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驱散人群
太阳渐渐西沉，在下午3点多钟的时候最后一根能源桩成功扎进裂隙。
“好——”大家齐齐发出欢呼，用感激的眼神看向陈晓嫒。
要是没有她和新生之蛇的帮助，设置能源桩是一个相当繁琐的过程：不光要清空周围的异常，还要顶着裂隙口的高额辐射搞定各种复杂的奇物部件。
这次有归零权能在旁边，周围的异常地块和裂隙全都变成了毫无异常性质的水泥和泥土，用力挖就是了。
连带奇物零件也褪去诡异色彩，和搭积木一样组装起来就好，废不了一丝异能力。
等等，褪去诡异色彩的零件还有用吗？
大家欢呼过后很快想到这一点，连忙推搡着让组长们快点试试，别真变成一堆废铁了。
小组长们提交申请，通讯器很快闪过一行短讯。
【申请通过-请测试】
刘平安一眼就相中了陈晓嫒旁边的那根能源桩：要这根有用，其它的肯定也有用。她飞窜过去一手按住按钮。
嘀嘀。
细微的电流声通过支架，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物质从地底涌出，直达上方形似避雷针和小型雷达的端口。
哔哔。
经过十几秒的等待，组长们的通讯器收到群发讯息。
【测试完成，能源桩运行正常】
“好耶——”大家再一次欢呼起来，这次的呼声全然放松，刘平安更是顺手抄起陈晓嫒的腰转了一圈～
“诶诶诶，哈哈哈。”陈晓嫒先是一惊，然后扶着刘平安的手飞荡起来。
零在她们的手臂脱力之前把她抱回怀里，轻轻放到地上。
陈晓嫒拍拍手上的灰尘，看向扎好的一整排能源桩，早先沉郁的心情一扫而空：我这次总算和大家一起忙完了收尾工作，真是太好了。
邢书遥抱着仪器测算能量输出功率：“等一下还需要联通5公里以内的……”
他看到陈晓嫒的身影时顿了一下。有陈晓嫒站在这里，所有的数值都会被强制固定为个位数的。
他思考了几秒钟，很自然地划着轮椅靠过去：“晓嫒同学，你能帮我们买点矿泉水吗？这次的后勤准备出了点问题，车上只带了两箱水。”
零眼中闪过蓝光，她这里也接到了暂时让陈晓嫒离开实验场所的指令。“晓嫒，我和你一起去搬。大家要留在这里好几天，先买10箱水吧。”
陈晓嫒跟着零一起往外走。“对哦，我们得分批次搬过来。晓彤～你先乖乖待在这里和姐姐们一起玩吧。”
“欸——”新生之蛇翻着眼睛坐到了台阶上。
陈晓嫒的背影逐渐远去，帕斯特测定仪和能量测试仪同时恢复正常。
不过它们的指针都没停在标准点位，也不在监控中心提供的数值线上。比“应该有的辐射等级”高出不少，在300上下震荡。
邢书遥抱着仪器往陈晓彤那边划了一段路，果然从300上下浮动变成了350上下浮动。
【新生之蛇在远离陈晓嫒的情况下会向外辐射能量】
他一边记录一边思考：恐怕陈晓彤最多离开陈晓嫒十几、二十公里。
如果真的让她们长时间分隔到天南海北，新生之蛇多半不能维持地表的生活，必须沉入深渊。
大范围启动能源桩需要一层一级的远程操作，必须等待主教许可。
他们静待片刻，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震颤让汗毛都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能量，无法预估的能量在地下涌动，它是“黑色”的，难以名状。
想象中的黑暗涌入能源桩，先亮起的反而是白色的光。炽热的光芒在铁桩内挤压到极限，在无法想象的置换中散发出耀眼的金芒。
轰！
剧烈的声响炸得人耳膜发疼，耳道内几乎要淌出脓液。
可不过是一两秒过去，足够敏锐的人就会发现一切都是错觉。周围安安静静，只有一种柔和又模糊的光晕融入空气，再也不见。
嘟嘟。
邢书遥将能量测试仪插进能源桩的凹槽中，显示器的数值一下子飙升到1200。
“成功。”他的眼神略带兴奋，这代表能源桩组成的阵列能在极端情况下硬抗1200度辐射。
当然前提条件是能源充足，一旦能源输出中断，这面无形之盾就会立刻变成一堆废铁。
大家脸上的喜色刚刚堆起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学员们迅速拔出武器呈三三四阵型散开：他们早有准备，能源桩一旦处于充能状态，附近的异常都会被招引过来。
嘟。
他们的眼镜与通讯器上浮现出当前地块的地形图和敌方数据。异常的数量虽然很多但全是300点以下的小鱼小虾，对精锐队伍的威胁值约等于0。
“哈哈，使徒们清理得真干净啊！”赵正义一个猛子扑过去，挥舞的长刀一下斩碎两只有形异怪。
“还得多亏陈晓嫒，她昨晚把附近的超大型异常巢穴彻底镇压了。”孙璐扣动扳机，用特殊子弹随手点杀一只刚到300线的虚体异常。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躲在护盾后面偷懒，可惜能源实在是太紧张了。
这群异怪也不是白来的，它们会扑在能源桩上抽取能源。喂饱一两只偷油贼无所谓，万一养出异常集群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滋滋，滋滋。
聚拢的异常越来越多，时不时就有一两只小虾米碰触到无形的护盾，在上面敲出点点波纹。
“数量是不是太多了？”钱小美在半空中左脚蹬右脚上天，发现这群杂鱼越聚越多，怎么杀都杀不完。
“没事，它们才多少帕？让它们随便啃都啃不了多少能量。”
郑秀丽抓着杨乐乐的藤蔓来回晃荡，朝着底下的异常丢出燃爆媒介，轰隆隆炸开一条又一条的十字线，非常减压。
“也不能放着它们随便啃，最好能速战速决。”邢书遥说到一半停下了。
刚刚还在激情乱杀的主攻手们纷纷回撤，因为他们面前的异常像黄油一样快速融化，表面如同橡皮泥般蠕动几下，扭曲为近似人类的模样。
噗呦，噗呦呦。
大大小小的灰黑色怪物彼此融合，从数以千计的怪物凝聚成最多几十个的“人类”。
异常的触手、长角和千奇百怪的武器全然消失，幻化成一块块写满字的塑料板。
【禁止校园入侵家园】、【x暴力开发x】、【辐射伤脑，还我健康】……
赵正义颠了颠手上的刀：“嘶～现在数量少了，好杀！”他笑嘻嘻地举起刀柄又感觉重量不对，低头一看：好嘛，精钢打造的长刀变成了一根塑料棍。
大家看了看人群后方快速接近的少女，互相使了个眼色。
异常变少后趴在无形护盾上的异常就更少了，只有几个“人”举着牌子冲到了能源桩附近，被钱小美和赵正义一脚一个踹出去好远。
大家索性丢开手头的塑料棍和扳手，抄起地上的隔离带用力驱赶：“你们这群异常现在听得懂人话吗？快滚！”
……
“你们听得懂人话吗？滚啊！”
陈晓嫒听到郑秀丽尖利的叫声，赶忙加快脚步往人群里挤。这位仁姐可是刚到学校就敢在食堂里干架的，这群闹事的人惹上她还有好？
零在涌动的人群里张开双臂，将她护在怀里。两个人努力拱到最右面，从旁边靠了过去。
几位人高马大的学生正扛着塑料棍和隔离带守在前面，谁敢靠近就推谁。一位身上挂着抗议彩带的青年被他们用力一推，像螳螂一样摔在地上哎呦喂呦。
“怎么了，这里是怎么啦？”陈晓嫒悄悄找到林琅咬耳朵。
林琅顺手拎起一个差点冲到学生堆里的社会青年，往旁边一丢。“没怎么。这群人一知半解，认为信号塔会影响身体健康。”
【“没怎么。能源桩一开就会这样，这群异常快要馋死了，过来搞破坏呢。”】
影响健康？辐射吗？
陈晓嫒哭笑不得地瞅瞅这排信号塔再瞅瞅过来闹事的人。
电信号能有什么辐射？就算离得近了有未知影响，可这些铁疙瘩都建在广场上，像电线杆一样绕城市一圈。
你总不能因为害怕辐射就把网线全拆了吧。
她站在信号塔下看着举起各种抗议标牌的居民，有点担忧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万一有人拍了学生和居民互相推搡的照片卖给媒体，天知道会编出多少种谣言。
“陈晓嫒，晓嫒同学。”
“欸！”陈晓嫒回过头，下意识地接住凑到脸上的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只话筒。
邢书遥坐在轮椅上用期待地眼神看着她说：“能麻烦你帮个忙吗，告诉他们不要再闹了。”
我？我来喊话？
