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最终阶段
啊啊啊要摔下去了——
陈晓嫒下意识地想闭上眼,又强迫自己赶紧睁开,看向不远处的阳台。
人在肾上腺素激烈分泌时会感到时间变得迟滞,连带周围的景物都开始凝固。她恍惚间觉得空气变成了一只漏斗,在簌簌簌地收束气流。
阳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零的跳跃力很强,跳下来时好像也有滑翔翼之类的……
思绪混杂在一起。假如陈晓嫒现在还能正常思考,肯定会驳斥刚刚的想法,零就算有装滑翔翼,也在上次跳跃时用掉了。
可她在坠落时变得迷迷糊糊,满心都只有学姐的【相信我】。
这句话与初次坠落时的【相信我】重叠在一起,转化为强烈的信念。
【学姐是不会出事的】
上次从那么高的天空飞下来,还不是一点事都没有?而且她那么在乎我,一定不会冒险的。
纷纷扰扰的意念相互纠缠,编织成强而有力的网络,让她在最关键的几秒内深信不疑。
坠落的速度好像变慢了。陈晓嫒松了口气,抱着孩子的手臂也稍微动了动。
就在这舒缓下来的一瞬间,她的瞳孔忽然收缩:等等,扑过来的那个黑影是?!
空气的扭曲只是幻觉,陈晓嫒眼中的建筑结构很简单,她们不过是从楼上往下跳,想要跳到靠近的另一条走廊罢了。
可是一条人影突兀地出现在视野看不清的另一侧,她扑腾着从护栏后面翻过来,朝着她们一跃而下——
陈晓嫒在缓速的时间里张大嘴巴,一个名字呼之欲出:辛娜雅?!
那只金毛正仰起头,像只落水的寻回犬一样扑腾着抬起一只爪子,满眼都是望眼欲穿。
陈晓嫒。
哪怕听不到声音,也能从她真挚的表情和缓缓开合的嘴唇里猜到她在呼唤谁。
【陈。晓。嫒】
嗖噗。
沉重的身体狠狠飞来,砰地一下撞在学姐的肩膀上。
零眸光一闪,反击模式瞬间激活。
她抬起右手抹出一轮电弧,松开后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妙并用左手去捞——捞住了,捞住一只小小的身体。
玉双目赤红,理智在看清魔鬼的一瞬间大幅消退。
她完全无法思考,反手抓住使徒的手臂往上一撑,皮肤下面冒出一根根骨刺,向着魔鬼全力穿刺!
“哈啊!!”
“?!”辛娜雅根本懒得管这团东西,她甚至没认出这曾经是谁。
魔鬼拨开骨刺,抓着这团新生异常的脖子甩向远方。
她轻松地甩开玉,胸口却陡然一痛。使徒旋转身体蹬出左腿,刚要去追晓嫒就被魔鬼死死拽住左脚不肯放开。
交涉是无效的。
两人升起一股莫名的默契,在半空中扭打到一起,哪怕周围的浮力越来越小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
呼呼——
陈晓嫒耳边全是风声,她的眼睫毛被刮来刮去刺得眼球好痒。
【救我!】
绝望的呐喊在心底只响了一声。
不,不行,我在空中别人怎么救啊。
陈晓嫒看不见缠斗的学姐,也看不见融入胸口的一道银白色星光。她在半空中拼命挥舞双手,挣扎着试图抓住任何东西。
我不想死,所以什么都好,只要能抓住——
在她伸出双手,投注渴望的一刹那,手掌中真的握住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砰咚!掌心接触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连带手腕都被惯性拖出一种强烈的撕扯感。
“哈……哈、哈。”
哪怕再疼,陈晓嫒也死死攥住那根突兀的杆子,像咸鱼一样悬吊在空中。
随着身体的稳定,视野也逐渐清晰。
汗珠顺着鼻梁落到唇角,陈晓嫒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况:她现在挂在一根凸出来的横杆上,这根横杆原来可能是用来晾被子的,所以才会凸出墙体。
她悬在半空中根本没办法往上爬,她的腰部肌肉还没强壮到足以抬起整个身体的地步。也许其他同学可以做到,但她肯定不行。
咕嘟。
陈晓嫒咽了口口水,果断放弃往上,垂下头查看下面的情况。
好、好消息,下面的阳台靠得很近!
如果往上肯定没戏,不过往下的话……她努力摇摆双腿,长年的锻炼多少有些作用,两条腿先后荡进了阳台范围。
三、二、一!
陈晓嫒轻吸一口气,在荡向高点的同时松开手。
啪嗒。
她宛如蝴蝶般越过障碍,轻巧地落进阳台,双脚和底部发出些许摩擦,半个身体随着惯性蹭到地上。
满分~
陈晓嫒长舒一口气,眼睛舒适地眯了起来。她晃着身子抬起头,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什么声音?
一支坚硬的枪管顶住额头*,冰冷的触感渗入骨髓。
咕嘟。
持枪人的身影倒映在陈晓嫒眼中,那是一位披着西服外套,衬衣微微敞开,露出一枚金色吊坠的女士。
哪怕没有任何标志或者保镖可以证明她的身份,在看到那双暗含憎恶、威严满满的眼睛时,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你很了不起。”
和陈晓嫒一样,主宰眼中唯有一人的倒影,她说:“我们谈谈吧,谈谈合作。”
……
咚!
岚一拳轰出,虚空中浮动起圈圈波纹,将她的力量分散到透明障壁的每一个角落。
旁边的辛娜雅也跟着砸了两拳,很快停下。“不行,震荡停止了。”她看了眼自己的手心,里面的印记果然已经消失不见。
陈晓嫒突破了最后一层封锁,主宰不再需要抽调能量加强封锁,现在是王对王的时间。
【0:请指示,我该如何协助陈晓嫒?】
零站在空间边缘看向另一侧,她和晓嫒之间存在更紧密的联系,所以依然可以看到较为“现实”的画面。
陈晓嫒正半蹲在归零具现出的阳台上,和异常主宰对峙。
不论主宰拥有怎样的真实姿态,它现在距离陈晓嫒不到3米。
在这么近的距离,失去权能与规则庇护的主宰只能呈现为人类女性的模样。能力被大幅削弱的同时,它本来多种多样的攻击手段也被简化到极致
枪械。
这是陈晓嫒认知中强大又普遍的威胁,也是主宰现在唯一能够动用的攻击手段。
【交给陈晓嫒。】
专家组给出的冰冷建议仿佛一记回旋镖。
零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教会非常需要权能,【规则】权能肯定是权能中较为重要的那一类。
如果借助其他手段突袭主宰,也许会导致权能雏形的失落。所以在陈晓嫒碰触到权能之前,他们绝不会贸然发动攻击。
零沉入同伴们漫长的数据流中,很快找出了骑士团相应的点位。
他们果然围绕在核心区附近,全员处于待机状态,特殊武器和奇物已全部充能完毕。
假如陈晓嫒失败,骑士团会以最快的速度摧毁这里。
假如陈晓嫒成功获得权能……
【0号,请前往蓝色区域待命。】
【若陈晓嫒成功夺取权能,骑士-编号145会协助你快速接近陈晓嫒。】
专家组没有说接近后要做什么,想必一定有很多套方案吧。
零眺望阳台,陈晓嫒被枪顶着额头缓缓站起。
黑发少女举起手,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持枪者,肩膀和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晓嫒在害怕。
她很害怕。
【0:明白,以夺取权能为第一优先。】
【0:为了保证行动效率,我会立即前往橙色区域待命。】
嘟嘟。
使徒在地图上标注出橙色区域,这个点位距离主宰非常近,只要在上面施加足够强大的冲击力,就能破开屏障攻击到虚弱状态的主宰。
主动出击当然最有“效率”。
零一边快速回复专家组发来的质疑,一边走向岚和辛娜雅。
使徒面无表情地和两位异常擦肩而过:“跟我走。”
“哈?凭啥?”辛娜雅不爽地扭过头,身体还朝着陈晓嫒的方向。她才刚刚看到那家伙被主宰带走耶。
岚盯着魔鬼翻了个白眼,顺手搡了一拳:“你去不去?”
“不去!”魔鬼飞起一脚。
“救爱,救陈晓嫒。”
“我去。”
……
陈晓嫒半蹲在阳台上,很想用手去摸腰侧的短刀,可额头被枪顶着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同学们应该可以反杀她吧。】
她一边回忆教官在课上的演练,同学们用各种不可能的方法完成花式反击,一边对抗心中强烈的恐惧。
枪口冷冰冰的,一直冰到骨髓里。
“你很了不起。”
厂长猩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难以理解的词句:“我们谈谈吧,谈谈合作。”
她在开玩笑吗?难道是那种喜欢玩弄猎物的杀人魔?
求生欲让思维速度变得飞快,陈晓嫒把“了不起”的讽刺放到一边,反复推敲她们到底有什么可以合作的。
一般来说犯罪行为被别人发现,确实是会说服他们不要报警,把证据销毁,但现在的状况完全不一样。
首先厂长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再杀一个对她来说也不疼不痒。其次——
感谢桃李大学的英明决断!
陈晓嫒不用回头都能听到外面热闹的打砸声,学校聘请的外部人员已经冲破了保安的防线,成功突入厂区。
在这种情况下,她花再高的代价策反我也没用啊。
“那个。”陈晓嫒看着她的眼睛,试探地问:“能让我先站起来吗,腰有点疼。”
“好。”主宰很爽快地答应了,在它的逻辑里,这点姿态调整什么都不算。
陈晓嫒顶着枪管慢慢直起身子,等站好后才柔声说:“我们要怎么合作?”
她不敢扭头,不过她听到同学们踏踏的脚步声了。
不知道零怎么样了,她被辛娜雅撞到后有没有受伤。以学姐的身手,肯定能抓住对面的围栏吧?
对异常主宰而言,承诺就是确认,它太过习惯规则的偏向与守序,在得到陈晓嫒的“承诺”后,它的“情绪”也缓和下来。
厂长的外套在风中猎猎作响,她说:“很简单,先和我一起去楼上把契约拿了,然后我们乘坐直升机去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很简单,你先去承接权能,然后我们用最后的能量一起离开,进入征服世界的下个阶段。”】
第152章 checkmate
一起开厂?和我?
你疯了吧。
陈晓嫒真的很怀疑厂长的脑子出了问题,这节骨眼还想策反别人?
她想了几秒,逐渐明白过来:哦~全都是演技。不就是需要一个主动配合的人质么。
她肯定是想劫持我先去办公室拿走重要文件,接着让我乖乖配合一起前往顶楼,最后乘坐直升机离开。
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陈晓嫒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也没有工作经验啊。”
【可以】
听到结契关键词,主宰的神情愈发放松,连握着枪的手腕都往左偏了偏,示意她走到前面。“这点不必担心,你很有天赋,我也有的是钱。只要你我联手,东山再起只是时间问题。”
【不用担心,你很有潜质,深渊里有的是能量。只要你肯和我融为一体,吞噬人类文明指日可待。】
呃,好中二的说法!
陈晓嫒咬住嘴唇,很用力地绷住:冷静,这个杀人犯只是在演戏。不过能用一起开厂的理由忽悠大一新生,脸皮也是够厚的。
为了避免激怒厂长,陈晓嫒慢悠悠地走到前面。现在枪口瞄准的已经不是额头而是背部靠近后心的位置了。
她沿着走廊继续磨蹭,直到厂长不耐烦地催促“快点”才稍微加快脚步,走进一间隐藏在楼层中间的透明电梯。
电梯嗡嗡启动,陈晓嫒这才发现食品厂有和桃李大学差不多的设计,电梯都是能往前后左右至少四个方向自由移动的。
透明电梯有双层外壳,外面的一层水晶壳如八音盒般缓速旋转,咔嚓嚓的声音充满发条音乐的韵味。
厂长右手持枪,准星游走在陈晓嫒的身体和脸颊上。
主宰端详着这位黑色头发的人类少女,它吞噬过很多人类,但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检视人类。
她有人类的外形、心脏和理性,那么理所应当的,我可以通过吞噬她重新迎回权能,并理解人类的规则。
视线好恐怖……
电梯门打开,陈晓嫒在厂长黏着的视线中同手同脚地走出去。她们从专用通道直达顶层,一整层空空荡荡,仅有一间半圆形的董事长办公室。
陈晓嫒接近大门,感应门自动打开,露出内部极其冰冷的陈设。
所有家具都是涂了一层深色红漆的实木,漆面光滑得发油,就像半凝固的血液。
办公室里没有沙发躺椅,仅有一把无背高脚椅孤零零地立在中间,它后面放置着唯一一只金属保险箱,仿佛是守护领主财宝的忠诚护卫。
阁楼的天花板开了一个洞,一把梯子斜靠在墙边一直升进洞里。看来只要踩着梯子就能到达屋顶,直升机就停靠在那里。
陈晓嫒迟疑地停在地毯前面,被枪管顶了一下背。
背后传来主宰冷淡的声音:“快去,打开它,把契约拿出来。学校的人就快到了。”【“快,快去承接权能,小心被教会的人夺走。”】
我又没有钥匙和密码,难道你没关保险箱?
