波浪中的漂萍，水一动就顺着两侧让了开来。只有林琅还握着陈晓嫒的手不曾分开，扭过头注视走进来的人。
零学姐。
零学姐？！
晓嫒瞳孔巨震，和零冰蓝色的眼眸撞在一起。
零站定在病床前，她微微倾斜额头。
在她们细腻的对视中，零学姐脸上的表情也从冰冷变得生动，再开口时又是初见时温柔如水的嗓音。
“陈晓嫒，我们以后就住在一起了。”
陈晓嫒，我们以后就住在一起了。
晓嫒，我们，住在一起。
学姐在喊我诶～
陈晓嫒的脸迅速变红，两颗眼球在想象力的海洋里起起伏伏。
零学姐又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真是一种丝滑的过渡，让人无法忽视。
零没有转身，只是向周围人温声说道：“我和陈晓嫒有一些特别的话想说，能不能稍微离开一会儿？”
【“我和陈晓嫒需要商议机密事项，请各位先行离开。”】
“嗯。”“好。”“那我们一会儿来。”
同学们纷纷响应，林琅的手紧了一下，然后慢慢松开手掌。
她看着陈晓嫒充满喜悦的侧脸，最后什么也没说，跟着大家一起离开了。
病房瞬间安静下来，零学姐坐在弥洛教授留下的椅子上，日光灯照耀着她无暇的脸颊。
【和人偶一样】
和人偶一样精致而美丽，连灯光都幻化成粉饰脸庞的一抹柔光。
很难想象这样的美人真实存在，但她就这样真实的存在着，坐在我身边。
陈晓嫒无法挪开目光，眼睛一闪一闪地凝望这位连坐姿都优雅到无以复加的学姐。
与其说是姿态优雅，不如说她随便怎么坐都很优雅……她简直像是【美】的具现化。
“陈晓嫒，以后我们就是同伴了。”
学姐伸出手，轻轻盖在她的手背上。两个人的手指在同一时间颤动了一下，又慢慢放松。
陈晓嫒悄悄咽了口口水，学姐她……似乎并不习惯和人接触？
但她却在主动接触我，而且之前也是这样，难道说学姐她——不不不，别多想！
晓嫒咳咳两声，假装是口水呛到了。
她轻吸一口气，对着学姐用力点头：“好、学姐好，我会主动打扫卫生的！”
零嫣然一笑，陈晓嫒的脸更红了：我都在说些什么啊——可是这种情况到底要说什么，就算是蓝星网络也没有教程吧。
比较接近的应该是某些学长学姐阶级浓厚的国家，在这些国家里学妹应该……
她恍然大悟：“学姐，你的衣服、我是说～我会帮你把衣服送到洗衣房的！”
好险，怎么想这里的学妹也不用帮学姐洗衣服。那我应该和学姐承诺绝对不随便用她的东西？不行，主动说的人一看就很可疑。
“不用拘谨。”
零友善地拍拍她的手背，几秒后，学姐友好地问：“你需要我帮你送洗衣物吗？如果真的很担心宿舍卫生问题，可以交给我来打扫。”
啊？不是啊学姐，你这样好学姐很容易被坏学妹欺负的！
陈晓嫒拼命摇头，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不用不用～咳、学姐，你刚刚说想和我私下里说的事情是～？”
晓嫒有些期待地看着零，虽然通知同宿舍也算是私事，但她还是有点期待这位学姐有【更私人】的事情要说。
她之前和零学姐只能算一面之缘，通讯录里定时早晚安。
可能学姐有一些比较琐碎的事情要拜托我，或者告知某些同居时很容易暴露的隐私？这可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零点点头，放在手背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好，弥洛教授特意吩咐过，你可能不太理解【同伴】的意思，让我向你好好解释。”
“呃、好？”