陈晓嫒有点为难。同学中比她外向，更会说话的人还有很多，比如刘平安就超会插科打诨。就算要认真解释，邢书遥自己来的效果肯定会更好。
但她也不是那种推三阻四的个性，话筒都塞到手上了，能说为什么不说呢。
陈晓嫒犹豫后轻轻点头，找了个人少点的位置站上去，把嘴唇凑到话筒边上：“喂，喂喂。”
她试了两下音，洪亮的音色从话筒中炸了起来。
不过现在都要打起来了，这种嘹亮的声音反而更好。
陈晓嫒握着话筒深吸一口气，大声说：“大家请不用担心——”
声波随风扩散，听得人脑瓜子嗡嗡响。
“这点讯号没有辐射，是不会影响身体健康的。校方在动工前已经获得了相关许可，这里是广场不是居民区，不会干扰到大家的日程生活，还能提供很多便利。”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也没指望游行的人听完这些干巴巴的大道理就放弃示威。
不过她身边还站着同学们呢，她先用气势把场面稳住，这些高材生一定会摆事实讲道理，说服市民们先回家。
陈晓嫒喘了口气，还没等她把话筒递出去，底下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怎、怎么了，他们会丢臭鸡蛋吗。她紧张地瑟缩了一下。
哗哗，哗哗。
示。威人群居然收起手中的塑料板，排着队离开了？！
第212章 中局摊牌
监控中心存在俯视角。
观察员们能从空中俯瞰下方的画面：被异化成人类模样的异常们在陈晓嫒发声的一瞬间放松了肌肉，用一种迷糊的表情倾听她的指令。
只能用指令来形容这样的场面。
分析员们放大了监控中拍到的一张张特写：异常们就像一群接收到讯号的机器人，哪怕最细微的表情也没有暴露出一点点抗拒的苗头。
他们撤退的动作不算整齐，因为前后位置、服装、体格上的种种差别，异常们表现出了极度人性化的差异。
就好像真的存在这么几十位前来抗议的居民，在陈晓嫒的劝说下由于各种原因而撤退了一样。
“新生之蛇呢？”
一张照片立刻显示在屏幕上，陈晓彤正捧着一只蛋糕盒子，细嚼慢咽地嚼着里面的纸杯蛋糕。
她面无表情，既不像人类女童那样温和可爱，也没有猎食者的杀意。
镜头拉远，属于新生之蛇的灰色雾气还在城区周边缓缓徘徊，并没有产生任何异变。看来刚刚逼退异常们的全然是属于归零的能力。
“感觉……有点像是某种规则。”
异常们刚刚的行为太像是人类触犯规则后被强制执行的样子了，可能还多了几分诡异的心甘情愿。
【吾主光辉，请问您有察觉到规则权能的影响吗？】
某位拥有高级权限的主教直接发问。
对于光辉，教会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有着相当的信赖。他们知道光辉的本质，也知道祂是带着多重枷锁降生的“绝对庇护人类之神”。
这个问题仅仅是以防万一，他们并不真的认为陈晓嫒还能调动规则权能。
毕竟就算是异噬之蛇那样自带吞噬天赋的深渊生物，为了谋夺一份不属于祂的权能还得费尽心机启动多重权能仪式，以放弃一部分自我为代价和陈晓嫒融合。
【有】
绝不欺骗人类的神灵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带来一片死寂。
……
“陈晓嫒你好厉害！”
“多亏有你在这里～不然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嘿，看他们那个怂样肯定很久都不敢来咯。”
“哈哈……是这里的居民比较讲道理啦。”陈晓嫒被大家围在中间，有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她用余光看到几位陌生人在接近自己刚买来的水，连忙踮起脚诶了一声：“哎，那是我们班的水！”
大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握着武器的手松懈下来：原来是人类灵魂战线的人，那些水本来就是想给他们的。
自从诡异向地表渗透，干净的水源就越来越少了。
赤星原本就缺乏能够直接饮用的淡水，远古时期的猿人就晓得钻木取火烧水喝，科技时代的人类基本只喝蒸馏水。
光辉教会有足够多的资源去大规模净化蒸馏后的饮用水，人类灵魂战线的成员就只能用身体去硬抗残留的污染了。
所以邢书遥向陈晓嫒“索要”纯净水并不是为了同学们，而是为了这些暂时的合作者。
连他们的大本营都资源匮乏，现在又长途跋涉地跑到古遗迹，天晓得他们每天有多少时间要花费在取水和猎食上。
邢书遥划着轮椅来到她身边温声说：“没事，他们是校工。忙了一天了，估计渴得有点受不了。”
听到是校工，陈晓嫒立刻缩回手指，然后很大方地摇了摇手腕：“校车也漏带校工们的水了？那让他们都带走吧，我等等再去买几箱。”
“谢谢。”邢书遥点头的同时另一边的“校工”们也把手放在胸前礼了礼。
陈晓嫒倒没太注意他们这样的礼节，因为赤星上的食品店包括贩售饮用水的店铺分布没有蓝星那么密集。
除了车站和学校这样的特定场所，其它时候要在一条商店街上找到一家超市得逛个半天。像这几箱水就是她和零好不容易从两公里外运回来的。
工作告一段落，郑秀丽领着组员从巴士上搬下来一箱箱营养棒。营养棒的包装和火腿肠差不多，里面是口感绵软的营养膏。
大家放下手中的工具，熟练地撕开拉条把富含水分的营养膏挤进嘴里，脸上疲惫的表情得到不少缓解。
看着同学们享受“美食”的宁静氛围，陈晓嫒把“去附近饭店搓一顿”的提议咽了下去。
除了豪华酒店，最近的小饭馆要跑好长一段路呢，还是让大家歇歇吧。
她也拿起一根营养棒，靠在零身边一点点挤到嘴里咽下去。
陈晓彤从旁边探出小脑袋，她学着姐姐的动作拿了一根营养棒塞到嘴里，然后拔出空袋子发出“呸呸呸”的声音。
陈晓嫒摸摸她的头小声说：“不喜欢吗？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告诉姐姐就好，姐姐可以带你去吃别的。”
“嗯。”晓彤环住她的胳膊，在她身边摇来摇去。
同学们简单地用完餐，然后拎起背包走向不同的方向。
一拨人需要沿线巡逻，另一波人先回去休息等待换班，要做到24小时巡护，不能让异常破坏能源桩。
就在陈晓彤一脸奸计得逞，以为可以和姐姐快快乐乐离开人类队伍跑到外面加餐时，陈晓嫒忽然松开了她的手。*
“欸。”晓彤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姐姐冲进人群。
“等一等。”
陈晓嫒伸出手，气喘吁吁地追上坐轮椅的邢书遥：“你们不去旅馆吗？老师是不是又布置什么任务啦。”
她现在都快要对学校的实践课有心理阴影了。
学校很多短信只群发给小组长却绕过她这个名义上的“社团部部长”，以至于其他同学只要任务不紧急就会像今天一样十分自然地略过她。
换一个人也许会感动于同学们的额外照顾，但陈晓嫒可不喜欢这种一个人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邢书遥手中的通讯器没有任何动静。
考虑到教会应该不会拒绝陈晓嫒参与低风险的任务，他在两分钟后绽开一个和煦的笑容，温声说：“陈晓嫒，你能帮忙守夜吗？就守在基站回廊上。”
基站回廊在哪里？
陈晓嫒看了眼周围一排扎在地上的铁塔，又往后退了两步，终于在抬起头后看到了疑似回廊的地方。
通讯塔像栅栏一样围绕着广场向居民区深入，而在较远的位置有一座用钢板搭建的小房屋，外形让人联想到老电影里的假日小屋。
这座铁板房建立在离地10米左右的位置，比周围的高楼大厦要矮得多，但屋顶上加装的发信器比其它信号塔更高。
为了建造这座铁板房，施工方额外利用了许多钢架搭起一条狭长的走廊。睡在那里的话应该有点冷，而且走廊很狭窄，看上去最多只有两米。
不过两边都有很高的栅栏，安全应该还是有保障的。
陈晓嫒收回目光，轻快地点点头：“好呀，我会好好守夜的。”
……
“不嘛——我要和姐姐一起睡～～”陈晓彤发出细嫩的哀嚎，两只小拳头左右挥动。
可惜姐姐无情地扣住她的肩膀，把妹妹塞进了前往旅馆的巴士。“乖啊，早点睡，姐姐明天就回来。”
巴士载着同学们轰轰启动，陈晓彤跪坐在最后一排，小脸蛋贴在玻璃上做出噗叽的鬼脸。