陈晓嫒腹诽着蹲下,一只手握住转盘。
咔哒,门开了。
……
规则权能并不能静止时间,但整个异常区域都笼罩在死一般的沉寂中。
失去控制的异常们瑟瑟发抖,躲在各个角落防止被教会的人拖出来杀掉。学员们在不断生成的走廊中奔跑,试图靠近陈晓嫒与主宰所在的核心区。
刚刚被辛娜雅踹到楼下的玉也晃晃脑袋爬起来,恍惚地看向虚空。
金色的冠冕冉冉上升,因为它的主人已然来到空间的最高处。
那是高空也是深渊,是无尽弧线汇聚的原点。
黑发少女在血腥光雾的托举下不断上升,连主宰也愿用纯光之躯铸就少女攀登的阶梯。她在靠近权能,那顶金光璀璨的冠冕也在靠近她。
监控中心的屏幕映出了此刻的特写:陈晓嫒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在日出东升般的万丈辉光中握住王冠一角,将它从虚空缓缓拖进现实。
叮——
无声的波动在灵魂深处泛起清越的回音,一轮虹色光环在冠冕周围爆发,涣散成羽翼般的华彩云霓。
在这宛如神话传说的画面里,少女忽然抬手摘下了头顶的王冠,没让它触及到柔软的额发。
陈晓嫒用双手捧起权能,那顶金色冠冕在她手中逐渐黯淡却也愈加凝实,从一抹光、一缕气凝固为可以触及的存在。
刷拉拉,一张柔韧的洒金纸页出现在她手中,冠冕彻底融化,熔融成烫金的王冠形艺术字,镶嵌在边框抬头。
……
刷拉拉。
陈晓嫒从保险箱中取出一叠契约,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粗看一眼全是在写地产所有权方面的事情。
她捧着书页在厂长面前晃了晃:“是这个吗?”
“是。”厂长眼神闪烁,几秒后诧异地问:“你怎么还不收好?”【“你怎么还不融合?”】
陈晓嫒左看右看没找到档案袋,又不敢把这么珍贵的契约叠出折痕,只好往胳膊底下一夹,朝厂长无辜地眨眨眼:“这样?”
主宰迟疑了几秒,也许人类需要更多时间融合权能。于是她宽宏大量地让开身子,对新盟友说:“走吧,我们先上直升机。你放心,那些人一定不敢随意动手。”
【“走吧,我们先用备用能量离开这里。放心,那些人类顾忌权能,在你彻底融合前一定不敢动手。”】
“好。”
陈晓嫒扁扁嘴,忍住没有多说。
她走到墙角边一只脚踩在梯子上,把契约轻轻叼在嘴里,双手用力噌噌噌地爬了上去。
轰隆,轰隆隆隆。
她的头刚从天花板上冒出来,就被一阵风吹得眯起了眼睛:
一辆血红涂装的直升机悬停在上空,看见她们后立刻垂下一条长长的软梯,拖曳在几米开外的地方。
怎么办,还有飞行员。
陈晓嫒紧张地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划破手心:等我爬到飞机上面,是死是活就全看厂长的意思了!
她注意到更远处的天空有几个黑点,也许是厂长雇佣的接应人员,不过她宁愿相信是学生会的银白专机。
【真的要“帮助”这家伙逃跑吗?她可是杀人魔!】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陈晓嫒咬紧的嘴唇忽然一松:她看到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从屋顶边缘升了起来。
一只手左右挥挥,比了个拇指,然后另一只手抬起,举起一只熟悉的墨镜。
岚姐的墨镜。
“好了,你还在耽搁什么?快点跟我过来。”
主宰看着上空光芒四溢、不计成本放射能量的核心,禁不住露出自得又肉疼的表情。
这里很快就会毁于一旦,不过没关系,人类只能拿走残余的能量,我将带走真正可贵的珍宝!
她迫不及待地走向陈晓嫒,伸手去抓她垂在一边的手臂——
啪莎。
主宰的手臂被反握,身体猛然失衡。
如果辛娜雅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笑出声:太熟悉了,深渊生物第一次使用人类身体战斗是这样的。
它们不怕疼,不怕累,拥有可塑性极强的纯光身躯,这本来相当利于战斗,可当这些优势被一一归零,就是承受巨大反噬的时候!
主宰从未体会过手臂被拉伸的感觉,它整个身体直挺挺地摔向地面。
陈晓嫒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身体一旋,用力砸开厂长的手腕!
咔啦啦。
手。枪高高甩起,噼里啪啦地落在脚下,又被她一脚飞踢蹬得更远了。
好,武器解除!
陈晓嫒迅速切换姿势。她一只手顺着肩膀往下箍,另一只手掰住厂长的手掌用力一拉,同时双腿灵巧地卷上来死死锁住整只胳膊,一个标准的十字固就此完成!
【“你总有一天会用到的。”】
体育老师在记忆中欣慰地微笑,陈晓嫒眼角发酸,双腿更加用力。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主宰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叫:“你明明答应了!”
神经。
陈晓嫒咬紧牙关使劲掰着主宰的手腕,哼,掰断了才好!她咬牙切齿地说:“你杀了这么多人还想跑?想得美!”
不知所谓的人类。
主宰看不懂陈晓嫒的选择,深渊生物的世界里只有弱肉强食。它和陈晓嫒都是强者,而围在旁边的那群人类和被控制的异常都是弱者。
你明明可以承载权能,和我合二为一,同时掌握人类与异常的规则,为什么要把我拖在这里等弱者分食?这不合理。
难道你指望他们帮你吗?愚蠢!等弱者分食完我,一定会吃掉拥有权能的你。
主宰竭力嘶吼:“别浪费你的才能,你和那些家伙不一样,他们只会忌惮你、迫害你!”【“别浪费离开的机会,我们和那些家伙不一样,他们只会吞噬你,夺取你的权能!”】
“少、啰、嗦!”陈晓嫒在清脆的咔嚓声中面目狰狞:才不会放过你呢!我要是放过你,谁来放过地下室里那么多人——
她们在天台边缘缠斗,一双腿靠近过来,在她身上投下一层阴影。
“爱,接下来交给我。”
岚兜住陈晓嫒的身体,轻轻拍了拍。
她扬唇一笑,绕到旁边压住主宰的脖子,提起拳头对准鼻梁狠狠砸下!
噼啪噼啪。
主宰脸上立刻开出一朵猩红的花,她看着狞笑的同类大声吼叫:“你们不守规矩!”
嘭啪!
“你们、你这样也配承载规则权能吗?!”
嘎嚓!
“我要公平竞争!”
砰砰。
哐哐几拳下去,主宰清秀的脸庞肿得比猪头还大,比番茄还红。
她不甘心地张开嘶嘶漏风的嘴巴,发出绝望的呐喊:“苦素、雷门救不嫩堂堂憎憎债来一局吗!”
……
在天台的另一侧,维持整个领域的异常核心发出不稳定的闪光。
辛娜雅贪婪地咧开嘴:太好了,没人注意这玩意?以前总是被陈晓嫒截胡,也该轮到我了。
啧啧,不枉我被岚踩着脑袋帮她攀登裂隙,这就是我的报酬啊!所以这局是我赢——呃?!
原本位于魔鬼下方的使徒忽然一动,以极快的速度拽住了辛娜雅的“头发”。
零兜住一抹光,脚尖散发出高频率的波动,在一瞬间踩住了魔鬼的核心!
这一下立刻激活了核心的反击。
而使徒就借着反射出的能量猛然跃起,蹬着魔鬼的头一跃而上——顺便用反作用力把辛娜雅踹了下去。
“————”
零无视了魔鬼坠落时的咒骂,向着陈晓嫒飞奔而去。
【0号,立刻从陈晓嫒手中回收权能。】
“晓嫒。”银白的发丝在通红的射灯下燃烧,零的声音由远及近:“你没有受伤吧?”
砰咚,砰咚!
在岚姐锤人的伴奏中,陈晓嫒啪嗒嗒地冲向零,张开双臂紧紧相拥。
“没事~嘿嘿,我没让坏人逃走哦。”
陈晓嫒蹭着学姐温暖的胸口,举起手机:“我们快点把她的犯罪证据交给学校吧!”
看着少女灿烂的笑靥,零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晓嫒,让我心跳加速的,从来都不是归零。
皱巴巴的契约落到地上,被少女一脚踩住。
在捡起契约前,她踮起了脚尖。
第153章 庆功
两日后的傍晚,悬浮的太阳如融化的油脂般坍入地平线,另一轮太阳在死寂的深渊升起。
深渊难以观测,其中充满无序的能量,就连短暂的破晓也仅仅是一颗启明星投射出的烂漫星辉,转瞬即逝。
然而光辉教会知道,从数百年前就知道,有一轮太阳沉浸于深渊池底。
那是先辈铸就的光辉,那是一颗——人造太阳。它的光芒无法驱散深渊的幽暗,却能穿越无数重阻隔,映照在“信徒”的灵魂里。
从今天起,一切都将改变!
【坐标确认】
【投放】
咕嘟,咕嘟嘟。
屏幕中响起一连串水声,监控中心忠实地反馈着它所能“看”到的所有景象。
一张精美的契约书在螺旋能量的牵引下飘飘悠悠地下沉,不断坠向那轮无光的太阳。
哪怕是“同族”的异常-监控中心也并没有进行过多粉饰,在它“眼”里光辉只是一枚黯淡的圆球。
光辉的本体之所以是球体,既是在仿造星球与生命起源的概念,也因为球体是人类所能构筑的最简单的“神明之卵”。
哪怕在最辉煌的科技时代,人类也无法在深渊中成功塑造一个球体之外的神明形态。
叮。
无形的肥皂泡轻轻破裂,契约书放射出璀璨的波纹。
在远离陈晓嫒的深渊中,它终于缓缓改变形态。先是液化成流动的水珠,一颗颗散射下沉。金色的粒子萦绕在圆球周围,仿佛披在少女肩上的薄纱。
圆球-“光辉”开始转动,发挥自己身为异常的吞噬本能。
水珠在它的转动中向心凝聚,再一次变幻形态,升腾成王冠形状的气体悬浮到上空。
金色冠冕重新生成,恍如阳光下曼妙而透明的虹桥。
“成功了!”无数声欢呼在不同的地方响起,人们的眼中纷纷映出光辉戴冠成功的一瞬间。
他们的虔诚不属于神明,却也算是以信仰维系的信徒,看到同阵营的“神明”成功跃升,“信徒”们怎么能不全心庆幸!
人类在数百年前“拥有了”自己的神明,又用数百年的时光确认祂完全属于人类,又终于在法则变幻的重要节点为祂加冠。
人类——没有被新时代抛弃!
【吾主】
无数道讯息通过监控中心、电脑乃至于更多特殊奇物导向光辉。
【您是否掌握了规则权能?】
信徒不可以质疑神明,但他们可以试问孩童、询问恋人、谆问母亲。
【是】
神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又在回答中补充【很不完整】。
很?研究者们很在意“很”的程度,迫切追问祂具体的情况。
一道道讯息化作流光,在数秒后得到确切的答案。
不同组别的专家开始汇总这些答案,试图从里面拼凑出光辉现在的权能,再给权能定个方便记载和比对的“等级”。
对现有权能范围的界定需要消耗大量时间进行最严谨的测试,不过他们很快得出了一个振奋人心的结论:至少、权能最少最少可以保证几个重要据点完全笼罩在光辉的规则下!
首先光辉垂直距离上的核心区,比如使徒的灵魂池直接与光辉本体链接,所以天然拥有制定规则的最高优先级。
比方说光辉认定这里【不得使用异常能力】那所有的异常都会失效。
当然,现有的规则权能要求“公平”,所以像【唯有使徒可以使用异常能力】之类的偏颇规则就需要消耗能源。
能源是通用货币,理论上只要有足够多的能源,光辉就能将权能的辐射范围扩散到无限大……
在大家振奋地提问和测试时,弥洛坐在办公室里安静地看着笔记本电脑。
她的屏幕连接着监控中心边缘的一块显示器,上面正在播放礼堂内的画面。
这次回收权能的任务非常成功,可以说是几十年来成果最为丰厚的一次行动。教会自然不吝于下发各种奖励,还为学生们准备了盛大的庆祝会。
现在晚宴已经进入尾声,甜点与饮料放在角落,礼堂中心为起舞的学生们空出了广阔的舞台。
悠扬的旋律顺着音箱外放,弥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屏幕中间正在拨打电话的少女。
陈晓嫒挽着学姐的手站在露台附近,她眉头轻蹙,可爱的嘴唇微微嘟起,不知道在和谁讨论什么困难的问题。
监控中心的录音效果自动失效,倒是礼堂内的机械监听器录下了少女的声音,转而播放到她耳中。
弥洛慢慢闭上眼,她眼中不再是少女似嗔似怒的小表情,而是两日前她捧起冠冕又轻轻放下的一瞬间。
那一天,陈晓嫒拒绝了权能。
她不知道自己拒绝了成为神明的捷径,我本该为她惋惜,却……【“非常高兴。”】
魔鬼轻轻感慨,念诵出心底的回音。
那一刻,我在为什么高兴呢?理由有很多,弥洛不太确定。
但可以确定的是,当陈晓嫒捡起飘散的契约,站在使徒身侧将权能递给赶来的骑士团团长时——
【“同学们还好吧?”】她问出的第一句话,让她多么高兴。
弥洛坚信自己会铭记那一幕,铭记从天而降的金色流星雨。
天空的玻璃柜在少女的询问中破碎,溢出一道道流光,每一道流光都是一颗珍贵的灵魂。
那一天教会其实没能从异常区域攫取多少能量,因为大部分的能量都在陈晓嫒的意志下用于重塑“已逝”学生的身体,将他们完整地复活。
在权能诞生的时点与空间里,死亡还是一个薛定谔的状态。
它就像一条还未完工的缎带,直到绣花的少女坚定地表示“这里需要金线”时才浮现出精美的刺绣,顺利接回整幅作品。
她否认了他们的死亡,被权能操纵的能量忠实地履行了它的职责,所以我们才能见证孩子们的回归。
【“真美。”】魔鬼由衷感叹,仿佛一位灵魂挚友。
当然,她知道她们的喜好始终如一。
嘀嘟。
通讯器响起特殊的提示音。
键盘上的手指轻轻一颤,弥洛看着浮现出的字句,和屏幕上的倒影一起罕见地露出了接近嫌恶的表情。
【有必要对陈晓嫒进行可控性测试。】
这条建议的末尾加上了一行金红色小字。
【许可,择期进行。】
……
同学们灵活矫健的身姿在舞池中晃动。时不时有人穿过走廊,随意取用可口的点心,享受丝滑如雪的鲜奶油,让糖霜在舌尖上融化。
不过作为主角之一的陈晓嫒却挽着学姐的手缩在露台边缘,一边吹风一边用帷幕挡住半个身体。
她十指翻飞地猛戳手机屏,眉头紧锁的样子明显在生气。
【小爱:岚姐!你怎么让那孩子被辛娜雅带走了啊?!】
【岚:那是她家小孩。】
“哈唔~”陈晓嫒深吸一口气,打得更快了。
【小爱:(猫猫乱抓)】
【小爱:怎么可能啦,那孩子起码10岁,她才二十几吧?!】
不,仔细想想好像也有可能?虽然辛娜雅不像那种十几岁生小孩的人,但以她的三观倒也做得出来。
【岚:她领养的,有很完整的领养文件。】
……
陈晓嫒嘶了一声,用力挠挠头发。
不合理,太不合理了,辛娜雅这家伙还能领养小孩?不过赤星和蓝星的法律有差别,好像并不禁止未婚收养。
回想一下,初高中的同学里不少人的监护人都很年轻,和他们只相差十岁左右,可能真的只考虑经济条件吧。
不过就算如此,辛娜雅这家伙也完全不适合领养小孩,她各种意义上都是变。态!