“事情是这样的，以后我们的课外活动会经常交错，学习小组绑定，你能和我一起出入学生会进行一些学生会的工作……”
零清晰地说完很长一段话，看到晓嫒懵懂的表情，她着重补充道：“我们接下来要努力完成每一次任务，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自己。同时，我们的学分和平时成绩是完全绑定的，明白了么？”
【“我们接下来必须竭尽全力推行使徒计划，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明天。同时，我们的命运和意志将会完全绑定，你明白吗？”】
“明…白了！”
陈晓嫒表情凝重地点点头，学姐，你是被教授和学校坑了啊！
虽然蓝星学校也会有“老带新”，指望好学生提携问题学生一起前进。
可桃李大学把学生会的优秀学姐和我绑定，那是真的指望学姐牺牲冲锋吧……万一我彻底摆烂，能把学姐的裤衩子都给拖地上。
我应该推辞这种不公平的事情——
陈晓嫒看着学姐充满信心的表情，忽然无法开口。
算了，学期还没正式开始呢。
我刚刚下定决心努力学习，怎么能从一开始就放弃？哪怕我真的跟不上天才们的进度，以后再说也完全来得及，学校又不会放弃这么优秀的学姐。
“陈晓嫒，我再问你一次。”
【“陈晓嫒，我替组织再问你一次。”】
“为了未来的学习生活。”
【“为了人类文明的存续。”】
学姐紧紧握住她的右手，冰蓝色的眼眸如玉如冰。
“你愿意成为我的同伴吗？”
【“你愿意把性命交给我吗？”】
“我愿意！”
第39章 人类与魔鬼
弥洛教授走到饮水机前按下按钮，热水喷在搪瓷杯里，将方糖、奶粉和碎茶叶彻底化开。
“要喝咖啡还是果汁？”
“你还真是人类化。”
辛娜雅嗤笑一声，双腿斜靠在人家的椅子上：“你这有什么果汁？我不吃苹果。”
“橘子汁。”
“不要。”
“那没有了。”
弥洛将一罐可乐丢过去，潇洒地坐到沙发上，和不速之客正好两米远。
她呼～了一口奶茶，不耐烦地问：“弄得这么狼狈，是来求我帮忙的？”
室内的气温瞬间降低两度，帕斯特测定仪发出嘀——的一声警报，又被巨大的能量磁场屏蔽。
辛娜雅危险地眯起眼，一只手拍了拍桌上的文件。“不错啊，在人类当中混了这么久，真以为自己不会暴露？要是有谁举报，你的计划～会怎么样？”
“……说重点。”
哼，还真是自信，看来她在人类当中埋了不少暗子，这种程度的警告根本威胁不了她。
辛娜雅也没真恼，毕竟她在深渊中也接触过一些类似的存在。
人类统称祂们为“魔鬼”，其实个体和个体之间差异并不小，只是本质都是强大且“人性化”程度很高的深渊生命。
它们追求进化，掌握着篡夺的能力，自身又足够强大，因此多半会表现出极强的侵攻性。从人类的角度来说就是“个性不好”。
但她和眼前的同族是特别的。
我们都注意到了人类的特别之处，并且都渴望做出针对性的谋划，所以——
“我们可以合作。”
辛娜雅忍着内心的不适稍稍抬手，做出一个虚握的动作。
弥洛没有反应，她也很快放下手，自顾自说道：“我对你的计划没兴趣，更不会干扰。我们完全可以沟通交流，一起达成彼此的目的。”
弥洛轻啜一口奶茶，感慨：“我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应该没有泄露，那些【棋子】也很安静。”
“太简单了同族～”
辛娜雅翡翠色的眼睛在流光中转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有特殊的波动。人类是基本看不出来，但对我们彼此——那种波动就和特殊的气味一样明显。你前阵子在深渊中留下的记号还是我帮你抹的呢。”