“哈哈哈。”陈晓嫒被妹妹的小表情逗笑了，笑完后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嘴角。
母亲的死亡到底是“过去”了。
她会为母亲复仇，也会带着妹妹一起走向未来。甚至因为妹妹心中并没有残留母亲的死状而感到深深庆幸。
她靠在围栏后发愣，城市入夜后的灯光透过一根根钢筋，在她脸上投下一道道阴影。
沙沙，沙沙。
树叶随风摇曳，零在走廊上铺好被褥，悄无声息地贴住她的肩膀。
“零，我想亲手给母亲报仇。”陈晓嫒看着无月无星的夜空，头也不回地说。
“我会和你一起。”
“不。”她知道零的表情一定很认真，但还是摇摇头：“岚姐会帮助我的。”
其实她一开始甚至没准备让岚直接介入，最多靠岚引荐一下情报商。
陈晓嫒想象过自己复仇的场景，那也许是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就像今天一样阴云密布。她会悄悄藏在帷幕后面，在凶手出现的那一刻拔出匕首狠狠刺下。
如果幕后的凶手很强大怎么办？如果凶手不止一个呢？
这些担忧缭绕心间，她必须先收集到足够多、足够确切的情报。
既然岚姐本来就踩在黑暗中，我也能更依赖一点她的力量了吧。
陈晓嫒仰起头，眼角划过一滴晶莹的泪珠。
好狡猾的想法，可我……我实在是太弱小了。
“我也可以帮你。”零撩起她鬓边的发丝，让恋人的脸颊轻轻贴在自己的脖颈间。
陈晓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在她耳边呢喃：“零，你有没有做过精神测试？”
“做过。”零平静地回答。
几秒后，在呼吸都停止的几秒后，陈晓嫒轻声说：“从那件事以后，我其实……一直怀疑你有暴力倾向。”
那件事。
零的意识沉入数据流，在数秒后捉住一行讯息。
【陈晓嫒现在说的应该是我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那件事】
【那是一次伤害性测试】
情绪模块的警报在“巢”中响起，而她们周围的夜色却宁静如水。
弥洛主教现在应该不在游览监控画面，使徒们没有上报这次异常，专家组暂时没有注意到这里。
零很聪慧，她在很久远的过去就很擅长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可没有一项知识告诉她应该如何应对现在的情况。
我该如何欺骗我自己的心？
我无论如何都不想伤害你。
但那支箭在更早之前已然离弦——就在我们相遇的第一天。
零按住陈晓嫒的肩膀，将她的身体转过来，和自己脸对脸。
背靠着浓重的暮色，在昏暗灯光与围栏阴影的包围间，银发人偶精致的面具碎裂了。
“对不起。”
第213章 虚象下的真实
“对不起。”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眼泪，仿佛一块易碎的玻璃。
陈晓嫒的手软软地搭在零的肩膀上，只要轻轻一甩就能甩开，她却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力气去挣脱。
零的声音迟滞了许久才从虚空中徐徐落下：“我可能……随时都可能伤害到你。”
视网膜上万籁俱寂，看不到哪怕一个字符。
放任自流？不，背后也许有很多人在斟酌，商讨要如何处理做出明确背叛行为的使徒。
但无所谓了，无所谓的。
时至今日我最坏的结局不过是被抹去自我意识，让另一份灵魂占据这具身体代替我成为0号使徒。
就算被彻底废弃，我也想传递我真正的感情。
她凝视着爱人的眼睛，陈晓嫒在半分钟后眨了眨眼，睫毛随着眼睑往下低垂：“原来是这样啊……那、那你……”
天晓得在这短暂的半分钟里她到底掠过多少思绪。
一种自私的声音在心底小声怂恿：放弃吧，精神问题是没救的。就算是“表面没那么严重”的抑郁症也能毁掉两个真心相爱的人，何况是有暴力倾向的精神分裂。
她没有天真到认为甜蜜的爱情就能治愈精神类疾病，零在楼梯上表现出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零完全可能在上一秒说“爱你一万年”然后下一秒就拎起她的胳膊往楼下丢。陈晓嫒不用回头都知道人从这里掉下去多半是会死的，还有一小半概率会瘫痪。
可是一种更加高昂的情感压抑住理智，几乎是拽着她的耳朵大喊大叫【我才不要和零分开】！
这种情感背后也有很多很多支持，她和零在这半个学期里共同创造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忽略掉那种精神上的缺陷，零在很多时候都是完美的恋人与朋友，更何况零还在她遇到危险时几次三番伸出援手。
哪怕退回到“救过命的朋友”的身份，我也不可能抛弃她。
不过那些都是借口，真正一锤定音的理由只有一个。
陈晓嫒轻吸一口气。她压下数不清的疑虑与悲伤，抬起眼认真地问出了那条最终的底线。
“你杀过人吗？”
“没有。”哪怕1秒钟犹豫都没有，零给出了坚决的回应。
这份回应穿过耳膜，陈晓嫒心底那个尖利的声音立刻消失了，高涨的感情愈发冲动。
她捂着胸口往零身边蹭了一步，焦急地追问：“那伤害别人呢，除了我，你还伤害过什么无辜的人吗？”
“没有。”零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肯定地说：“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位无辜的人类。”
这个回答毫无水分。毕竟能穿过重重屏障直面使徒集群，由零号亲自手刃的家伙，不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不算是无辜的人类了。
“太好了——太好了。”陈晓嫒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放开了，血液重新冲入血管，涌进四肢百骸。
除了楼梯的意外，零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脑海中晃过一位开剧本杀的老板和辛娜雅讨打的脸，不过这两个人都算不上无辜，可以忽略不计。
零笔直地站在她面前，双臂与双腿贴在一起，仿佛在等待新的提问或是最终审判。
陈晓嫒的手重新放到她的肩上，又顺着手臂滑下，最后轻轻握住了零的手掌。
掌心的温度逐渐蔓延，少女在夜色下小声说：“我不知道我们能坚持多久，但是我——”
她仰起脸，眼角的红晕被清澈的水滴晕染开来。“我喜欢、我最喜欢你了。”
【我喜欢你】
这是我最初也是最重要的，能够坚持下去的理由。
她们在晚风中拥抱了好久好久，久到单薄的泪痕全然干涸。
陈晓嫒先一步松开手，走到铺好的被卷前钻了进去。
学校提供的铺盖和野营用的睡袋很像，两侧都有拉链，还可以把两个铺盖与里面的被卷全部掏出来用拉链拼在一起。
陈晓嫒刚睡进去，零就从旁边的铺盖里拽出垫被叠到她身上。“秋天的夜晚挺凉的，多盖一点会舒服点。”
【“充盈的深渊能量可能会让你在睡着后联想到海水，多盖点隔离被会舒服点。”】
“还好呀，没那么凉。”陈晓嫒在被子里滚了滚：“别都盖我身上，盖完了你睡什么呀？”
“我不需要。”零没有脱衣服，她双手交错着垫在脑后，轻松地躺在了单薄的铺盖上。
“……”
“……”
宁静的气氛在她们身周缭绕。零的脑海中有一部分数据在担心教会对她的后续处理，但更多的部分还在正常运转。
我想保护晓嫒。
我不想伤害陈晓嫒。
如果教会撤掉我，用另一位使徒换上来……她们在短时间内是无法取信于晓嫒的。
如果在这段时间里世界和陈晓嫒出现巨大的变动，“迫使”教会启动备用方案，让使徒袭杀陈晓嫒的话——使徒会失败吧。
0号希望使徒计划能够成功，希望世界重新合理，希望人类得到拯救。
零希望晓嫒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零。”
“嗯。”
陈晓嫒的声音似乎从悠远的地方传来。“你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毕业。这份功业真的是很难跋涉到看见曙光的那一天。