哪怕她现在“学乖”了,陈晓嫒也还记得那家伙在酒店里做的恶心事。
何况孩子比成年人更容易受到侵害,辛娜雅那家伙就是“情绪不稳定”的代名词,哪个正常人会指望她养小孩啊。
【小爱:有没有什么办法呀,比如找到她不适合收养的证据?】
【岚:就算抢回来也没用,她无处可去。】
【小爱:那让孩子去上寄宿学校呢?】
【岚:最好别,她不合适。】
【岚:你要是真为了她好,还是放在辛娜雅那边最好。】
不合适?放在哪儿都比放在辛娜雅那里合适。
她义愤填膺地捏住屏幕,下一秒就收到岚姐的回信。
【岚:我先去工作了,回见。】
大晚上的去工作?你还不如说你要睡觉了。
陈晓嫒轻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没有发火。算了,怪什么岚姐呢,这件事又和她没关系。
她挽着零的手,往窗口边挪动几步,从黑名单里扯出一个名字,轻轻按下通话键。
嘀、
对面半秒不到就接了起来。
“呦,陈晓嫒。”辛娜雅的语气里满是笑意,有种志得意满的错觉。
陈晓嫒没等她多废话,直接问道:“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孩子?”
“小女孩,岚姐说她是你的孩子。”
辛娜雅坐在叠成山坡的残骸中间,好整以暇地擦去唇角的血渍:“哦,对。”
她的视线划过玉,这位曾经的人类女孩已经被彻底转化成异常,正蹲在不远处蚕食猎杀到的异常。
魔鬼原本还在思考要拿她怎么办。
辛娜雅并没有考虑过“忠诚”之类的东西,她甚至懒得管女孩眼中潜藏的恨意:既然不再是人类,你对我来说就没用了。
到底是当成帮手收下还是直接吃掉?这个问题在接到电话后不再是问题。
陈晓嫒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你真的有把她当成孩子吗?你、你应该很怕麻烦吧。要是那样的话干脆交给别人养?”
让我想想……狡猾的人类劝说别人放弃一件东西,表达的意思就是“我想要”吧?
辛娜雅舔舔嘴唇,十分肯定地回答:“当然,她可是我的宝贝女儿。你也想当她妈妈?那就和我在一起吧。”
【“当然,她可是我珍贵的宝物。你想要?想要就成为我的盟友吧。”】
咔哒!
链接清脆地断开,一股能量甩巴掌一样呼在脸上。
“嘶……”魔鬼恼羞成怒地揉揉脸颊。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陈晓嫒!
第154章 小小测试
“呼啊——”再理她我就是傻瓜!
陈晓嫒咔哒一声挂断电话,气得呼呼直喘。她松开学姐的手在原地转了两圈,滴溜溜地走到窗台边吹冷风。
零安静地走到她身后,将手轻轻地搭在肩膀上。
她们站在窗口看向回廊对面的室内花园,穿着轻便衣服的男男女女正坐在长椅上小声说话。他们靠得那样近,彼此手牵着手,偶尔发出愉快的低笑声。
看到同学们难得的闲适,陈晓嫒的心情也慢慢变好。
她重新牵起学姐的手,两人离开露台,沿着植绒地毯往回走。
沙沙,沙沙。
细碎的脚步声融化在音乐中,她们行走在礼堂边缘,一抬头就能看到舞池中划来划去的同学们。
陈晓嫒放慢脚步,好奇地凝视着前辈们放松的舞姿:蓝星有许许多多适合社交的舞蹈,比如拉丁舞和华尔兹。而赤星上的交谊舞则有所不同。
在舞池中舞动的高年级学生们穿着的衣服不算精致,不论男女都是一种接近长袍的宽松衣服。
长袍板式很像帝政风长裙,宽松的裙摆或者裤腿下踩着一双软底鞋。
他们回旋的舞步很轻盈,薄薄的衣服也会随着音乐跃动,但看着看着就会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舞步太简单了,简单到粗糙的程度。
那些平时在体育课上大显身手的前辈,到跳舞时却变成你拍一我拍一的循环小碎步,全靠舒展的姿态和节奏感体现舞蹈之美,此外没有一点难度。
陈晓嫒从来没学过跳舞,但这样的舞蹈根本不用学。
她紧盯着舞池中的同学们,他们不分男步或者女步,舞伴也不一定是异性,基本按照身高决定互动方法。
在绝大多数节拍中,他们只需要在同伴的牵引下回旋和踢踢踏,不踩到脚就行。
音乐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一次明显的高。潮阶段,在这个阶段中个子较矮的人会把头靠在高个子舞伴的胸口,紧接着两个人将以一种比翼鸟的姿态旋舞。
不能说没有美感,毕竟身姿轻盈的年轻人合着节拍跳舞怎么跳都好看,可这样的动作反复做下来,最大的意义只有……贴贴?
她转过头悄悄望着学姐无暇的侧脸,脸颊微微发热。
如果~如果能*贴着学姐一起跳舞的话,好像也不错?
“?”零察觉到视线,她立刻偏过头,认真地回望晓嫒的眼睛。
灯光摇曳,她天鹅般的脖颈与胸口流畅的弧线连缀成极富魅力的剪影。
咕嘟。
陈晓嫒红着脸咽了口口水,满眼都是那段光滑的脖颈:也许是庆功宴的原因,零今天在脖子上系了一根黑色蕾丝缎带,收束的纯黑缎带显得肌肤愈发白皙。
零一言不发地抬起右手,轻轻捧住晓嫒的脸颊,然后有些担心地歪了歪头:“你发烧了?”体温好高。
没、虽然某种意义上也算?
陈晓嫒滑开学姐的手,撒娇似地搂住她的腰,小脑袋瓜也顺势贴了上去。她嘀嘀咕咕地在学姐怀里小声说:“我有点想跳舞……”
【0,关于陈晓嫒的伤害性测试申请已通过。】
【从通知下达的此刻起,随时可能开启相关测试,请知悉。】
“好。”零果断地牵起她的手,大长腿三步两步往舞池中间迈去。
她握着少女发烫的手掌,心脏却沉入谷底:原来教会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次重置,是为了让我以“最合适”的状态测试晓嫒么。
这个测试既要测出“拥有权能的陈晓嫒是否能被教会轻易伤害”,也在测试“被赋予感情的使徒是否会在伤害陈晓嫒的行动中成为不利因素。”
这两个目的零看得出来,教会的主教们当然也知道。
他们不会容许类似权能的强大力量被“对面”掌握。
假如陈晓嫒有任何背叛人类的可能性,哪怕是不自觉的异化、失控,都需要有人用最快的速度“处理”掉她。
如果我不是“不可能背叛”的使徒,上次在异常区域无视命令擅自行动的行为便可以视为背叛。
【不安定因素是不允许存在的】
脖子上的控制圆环贴合皮肤,却勒得她想要作呕。
哪怕有999位同伴可以化为彼此束缚的链条,教会依然需要一个能够瞬间起效的控制器。像上一次那样的“故障”绝不能在需要“立即动手”的时候再次发生。
晓嫒不是使徒,归零的存在和她的认知问题让她无法向教会提供任何可靠的承诺。
所以教会对她的管控只会比常人还要严厉,直到他们确认她在“任何极端情况下”都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我真的算晓嫒的同伴吗?不,更接近狱卒,甚至——预备役处决者。
自责像蛇一样勒紧了零的喉咙,当余光看见晓嫒脸上灿烂的笑容时,那种窒息感便愈发强烈。
她想跳舞。
理智麻木地重复着陈晓嫒的要求,零的睫毛不断颤动。
【在下一次重置之前,不论是什么请求,我都会答应你】因为我所能为你做到的只有这些,只有微不足道的这些。
“等一等,跟我来。”
陈晓嫒突然停下脚步,拖着她的手往外走。
零顺从地跟在她身后,为了不拉疼少女的手腕,她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漆黑的发丝在前方跃动。
她们手牵着手,步幅完全一致,却好像越跑越远。
零的视线变得模糊,又在下一秒恢复清晰。
【清理完毕】
……
黑发少女轻巧地离开礼堂,看似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监控中心的屏幕却不声不响地将她的特写摆在了正中间。
陈晓嫒拐了个弯,牵着零往楼梯走去。
哒哒、哒哒。
她跃过好几层台阶,终于在楼层中间的位置停下。
两截楼梯之间有一条狭长的空地,站在这里不光可以跳舞,还能随时观察上方下方有没有人经过。
最妙的是走廊的位置紧贴着大礼堂,可以借着隐约透出墙体的音乐打拍子。
“怎么样,这里很合适吧?”
陈晓嫒提起裙摆,俏皮地踮起脚尖转动半圈。
零忽然看到她耳边亮起一抹闪光,情不自禁伸出手:“这是”
少女没有避开,反而迎着她仰起头。陈晓嫒轻轻趴在她的肩膀上,将耳朵侧了过来。
零撩起她漆黑的发丝,喉咙微微一动:晓嫒的耳廓偏小巧,耳垂就显得更加圆润。现在这朵可爱的耳垂上正夹着一只精巧的银色小耳夹。
怀里的少女晃了晃耳夹,小小的碎钻在耳垂上跳来跳去:“我不想打耳洞嘛。怎么样~好看吗?嘿嘿,有点怕疼就只戴了一边。”
咕嘟。
零没有注意到体温、心跳和**的变化,只是用食指与拇指轻轻拨弄这枚不断跳跃的耳夹。它夹得很松,摇摇欲坠地挂在那儿,像只飘忽的小精灵。
在耳夹跃动的同时,些许细白绒毛也在轻轻摇晃,下面泛起一层好看的绯红色。
“哈哈,痒~”晓嫒嗔怪地锤了她一拳,落在肩膀上的拳头软软的,指尖碰触到的耳垂愈加柔软,比奶布丁还要光滑。
加速的心跳声遮蔽了音乐,一种满溢的心情让零前倾身体——
叮铃。
指尖拨弄的力道有些失控,勒在耳垂上的小耳夹咚地一下弹开,落在地上叮叮当当地翻了好几圈。
“呀。”陈晓嫒轻叫一声,提着裙摆弯下腰用手去挡。可小夹子太圆了,沿着台阶一层层飞也似的滚到最底下。
看到她小鸭子一样毛茸茸的举动,零不自觉地扬起嘴唇朝她走去:“我来就好。”
零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双眸剪切着少女运动中的轮廓,最后落在晓嫒细腻的肩膀上。
然后——她抬起了右手。
我为什么要抬手?
零在下一个瞬间瞪大双眼,大量数据涌过虹膜,下达林林总总的指令步骤。
一道红光陡然闪烁。
【测试开始】
滋啦啦,颈部的项圈接入神经网络,冰冷的提示音响彻脑海。
【启动临时监控模式】
什么、等等?!
零咬紧牙关,平静的面具彻底破碎。
她竭力控制身体,想像往常一样操控每一块肌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右手继续向前探去,直到它触碰到少女柔软又脆弱的肩膀。
使徒的手臂很有力,对经过特化的肌肉来说,人体与花瓶的重量并没有太大差别。
哗啦——
于是,花瓶坠落了。
发丝在空中飘散,陈晓嫒的身体在失衡中微微转身。恍惚间只看得到错愕的侧脸,那双澄澈的眼眸在零脑内一闪而过。
她……会伤心的。
“————”
零张开嘴,喉咙里吼不出一点声音。
快动啊,我的身体!
我可以拉回晓嫒,我可以垫在下面的,只是那点距离,只是那一点点距离……
数据流编织成的网格肯定了她的测算,按照使徒原有的机能,这样简单的事情当然做得到。
然而她的身体却被命令死死钉在原地,直到翩然的蝴蝶重重坠地。
咚。
……
哗啦!
弥洛猛地推开笔记本,失态地大喊:“你们在做什么?!”
呼……呼啊!