其实没有那么明显，不过她也不想在陌生同族面前泄露自己的特长和底牌。
前阵子，看来是挖掘仪式-爆。破的时候。
弥洛目光微敛，稍稍点头：“看来你很擅长侦测。说吧，你具体的提议是什么？我需要知道我能从中获利多少。在【那】之前，我不准备冒险，不过帮你治疗核心或者掩护——”
“不需要。”
桌上的人影化作一缕光雾，星尘般汇聚在弥洛眼前。
辛娜雅挺拔地直立在地毯上，双手向上摊开：“这点伤势随便吞几个灵魂就能痊愈，我可不会把宝贵的交易浪费在这种筹码上面！我需要的只有一件事、一个人。”
她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瞳孔如野兽般竖起，又发散成十字状的星芒。
“陈晓嫒——我需要得到她的一切。
起因、经过、结果……把她的过往记录和讯息交给我，再把她安排到我需要她出现的时间地点，这就是交易的全部。在我获得她以后，我会在【安全】的情况下【全力】协助你达成你的目的。”
冲着陈晓嫒来的……
弥洛的思绪快速转动，这说明陈晓嫒的评级应该继续上调，她的天赋里肯定存在价值极大的未开发部分。
档案中都说和魔鬼做交易就是与虎谋皮，但它既然找上门来了，我肯定不能直接拒绝。
而且我未必不能获得好处。
弥洛放下茶杯。“交易筹码确实对等，但是我对交易的节点有一点异议。”
“嗯？”
“按照您的说法，要先获得陈晓嫒然后再履行您的帮助。如此一来，前期所有的投入都需要我方提供，而且是无限制提供，那样我方承担的风险未免太大了。”
辛娜雅双手环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有什么建议？”
“我的建议很简单，我们可以同步进行。”
弥洛从玻璃盒里拿出一块方糖塞到嘴里，又把另一块递了过去：“我每出手帮你一次，你都欠下一次债务，债务的等级视要求的难度决定。在前一次债务结清之前，我不会提供其他任何帮助。”
魔鬼接过方糖一口咬碎，让甜味在舌尖卷动。“很合理，那我先提一次要求。我需要你告诉我陈晓嫒之后的行踪，要在【园区】外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辛娜雅得意地抿起唇角：看来这位谨慎过头的同族还挺有合作意愿的，这个交易看似公平，但对我还更倾斜一些。
我提出要陈晓嫒的行踪，这可不算多困难的要求，却能很有效地达成目的。
至于陈晓嫒的相关情报～哼哼，我事先已经看到很多了，这些可不算在交易内容里。
弥洛沉吟片刻，忽然轻笑一声说：“这倒是容易，但你…真的能应对相应的风险么。先不说伤势和人类方的准备，你对陈晓嫒的实力是否真的了解？”
是么，陈晓嫒果然有很特殊的地方。
辛娜雅并不准备更换请求，要是换成【陈晓嫒的相关情报】，说不定会被对方用文字游戏糊弄过去。
比起同族，陈晓嫒只不过是玩弄阴谋诡计的区区人类，谋划和运气都是有限的。
她一只手撑在沙发边缘，歪着脑*袋答道：“我当然有我的办法，你直说就好。”
“可以，风险自负。”
弥洛从皮夹中抽出一张烫金的纸片，在她眼前亮了亮：“上面绘制的金色点位是半个月后学校集训的具体位置，陈晓嫒到时候一定会在那里。”
“很好。”
辛娜雅记下纸片上的符号。她无所谓告别，紫色的雾气转瞬即逝，连一点粉尘都没有残留。
……
魔鬼离开以后，弥洛坐在沙发上慢慢喝完一整杯奶茶。