“我希望世界和平。”【“我希望人类能得到拯救。”】
我并不迷茫，除你以外，没有任何感情曾使我迷茫。
世界和平……
陈晓嫒苦笑：“还真是伟大的梦想，那～稍微脚踏实地一点的想法呢，比如最想从事什么样的工作？”
“我今后的工作会由学校指定，你呢？你最想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呢。”
零的理想和她的声音一样，听上去就感觉好遥远啊。
陈晓嫒睁着眼睛看向天空，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想法。
【如果有流星就好了。】
想和零一起去看流星雨，那一定是很浪漫的，能够消弭任何尴尬的盛大美景吧。
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向天空，食指沿着无垠的云海划出一条线。
现在当然没有流星雨。
陈晓嫒垂下手，轻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想……”
想——“成为一个能够帮助大家的人。”
零无声地转过身体，双眸贪婪地凝视着少女的侧脸，欣赏她眼中闪烁的星星。
那不是星辰的倒影，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绚烂光芒。
“一定会的。”零一字一顿地说，希望能把这句话中的每个字刻进她心里：“你一直在帮助我们，现在也在帮助大家。”
“啊。”少女双颊飞红，短促地叫了一声。
她掀起被子拼命搓搓头发：“对哦，我们现在得守夜啊！睡着了就不算守夜了。”
“其实你睡着也可以。”
“不行，不可以！”陈晓嫒哗啦一声把另一条被子甩到零身上，紧跟着扑了过去：“我们互相监督，谁也不许睡～”
她们嘻嘻哈哈地滚到一起，铺盖顺着走廊卷起来，砰地一声撞在铁板上。
陈晓嫒探出脑袋，用小爪子敲敲门板，发现这座小屋还真是用纯钢板打造的。
四面墙壁包括上面的屋顶只有一扇门和一条通风口，那条通风口是用点和狭长的线做出镂空，别说钻进一个大活人，就连手指都扎不进去，只能通过细长条塞件信封。
“里面是控制中心吗？”陈晓嫒把眼睛凑到孔隙间往里看，依稀能看见一排排电脑。
她对通讯工作没有任何概念，这间房间还蛮符合她对基站的想象的。
“对，我们只要守住这里就好。”零拍了拍钢板，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这里只有一扇门，我们堵在这里就没有任何入侵者能进去了。”
“那还挺轻松。”陈晓嫒把铺盖卷拖曳到门口，和零头靠头躺了下来。
守夜的工作一下子简化成堵门，只要她们两个堵住门板，就算睡得再熟也不怕。
被卷翻动得很凌乱，她们干脆把铺盖垫在底下，被子拼在一起盖好。
柔软的棉被罩在身上，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挡住脸。
陈晓嫒动动双腿，转转手腕，每一下都能碰触到零的皮肤。
她的脸颊藏在被套的阴影中，两只眼睛亮晶晶地转来转去，在雀跃的心跳中偷偷握住零的手指。
零无声地转过身，在黑暗中专注地看过来，那双冰蓝的眼睛不知从何方倒映出微蓝的光芒。
陈晓嫒悄悄咽了咽喉咙，环着零的胳膊依偎过去。
“我有点。”她想说有点冷，可最后一个字缠缠绵绵地落了音，轻飘飘地飞走了。
沙沙。
零的手臂从斜后方环绕过来，揉住她的整个肩膀，一股暖流从脊髓往上升腾。
陈晓嫒晕乎乎地靠进零的怀抱里，身体软绵绵地放松下来。积蓄的压力仿佛变成了棉花糖里的夹心，滴滴答答地挤了出来，消散不见。
恋人的呼吸声贴着耳廓，她们徜徉在温柔的洋流里，一同沉入香甜的睡眠。
哒哒，哒哒哒。
台阶上响起毫不掩饰的脚步声，零立刻撩起一部分被子，将陈晓嫒严严实实地挡在里面。
手电筒的光芒从斜前方亮起，围着铺盖礼貌地绕了一圈然后关上。
弥洛教授的身影在光芒隐没时缓缓靠近，停在两米远的位置上。
她推了推眼镜，微微侧过身体拦住后面的人。“定平素，你先别上来。”
“哦行～你们先忙。”楼梯上的脚步声顿时停下。
陈晓嫒从被卷里摸出外套，急急忙忙地披在外面，边披边问：“老师，你们要进后面那个机房吗？”
弥洛朝陈晓嫒点点头。“对，我们过来调试一下机器，我等等会出示学校的通知，钥匙就在定教授身上。”
【“啊啊～定教授确实是来完成学校的任务的。”】
我也是。
魔鬼嬉笑着说【那当然，只是需要我提供一点点帮助～】
确切来说，我只会给你一分钟。
弥洛温柔地看着陈晓嫒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冬天快到了，是时候让魔鬼消失了。
【“也包括我？”】
我希望包括你。
【“那还真是遗憾啊。”】
第214章 我拒绝
定平素低下头从狭窄的钢板中间挤过去，看着房间里的设施哈哈一笑：“不错，完全的科技时代风格。”
弥洛紧随其后，她把薄手套盖在按钮上，将门轻轻合拢。“操作方面有麻烦么？”
“不～应该说更简单了，适应一下就行。”定平素从怀里掏出一根营养棒撕开咬在嘴里，双手按住键盘左右开弓。
屏幕上弹出好几个操作页面，里面的指令并没有被归零异化成看不懂的东西。而且每条指令都能得到百分之百的执行，不会因为异常原因bug频出。
“爽耶～”定平素咔咔咔敲打键盘，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等归零权能进化出远程侵染的效果，我非得在电脑前面供奉陈晓嫒的照片不可……”
弥洛轻笑：“要真有那么一天大家肯定会供奉的，不过在那之前还是不要随便说这种话，会影响到他们脆弱的神经的。”
她说完后顺手拉来角落的椅子，文雅地并拢双腿，左手平放在扶手上，右手则垂在腰间，随时可以拔出武器、激活奇物。
独自一人调试整条线路的工作量确实很艰巨，就连定平素这种喜欢边工作边话痨的人也闭紧了嘴巴。
啪。定平素把吸完的能量棒丢进垃圾桶，室内一时之间只剩下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偶尔还会听到电子笔快速划过手绘板的动静。
天色已晚，为了应付接下来的“艰巨任务”，弥洛没有拿出笔记本继续工作，而是无声地垂下头，像无数次训练时那样熟练地沉入睡眠。
弥洛其实很少做梦，更少梦见童年。
她并不觉得教会给予的童年有多“悲惨”，和生活在危险地带甚至地下的人比起来，她所经历的生活是多么有序而充满希望啊。
我想拯救人类，这样的想法从未熄灭过。
“我也是。”
弥洛在秋千上抬起头，她看不到自己的脸，不过从手臂的长度判断，现在的年纪应该不超过12岁。
深色长发的少女松开秋千，两只手放松地垂在腿边。她的视线从站在面前的女性身上挪开，仿佛在地上寻找可以利用的石块。
穿着主教礼服的女性缓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体。“不喜欢我准备的回忆吗？你往后看，可以看到那个游乐园损毁前的样子哦。”
“不需要，而且你的审美真的很古老。”小小的弥洛从秋千上跳下来，她平静地环视四周：“教会当年准备的训练场不是这样的。”
“呵呵呵。”穿着主教服的美人笑得眯起眼睛：“不像不是更好吗？我可不想用痛苦的记忆伤害可爱的……”
魔鬼猩红的眼睛在镜片后缓缓睁开，咏叹般吐出唯一的字符：“你。”
弥洛猛地抬起头，因为这是魔鬼第一次这样正式的点明“你”“我”的区分。
她是在表达尊重吗，还是在编制另一重陷阱呢。
“不需要那么戒备，毕竟～你我之间也建立了最基础的信赖关系吧。”魔鬼保守地裹着制服，却连别在领口的徽记都显得分外妖冶。
弥洛无法回答，她想说“不可能”但就在陈晓嫒出发前，她答应了魔鬼【几秒钟自由活动时间】的“请求”。
这当然有许许多多的理由，比如“在远离教会的地方，它残缺的力量影响不了什么”或者“辛娜雅这个不安定因素在快速成长，有必要专门抹除”。
但说一千道一万，最强而有力的理由只有一个。