她深深呼吸,头昏脑涨地晃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没用,喊得再大声也没用,下达命令的同事又听不到。
嘶……她咬紧嘴唇,血线顺着嘴角往下淌。
弥洛拎起笔记本摔回桌上,左手和右手按着键盘交替开工,动作灵巧地像是有两个人在分别操纵。
【弥洛:我需要解释,为什么强制指令没有通过我的许可?】
【烛:放轻松,我在确认前进行过多重预测,陈晓嫒不会有事的。】
【烛:就算你不相信我的人品,也该相信我对权能的重视吧?】
弥洛的手微微颤抖,她其实在发出前就知道一定是这样的回复。
她所负责的只是使徒计划的一部分,和陈晓嫒相关的,特别是关于“监控”的部分多半会绕过她。
他们已经通过了伤害性测试的申请,自然要找准机会进行测试。刚刚那个瞬间就是他们眼里很好的机会。
好机会稍纵即逝,当然要立刻按下确认按钮,以免错失时机。
可是……
她的手慢慢握成拳头。
【“我讨厌这种事。”】魔鬼的声音略显沉重,不再有特殊的播音腔,甚至连磁性的感觉也被怒意溶蚀。【“明明目的是相同的,却非要互相怀疑。”】
不过说完这句话后,魔鬼的声线又恢复了正常。
【“算了,这也是人类的魅力之一。”】
“……”弥洛懒得反驳,她能看出魔鬼和自己最大的不同。
在魔鬼眼中,人类大概只是某种很可爱的动物吧。
她不希望动物死掉,希望它们能好好吃饭,健康地活下去。但她也喜欢观察动物们“真实”的生活,看着它们在残酷的大自然里艰难求生。
魔鬼热爱歌剧,热爱歌剧中的女主角,会为她受到的伤害落泪。可是——魔鬼同样热爱女主角身上的伤痕,热爱她在鲜血淋漓中唱出的凄美音符。
弥洛抛开对魔鬼的思绪,继续打字。
【弥洛:我希望你们知道,陈晓嫒的精神并不稳定。因为认知不同,她的心理承受力比一般的孩童还差一些。】
【C:异议。从档案经历分析,她远比你想象的坚强。】
【弥洛:归零的真实情况还很不清楚,而且你们不该怀疑使徒的忠诚。】
【烛:放心,我预测过很多种未来。我们也没有怀疑零号,只是在测试强制指令。】
【烛:毕竟陈晓嫒的归零疑似存在权能等级的优先级,如果能让强制指令失效,相关的控制手段都需要更改。】
很合理,零号肩负着“紧急事态下杀死晓嫒夺取权能”的职责,你们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弥洛:那善后呢?陈晓嫒醒来后的情绪问题怎么办。】
……
【交给你了。】
呼……弥洛深吸一口气,屏幕右侧的零已经抱起陈晓嫒,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医务室飞去,中途撞断了好几根护栏。
【C:归零依然会在陈晓嫒完全失去意识后失效,词条已录入。】
嗤。
弥洛摇摇头,脑内回响起魔鬼的轻笑。
第155章 重置
嘀、嘟、嘀……不同的仪器连接在一起,用最快的速度抽离出一条条关键数据。
病床上的少女面色苍白,双手脆弱地摊开。她的左手插着厚重的软管,右手则被一双白皙到失色的手轻轻握住。
零趴伏在床沿边,长长的银发顺着被套流泻,宛如一只濒死的天鹅。
咔哒。
门开了,零没有任何反应,因为虹膜上已经浮动出来访者的姓名与来意。
【0号,请配合弥洛主教。】
没有说配合什么,当然是配合一切行为。
使徒们在成为使徒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活着的人类。既然不是活人,自然不用享有活人的一切权利。
他们只是道具,拯救世界的道具,某个伟大计划的基石。不接受这一点的人是无法成为使徒的。
曾经的零并不在乎这一点,毕竟所有使徒都被提前告知了所有的细节。
使徒的一切行为都将与拯救人类的使命挂钩,他们被移除了所有感情,当然也包括未来的疑惑与抗拒。
以星核为核心的深渊力量排斥人类,如果世界存在意志,祂的“宠爱”应该也在渐渐剥离。所以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一切代价都是可以付出的。
这样的想法曾经深入骨髓,是她,是他们赖以维系的支撑。
如果——代价是晓嫒呢?
零慢慢抬起头,她的脸色比病人还要苍白。
但凡对心理学有一点点了解的人,只要看到这张脸,都能解读出一种强烈的情绪。
【后悔】她后悔了。
哒哒、哒哒。
弥洛在不远处站定,此刻的景象如同一幅凄美的装饰画。零号绝美脸庞上的忏悔让画面充满了宗教的韵味。
她不光在为陈晓嫒摔落后的伤口担忧,更是对病床上所爱之人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绝望。
教授有些不忍心推进这一幕,但她依然在责任感的驱使下开口了。“零号,跟我去重置吧。”
“……”
零的手指不断颤抖,但每一根骨节都在竭力僵持,不愿意松开,更不愿意捏疼晓嫒的手。
她颤着声音问:“……可以晚一些么?我想先等晓嫒醒过来,和她解释清楚。”
【“她知道,在所有的刀具里,欺骗是最锋利的一把。”】
魔鬼在心中咏叹,弥洛有点羡慕这家伙的没心没肺。因为没有良心,所以可以立即投入自己喜欢的事情,真心享受起来。
【“那~让我出来?只要几分钟,不,十几秒。”】
弥洛把魔鬼的絮语抛到一边,无奈地推了推眼镜。“不可以,你必须在陈晓嫒醒来之前完成重置,而且……你准备怎么和她解释?”
零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知道晓嫒可能无法完全理解,但我会努力解释给她听。我觉得她有权利得知现在的状况,包括教会对她的期望。我相信晓嫒也愿意拯救人类,她是不会背叛人类的。”
【“真是天真。”】
弥洛没有反驳魔鬼的言语,零的天真和晓嫒的天真有类似的部分。
这种天真如同一颗美好的种子,在实验室洁净的泥土里生根发芽,是一张用透明笔触涂抹过的白纸,对着光看也纯白无暇。
【“教会需要的不是一位理解一切后选择不背叛的陈晓嫒,而是一位无法选择背叛的陈晓嫒。”】
是的。由于归零的存在,陈晓嫒的记忆无法被清除和扭曲。或许能?但那也需要权能等级的力量。
而且陈晓嫒认知到的东西不完全可控,哪怕是专家也不能打包票她不会误会。
教授看着零紧张的面容露出苦笑:而情侣之间最不缺的就是误会。
哪怕零是一位深谙语言艺术的大师,她都担心她会因为愧疚与担忧口不择言。何况零和陈晓嫒一样纯粹,越是纯粹的心意,越容易因为执拗的言语带来麻烦。
不用预言或是魔鬼的能力,她完全可以想象零与陈晓嫒之间的鸡同鸭讲。
从档案记录可以判断,陈晓嫒无法接收到任何关于诡异的讯息。
所以不管零怎么解释,能传递过去的情报大概只有“我因为学校的命令把你从楼梯上推了下来,对不起,以后说不定还会做的。”
结果只会更糟。
弥洛硬下心肠,一只手按在零的肩膀上:“和我走吧,命令不容更改。”
“可是。”
“还是说……”弥洛轻轻叹息:“你想让1号或者2号来【代替】你执行这项任务?”
她的眼神略带悲悯,却坚定地传达出一种意思:只有陈晓嫒是不可替代的,至于完成“另一项任务”的使徒,足足有999个备选不是么。
零不再反驳,她慢慢站起身,双手依然握着陈晓嫒的右手。
惨白的灯光照在她们脸上,连睫毛都变得透明。
零忽然靠回床沿,银白的长发随脖颈一起俯下,缠缠绵绵地绕在恋人耳边。
她浅粉色的唇瓣顺着晓嫒的脸颊往上磨蹭,在额顶稍作迟疑,最终又向下滑落,点缀在少女微微张开的嘴角。
“我们走吧,主教。”
再直起身时,使徒又恢复了原本平静的表情,周身萦绕着对万事万物的疏离。
弥洛打开房门,在零号走出房间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少女虚弱地仰躺在病床上,她周围的奇物安静地工作着,连照耀在她身上的辉光也如此柔和。
在这诡异而协调的画面里,唯一的不协调之物便是陈晓嫒头部的包扎。
【“不自然。”】
魔鬼的抱怨非常精准。熟睡中的少女很唯美,打光、陈设与她所能引起的任何联想都是自然而美丽的。
那么,对星核-深渊之力来说,人类是否就是那道不自然的包扎带呢?
弥洛无声地合上房门。
……
嗡嗡。
核心区肥皂泡一样的隔膜缓缓下沉,弥洛领着零穿过数百位正在休眠的使徒,径直走向中央孕育池。
看到孕育池蔚蓝色的液体后,零心脏一沉。
即便已经远离晓嫒,残余的感情还是驱使着她问道:“一般的重置,不需要来这里吧?”
重置共有三种。
第一种只是对冗余记忆的简单整理。
每位使徒都会在漫长的时间中定期重置,将不必要的记忆整理进更深的区域或是干脆上传到总记忆池。
这些记忆不设防线,1000位使徒中的每个个体都能载入,像看电影一样交替读取。
第二种重置会暂时删除一定范围内的特定记忆。
这部分记忆会被封锁在特定记忆池,如果想要重新载入必须向教会申请。
第三种重置则需要使徒重新浸入孕育池,借助灵魂池与涌动的能量将一段时间中的全部记忆彻底洗去。
弥洛按下按钮,在涌动的池水中轻轻点头:“对。”
【0号,请进入孕育池。】
零嘴唇微颤,双腿却稳稳当当地走动起来。先是左腿,然后是右腿,她坚定而缓慢地将腰部沉入水中。
我将会遗忘……
许多许多的碎片在脑内浮动,几乎每一块碎片都和晓嫒有关。
晓嫒的笑容、嗔怒、羞涩,眼泪……还有她抬起手戳戳脸的一瞬间。
【“————”】记忆中的少女撩起头发,红着脸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但她记不清了。
这不是第一次重置,这当然不是第一次重置。
心脏微微抽痛,从最底层的意识中泛起波澜:我还会遗忘几次?我……
滋啦,滋啦啦。
当池水浸到胸口,零恍惚间看到自己的脸。使徒的记忆中是没有“自我”的,他们不会特意照镜子,更不会花时间畅想“自己的事”。
然而这一刻,“零”冰冷地挥下一道光之矛。
这道无形的锋芒划过她的躯体,带来强烈的战栗:不,我不想这样,我绝对不想——伤害晓嫒。
少女的身影再次浮现,一双手捂在脸上,对着她慢慢抬起头。
【“————”】零依然听不见少女的声音,却能看到晓嫒眼中蓄满的泪水。
我知道,我其实一直知道的。
晓嫒她永远接触不到真实的世界,我……我一定发誓过要保护她,不论是命令还是心意。
可是那些誓言只可能是谎言,我给她的任何承诺都会变成谎言。
教会当然要彻底重置我,因为这不会是第一次,还有下次、下下次……我会用不同的方法,在不同的时间伤害晓嫒。
哪怕过去的记忆都被重置,零也记得最近发生的事情。
面对权能诞生之初的异常-主宰,晓嫒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将自己的【一切】放上棋盘。
哪怕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妨碍她为所有人的存活而努力。
我怎么能这么做啊,那些毫无理由的伤害。
她那么善良,一定会很迷茫,很害怕,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会哭的。
哗啦,哗啦啦。
不存在的水声在耳边喧嚣,零猛然伸手,向着虚空竭力抬起。
椭圆形的空间中回荡着她绝望的叫喊:“不要、我不要忘记,她会害怕的——”
她情愿向晓嫒说出一切,哪怕被误会、被憎恨也好!
我不想忘记,不想再伤害她,更不想在无意中——杀死晓嫒。
哗啦,哗啦啦。
弥洛忍不住向孕育池迈出一步,又勉强停下脚步。
她站在边缘向水池中间抬高声音:“别……别担心,等你重置以后,我会指导你怎么和陈晓嫒解释,也会尽力说服其他主教。这次实验得到的结论还算乐观,他们也知道陈晓嫒的心理承受力不强,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反复测试。”
【“呵呵。”】
魔鬼在冷笑,下一秒,教授朝着水池伸出了手。
两人之间尚有一段距离,但教授撑着边缘,身体利落地前倾,以一种相当优雅的动作捉住了使徒的手腕。
“零。”她金色的眼瞳流光溢彩,泛着美丽的猩红:“需要我帮忙么?”
“!”
使徒在强烈的光芒中眯起眼,冰蓝色的数据化作洪流,让她在无尽延展的知觉中察觉到一丝莫名的恶意。
哪怕她的灵魂浮沉于池中,心脏和大脑被晓嫒的面影占满,依然在这一刻产生了强烈的警觉。
“你是谁。”
教授盯着使徒的眼睛,逐渐露出满意的微笑:爱是多么强大的感情啊,让人类跃升,让天使沉沦。
可爱不止一种,你对陈晓嫒的爱情能否胜过对人类的爱意呢?
答案大概是不能吧,那么有没有可能胜过一秒呢?
我,很好奇。
【重置开始】
教授松开手,轻轻推了一把。
池水瞬间没过零的头顶,将她彻底包裹。无穷无尽的蔚蓝色滔滔涌动,翻卷起强烈的生命气息。
哒哒哒。
弥洛连退三步,死死咬住嘴唇,在心中充满愤怒地嘶吼。
“你做了什么?!”
【“别担心,她的回答可不是同意哦。”】
“不要答非所问,我问你,你做了什么?!我没有允许你使用我的身体!”
【“好了好了~”】
魔鬼用哄孩子的语气轻笑道【“比起这些,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事情吧,嗯?怎么处理才好呢。”】
哗啦啦。
一道银白的人影穿透水面,零甩起长发,如同一只矫健的美人鱼。
她踩着边缘轻松上岸,平静地说:“重置已完成,请下达下一阶段的指令。”
“……”
弥洛一时失语,她抬起头,在零眼中看不到任何激烈的情绪,仿佛刚刚那个在水里挣扎的孩子只是幻影。
魔鬼什么都没做吗?不,这样才好。
弥洛在转身时顺口说道:“我们先回去看望陈晓嫒,向她解释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事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牙齿和舌头在陈晓嫒三个字上压了重音。
“好。”使徒平静地答应,语气毫无起伏。
【“真是完美的人偶。”】
魔鬼的声音里毫无笑意【“所以我讨厌这种事。”】
第156章 睁眼
咕噜,咕噜噜。
气泡……是、氧气机吗?