她的思绪在朦胧中发散，总结在刚刚的交锋中摸清的几张牌面。
首先，这次遇到的名为辛娜雅的魔鬼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无敌，至少暂时无法渗透进校园的核心区域。
所以它只能出现在防御强度相对较低的外层办公区，不敢在校内对晓嫒动手。
不过根据两天前的记录，这只魔鬼被数道防御阵列直接命中，连核心都当场损毁。
即便它有额外的保命手段或者靠深渊关联勉强苟活，现在的实力都是大幅下降后的。
不排除其真实实力非常棘手。
弥洛不敢拿出钢笔记录，还好她从小就特训过思维能力，把这部分记忆归档还是不在话下的。
她很快总结完魔鬼-辛娜雅的档案，紧接着陷入沉思。
魔鬼的称呼起源于神话传说，一开始并不特指某种深渊生命。
最初的深渊生物人格程度偏低，别说和人类交易、骗取灵魂了，连正常交流都做不到。
那时所有的深渊生物都被视为“异常”，简而言之就是“异于常物的事物。”在当年的异常名录里，一把会说话的剑都足够诡异了。
然而今天造访的辛娜雅就是典型的现代魔鬼。
其高度人格化，在外观和语气上都非常接近人类，连傲慢、愤怒甚至渴求的情绪都异常清晰。
所以我和她是同族——吗？
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弥洛无法欺骗自己，她考虑过自己会被魔鬼误导、欺骗。
毕竟深渊生物和深渊本身都不可预测，在挖掘仪式中异化成异常的人类不知凡几，患上精神疾病的人就更多了。
但自己的精神状态自己清楚，越是精通心理学的人越容易自我检视、自我怀疑。
我也陷入了这样的怪圈，或者……开始重新找回过去的、属于一位魔鬼的记忆。
弥洛蹙起眉，用手指仔细抚摸自己的额头，仿佛要在脑子里找出什么线索似的。
她的记忆和梦境受到了一定影响。
这种影响在过去从未有过，不排除是挖掘矿脉后遭受到未知生物的大量辐射，也不排除是魔鬼埋下的陷阱。
可是——
她眯起眼，镜片后的眼神与辛娜雅狂笑时如出一辙。
金色的眼眸在燃烧，弥洛缓缓曲起手指，空杯子、茶几、办公桌、沙发……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眼中扭曲、虚化，甚至可以轻易穿透。
她向抽屉伸出手，手指顺利地穿过桌面，直接取出了里面的钢笔和文件。
一切正常。
这样奇异的力量，让我感觉——一切正常。
我是谁，弥洛。
“哈……”
弥洛深深呼吸，牙齿在昏暗的雾气中反射灯光。
嘟嘟，嘟嘟嘟。
手机在桌上震动，来电显示-陈晓嫒。
弥洛撩起一侧发丝，按下接听按钮。在通话的一瞬间，某种异常的狂热翩然远去。她又恢复了往常的声线。
“你好，陈同学。”
“好、好的老师！”
电话对面传来年轻人充满活力的声音。
“老师，我想和您谈一下零学姐的事情。我觉得、那样对学姐不太公平。”
“……”
弥洛的脸庞略微松弛，电话那边的孩子和我一样拥有【认知】方面的问题。
面对她的问题，我是怎么做的呢？
当其他人询问我，这孩子是否可以为了人类作战，是否能为使徒计划增添成功率，我的回答是——
【“可以，一定可以。”】
我相信她，因为我相信人类……当人类面对足以灭世的危机时，平时看不见摸不着的勇气就会不断涌现。
【我是魔鬼】，只不过是千万种可能性中的其中一种，并不比面对其他魔鬼棘手多少。
“晓嫒。”
弥洛闭着眼睛回答：“放心吧，你一定可以做到。”
“诶？可是。”