“你相信我，弥洛，你相信你自己。”魔鬼的嘴唇就贴在她耳边，吹起温柔的吐息：“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有多爱人类。”
“你的爱很扭曲，而且非常危险。”弥洛一字一顿地回应，仿佛正在竭力说服自己。
“是啊。”魔鬼陈恳地回答：“但是教会对人类的爱就不扭曲，不危险了吗？”
当然不是，光辉教会……他们的方法只能说比击碎星核安全，比拥抱深渊正常，一切的美好都是比较出来的。
弥洛不寒而栗，她向着前方迈开脚步，在淡薄的雾气中不断前行。
她将魔鬼甩在身后，魔鬼却从侧面与她并肩：“我并不愚蠢，弥洛，相信我吧，相信那个活得更久，懂得更多，看得更远的你。”
弥洛加快脚步，属于人类的记忆碎片是多么短暂啊。
在魔鬼为她展开的画幅长卷中，教会、老师、同伴所留下的痕迹一闪而过，世界从第一只古猿直立而起到科技时代高楼林立，一切的一切都在快速闪回。
她出生、成长、成熟、苍老……弥洛在平原、荒野、沙漠、森林、人烟中奔跑，直到一具骸骨轰然倒地，破碎的布料中撒出点点粉末。
魔鬼展开双翼，在无垠的星空下缓落。
她捧起雪白晶莹的砂砾，如同捧起一个看不见的婴儿：“把一切交给我吧。”
我爱你，我深爱着你，我深爱着你们。
这份爱意如此真实而深邃，所以相信我吧，像深爱一样相信我。
魔鬼的声音充满惑人的魔力，仿佛母亲殷切的絮语。
有什么必要拒绝吗？
你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们就像是一群幼稚的孩子，挥舞着好不容易打磨好的小木棍，想要驱赶狼群。
就算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成功，那样的牺牲未免太过壮丽，壮丽到我也不想接受的程度。
那不是我想欣赏的结局。
所以交给我吧，让我为你们续写出更加温柔的篇章。
“我拒绝。”
人类的声音响彻天地。
雪白的砂砾窸窸窣窣地聚拢，在魔鬼怀中勾勒出真切的，正值壮年的弥洛。
她没有一秒犹豫，从虚空中握起一把银白色的手。枪顶住魔鬼的额头。
“哈哈。”魔鬼欢笑起来，唇色殷红如血：“你手中的枪是我送给你的……”
“你的什么？”银白色枪。械的型号和左。轮没有任何关系。
弥洛勾起讽刺的笑容，用力扣下扳。机。
轰！
……
弥洛猛地睁开眼，她的身体在椅子上抽搐两下，椅子腿蹭在地上发出锃的一声。
“喂，你醒了。”定平素的声音很严肃。
他发现什么了吗？
弥洛连忙抬起头，看到是背影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能源桩出问题了？还是学员们那边出问题了？”
定平素往后一滑，示意她先看屏幕。
屏幕上有非常多的红点在接近代表学员们的蓝点，从红点的大小可以判断出基本全是精英单位的异常。
她定睛一看，发现红点中间有绿色的杂色，这说明异常附带辐射以外的毒素。
弥洛走到电脑前面，若有所思地推推眼镜：“按理说陈晓嫒和使徒们刚刚清理过这里，不该有这么多高帕斯特值……不对！”
她一把撑住桌面，眼睛死死盯住那些绿色：“毒素、难道是和毒性相关的权能？”
定平素也反应过来，他刚刚还在懊恼怎么会有这么多漏网之鱼突然涌进来。听弥洛一说立刻想到之前那个出现了一次又消失不见的所谓“毒素”权能。
他忍不住啃了一下手指：“不是吧，真的是它在作祟？它之前有权能级别吗，教会根本没发现它的跃升仪式。”
光辉教会最近正在大肆“弑神”，陈晓嫒、新生之蛇和光辉在深渊生物眼里大概算是强强联合。
它们真的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汪汪叫吗？
“我不确定。先让学员们正常接触，测试毒素是否有权能级别吧，有毒的异常太多了。”弥洛接过鼠标和键盘，将监控中心传输来的各个页面拼在一起。
定平素坐着椅子滑到她身边，赞同地点点头：“也是，如果没有权能级别就是虚惊一场。要真有那么一个毒神想打陈晓嫒的主意，权能以下的能力一点用也没有。”
“希望如此。”弥洛的视线快速略过一张张画面，并没有给某道紫光多余的注意力。
……
新生之蛇的领域范围颇大，但能源桩规划的线路是一条向外延伸的长线，因此有不小的部分都在古遗迹边缘，异化区域之外。
学员们轮班休息，昼夜不停地向外扩展巡逻范围。
当清晨的阳光照亮灰雾，换班的同学已经守到了最外围一圈的地方。这里不再有新生之蛇的“守护”，唯有光辉还镇压着规则变动，海量异常集群滚滚而来。
噗嗤——
一只蘑菇形状的柔软异常挤压身体，喷出一大团孢子。这些孢子没什么颜色，乍看上去平平无奇，啪沙啪沙地粘在前排学生的防护服上。
“后退！隔离！”小组长们同时发出指令，被孢子沾到的人立即后退，快步撤到斜后方的帐篷里。
塑料帐篷中坐着教会派来的研究员。
这些穿着特种防护服的工作者前天被异常-列车载出去好远，终于在今天早晨赶到遗迹边缘，紧急投入了新的测试中。
他们用尖头采集铲一点点刮下防护服上看似柔软的孢子，分装到一个个瓶子里。
这些孢子有可能是毒素权能的衍生物，好在陈晓嫒就在相距不远的地方，只要不是速死类型的毒素，他们就没有生命危险。
结果比想象中还要好。
沙沙。
从第二个玻璃瓶开始，后面的瓶子一个个冒出净化完成的白烟。同时神之眼和多重观测奇物扫过帐篷，没有发现任何隐匿的毒素。
这意味着这次突袭学员们的毒素优先级与能量值都不高，仅仅需要x2级别的防护服就能完全防护。即使不幸中招，用最大众化的标准解毒剂就能完全清除。
【本批次异常集群暂未检测出权能级别的毒素】
弥洛敲着鼠标陷入沉思。
第215章 叙述诡计
弥洛敲击着鼠标，视线在绿色的圆点与深紫色的光源中徘徊。
权能？非权能？
陷阱？巧合？
不管怎么说，魔鬼猎手的存在都是需要排除的。她也正是为了抹除辛娜雅才和危险的魔鬼签订了“一分钟自由时间”的口头契约。
【“其实对于我们来说，口头约定与其它类型的契约是等同的。”】
你还没死？
【“亲爱的～我怎么舍得死呢。”】
魔鬼的声线温柔缱绻，恍如旧日的情感广播。
好在弥洛也没指望一次冲击就能解决这么个大。麻烦，她在脑海中自言自语地说：“我准备先抹除辛娜雅，你有什么意见吗？”
【“哦，我觉得那很好。”】
也许梦境中的挫败让魔鬼心情很差或者恰恰相反，她依然操着那口播音腔。
【“那些异常生物身上的毒素很普通，和权能等级相去甚远。而且你针对那只蠢货的同时也不会忘记调查毒素的疑点，这计划真的很好。”】
你正常点，我有点想吐。
【“谢谢。”】
弥洛没再理会魔鬼的撩拨，反正它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或者阴阳怪气就说明计划的大方向问题不大。
她拿出笔记本电脑，在上面敲打出一份简易计划表，顺势提交申请书。
主教渠道的反馈很快，几秒后就得到了回复。
【计划可行，建议选择其他行动组代为执行】
弥洛毕竟是使徒计划的关键负责人之一，又是技术骨干。
哪怕她的计划中似乎没有什么太冒险的部分，还和身负权能的陈晓嫒同行，教会也不太愿意承受失去她的风险。
弥洛很坚定地回复。
【本次行动风险极低，我会谨慎行事。同时我也是最擅长与陈晓嫒沟通的人员，归零疑似再次升格，探索它的变化也是极有意义的尝试。】
在如此这般的交流后，【同意】的指令终于下达。
“定平素，这里先交给你了，我有新的任务。”弥洛支起身子，将笔记本收进手提箱。
她的手提箱看似小巧，介于旅行包与提包之间，其实是一只稀有的空间系奇物，内部有足足十立方米的隐藏空间。
“哦、哦”定平素从电脑前抬起头：“学员们应该能应付这些异常，你要去支援……不，你是要带陈晓嫒过去测试新升级的归零吧。”
他也看到了新指令的邮件，这条指令每位主教都能看见。
“对。”弥洛平静地点点头。她没有说谎，等等确实是要先带陈晓嫒去边缘的能源桩附近和那些带有毒素的异常碰面。
虽然陈晓嫒并没有出现“沉重”到自动坠入深渊底层的情况，但归零应该在位格与影响力上优于现存于世的这些权能。
毕竟它是唯一掌控在人类手里的权能，如果以人类之心度深渊生物之腹，它们但凡在位格上占优都会直接冲到陈晓嫒面前把她一口吞掉。