陈晓嫒在细密的气泡音中睁开眼,天花板在灯光的晕染下呈现出刺目的纯白。
“呜。”她眨眨眼睛,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滴落。
沙沙。
腰侧的被子动了动,银白色长发帘幕般缓缓拉起。
零姣好的侧脸与肩膀一起抬升,她纤长的睫毛像蝶翼一样轻轻扇动,连带脖颈也幻视成蜿蜒的川流。
“午安。”零平静的声音打破了画面中诡异的美感,她过了几秒又用同样平稳的语气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嗯。”陈晓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到一段粗糙的包扎带。
入学才半年,不算体育课的小毛小病,医务室已经进来过三趟了。学姐不怎么担心也很正常吧……不对。
她陡然抓紧被套:不,这次不一样,我从楼梯上摔下来时——【好像有谁推了我一把】。
当时站在我身后的人,只有零。
陈晓嫒悄悄抬起眼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零的眼神比平时更冷淡。
虽然学姐的气质本来就偏清冷,但一般人在女朋友摔伤后都不会这么平静吧?刚刚那句“感觉好点了吗”还说得有点迟疑,有种在读提词器的感觉。
还是别胡思乱想了,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就直接问吧。
她轻吸一口气,看着零的眼睛轻声问道:“零,我刚刚是怎么摔下去的?”
零手指一颤,两只手慢慢交叠到一起,冰蓝色的眸子瞬间涌过数据流。
【0号:记忆池中没有对应场景,请指示。】
……
“呜啊。”
弥洛放下咖啡杯,头疼地按下回车键,把刚刚打好的句子发了过去。
【弥洛:对她说“晓嫒,对不起,我想去捡掉下去的耳夹,没想到会撞到你。真的很……对不起。”表情可以参考数据库109里的第三行第二个,慢慢表现出痛苦和后悔。】
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谎言去描补,现在只能相信“爱情”的魔力了。
她一边看着屏幕指示零号,一边还要打开第二个窗口,和同事们激情对线,让他们拿着数据快点滚,别再瞎胡乱搞了!
……
陈晓嫒聚精会神地盯着学姐的脸。
哪怕知道不应该怀疑恋人,她还是想找到一点点蛛丝马迹,好判断出自己是不是在神经过敏。
零慢慢敛起睫毛,她宁静的眼眸忽然泛起波澜,从眼角眉梢溢出丝丝缕缕的哀伤。
“晓嫒,对不起。”
歉意在舌尖滚动,美丽的面容舒展又皱起,从喉咙中倾倒出更多痛苦:“我想去捡掉下去的耳夹,没想到会撞到你。真的很……对不起。”
零在说话的过程中手指一直交叠在一起,在洁白的皮肤上绞出血色。
她泄露出的情绪依然内敛,却有种锋利纸页划出的伤痛感,伤口再狭小也切进了血肉。
陈晓嫒感觉心脏有点抽痛:我在怀疑什么啊?零根本没有伤害我的理由。不能再说下去了,不然她肯定会更歉疚的。
啪莎。
陈晓嫒扑出被子,用力抱住零的肩膀,脸颊与脖子温软地贴在一起。
“没事~我没事的,别担心啦。”少女眼神清澈,眸子里闪着小星星。
零眸光微闪,注意力从涌动的数据中挪开,移向怀中的少女。
主教没有给出解释,她也本能地抬起手,轻轻拥住陈晓嫒的脊背,感受胸口暖融融的触感。
咚,咚,咚。
学姐的心跳,很平稳。
“呼~”陈晓嫒轻轻呼吸,鼻尖萦绕着清新的香气,像很淡很淡的薄荷或者茶叶。
有人说如果理智判断不出事实,就试试看直觉。人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有时候“不对劲”“畏惧”和“不安”就是本能在提醒你“快跑”。
好奇怪啊……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是零给我的感觉又很安心。
让人安心的人当然是可信的,我心里的那股怀疑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0号,请速速前往核心区准备室,进行异常数据检测。】
【进入准备室后请先行上传自检报告。】
是控制中心的指令。
零眨眨眼睛,慢慢松开手臂,扶着晓嫒的肩膀往外推了十几厘米。
“诶?”感受到推的动作,陈晓嫒顺势坐直了,有点茫然地看着学姐。
【弥洛:微笑,说“学生会暂时有点急事,你先好好休息。”】
零动了动唇角,扬起一个甜美的微笑:“学生会暂时有点急事,你先好好休息。”
咚咚,咚咚咚。
心跳忽然加速,记录上又添了一条异常数据。
零默数几秒,心跳重新恢复正常,看来只是一次意外。
学姐怎么又发呆了。
陈晓嫒闷闷不乐地躺回床上,抱着枕头说:“好,那你快点去吧。明天见。”
“好的。”
哒哒,哒哒。
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随着房门咔哒一声关好,陈晓嫒“哼!”地砸了一拳枕头。
怎么回事啊,真是太可疑了!
【到底哪里可疑?你又要对喜欢的人疑神疑鬼吗。】
心底的声音让她手腕一顿,不过很快就找到了解决办法:与其在这里没凭没据地拷问自己,不如仔细梳理一下发生的事情,看看到底是疑神疑鬼还是确有其事。
陈晓嫒拿起手机,打开记事本开始回忆零的可疑之处。
【1.零可能在楼梯上推了我。】
陈晓嫒思忖了几分钟,关于这一点,她理智上认为零没有说谎,因为学姐没有推她的理由。
她们处于恋爱关系的初级阶段,在这个阶段里哪怕真的出现“第三者插足”、“个性不和”之类的情况,也只需要提出分手。
两人之间没有利益关系,也不存在任何嫉妒和竞争,假如真的是零故意推我,就只能用反社会人格来解释了。
想到这里,她把代表存疑的问号删除,换上一条备注:零的解释是不小心撞到,逻辑上是合理的。
【2.零在我醒来后表现很冷淡。】
这一点能够确认。零的反应和前几天、特别是舞会上的表现差异很大,最主要的是眼神。
陈晓嫒回忆起学姐舒展眉眼的笑容,那种宛如花蕾绽放的感觉和刚才那种甜美又浮于表面的微笑完全不一样。
这种冷淡为什么给我一种合理的感觉?因为零从初见起就有类似的气质,她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几乎从来不发脾气,说话时的语气波动也很小。
那我又为什么觉得奇怪呢?因为——
“她对我是不一样的。”陈晓嫒紧贴着自己的手,眼角酸涩。
学姐会用刚刚的态度对待任何一位同学,哪怕是学生会的前辈们,但她唯独不会这么对我。
【至少现在不会】
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灵感:零曾经就是这么对我的,所以她的态度不是“改变”,而是“退回了之前”。
咔哒,她慢慢补充上了后半句话。
【2.零在我醒来后表现很冷淡,她对待我的方式回到了最开始。】
人会在什么情况下这样对待自己的恋人呢?分手?难道零是想慢慢冷淡我,让我主动提出分手?
不,不太可能。
陈晓嫒下意识地否决了这种情况。先不说零在我摔倒前的反应,哪怕是一个没什么道德感和责任感的人想分手,都至少会在恋人摔伤后故意表现得热情一点吧。
摔伤和重疾还不一样,只要先热情几天,扮演一位负责任的恋人。等对方痊愈后再慢慢冷淡,好聚好散,不比立刻走*开要好得多吗?
刚刚对学姐说得那句“没事”虽然是随口说的,但后脑勺真的不怎么疼,比之前几次住院好多了,估计过几天就能出院。
唔,这一条算是主要疑点,还有吗?
她皱起眉头苦思冥想,总觉得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所以我只是因为零的冷淡才怀疑这么多的么……嘶。
头开始疼了,不是后脑勺或者侧面,而是头顶心一抽一抽得疼。
不行,先出去透透气吧。
陈晓嫒推开枕头从床上爬起来,捂着脑袋往外走。
她在走廊上边走边想,怎么想都找不到下一个疑点。
因为不论从动机、逻辑还是最近经历的事情,都找不出“我觉得有点冷淡”以外的任何问题。
说不定是我摔坏脑袋了?
没有人喜欢多疑的恋人,要是几次三番拿这些问题去质问零,总有一天会分手的吧。
陈晓嫒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她穿过医疗部长长的回廊,顶着紫色灯光踏入电梯,等意识再次恢复时,人已经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大礼堂旁边的楼道,更准确地说,是之前摔下去的楼梯。
“呼~”
陈晓嫒轻吸一口气,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真是的,因为太过不安,甚至像侦探小说一样跑到“案发现场”寻找蛛丝马迹了吗?
这种行为没用的,因为没有发生过凶杀案,没有血液、尸体和凶器之类的可供参考。哪怕是陌生人,推人行为也很难界定是故意还是无意。
陈晓嫒走到楼梯前,靠在扶手上发呆:我知道学姐是无意的,她没有推人的动机……这是什么?
她摸了摸扶手,摸到了一道凹下去的划痕。
陈晓嫒低下头,指尖顺着这道划痕往下摸。表面看上去只有几厘米的褪色漆面,但仔细摸索能在周围一圈摸到锐利扎手的痕迹。
叮叮。
一道反光映入眼帘。
是那枚丢失的耳夹!
陈晓嫒蹲下来捡起耳夹,在站起来时愣了一下。她赶紧沿着楼梯疾走几步,一直爬到昨晚跳舞的平台上。
她站在高处往下看,果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半层扶手的倾斜度比楼上的扶手大一点点,刚开始不明显,但越往下越倾斜,尾端甚至有种折断后又拼起来的扭曲感。
就好像有汽车从斜角位置冲下去把尾端撞断又重新拼好一样。这里是楼层内部,哪来的汽车?
应该是旧伤吧,说不定是建造时的瑕疵。
可是我昨晚跳舞的时候,这里明明是完好的——说不定只是没注意?要真是昨晚造成的损伤,工作人员可来不及把扶手修得这么整齐。
【如果就是昨晚造成的损伤呢?】
陈晓嫒忍不住往最诡异的方向思考,脑海中掠过许多侦探小说和漫画中的剧情。比如在扶手上捆扎钢琴线,或者设置什么推人机关……
但这些遐思很快中断了,因为完全不合逻辑。
先不说要怎样的机关才能造成这样的结果,零又没有掩饰“撞到”的事实去创造不在场证明,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
我果然不应该多想的,这些线索根本没什么关联。
陈晓嫒捏了捏手中的耳夹,用左手拿起手机。
【3.耳夹附近的扶手好像被撞断过。】
光标闪烁两下,把之前的文字一点点删除,换上另一行字。
【可能是压力引起的多疑,有空去看看心理医生】我相信零。
第157章 不安的心跳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陈晓嫒拖着毛巾从浴室里走出来,懒洋洋地瘫到床上。
“呼啊~又是体育课。”
她本来已经适应体育课的强度了,没想到连续两天全是体育课,结果只能顶着绷带头硬上。
哗啦啦。
浴室水声弥漫,接下来该轮到郑璐洗澡了。
陈晓嫒翻过身子往隔壁看了眼:林琅还没回来,她的体育成绩非常好,所以要和优等生们一起留堂,进行强化训练。
至于零……她瞟了眼上铺,又唉声叹气地缩进被子里:学姐最近忙得很,别说冷不冷淡了,连好好聊天的机会都没有。
睡了睡了。
虽然才晚上8点半,不过上了一整天体育课,身体累得很。明天早上6点钟就得起来早锻炼,还是早点睡吧。
陈晓嫒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靶子。
脑海中的小羊跳过栅栏变成草靶子,突突突三声枪响,靶子炸了个粉碎,然后是神枪手孙钰挥舞狙击枪的胜利结算画面。
呜……我唯一的强项也没法和她比。
比什么比?别再瞎想了。这个世界总有比你更有天赋还更努力的人,很正常。
陈晓嫒翻了个身,强迫自己想点别的。
羊……不想羊,羊跳来跳去,我的跳远成绩也好惨。
脑海中浮现出昨天上午跳远时摔进沙坑摔了个头朝下底朝天的惨状。
马、跳马,她紧接着又联想到昨天下午的障碍赛。跑步的时候还好,只是落在最后面,结果中途需要跳马,那个鞍马足足有两米多高!
虽然老师特别允许她扒着鞍马翻过去,但她硬着头皮学同学们的样子助跑然后——砰地一声撞得七荤八素。
还好有包扎带垫了一下,不然一个头得肿两个包,涂成黑色都能cos大熊猫。
陈晓嫒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她咽了口口水,酸痛的手腕又让她回忆起今天早上的经历。
她本以为体育课的极限就是徒手攀岩、高空跳伞,最多再加个马拉松。结果体育老师用实际行动教会了她什么叫做“太年轻太单纯”。
当她热完身和同学们在操场上集合时,约书亚教官让他们每个人拿把铲子挖坑。
不是挖种树的那种小坑,而是在硬质土地上挖出一个足够成年人抱头蹲伏的坑位,限制时间1小时。
陈晓嫒挖得手指起泡才挖出一块能下脚的地方,当然没合格。紧接着又要和同学们用桌子和椅子搭积木。
教官要求他们用常用家具搭出一个尽可能高且稳定的平台,限时20分钟。
搭完后还不算完。当时快到吃饭的时间了,教官说:“你们先在平台上叠罗汉,叠完后维持10分钟不掉才可以吃饭。”
“呜呜呜。”陈晓嫒痛苦地呜咽起来,因为她被教官指定必须站在中线上,最好和所有同学保持差不多的距离。
因为这个奇葩要求,她在同学们搭好后被无数双手传来传去,最后像颗蛋糕草莓一样搭在最顶上,在风中凌乱了10分钟。
这样的体育课是不能带来笑容的——
呼啊~陈晓嫒推开被子,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掏了出来。
不行了,再不找朋友吐槽要憋死了。学跑步、射击、格斗、驾驶,哪怕是潜水我也信它“总有一天用得到”。
学挖坑可以种树,学搭积木可以垒砖头,那你告诉我学叠罗汉到底有什么用?就业后每年年会表演给领导看吗!