“机会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不要小看人类的意志。”
“那如果我拖了后腿怎么办？”
在少女迷茫又希冀的声音里，弥洛对着无人处微笑：“你尽力就好，其他的可以交给零，你们是同伴嘛。”
我尽力就好，其他的可以托付给其他人，这就是人类嘛。
“……”
片刻沉默后，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再迷茫。
“好的老师，我会全力以赴努力学习的！如果我问题比较大，请您务必帮帮学姐，谢谢老师！”
“好的。”弥洛安抚几句后挂断了电话，薄手套交错在手指间。
她吻了吻小指上的指环，轻声祈祷：“一定要成功啊。”
至于展示给魔鬼的那张名片——情报自然是真的。
只不过具体范围有8000多亩，空间误差包含上下两个爱丽丝深度，核心区域提前预设了至少三个大型自启动歼灭阵列罢了。
第40章 新生
“陈晓嫒，需要我扶你出来吗？”
零站在厕所外面，用指节轻轻敲门。
“不、不用，我已经上完了，我的腿挺好的！”
陈晓嫒急急忙忙挂断电话，在水池边刷刷洗脸。等推开门后，又是一副阳光明媚的笑容。“我们走吧？”
零抬起手，哪怕抬手的动作都做得标准又美观。
她环住陈晓嫒的胳膊，用一种比较舒服的姿势贴在自己身侧：“今天有点晚了，以后再一起参观校园吧，我们先回宿舍。”
“好～”
两人一路走到电梯间，顺着电梯往下降。
晓嫒注意到零手中提着的点心，思绪有些发散：学校里的点心都很普通，也许学姐会知道一些特殊的店铺？
这些点心不是味道不好，而是像主食多过零食。
用蓝星零食打比方，袋子里没有包装精美的虾条、薯片、曲奇，只有用玉米、小麦粉和糖压制过的小圆饼。
电梯门打开，陈晓嫒往零那边靠了靠：“学姐，你平时都吃些什么呀？晚饭吃了吗，要是没吃我们一起去吃？”
“吃过了。”
零平静地点点头。
在几秒钟的沉默后，她从口袋中摸出一根类似果冻条的东西递了过来：“要试试吗？很好吃的。”
“谢谢～”
陈晓嫒接过果冻条，发现包装上没有标注口味，连水果的图案都没画，以为是特殊定制的美味零食。
她顺手撕开吸了一口，一股绵软的东西混着糖水呲溜到了嘴里，口感沙沙的。
“呃、挺好的。学姐……你今天午餐吃的什么？”
“就吃这个。”零神情淡然地解释道：“这是学校特别研制的能量棒，一小根就能维持成年人三小时的热量所需，富含纤维素，对身体非常好。”
原来学姐的生活这么朴素吗？
陈晓嫒把包装丢进垃圾桶，舔了舔嘴里清甜的糖汁。
这种味道和同学们送来的点心很接近，连那种【不难吃】的程度都一模一样。
学校里没有人抱怨食物，可能联合都市就是流行这种清淡的口味？可是清淡也能做出很多层次的，至少多加点鸡蛋和牛奶嘛。
晓嫒跟着学姐走出回廊，眼前忽然一暗。
“谁又把灯关了。”她顺手拍开开关，头顶的灯闪了闪，重新亮了起来。
零并不意外，安定地继续往前走。“这里距离地面太远，很多管道和线路老化，容易出问题。”
【“这里距离深渊太近，很容易被异常渗透，所以需要我们实时防护。”】
“学校为什么不建一栋新宿舍楼？”
“成本问题，宿舍里的设施非常完整。”
【“规则变化太快，很多建筑材料和方法都无法复现了。”】
“这样啊。”
陈晓嫒一下子兴奋起来，难道学校把费用都放在了内部装潢和家用电器上？
不过线路老化的话，在宿舍里面能用电磁炉吗？
想到电磁炉，她很快联想到小火锅，还有热汤里翻滚的肉卷、鱼圆、老油条。
呲溜～
晓嫒咽了口口水，火锅不需要什么厨艺，又能保留食物原本的鲜美。