现在它们之所以要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花式坑害陈晓嫒，归根究底还是“做不到”的意思。
弥洛将奇迹防护披到身上，最后扫了一眼屏幕上快速划过的窗口。
其中一个窗口显示出紫色的光芒，那只魔鬼猎手正在异化区域外的深渊裂隙中进食。
测试归零仅仅是障眼法，顶多算是工作的一部分。最重要的还是找到辛娜雅，然后杀了她。
这个计划很简单，关键在于她体内的这只魔鬼必须强到能在1分钟内抹除辛娜雅。
虽然对自己的靠谱程度很有信心，但它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会不会误判自己的实力呢？
【“嗯哼。”】
弥洛有点不放心地在心里问：你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吧？我刚刚那枪是不是打得有点狠，你这把老骨头没问题吗。
魔鬼沉吟几秒，爆发出欢畅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放心吧。”】弥洛仿佛能看见一位身体前倾的美人在虚空中眨眨眼。
【“被那种蠢货伤到一根发丝，我都会做噩梦的。”】
……
“没想到下面就有卖热狗和烤肠的耶～”陈晓嫒挽着零的手臂，两人一手一根巨大烤肠欢快地散着步。
零胳膊上挎着一只装满热狗的塑料袋，面包、番茄酱*和油脂混合在一起发出熏熏的香味。她袋子里的这些是要分给老师和同学们的，所以一买买了好多。
早上8点多吃热狗在蓝星有点油腻，在运动量庞大的赤星却正好。
她们刚刚结束1200米晨跑，陈晓嫒脸上擦干后还有汗珠继续往外冒，零却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粘黏，银白色的头发丝滑地贴在耳边，完全可以上台走秀。
零微笑着听她叽叽喳喳，监控中心传来的大地图在眼前闪动。
光吃烤肠太单调了。唔，往左2公里处有一只帕斯特值在400以上的异常，不知道它在晓嫒眼里是卖什么的。
两人距离基站楼梯还有至少50米，忽然看到一辆银白色的小汽车从斜后方开出来，慢悠悠地停在她们身边。
车门自动打开，弥洛教授坐在驾驶位上招招手：“晓嫒，零，快上车吧，我们过去帮忙。”
“好！”听到要帮忙，陈晓嫒一把拉开车门就带着零一起坐了进去。
车里的味道很干净，有股薄荷的清香。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用餐巾纸擦干净嘴巴，把塑料袋裹裹紧装到包里。
在她把包放好以后，车辆稳步启动。
弥洛教授的靴子踩在油门上，配合她上半。身控制方向盘的动作，莫名有种成熟人士的优雅。
陈晓嫒坐在后面欣赏她的背影欣赏了半天才想起来定教授的烤肠还没送。
算了，下次再说吧，定教授可以吃营养棒。
她愉快地做好决定，猫儿般趴到前面的椅背上：“老师～我们今天也去安装信号塔吗？”
“不，那些有校工帮忙，主要是A班的同学们碰到了一点麻烦。”弥洛按下侧面的按钮，车顶降下一面小型显示屏。
显示屏上乍一看全是人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有哪家超市在免费送鸡蛋。
陈晓嫒凑过去细看，发现又是抗议人群。
今天的人数比昨晚多得多，根本数不清具体有多少人，光是屏幕上就有百来个。
他们这次不光举着塑料板、大海报，还扛着竹竿球棍等武器在同学们面前挥来挥去。
在这几分钟的录像里，永远冲锋在前的倒霉孩子赵正义被人挎挎两记耳光甩在脸上，硬是红着脸被钱小美拖了回去。
这些人太过分了！
陈晓嫒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他们有必要这样吗？这次的信号塔又没有建在居民区！而且学校都测试过了，信号塔对周围的通讯环境反而有好处啊。”
看到同学被人甩耳光，她气得有点结巴，脸比屏幕上的赵正义还要红。
【“你真舍得让她卷进这种尴尬的场合？”】魔鬼的声音似笑非笑。
车子的时速已经来到了62km，弥洛平静地说：“当地居民认为信号塔有害身体健康，为此他们一定不会允许学校建立并开启信号塔。”
“这是什么谬论……”
录像已经放完，最后一幕是一个示。威者爬到塔上咔嚓一声拧下来两个零件。这样的动作本来只是示威，可那人拧完后居然把零件揣在兜里，笑眯眯地溜走了。
陈晓嫒目瞪口呆地指着屏幕上凝固的特写：“他们该不会还想把信号塔拆了卖废铁吧。”
哈哈，弥洛笑道：“如果你的意思是他们想把学校的建材全部拿走……对，是这样的。”
车内沉默下来。
也许是为了打破这份沉默，弥洛教授在下一个拐弯处轻声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是关于辛娜雅的，她是叫这个名字吧？”
【“哈哈哈哈。”】魔鬼开心地笑了起来【“现在就开始给尸体挖坑了？”】
一听到辛娜雅，陈晓嫒涨红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对辛娜雅的感情很复杂，简而言之除了好感啥都有点。
教授主动提起，她也不好不捧场，只好尴尬地接下去：“对，是叫辛娜雅。难道她又去您的办公室了？”
魔鬼与弥洛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弥洛无声地动了动喉咙：“唔，这次可能有点区别。”
她很快就给辛娜雅安排了一口合适的锅，含糊其辞地说：“她骚扰了我好几次，一直在说些不着调的话，后来又想强迫我安排见面……”
【“不错的说法，听你这么说根本听不出时间顺序，还以为是在那之后发生的呢。”】
弥洛没有理会魔鬼的挖苦，她给自己未来的计划打了个预防针：“我猜她可能会继续纠缠下去，甚至采取更激进的行动，你也要小心。”
【“是～如果哪天我脚下多出一具尸体，那都是她咎由自取呢～”】
够了，以后不要用这种腔调说话！
【“真是抱歉～”】
陈晓嫒透过后视镜看到教授扭曲的脸，吓得一时之间不敢说话。
糟糕，教授真的超级怒啊！
听到教授这么说，她对辛娜雅的感官越来越坏了。
这家伙上次为了报复我居然从教授的衣柜里爬出来。
还好弥洛教授不是随便迁怒别人的人，要是换成抽风的定教授，我的学院生活就要变成一团乱麻了。
她能理解辛娜雅对优雅熟女的热爱，可这种热爱摆在这个人身上就没好事。
以辛娜雅霸道富二代的个性，连追我都是电话轰炸、物理追逐、强吻、三番四次找茬甚至绑架，直到最近才在岚姐和零的激情双打中慢慢收敛。
而且这种收敛未必没有辛娜雅“移情别恋”，发现自己的真爱是成熟姐姐的原因。
她挺了挺胸脯大声说：“老师您放心，实在不行我和同学们都会帮您一起打她的！”
弥洛勾了勾唇角：“好。”有归零的压制，那只魔鬼一定会死得透透的。
她心里的魔鬼拿腔作调地说【“麻烦您下次叫她全名或者魔鬼猎手，谢谢。”】
滋啦啦——
银白色的汽车猛地刹车，转着圈摆出一道弧线。
“唔！”陈晓嫒一头撞在零身上，她捂着脑袋看向车窗，被窗外的画面吓得浑身一颤：那群示。威者居然沿着信号塔排队，都快排到商业区了！
“人好多。”她紧张地吞咽口水：“外面这么多人……肯定不会听我们解释了吧。”
“放心，他们会认真听你说话的。”弥洛教授解开安全带，她从腰间取出那把银白色左。轮然后抬起手伸出窗外，用力扣下扳机。
砰！
第216章 拖字诀
砰！
子弹击发，路边的广告牌铛的一声砸向人群。
“唔啊啊啊。”人们吓得纷纷散开。
银白色汽车从空档间穿过，甩着尾巴停在路边。
吱——车门自动弹开，一位披着西装外套的女士从车厢里伸出腿。弥洛身姿摇曳地站到马路上，她右手的左。轮在阳光下反射着危险的光。
陈晓嫒坐在车里愣愣地看着教授的背影，等她快要走进人群时才猛然惊醒，一把拉开车门和零一起冲了出去。
“老师——注意安全！”陈晓嫒急急忙忙地往前追，等她撞到教授的肩膀时，她们距离抗议人群只有不到5米远，只要一个助跑就能把脸撞到海报上。
咕嘟。
她被夹在零和教授中间，紧张兮兮地看着居民们手中的木棍和扫帚。数不清的人头在她眼前汹涌窜动，如果这么多人同时冲过来，光是踩踏就能踩死她们。