她本来不想和其他人谈论零,特别是恋情中出现的问题,总觉得对零不太尊重,也会让闺蜜担心。
可聊聊学校里出现的奇葩事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要是聊着聊着不小心谈到现状~也不要紧吧,就是顺口一提呗。
抱着若有若无的微妙想法,陈晓嫒打开手机,开始游览通讯录。
岚姐?不行,岚姐拒绝了解一切和零有关的事情,而且岚姐对学校有偏见,还是别再加深这种偏见了。
小暖?也不太好。
小暖的家庭背景和学校有关,估计还是高层。和小暖聊体育课,有种指着和尚骂贼秃的嫌疑。
她的眼神极快地划过一个个名字,比如辛娜雅。
最后她跃过所有在桃李大学认识的人,将视线落在了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上:杨梅。
杨梅是她高二、高三时的同桌,所以关系还不错。也就是“还不错”的程度,并不是最好的闺蜜。
但一想到倾诉,她和好几位同学都会选择杨梅。
因为杨梅听别人说话时总是很有耐心,而且不会到处乱讲,从没听她抱怨过任何人。
好,就和杨梅说吧。
她一定会认真听完,然后给出几句可行的建议或者安慰。等下次回长河市,再请她一起吃顿大餐~
下定决心和朋友好好聊聊后,心中沉甸甸的疑虑立刻散去一半。
陈晓嫒脸上浮起微笑,按下通话按钮。
嘀……嘟,嘀……嘟。
她在嘀声中等了一分多钟,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唔,可能杨梅正好在洗澡吧?
【小爱:晚上好呀,睡了吗?有点想聊天~明天也行的!】
陈晓嫒给杨梅发了条短信,有点想直接睡觉,但强烈的倾诉欲控制了大脑,让她顺着通讯录移动到下一位。
要不和啾啾说吧,高中的时候我们可是最好的闺蜜!之前还给她发过学校小动物的照片呢。
嘀……嘟,嘀……嘟。
又是自动挂断,啾啾也不在吗?
陈晓嫒沉默了一会儿,坚定地按下高中班长的号码。
无人接听。
学习委员。
无人接听。
小组长。
无人接听。
“呼……”
这一刻,无穷无尽的恐慌包裹了她,把关于零的小小疑虑彻底吞噬。
同学们——我的高中同学们到底怎么了?他们怎么会同时不接电话,是出什么事了吗?他们应该在不同的大学上课,或者干脆就业了。
难道全部换了号码?还是因为什么误会集体把我拉黑了?
她现在宁愿是桃李大学有什么不知名的骚操作,让学生和过去的学校断联,也不愿意是其它任何原因。
陈晓嫒拖到通讯录中段,按下高中班主任的电话。
拜托,拜托了——
无人接听。
“呼哈……呼啊。”她大口喘气,拨打长河市十二中24小时的紧急联络电话。
她以前根本不知道这个电话有什么用,为什么非得让每个学生背下来,但她现在只希望赶紧接通!
嘀。
仅仅一声就接通了。
太好了——
啪嗒。
陈晓嫒的笑容瞬间消失。怎么回事,对方怎么挂断了?她又一次拨打电话,结果还是完全一样,立刻挂断。
她无意识地用指甲在手臂上刮来刮去,抓出一条条红色痕迹。
长河市,我在长河市还认识谁?对了,妈妈!妈妈不会出事吧?!
陈晓嫒顾不上翻通讯录,噼里啪啦打出一行数字按下按钮。
嘀嘟。
电话立刻接了起来,对面传来陈云舒温柔的声音:“怎么了?在学校还顺利吗,身体还好吗。”
“呜……”陈晓嫒的鼻子酸得不行,但她顾不上嘘寒问暖,急切地抬高声音问:“十二中、就我那个高中没事吧?我打不通同学的电话了!妈妈呢,妈妈你没事吧、呜呜。”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没事,别担心。你说的十二中……我也不清楚。不过你高中的时候不也经常露营嘛,可能在参加活动呢?”
“可是、可是不光是老师,毕业的同学,我那些毕业的同学也打不通了!”
听到她凄厉的嗓音,陈云舒用非常轻缓的语气安慰道:“别急,现在是晚上呀。很多人上大学都会换号码,就算没换,你想想,他们是不是都留在了长河市?外地的应该打得通吧。”
“还没试、留在长河市有什么特别的吗?”陈晓嫒吸着鼻子。
“当然,长河市大大小小的学校都喜欢合起来进行课外活动,大学就更忙了。”陈云舒温柔地说:“你小时候也经常参加呀,对不对?”
妈妈恬静的语气让陈晓嫒慢慢冷静下来。
好像……确实有这回事。
初高中的时候她经常跟着学校到处跑,长河市本地的学校甚至公司都会组织各种各样的郊游与社会活动。
要不明天再问吧,晚上大家都要睡觉呢。一整个高中要真出了什么大事,网络和报纸早就闹翻天了。
“好,那晚安、晓彤还好吗?”在挂断前,陈晓嫒有点想听听晓彤的声音,哪怕只是嗷嗷两声。
“她已经睡着了,下次再说吧,晚安。”
“嗯,妈妈晚安。”
陈晓嫒用手擦了擦眼泪,刚要贴回枕头,整个身体忽然用力颤了两下。
绵羊、鞍马……对体育课和恋情的疑虑被挤到角落,脑海中快速闪过一张张高中同学年轻的脸庞。
举着果冻站在假山上的啾啾,把笔记本推过来的杨梅,阴魂不散的教导主任,用粉笔头砸人的老班……还有从小学时就一个班,实践课跑到花坛的树丛里把大家一个个拽出来的班长。
咚,咚咚咚咚。
心脏像擂鼓一样跳动,陈晓嫒猛地跳下床,朝刚从浴室出来的郑璐大喊:“我、我去找一下弥洛教授!”
“好。”
郑璐说了句什么,但她完全没有听清,风风火火地冲出宿舍,消失在走廊尽头。
……
【现在是晚间9:30,请您早点休息。】
弥洛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了一下,旋即失笑:是闹钟的自动提示,还以为是那家伙呢。
她坐在办公室里一页页翻动新出来的报告。
里面有很多内容是重复的,是不同部门出具的能源规划书还有在校内各个部分进行的权能实验。
光辉和规则权能的适配度比想象中高很多,称得上天作之合。
身为人类科技时代的至高产物,祂的运算性能与对规则的理解远超异常-主宰。唯一逊色的地方在于涉及异常的规则。
毕竟是人造神明,祂和深渊的链接并不如源生异常那么稳定。
异常主宰使用权能时和呼吸一样自然,而光辉必须利用自身的算力进行实时微操,类似于用意志去控制肌肉呼吸。
沙沙。
她翻到了关于陈晓嫒的报告。
同事们总算没有发疯,他们毕竟拥有理智与智慧。虽然好奇陈晓嫒本身具有的“媲美权能的能力”,但既然使徒依然可以“快速杀死”陈晓嫒,那么就不该冒着失去陈晓嫒的风险进行更激进的测试。
至于零……【一切正常】。
她重置后一切正常,依然是值得信赖的零号使徒,任何性能都没有发生改变。
任何吗?呼。
教授吹了吹咖啡,当她把嘴唇贴在杯沿上时,身后忽然传来笃笃笃的声音。
是窗玻璃。
弥洛舔了舔嘴唇,把嘴里的咖啡全部咽下。
她没有回头,语气冷淡地说:“请进。”
哗啦——
窗户打开,金发的魔鬼翩然而至,将污浊的泥点踩在了她刚刚换过的地毯上。
第158章 破柜而出
魔鬼按着窗框,轻巧地一跃而下。
深紫色光芒包裹着她人类化的身躯,在跃入的同时由虚化实,成功绕过办公室附近的所有监控。
“给,新的筹码。”
辛娜雅挑起眉毛,掌心一翻抛了个东西过来。
嗖啪。
弥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顺手接住这块浓缩后的异常核心。
这家伙的心情非常好,好到即使做出“给予能源”这样违背深渊生物本能的举动,依然能够保持轻快的波动。
魔鬼心情好对人类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弥洛收起核心,试探地问道:“上次的交易才刚完成,你有什么事情这么急迫?”
“哦,还是关于陈晓嫒的。”辛娜雅自顾自地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摸了点水果片顺口嚼嚼,吃着吃着表情一僵,但也没有吐出来。
弥洛心脏微沉,这只魔鬼在谈论到陈晓嫒时已经没有羞耻感了,这代表她的“感情”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也许是势在必得的猎杀,所以不在乎猎物的观感,也许……
辛娜雅把水果片丢到一边,一只手靠在她的沙发上潇洒地说:“你上次的建议还不错,我现在想和陈晓嫒搞好关系,你还有什么建议吗?”
完全是超乎寻常的在意。
弥洛的表情纹丝不动,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你想和她搞好关系?难道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吃透了人类的情绪?”
“…呃。”
空杯子晃得总比半桶水快,对人类姑且有了一点了解后,辛娜雅也无法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完全吃透陈晓嫒了。
事实上就算以她的傲慢程度,现在也最多宣称自己破解了三分之一、可能是四分之一个陈晓嫒?
辛娜雅偏过头,掩饰自己有些尴尬的表情。“这个不重要,人类骗起来很容易的啦。我只要让陈晓嫒相信我们是盟友……哪怕是朋友也行。”从朋友做起不也挺好吗。
魔鬼这几天在收集能源的同时也在狩猎人类手中的通讯器,主要是拿到他们的“账号”。人类把很多情报放在“论坛”里,如果没有账号的话就看不到这些内部信息。
他们还会通过很多方法去验证账号,叫“管理员”和“队长”的家伙总是在她拿到新账号时过来说话,说个几句就封号。
【“你不是xx!”】他们总会这么说,魔鬼也无法反驳,她确实不是xx,那些名字大概属于她刚刚杀掉的人类。
所以为了拿到新的账号,她不得不再杀几个。
总之经过一段时间的论坛冲浪,魔鬼对人类的名词有了全新的认识。比如“朋友”的程度就比“盟友”轻很多。
想成为盟友需要一些利益关系的纠缠,而朋友只要能正常交流就行。
魔鬼的偏好是能量等级与灵魂波动这些深层次的东西,而人类则偏好肉、皮肤和声音这些浅层次的东西。
辛娜雅认为她现在具现出的肉、皮肤和声音完全可以赢得人类最基础的好感,从朋友做起。
弥洛听完她的要求后,严肃地摇摇头:“我是不会安排你混进校园的。”
哪怕不谈身为教授对学生的守护职责,从魔鬼同族的角度看,让它换个假身份进校园——就算光辉和监控中心同时装死,这家伙也会在一小时内暴露,然后被校工们追着砍。
“混进校园?不不不。”
辛娜雅猛地低头,金色发梢差点碰到弥洛的肩膀。“我对其他人没兴趣,只要能确保陈晓嫒待在我身边就好。”
大概是怕弥洛误会她又要去送死,辛娜雅还仔细解释道:“放心吧,我可比之前谨慎多了。陈晓嫒那家伙没那么好杀,必须先让她卸下防备……”
啧,我真不该放下咖啡杯。
教授心情复杂:人应该保留向辛娜雅泼咖啡的权利。
她听着听着甚至听到魔鬼絮絮叨叨地说“最好能控制她的行动,让她不得不听我说话,要是能在一起相处一段时间就更好了,当然需要独处……”
你这家伙在说绑架吧?绝对是绑架吧。
弥洛有点反胃,脑内的魔鬼也安静得很诡异,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憋着吐。
【“还好。”】魔鬼没憋住【“还能忍受,它还有用。这么愚蠢的棋子不多了。”】
确实,在魔鬼当中人格化程度这么高还这么“好用”的个体真的很罕见,完全可以列为稀有个体圈养起来。
于是她在辛娜雅说完后淡淡地说:“我懂了,你的诉求就是和陈晓嫒搞好关系是吧?那只要多做些有利于她的事情就行。”
这句话说了等于白说,不过辛娜雅还是很急切地追问:“好,那我具体该怎么做?”
弥洛本想敷衍两句,脑内忽然划过一丝灵感。
权能。
不光是教会刚刚到手的规则权能和陈晓嫒本体具有的特殊能力,异噬之蛇那边也在试图孕育新的权能。
异噬之蛇的圣女在陈晓嫒眼里是“母亲”,而异噬之蛇孕育权能的过程必然会影响到这位养母。
她立即联想到之前翻看的文件。
教会当然要和异噬之蛇争夺权能,不过对方不是野生异常,而是一个庞大的人类组织。虽然总体看来远远不如光辉教会,但异噬之蛇是长河市的地头蛇,那边是它的总部。
要攻克这么一个“前盟友”的总部并不容易,用100个人去杀掉30个人的消耗战对人类来说不是好事。
谁都不知道最后要面对多么强大的异常“神明”,任何内耗说不定都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骑士团暂时没有突入长河市,前期只派遣了一些侦查小队,2小时前从里面传回的消息还是一切正常。
教会应该会在彻底摸清内部情况,或者侦查到特殊动向的时候才会派出陈晓嫒做收尾工作。如果在此之前能把魔鬼丢进去——
【“倒也不用。”】意识中的魔鬼轻轻摇头【“它会死的,浪费了大好机会。”】
这就是魔鬼与人类思考方式的不同了。
弥洛倒是不介意送辛娜雅去死,身为人类,控制一只魔鬼的压力还是有点大,主要这家伙的大脑完全是失控状态。
既然不能用异噬之蛇当诱饵,她也就兴趣缺缺地开口道:“那你就……”
咚咚。
清晰的敲门声让她们同时一震。
【“陈晓嫒。”】
是晓嫒!弥洛眼神一凛,瞳孔瞬间变幻,散发出耀眼的金橙色。她用力捂住辛娜雅的嘴,与魔鬼的核心协同共振。
【“别被她发现!快躲进衣柜!”】
什么?!