学姐平时顿顿吃糖水能量棒，肯定无法拒绝优质食材的本味。
她放空大脑，似乎能看见零学姐用筷子夹起一片牛肉放到嘴里，接着滋灵～一声瞪大双眼，接着在漫天乱放的烟花中热泪盈眶，大喊“好好吃～”。
“陈晓嫒？”
零拖了两下没拖动，停下来看着她。
“来了～”陈晓嫒快走两步，忽然被路上的人流吸引了目光。
学校从外面看是个魔方大厦，但内部走廊却纵横交错，可以在同一个点位看到前后走廊上的人。
她往右后方看去，那边应该是从主楼进来的电梯。电梯门一打开，数不清的学生刷刷刷往下走。
他们看上去都是新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稚嫩的兴奋感。
虽然学校提供大部分日常用品，新生们依然扛着大包小包过来报道。
他们的行李不光有常见的挎包、手提箱、蛇皮袋，还有人把长刀长棍之类的冷兵器背在背后。
枪更是人手一把，就连一位身材娇小的小女生都在边走边给迷你手。枪上膛，同时侧着脑袋和闺蜜说话。
晓嫒和学姐站在偏高的楼道上，正好听到他们在讨论宿舍楼。
“太好了，今年有新宿舍！”
“是啊，我还以为要和学长学姐挤一栋楼……”
“……越来越少了。”
呃，你们管这里叫新宿舍？
陈晓嫒汗颜地瞟了一眼墙壁：洗得倒是很干净，只有日光灯管还没来得及换。
她可还记得刚来时这里的特殊成色，上面的咖啡色包浆全都是同学们用洗衣粉使劲搓干净的吧？
“呵。”
侧面忽然传来一声冷笑。一位有点眼熟的同学朝下面喊了一声：“打扫卫生的时候没看见人，这时候来得倒快。我告诉你们，没参加大扫除的人都是最后分配宿舍！懒散鬼。”
【“挖掘仪式一个不来，挖出来了跑得倒快。老子看不起你们，胆小鬼还救什么救，等教会施舍吧！切。”】
“……”
底下顿时一片安静，有人想说什么又被旁边的同伴拦住。
陈晓嫒低下头：平心而论，她也觉得这群刚来的学生有点夸张。
没有提前报到可能是不知道要来大扫除。
可这里前脚刚打扫完，他们后脚就赶过来住宿……要知道提前报道的学生总共才一百来个，而这里一下电梯就看到几十号人，后面肯定还有更多。
难怪提前报道的同学这么生气：你们提前几天来不行么，感情都是来吃现成的啊？要是和这么懒的人分到一个宿舍里，以后有的是麻烦。
然而某种意义上，我和这群新生的差距也不大。
说是提前报到也参加大扫除了，结果开了个灯就被校外人员揍进医务室，半张桌子都没擦。
也不能说完全没擦，至少用衣服擦了半米地？
陈晓嫒有点沉闷地垂着眼帘，学姐牵住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别担心，大家都是同伴，以后的相处中会逐渐变好的。”
“嗯……”
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教授他们甚至会让零这么好的学姐来带我，想来其他宿舍也有类似的情况吧？
她们快步绕过大走廊，从另一侧推开隐蔽的门，进入宿舍内部。
里面的装修让陈晓嫒想起蓝星八九十年代的办公楼，也许现在很多蓝星学生还在住。
她看到爬山虎顺着窗口往里爬，漏出三两点青葱的绿意。水管与空调靠得很近，仿佛能听见夏夜沙沙的水滴声。
晓嫒注意到这里的宿舍分布比较稀疏，要每隔10米才能看到一扇门，而且一半的门没有门牌。
“学姐，这些房间不是宿舍吗？”她指着一扇没有门牌的门问。
零点点头：“对，这里是对应宿舍的工具间，专门存放学生的重要私人物品的。那些红色的门背后也不是宿舍，是公共储存间，使用钥匙需要打申请。”