好在这群抗议人士比较文明，也可能是因为她们三个人的打扮比较文雅，暂时没人起哄“打死她们，打死她们！”。
“晓嫒，轮到你了。”教授轻巧地放下左。轮，微笑着侧过身体。
“是！”陈晓嫒下意识地回答，答完后冷汗都要下来了：轮到我？我要怎么样。现在我手头连个话筒都没带，难道要轻声细语地恳求大家下次再来？
口水在口腔里大量分泌。
她昨天是赶鸭子上架，潜意识里觉得这么大的场面应该交给更擅长沟通的邢书遥或者学生会精英，还真没想到会是自己来处理，根本没有任何准备。
秋风呼呼吹拂，把她毛茸茸的头发吹得四处乱飞。
教授刚刚那一枪似乎镇住了场面，附近能看见的示。威者全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面朝她们摆出聆听的姿态。
就连更远处的躁动也暂时安静下来，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气势勒住了咽喉。
不能让教授刚刚的努力全部白费。
陈晓嫒硬着头皮往前一步，离得最近的几位抗议者猛地一抖，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
呼啦啦。
人群在她经过时往后退去，她往前一米，他们至少往后退出去两米。
他们也在害怕。
认知到这一点后，陈晓嫒心里的紧张感稍微缓解了一点点，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身上没有任何代表暴力或者某种组织的记号。
况且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反对桃李大学和当地政。府建设通讯站才过来游。行抗议的，有任何必要去畏惧几个桃李大学派来的学生和老师吗。
要是真怕，班里的同学们也不会被人打耳光了。不过不管他们在忌惮什么，现在都是绝好的机会！
她鼓起勇气，恨不得踮起脚尖让自己显得更高一点。
陈晓嫒开始回忆看过的纪录片里大家都是如何演讲的，学着他们自信的样子朗声说：“各位，那些通讯塔都是经过严格测试的，而且远离住宅区，不会影响大家的生活，真的不需要太过担心。”
这一次的抗议者比昨天的更激动些，还没等她说完就有人尖利地叫道：“当然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活！因为学校会把实控区域推进到我们的家园里！”
实控区域？陈晓嫒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个藏在人群里的人大声附和：“是啊是啊，都是老一套了。先建一圈东西把地围起来，然后把我们全都赶出去，让其他人搬过来。”
抗议人群七嘴八舌地说着学校的坏话，对桃李大学的圈。地运动极尽嘲讽。
结合他们详实的抱怨还有之前清理黑户时的经历，陈晓嫒很快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桃李大学等学院机构在权利上其实可以视为蓝星政。府。
它们有权征收土地，在上面建造任何功能性建筑并进行房产分配。学校和类似的机构对普通人有很多优待，这些房屋甚至可能是免费的，只需要你参与他们提供的工作。
可有一些人出生时没有户口，这些黑户不会得到任何组织的接纳，只能在城市与城市之间徘徊。
而赤星除了大都市有现代化的模样，其它地区都非常落后，类似上学时碰见的那个强迫郑璐嫁给残疾人的山沟沟。
其实自从上次的“清理”行动，陈晓嫒在图书馆中阅读了好几本社会相关的书籍。
书中非常详细地介绍了赤星这种很特别的风土人情，那是建立在充满血与火的历史上的“合理现状”。
从书中反馈的情况来看，类似桃李大学这样的组织承担了人类发展的责任，不断推进人类的科技与生产力。
相反，黑户们则是一群不肯融入现代社会的“坏种”。
他们游离于人类社会之外，还经常做出盗窃、抢劫之类的事情。哪怕抱团后在荒野上建立一些近似农家乐的设置，他们也时刻准备切换成黑店，坑害无辜的旅客。
那些书里都是学校的一面之词，可如果不听这些一面之词又能听谁解释呢。
陈晓嫒悄悄看了眼弥洛教授的表情，教授没有点头或摇头，眼神坦然，似乎在说【你做什么都可以】。
她忽然有所明悟：是啊，其实身为桃李大学的学生，我在这种情况下做什么都可以。
因为桃李大学并不在意黑户，如果书中的说法不是谎言，黑户受到任何对待都不会影响学校的声誉。
风景区里这些示。威者即使不是黑户，也只是某个下属机构的居民，他们是无权反抗学校的。
哪怕他们软硬不吃，继续反抗，桃李大学还有执法权。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要先派学生们过来了：学生能顺利完成任务自然最好，假如非常不顺利，等学生们遭受暴力对待后，他们就有权让携带枪械的安保队伍过来暴力镇压了。
陈晓嫒想到校内那些持枪“保安”飒爽的姿态，还有他们在训练场上一阵齐射砰砰砰砸烂一排靶子的画面，一股奇异的决心立刻覆盖了内心的些许不安。
她抬高声音，用一种坚决的姿态伸手做出安静的手势：“各位，至少在程序上学校的做法是合法的，你们也应该明白违法的后果吧？学校是拥有执法权的，真闹大的话我们无法收场。”
赤星没有法不责众只诛首恶的说法。以桃李大学强势的手段，所有涉及抗议的人都会被一一揪出来狠狠惩罚。
嗡嗡的声音顿时少了许多。
似乎被女学生的气势所迫，下一个发言的人声音弱了许多：“我们可不是乱闹啊，这些通讯塔真的有害身体健康！”
陈晓嫒哭笑不得：她大概理解这群人的意思了。不管学校后续会不会圈地，至少“建信号塔”的行为合规合法。
所以为了在第一步阻止信号塔的建成，他们一定会咬死了“信号塔会伤害身体健康”，联合当地居民进行反抗。
明明吼了两句，气氛却比之前缓和不少。
陈晓嫒佯装潇洒地往前走出两步，朝他们微微张开手：“信号塔在投产前都做过严密的测试，要说明它有害身体健康，必须给出相应的数据与证据。”
她没指望立刻说服这群人，最大的目的还是拖延时间。
从学校论坛的动向看，学生会包括会长在内的干部都返校了。现在只有十几位学生会成员和两个班的学生在负责这个任务。
她只要成功把示。威队伍拖在这里，哪怕说废话也好拖他个1-2个小时，这样大部分没耐心的人自己就会散去的。
就算这个想法过于困难，至少也能延缓事件的发酵速度，给不那么激进的居民留下冷静离开的时间。
示威者们面面相觑，十几秒过去，后排突然骚动起来。
有一位看上去40岁左右的女士在人群中往外挤，她右手包着厚厚的绷带，一直走到陈晓嫒面前。
沙沙。
女士沉默地解开了她手臂上的绷带，露出好大一块溃烂。水泡和黏糊糊的瘢痕糊在一起，像烫伤一样渗人。
“嘶……这个是怎么、怎么回事。”陈晓嫒张口结舌，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出意外，旁边的人趁机哄了起来：“你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证据！”
“她的伤就是信号塔搞出来的。”
“辐射！肯定是辐射！”
怎么可能。
虽然辐射有可能造成这种溃烂伤，可那得多高的辐射值？要是那些信号塔的辐射真有这么夸张，昨天装零件的学生们都得死一大半。
陈晓嫒刚要矢口否认，就看到好几位男男女女从人群后面挤进来，每个人都理直气壮地撩开袖子或者衣服。
确实都是相当雷同的溃烂伤！她一下子就懵了：难道真的是学校搞的鬼？
……
和深陷认知错乱的陈晓嫒不一样，冷眼旁观的弥洛很快就从离群的异常中找到了共同点。
凡是向陈晓嫒展示“伤口”的异常都是带毒异常。
所以被归零扭曲后的异常所说的“下毒”并不是指教会用能量桩击伤了它们，而是在说毒素不是它们固有的天赋属性，是另一个存在为了对抗教会而把毒素寄宿在了它们体内。
【0：主教，它们在误导陈晓嫒的认知，我们需要怎么做？】
交给我。
弥洛对零点点头，旋即快步走向陈晓嫒，一只手按住了她颤抖的肩膀。
看着少女脆弱又疑惑的眼神，她自信微笑：没事，你做得很好。