辛娜雅下意识地想反驳,但她内心残存的理智被一股旋风般的力量引动,放大了【不想被陈晓嫒发现】的情感。
人类化的身体立即执行了大脑的指令,冲到衣柜前面用力打开柜门,呲溜一声钻了进去。
教授用右手抵住柜子,一层猩红的符文一闪而逝。
她推了推眼镜,甚至没空去丢弃手套或者心疼自己的衣服,满心只有被抓包的忧虑。
绝对不想被晓嫒发现,此刻人类和魔鬼达成同步。
教授抬起手舒平衣领,无形的火焰悄然腾起,将衬衫的褶皱一一烫平。
她走到办公桌后端坐,手指稳稳地交叠在一起。“请进。”
咔嚓。
门把轻轻转动,迟疑地探进来一只小脑瓜,她漆黑的发丝在灯光下显得毛茸茸的。
【“真可爱~”】
闭嘴啊。
……
现在都快10点了,还好教授还没睡。
陈晓嫒红着脸小声说了句“打扰了”,然后丝滑地溜进门缝。
她走到办公桌前,脸上的小小迟疑很快消失,语速飞快地说:“老师,我怀疑长河十二中出事了!”
“……”这么敏锐的吗。
弥洛略微抬头。“别急,具体发生了什么呢?”
陈晓嫒润了润喉咙,她走到教授身边,尽量组织好语言:“我也不太清楚。老师和同学、毕业的那些同学都联系不上了。我和妈妈打电话,妈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劝我明天再说,但是。”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但是我很不安,根本睡不着。老师,我真的有种不好的预感,您这里有什么学校相关的渠道可以联络到那边吗?十二中的紧急联络电话我一打通就挂断。”
弥洛听完后立刻察觉到最关键的疑点:通讯中断。
陈晓嫒所认知的“长河市十二中”实际上是异噬之蛇旗下专门培养超能力孩童的组织。
所有类似的组织都会和上级机构或重要盟友维持定期通讯,以传达出“本区域仍然在人类的控制下”的讯息。
长河市作为异噬之蛇的主要据点,明面上的大本营,和光辉教会一直都有定期传讯。
这种通讯是双向的。在末日临近的脚步下,哪怕是“前盟友”、“敌人”,作为黑暗道路上的同行者,总要向不远处的人挥舞一下火把,示意自己还活着。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的传讯时间是今早8点整,报告为“一切正常”。
即使这次通讯是伪造的,中午那份教会本部侦查员传来的“一切正常”也经过了至少四道复核,不可能被轻易扭曲。
教授沉吟几秒,一只手拎起了办公桌上的老式电话:“稍等,我问一下。”
她转动转盘,听筒中传出同事的声音。
陈晓嫒站在旁边,紧张地聆听。
“请说。”
“你好,我想确认一下长河市十二中传来的通讯,发送讯息的是否为原来的通讯员?”
“是,一切正常。”
“谢谢。”
弥洛挂断电话后再次转动转盘,这次的数字就是陈晓嫒记得的紧急联络电话。
嘀…嘟…嘀…嘟。
电话接通的速度很慢,简直像线路被多个操作员手动转移。
嘀。
打通了,对面拎起电话,用清晰的声音说道:“你好,这里是长河市十二中。”
接通了?!
陈晓嫒屏住呼吸,听筒里的声音很陌生,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位老师。但听得出来是一位中年人,应该是专门负责接电话的工作人员。
弥洛教授和他简单确认了几句,对面耐心地一一回答。
从他们的通讯中听不出任何可疑的地方。
“所以你们那边的学生……”
“全都很好,还在正常参与社会实践,您是否还有其他事项需要核对?”
“没有了,谢谢。”
弥洛挂断电话,看到陈晓嫒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她张开手臂,像一只寻求归巢的雏鸟:“老师,我真的没有说谎!他、他之前不接电话的!”
弥洛眼神一缓,伸手接住摇摇晃晃的少女,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
“我。”她张开嘴唇正要说些什么。
轰隆——一声巨响,衣柜的大门猛地炸开!
第159章 老师的职责
晾晒过的衣服散发出清新的香味。
辛娜雅蜷缩在一大堆衬衫里,死死捂住口鼻:呕,人类科技的味道好恶心!
洗衣液和同族似有若无的气味让魔烦躁,柜子外面被归零异化成锁头的印痕更是讨厌。
那道印痕有封印的功能,但里面蕴含的力量很稀少。这种程度的力量和人类在大门上贴张封条的意思差不多:可以撕,就是得撕破脸。
傲慢的同族!
算了,再等等,要翻脸也得等陈晓嫒出去以后再说。
辛娜雅压抑着心中的不爽,她再介意同族的霸道行为也不想被陈晓嫒逮个正着。那个女人非常狡猾,看到我就会疑神疑鬼。
为了和你搞好关系,我居然要忍耐成这个样子……可恶,可恶啊!
她把头埋到膝盖里,两只手不自觉地弹出爪子,在质感极好的制服上刮出一道道裂口。
啪莎,啪莎。
纺线崩裂的声音让魔鬼的心情稍微好转,她慢慢扩散感知,透过封印去触碰外界的情况。
“老师……”
“稍等……学生……”
辛娜雅听到了模糊的声音。
这些词汇稀松平常,听得魔鬼想打哈欠,空气中缓慢的嘀嘟嘀更是催得她昏昏欲睡。
呼~同族还真辛苦,一天到晚和人类搞这些。
要是换成她,打到第二通电话就得忍不住把左右两边的人全吃了,除非有一个是陈晓嫒……
辛娜雅慢慢闭上双眼,肩膀也松懈下来滑到衣柜上。
外面的同族傲慢归傲慢,办事还是很靠谱的。她答应过不会觊觎我的猎物,所以才和陈晓嫒聊这么多没意思的事情吧。
以我对陈晓嫒的了解,她遇到这么平静的场景应该会很快失去兴趣,找个机会离开的。
你快点把陈晓嫒无聊走,然后我们继续谈谈下一次交易……
呃?!
快要陷入睡眠的辛娜雅猛地一震,把锁头摇得铛铛响。
她超常的感知触碰到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画面——同族在靠近陈晓嫒!
不光光是物体与物体的靠近,她能感受到情绪燃烧时的火焰。
陈晓嫒的脚步本来所有迟滞,却在一刹那猛然加速,主动拥住了危险的焰光。
阴谋!一定有阴谋!到底是哪一方的阴谋?!
辛娜雅张口结舌地顶着柜门往外看:同族向人类少女敞开怀抱,用那粘稠得有如实质的焰尾将她紧紧包裹,随时可以分泌出大量消化液或者释放出灵魂锁链,像吸果汁一样把少女吸得一干二净。
你明明发过誓的!
被背叛、被欺骗、被同族将尊严狠狠踩在脚下的怒火顿时爆燃,情绪在一瞬间抵住归零的压制,释放出些许力量。
轰隆——
光焰汇聚成拳,一拳捣碎柜门。魔鬼的身体在烟雾中旋转扭曲,升腾得到处都是。
滋啦啦,滋啦啦。
她能感受到归零强力的撕扯,那股霸道的力量将她的力量汽化再液化,在下一个瞬间重新凝固成固态的碎片,噼里啪啦地甩在地上。
啪莎。
魔鬼在汹涌的焰光中具现出人类化的身躯,两条腿一左一右蹬向地面:“陈晓嫒——”
哈哈,哈哈哈哈。
郁气伴随燃烧的怒火猛烈释放,她看着人类少女惊恐的面庞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终于害怕了吧,陈晓嫒!
但是没关系——
我这次是来救你的,你会知道是我救了你。
辛娜雅在这些天消耗不少能量“阅读”了大量的人类文学作品,她对人类的感情有了全新的见解:当一个人被她讨厌的人拯救时,原本的讨厌也可以转化成好感。
啊啊~能够回应仇敌最深的憎恨,*又能玩弄她多变的感情,简直是至高的享受!
翠绿色的眼眸锁定了陈晓嫒嫌恶的眼神,慢慢扬起嘴角。
趁这个机会多多讨厌吧,你很快就会喜欢上我了,傻瓜女人。
……
轰隆!
柜门咚地一声飞到墙上,吓得陈晓嫒浑身一震。
地震?难道是电器爆。炸?!
她嗖地抓住弥洛教授的手臂,从肩膀上探出半个脑袋。
爆散的碎片哗哗落地,从烟尘中走出一位熟悉的人影。她的肌肉线条流畅又清晰,带有强烈的野性气息,然而现在没人会顾及这种人体之美。
辛娜雅——只穿了一条裤衩!
“噫!”陈晓嫒发出凄厉的尖叫,半个脑袋哗地缩了回去,躲在教授怀里瑟瑟发抖。
这、这是什么情况?!
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同学、老师、拉黑、毕业、长河市……一大堆碎片被富二代的裤衩子开着卡车创出天际。
恶心归恶心,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陈晓嫒忍不住冒出头又偷看了一眼。
辛娜雅上半。身挂着弥洛教授的半片衬衫,下半。身的裤衩应该是她自己的,毕竟教授不太可能穿小鸭子四角裤。
脚上没有鞋,好就好在光溜溜的没有腿毛,可能出门时刚刚打过蜡。
哪怕是这么炸裂的出场,这位富二代也没有丝毫尴尬的自觉。她洋洋得意地叉着腰光腿站在地毯上,向她、也可能是向教授伸出手。
“喂,女人。”【“喂,人类。”】
辛娜雅美滋滋地笑出虎牙:“我来救你了。”
“……”
“……”【“……”】
这一瞬间,办公室无比沉默。
哪怕以陈晓嫒充满想象力的活跃脑袋瓜,也完全弄不清现在的状况。
她看了看辛娜雅,又回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教授,实在搞不清那家伙在说什么。
救你?谁?
弥洛一时没能反应,她罕见地向脑内的魔鬼提出问询。
请问这种状况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你们是同族。
【“不是。”】
魔鬼过了几秒补充道【“不算。”】
在这一刻,陈晓嫒与弥洛在某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别去想(解释)辛娜雅为什么会穿条裤衩出现在这里,先把她赶出去。
弥洛抬起左手护住陈晓嫒,右手按住腰侧的手。枪。
她金色的眸子紧盯着辛娜雅,磁性的嗓音中浸润了点点滴滴的异能力。“这位女士,这里是我的办公室,没有人需要你的救援,现在能请你立刻离开吗?”
哦吼,向我宣示主权?陈晓嫒可是我的猎物!
辛娜雅不羁地笑笑,晃着肩膀向她走来:“那又怎么样?她是我的!”
陈晓嫒看着她像猩猩一样展示肌肉的逆天行为眼前一黑:不,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
还好教授不为所动,并没有问出“你和她什么关系,你居然和社会人交往?”之类的问题,依然稳稳地护在她前方。
“请你不要误会,我并不会对学生出手,她只属于她自己。”
【“请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对她出手的意思,她的未来在她自己手中。”】
老师!
陈晓嫒感动得眼泪汪汪。
老师真好,碰到这种明显过来找茬的家伙都愿意为了我认真解释。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继续躲着了。
她松开教授的肩膀,往旁边走了两步,大声说:“我和老师在谈重要的事情,和你没关系!而且、而且你这什么打扮啊?能不能穿件衣服……”
陈晓嫒本来不想抨击别人的穿着,但穿着至少也得有穿着吧?这人光着膀子躲在衣柜里,教授的衣服还要不要了!
衣服?
辛娜雅炙热的火焰陡然回落。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现在的模样,很疑惑地问:“有什么问题吗?”人类明明有很多不穿衣服的照片啊,网上到处都是。
弥洛轻轻叹息,抬手挡住晓嫒的视线:“你这样真的很丑陋,非常、非常的不礼貌。”
丑?我也觉得人类的身体很丑,但人类不是很喜欢彼此的表皮么,为啥非得用布料挡着?
哦~我懂了。
辛娜雅咧开嘴唇,朝陈晓嫒露出一个极致霸道乃至于猥琐至极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啊?你这家伙无法接受裸。体主义者?没关系~我会打晕你旁边那个碍事的老古板,好好教会你什么叫做真正的快乐!”
【“原来是这样啊,你这家伙也很讨厌人类累赘的身体。那就好,我会吞噬你旁边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同族,然后让你明白纯粹的能量有多么美丽!”】
她说罢再次激活核心,让炽热的能量随情绪一同奔涌。
哪怕有归零的重重束缚,她依然能感受到肌肉群在澎湃地跳动!
辛娜雅猛然睁眼,翡翠色的眸光流动着深红焰火:“陈晓嫒,离开那个没品的家伙,到我身边来!”
【“陈晓嫒,离开那个不遵守契约的家伙,只有我能保护你!”】
“呜、呜啊,不要啊。”陈晓嫒浑身颤抖,她探出右手到处摸索,希望能抓到一根棒球棍什么的。
别紧张。
弥洛的左手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右手灵巧地拔出左。轮手枪。
【“我必须承认,它有激怒我的才能。”】
同感。
嚓嚓。
弹。巢轻声转动。
金红色焰光从眉眼中放射而出,顺着无形的“风”逆势而起。整把左。轮从扳机烧灼直枪口,散发出凌冽的气息。
教授端起手腕,左手向后微微抬起,仿佛在为身后的少女铸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渣滓,离我的学生远点。”
“你。”辛娜雅瞪大双眼,她的血盆大口刚一张开,就有种浑身上下都被锁定的战栗感。
并非只有核心,这具人类化身躯的每一寸肌肤,每一颗细胞都在震颤,如同整个人坠入一场海上风暴。
同族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瞳孔与枪口连贯于同一条线。
“这是我最后的警告,3、2——”
【会死】
如果再不离开,一定会死。
巨大的危机感席卷全身,辛娜雅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一端是身为魔鬼的傲慢,一端是身为生物的求生本能。
在她无限纠结的这一秒,心中响起同族冰冷的轻笑。
【“你已经暴露了一次,还要暴露第二次吗?”】
契约的轨迹在心中浮动,辛娜雅在纠结中决定再相信一次同族的信用,毕竟……不信也没用。
陈晓嫒紧张地站在旁边,既不想为变。态求情,也不想让老师惹上人命官司。
好在弥洛教授的恐吓奏效了。
那位一年365天有300多天装疯的富二代总算在枪口下认了怂,蔫头耷耳地窜到办公桌上,然后打开窗户爬了出去。
“呼……老师?!”