好——人性化的设计。
陈晓嫒信服地点点头，毕竟同学们带的私人物品确实有点多，要是都堆在宿舍里很容易引起纠纷吧？
光是【这把刀到底是谁插在枕头边的！】就够吵了。
晓嫒继续往里走，被学姐拦了一下：“就是这里。”
“这里？”
陈晓嫒抬起头，一扇巨大的红门出现在面前。
这里不是公用储存间吗？
“往左看。”学姐笑着扶住她的脖子，往旁边拨了一下。晓嫒这才看到醒目的红门旁有一扇相对小一点的蓝门。
这道蓝门说是比较小，但也就比双开红门小一圈，比十几米外的其他宿舍就大多了，感觉像是车库大门。
更重要的是，上面也没有数字编号，就一张空白金属板贴在门中间。
学姐拿出id卡刷了一下，房门嘀地一声打开了。
零站在门前微微一笑：“这里靠近走廊，距离电梯最近，而且空间也比其他宿舍大20平，是学生会为我们特殊申请的房间。以后的生活还请多多指教。”
【“这里靠近封印室，方便随时起飞，而且活动空间也比其他宿舍大20平，是计划组特别申请的活动室。以后的任务还请多多指教。”】
陈晓嫒鼻子一酸，咧开有些傻气的笑容。
“……好的，学姐！”
“你可以喊我的名字。”
【“你可以喊我的编号。”】
“好～零。”晓嫒在推门时眨了眨眼睛：“你也喊我晓嫒就好啦。”
“好的，晓嫒”
门后是明亮的灯光，依稀可以看到林琅背着身子在系鞋带。
行李箱放在床前，垃圾桶干干净净，空气中散发着绿植和阳光洁净的气味。
接下来的四年一定会充满色彩。
美好到哪怕毕业后、工作了、头发花白……一想起来也会非常非常幸福吧。
“林琅——”晓嫒疾跑几步，嗖地扑了上去，在朋友的拥抱中旋转起来。
……
夜色渐浓，深紫色的焰光在月光下起伏，为广阔的平原缭绕上一层神秘的纱雾。
“哼，那个【同族】还真是狡猾。不过无所谓，反正我们的目的也不一样。”
辛娜雅的大部分身体沉浸在光中，从深渊里抽取丝丝缕缕的能量修补核心。但更多的能量汇聚在一对人形的手掌之间，凝聚出点点银芒。
某些深渊生物被人类称为“领主”主要是因为深渊生物也有偏好的猎食区域，如同狮子老虎一样定期巡视“领地”。
同时它们非常强大，也许会拥有“领域规则”这种可怕的天赋。
除此之外，能够操纵复数个异常甚至控制某个异常区域的深渊生物自然也是领主。它们的人格化程度过高，精心设计的陷阱足以成为精锐排异队的噩梦。
辛娜雅看着手中的银色星星轻笑：我是和同族达成协议，获得了你未来的行踪。不过这可不意味着我今天、明天、后天都会放过你。
她抚摸着脸颊上残留的痕迹，将星芒掷向原野，看着它向人类的据点飞去，没入深邃的井道中。
陈晓嫒，我会一直记得你带给我的疼痛和屈辱。
“这是今天的回礼，喜欢吗？”
魔鬼并不在意现在的语气是否如恋人般情意绵绵，她只在乎一点——以陈晓嫒特殊的能力还有狡猾的个性，这点回礼根本没有效果吧？
说不定连她的表演欲都无法勾起，动动脚丫就结束了。
这可不行，还好我做足了准备。
咔哒。
浮在光焰中的手指曲起，打了一个响指。
数道人影从雾气深处走出。
他们的关节一开始有些晃悠，在力量的滋养下很快变得灵活。有的如同活人一般行走，有的干脆四肢并用，像蜘蛛一样嗖嗖爬行。
尸体缝合成的怪物不怕辐射，他们无视了安全又绵长的井口通路，噗通噗通跳了下去。
“你不怕纯粹的异常，那么这样呢。”
魔鬼在浓雾中喃喃自语：“要是被【看似人类】的东西砍中了，流血了，害怕了……”
“你会死吗？陈。晓。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