陈晓嫒一回头就看到教授脱力往地上倒去,赶忙冲过去扶住肩膀。
“我没事。”
弥洛一只手搭在陈晓嫒身上,一只手撑着椅子慢慢站起,她虚弱地笑了笑:“刚刚真是被吓到了,那个人居然藏在我的柜子里,我都没有发现。”
原来是这样吗?果然是这样啊。
陈晓嫒顿时脑补出了一套完整的“入室躲藏,预备实施暴力行为但未遂”的流程。
唯一的疑点只有辛娜雅的动机,不过精神病犯罪不需要动机。这一点就免了吧,谁能猜测辛娜雅的想法啊。
她舒了口气,跑到饮水机旁帮教授倒了杯热水。
陈晓嫒拿起两只空杯子荡来荡去降低水温:接下来要怎么和教授继续说说长河市十二中的事情呢。
弥洛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双手撑着桌子幽幽地说:“你先回去吧。十二中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歇一会就往上汇报。放心,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会不管的。”
“谢谢!谢谢老师。”得到老师确定的承诺,陈晓嫒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学校的力量可比她一个普通学生强大多了。不管十二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引起桃李大学的重视就好。
她跑到门口,倚着门问“老师,需要我帮忙报告保安处吗?那家伙说不定……”
“放心,她不会回来的。”
“好~”
等房门轻轻合拢,脚步声越来越远,弥洛才骤然脱力,瘫倒在椅子里。
【“不需要这么抵触我的力量,它是无害的。”】
离我的学生远点,你听不懂人话吗。
弥洛一字一顿地说。
第160章 重回正轨
紫色镇压灯的光线在走廊上反复逡巡。
一扇扇自带封印的房门将或安全或危险的空间相互隔绝。在教学区的办公层中,绝大多数办公室都笼罩在厚重的帘幕之下。
“……唔。”
弥洛趴伏在办公桌上,指节用力抓握,右手的钢笔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她的脊背高高弓起,身后的影子如同燃烧的火焰,在风中飘来荡去。
深重的阴影吞噬了灯光,连带窗帘也嗖嗖震动,仿佛兽笼上盖着的蒙布。
【“何必。”】魔鬼轻轻叹息,这声叹息与平时的嘲弄不太一样,带了些真切的怜意。
她和她都知道,附加在神经上的损伤不是魔鬼的力量造成的,而是因为粗暴的抵抗。
她在辛娜雅离开后的第一时间强行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代价就是铺天盖地、从灵魂深处满溢而出的痛苦。
这点痛苦……不算什么。
弥洛慢慢张开手掌,钢笔咚地一声滚到地上。她用掌心撑住桌面,缓缓支起身体。
真的不算什么。比起每年数次的强化训练,这点疼痛什么也不算。
魔鬼沉默了,她能读取“自己”的记忆,自然知道强化训练都有些什么项目。
众所周知,人类的负面情绪特别是恐惧能够迅速转换成异常的食粮。人类很难控制住自己“不要恐惧”“不要难过”,这是人类的本能。
由于多数异能力也需要感情驱动,像完全移除情绪的使徒必须连接灵魂池才能获得源源不断的能量。
所以超能力者也无法利用药物或是手术永久性地移除情绪。
“所幸”人类能够适应痛苦,让心脏停留在死去与麻木之间,将所有的激情献给目标与战斗。
最好的训练对象是孩童,最好的训练时间是从童年开始。
像弥洛这样出生于教会内地的优秀超能力者,从很小的时候就必须经历各式各样的训练,它们被统称为“强化训练”或“痛苦试炼”。
不光要忍受疼痛,还要克服怕高、怕黑、怕臭、怕恶心、怕寂寞、怕噪音……种种种种的“缺陷”与“本能”。
不让自己在未来的战斗中被异常抓住弱点,不让自己沦为异常的电池,绝对不能变成同伴们的负累。
用开水会烫死青蛙,那慢慢加热就可以了。在青蛙死掉之前,它能创造出更多价值。
【“陈晓嫒无法接受任何渐进性的训练啊。”】
魔鬼友善地提醒弥洛,让她不要那么歉疚,那样应激。
也许之前让使徒对她造成伤害也只是强化训练的一环呢?既然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那孩子的经历也不算过于糟糕。总比平时不加训练,最后一击即死要好得多吧。
“闭嘴……那根本,不一样。”
弥洛缓慢地挺直身体,头部的眩晕感终于减轻不少,让她能靠着椅子看清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屏幕上闪过一条条冰冷的字符,那是同事们在商议刚刚得到的讯息。
让人欣慰的是,在末日之剑高悬的威胁下,任何头脑清醒的人都不会刻意忽略明显的征兆。面对“关键人物-唯一权能拥有者”陈晓嫒的示警,他们开始派遣精锐侦查员,在瞒过异噬之蛇教众的前提下深入长河市。
咔哒。
她移动光标点开监控中心的大屏幕,上面正在用像素小人进行实时演示。
为了让传递出的情报更加准确,画面被特意拆分成三块:最左边代表外围驻扎的骑士团与侦查团,中间代表长河市市内,最右边则代表异噬之蛇本部据点。
沙沙。
咖啡杯中的咖啡在无意识中被置换成奶茶。
弥洛端起杯子啜了一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
左边一切正常,中间也没什么异常,就连右边也只是正常的雪花屏和光辉之眼溶蚀雪花后的诡异波纹。
……
“一切正常吗?”
“一切正常。”
“你那边呢。”
“一切正常。”
无数条代表一切正常的句子与词组传向监控中心,前线调查员发来了完好无损的照片与录像。
夜色中的长河市与其他大型城市没什么不一样,都有安全与不安全的地方。
各个点位安置的帕斯特测定仪也没有探索到无法解释的异常数值,陈晓嫒的示警看上去只是由于精神过度紧张产生的误报。
讯息层层传达,上方下达了一条新的指令【进入核心区域-a12点位】。
表面看来只是在地图上点了一个点,但要让人潜入异噬之蛇的核心区域,耗费的能量与筹码都难以计数。
立即有人在通讯中表达异议:为了一个毫无证据的征兆一次性产生这么多额外支出,真的值得吗?
何况在光辉获得部分规则权能后,它的位格隐约压制了异噬之蛇。现在光辉教会不论从组织规模、社会底蕴还是背后神明的能力上都高于异噬之蛇,何必那么激进。
现在强行把人送进去说不定会打草惊蛇,不利于后续展开的掠夺行动。
【情报已汇总,请立即执行。】
第二道命令闪出金橙色,大家不再迟疑,前线行动组即刻出动。
最右侧屏幕上有三个像素小人先后离开边缘点位。
他们身上都打下了光辉的印记,堆积大量的能源来维持稳定链接,每隔十几秒反馈一次讯息。
一切正常,一切正常,一切——
【信号中断】
【点位录入……情景复现……】
监控中心换算后的画面如同把黄油丢进沸腾的牛奶,不,比黄油的融化速度还要快。
唯一一位成功进入核心区域最里层的侦查员就像烟雾一样凭空消失,连带身上的链接瞬间切断。
那可是和神明建立的链接!
“基本可以肯定存在至高等级的能量场,异噬之蛇极有可能在暗中提前发动了权能仪式。”专家组很快给出推论与建议。
“建议立即动手掠夺权能。”48小时?24小时?天知道,反正过时不候。
弥洛瘫软在椅子上,用纸巾不断擦拭鼻尖的虚汗。
她用余光注意到教会接下来的动向:他们应该会立刻调动当地的骑士团,对异噬之蛇的本部发动试探性攻击,确认内部是否已经孕育出权能。
一个规则系权能已经让光辉实力大增,那么只要确认内部存在新生权能,那么接下来哪怕是采用伤亡最大的添油战术也是值得的。
问题在于……
【“异噬之蛇敢这么做,一定有所依仗。”】
异噬之蛇教团的人不是笨蛋,他们当然知道光辉教会会过来摘果子。双方在地面上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光辉教会最常用、最可能采取的战术,一定是异噬之蛇最为防备的地方。
弥洛从玻璃瓶中倾倒出两粒小药片,想了想又倒回去粒,把另一粒塞到嘴里咕嘟咽下。
她抬手按住键盘,咔咔打字。
【弥洛:本次行动请容我一起参加。】
……
咔咔。
陈晓嫒枕着枕头,手机屏幕的光照在脸上。
“21……”
她按照高中时代的学号一直查到了21号。除她以外共计20名同学,其中16名学生毕业后留在了长河市。
有的人是留在本市上大学,有的人直接就业。
这些讯息不一定准确,主要是依靠论坛和网络上的蛛丝马迹推断出来的。
总之只有四位在毕业后离开了长河市,而这四位同学里有一位在论坛里更新过动态,一位在假期因为车祸身故,还有两位接听了电话。
这么说来,真的只是留在长河市的同学们联系不上了。
嘀嘀。
【校内通知:各位同学请注意,明天的课程改为校外实践课。请在早晨第三遍铃声前赶到班级对应的体育中心集合,谢谢。】
长河市十二中的同学们才因为校外实践疑似断联,连我们学校也要开展校外实践了?
陈晓嫒有点错愕,她爬起来撩开床帘。宿舍内一片静谧,林琅和郑璐的床铺都黑漆漆的,一看就在熟睡。
现在都快凌晨了,实在不该闹出动静。
她穿好拖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勾住门把,轻轻捻开门……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房门安安静静地打开,黑色的发丝在门边一闪而过,旋即合上门缝。
宿舍里的两张床发出沙沙碎响,一只狼耳朵撩开床帘,然后慢慢缩了回去。
……
咔哒、咔哒。
陈晓嫒在黑暗的走廊里散步,她脚步很轻,却总感觉到处都是回音。
“呼~”她轻轻叹气,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想找个靠谱的人商量一下。
最好的对象当然是弥洛老师,教授刚刚答应过会和学校联络,那条通知说不定就和她有关。
但一来时间已经太晚了,二来……
她脑海中闪过辛娜雅穿着大裤衩从衣柜里跳出来的画面,一阵恶寒地抖了抖肩膀。
实在是太可疑了,这种可疑还和学姐的可疑不太一样。
如果说“零对我有点冷淡”“零好像推了我”需要切实的证据,那从衣柜里跳出的变。态自己就是拉响红色警报的切实证据了!
学姐……一想到零,陈晓嫒的心脏就微微刺痛。
要是没有十二中那档子事,我现在应该还在揣测零的态度吧。
她到底对我是怎么想的呢。
啪莎。
陈晓嫒忽然停下脚步,旁边有一道黑影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她这边刚停,黑影也立刻停下脚步,站立在黑暗的角落。
她轻轻捂住嘴,一股电流从头顶战栗到胃部。
有、有谁在跟踪我!
【杀人事件】
猩红的血字瞬间涌入脑海,还有一幕幕被吊死、捅死、推下楼梯摔死的画面。
呜。
她捏紧拳头,一只手放在腰上:自从上次被辛娜雅掳走,她也给自己定做了一条携带短刀的腰带,就算睡觉也不敢取下来。
在她绷紧心弦的同时,黑影动了。
影子一步步走出黑暗,向她走来。
“晓嫒。”
零的脸庞在夜灯的照耀下逐渐清晰,在距离她两米远的位置站定。
“零……”
陈晓嫒咬了咬嘴唇,心中泛起酸涩。
我明明很介意学姐的冷淡,但当学姐真的站在安全距离外的时候,又反而松了口气。
零的脸庞极其美丽,哪怕因为发色、瞳色偏浅而显得冷淡,也时不时在她面前露出温柔的一面。
可现在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
陈晓嫒轻轻咬牙。
此刻的零在黑暗中显得陌生又异质,和她摔伤之前的零截然不同。就连高挑的身材都充满压迫力,让她感受到了真切的威胁。
零明明从未改变——所以是我变了吗?
这一刻,她产生了强烈的动摇:是不是我太敏感了?也许零只是先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我?
如果我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相信零,现在就该松开刀柄,扑进她的怀里。
可我现在满心都在想——【她的武器在哪?】
陈晓嫒站在昏暗的走廊上和零四目相对,猛然发现自己根本迈不动腿。
学姐会伤害我吗?我不知道。
她绽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颤着嘴唇问:“零,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啊?”
啪莎。
零抬起脚尖,朝她这里走了两小步。“我从学生会的监控里发现你在走廊上散步,有点担心,所以提前回来了。”
【“我接到监控中心的通知,说你在走廊上游荡。我有守护你的责任,所以立刻过来了。”】
很合理,那、有谁看到你过来了么。
“这样啊~那我们快点回宿舍吧,这里好黑。”陈晓嫒的脚往后撇去,她用余光注意着零的动向,发现她突然动了,加快脚步飞奔过来。
“!”
陈晓嫒按住刀柄,在紧张中右脚一崴,绝望地往后倒去。
又要受伤了吗?还是……死掉呢。
咔哒。
走廊的灯火一盏又一盏的点亮。
下一秒,一只手臂用力兜住晓嫒的腰肢,将她稳稳托起。
零左手按着开关,右手抱着她的腰,银白的发丝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你怕黑吗?别担心,我开灯了。”
“呜、呜啊——”
猫儿般纤细又委屈的哭声轻轻响起。
零俯视着少女脸上大颗大颗的泪珠,一股莫名的情绪顺着指尖流泻。
情绪模块刷新出大量异常数据,还有一种……酸涩又幸福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