而且这些异常不但在归零的压制下“背叛”了控制它们的存在，还让那位存在的计划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漏洞。
假如构筑这个陷阱的真的是毒素权能的持有者，这些被操纵的小兵卒子在不经意间就给陈晓嫒打下了一个不利于毒素传播的认知。
它在晓嫒这里只会是接触传播的“毒”而不是空气传播的“病毒”。
陈晓嫒仰起脸，阳光勾勒着弥洛的背影。
教授挡在她与气势汹汹的人群之间，平静而坚定地说：“你们的伤势绝不可能由通讯塔造成，一定是有人在故意投。毒。作为桃李大学的教授，我会负责彻查这件事。”
她轻轻拍了拍腰侧的手机：“请各位注意，任何违法的事情——我们都不会放过。”
魔鬼的力量在此刻蠢蠢欲动，哪怕被人类的意志压制，依然为她的语句增添了丝丝缕缕的力量，远胜于平时的超能力。
叮，叮叮。
在陈晓嫒充满信赖的眼神中，弥洛此刻的话语如同契约未签订前的严苛条款，光是读出来都让异常生畏。
它们本能地明白一件事：如果再不离开，恐怕就会被更加强大的存在猎杀了。
何况刚刚和陈晓嫒的对话也笼罩在一股诡异的气息里，总让智力堪忧的它们有种“做错事”“会被杀”的错觉。
“老师！”陈晓嫒小声惊呼。
在弥洛教授的威慑下，抗议人群居然渐渐散开了！
第217章 猎人陷阱
异化区域外，荒野还是荒野，富含辐射的沙尘扑在脸上唤醒熟悉的记忆。
辛娜雅深深呼吸，当辐射尘压入肺部时才恍然发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和人类呼吸家乡的空气真像啊。
“噗。”她脸上浮现出人性化的戏谑，回望“异化”后的古遗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异化……异常化，原本是人类的定义。它往往是指奇物或者异常、异常区域、上位者的“领域”让属于人类的区域、物品和人类本身发生变异。
可自从陈晓嫒带着她的超能力横空出世，这个词就经常用在异常身上了。
它们原本是异常，却被陈晓嫒扭曲成了近似人类的模样，现在更是由内而外向着人类的趋势变化。
就连我也一样。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一种茫然若失混合着完全相反的饱足感在核心的位置涌动。
异化我的究竟是归零还是你？都有吧，狡猾的人类。
咕噜噜。
拟态后的胃部与核心同时震动，提醒她现在该进食了。
魔鬼猎手的食谱很广泛，她本来可以什么都吃，就连辐射尘里也富含她所需要的“微量元素”。
其实在并不久远的一年前，辛娜雅还经常趴伏在深渊深处懒得上浮。
它当时总是张开一大块摄食领域，让能量火焰在某个范围内不断燃烧，守株待兔地吞噬路过的异常。只偶尔盯上厉害一点的存在，找机会食用它们的投影。
可自从遇到陈晓嫒以后，她除了养伤就没有回过二层以下，现在连吸一口浓度高点的辐射尘都能泛起“思乡”的情绪了，简直可笑。
辛娜雅慵懒地动了动手指，感受这种器官的灵活。
要不要用它来抓点猎物呢？算了，还是不要了。
她无法想象自己四脚着地在荒原上乱爬，奋力捕捉一只小型异怪的模样。至于利用人类的枪械什么的……感觉又是另一种丢脸。
她想了想同族握着手。枪的姿态，嫌弃地摇摇头：太矬了。
辛娜雅闭上眼让能量火焰沿着指尖流泻，小心翼翼地绕过新生之蛇的领域，向更外围的区域延伸。
她在寻找深渊裂隙，逸散的能源与深渊生物都是从裂隙口涌向地面的。聪明的猎手只需要把守住一块比较大的裂隙，对着井口张开“嘴”，就能很轻松地吃饱了。
簌簌，簌簌。
能量火焰不断蔓延，很快就摸索到不少物体的轮廓，稍微收缩就把这些模糊的东西全部融化。只有少数行动敏捷的家伙逃了出去，它也懒得追。
深渊生物，深渊生物，人类，深渊生物……有点熟悉的波动。
辛娜雅猛地睁开眼，下一秒就闪现到那个熟悉的波动身后，用手指在虚空中下压，将那玩意死死压住。
那是一个人类，一位人类女性。
魔鬼轻挑眉毛，在她眼里这个人类和陈晓嫒多少是有点共性的：年轻、长发、女性，更重要的是波动里的熟悉感也和陈晓嫒有关。
她们两者的灵魂波动差异很大，但这个人肯定在某个时刻和陈晓嫒一起出现在她面前过。
辛娜雅思索了一秒没想起来。算了，她也懒得再去细想，反正把这个人当成陈晓嫒的跟班就行了。
魔鬼的指尖向上勾画，无形的能量场瞬间散开。
她俯视着地上的人类，轻蔑一笑：“说吧，陈晓嫒又在玩什么有趣的把戏？”
……
一只靴子踩在眼前，几乎要践踏到脸上。
毒蜘蛛条件反射地瑟缩起来，手指却死命地扣住沙土。
【陈晓嫒】
如果没有这个名字，她大概会被魔鬼的质问吓得把脑子里的东西一股脑抖落，可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大脑就莫名奇妙地冷静下来。
思考……人类是一根会思考的苇草。
毒蜘蛛曾经也读过旧时代的书籍，她强迫自己在纷乱的思绪里夹杂点有用的东西，哪怕是名人名言也好。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自从被教会带回桃李学院，她“自由美好”的生活就彻底远去了。
先是当低级校工，接着犯错被贬。
短暂的逃亡和“将功赎罪”根本没骗过教会，后来又被输送到权能仪式里当素材和炮灰……
太糟了，实在是太糟糕了。
还有——还有我最后从教会“逃”出来的原因。
她不止一次被神明“青睐”，第一次是早早陨落的蛛母，第二次则是真名不可言说的，操纵“毒素”的祂。
明明只要一想到“祂”的名字，毒蜘蛛就会忍不住颤抖。可是在被魔鬼猎手威压的绝望情绪中，她忽然不抖了。
等等，我有一个天才般的想法。
破罐子一路摔到现在，毒蜘蛛终于不准备“献上忠诚”了。因为她根本没有忠诚可言，而且她献上“忠诚”的每个对象都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好运。
那我为什么不能利用祂来解决魔鬼猎手呢？没道理只有我会成为别人的猎物吧。
毒蜘蛛感受着精神体里涌动的毒液，这些毒素现在没有链接到祂，自然无法达到权能级别。这种程度连精锐学员都解决不了，更别想用来对付一位强大的魔鬼猎手。
但只要体内存在毒素，我就能编造一个很不错的谎言。
她可怜兮兮地趴伏到地上，带着哭腔说：“哎呦～我的天啦～我们这群倒霉鬼都被填满了毒啊！”
这点当然瞒不过魔鬼，辛娜雅只要一扫就能扫到她体内绿油油的液体。“哦？是陈晓嫒做的？难道她要背叛教会么。”
呃、毒蜘蛛顿时一哏：这魔鬼怎么张口闭口陈晓嫒啊，我和她又不熟悉，你这让我怎么编！
她动动嘴唇正想随便编个理由栽赃到陈晓嫒头上时，天生的狡黠救了她一命。
虽然“那位存在”灌注的力量与毒素能够让她的内心思绪免于感知，但如果在魔鬼面前说假话，说不定会露馅的。
毒蜘蛛垂下眼帘小声说：“是、是这样的。那边有一条经过改造的裂隙，里面能把毒素灌注到人类身上，好等以后扩散出去……这东西涉及了权能，像我这样的小虾米根本不配了解内情。”
要是教会专门负责审讯的专家过来，肯定能发现这些话省略了主语还语焉不详。
不过魔鬼根本没去识别人类语言和认知上的陷阱，她只是从波动和细节上判断出面前的人说的都是真话。
听到【涉及权能】，辛娜雅立刻歇了去触碰毒蜘蛛精神体的心。
她的身体快速转化成一团燃烧的光焰，在空间中发出震荡的声音：“好，带我过去，我要看看那条裂隙。”
“是。”毒蜘蛛恭敬地垂下头，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可恶的魔鬼，可恶的深渊生物……你们最好能给我同归于尽！
……
出乎辛娜雅的意料，以魔鬼猎手的行动力来看，这条裂隙距离遗迹也太近了一点，居然就在城外几里远的地方。
“就是这儿？”她怀疑地瞅了眼毒蜘蛛。别说权能等级的力量，附近的深渊辐射没有一点变化，哪来的裂隙。
“是的，就在这儿。很隐蔽的！”毒蜘蛛忙不迭地跑出十几米，然后趴伏在地上用手去试探地上的沙土。
辛娜雅冷眼看着这个人类东摸摸西拍拍，几分钟就爬出了好几十米。
就在她准备牵引火焰把爬远的人类拽回来时，毒蜘蛛忽然发出一声快乐的尖叫：“找到了！”
她把手探入一片流沙，周围的沙土随着手掌的拨动不断流失，很快就冒出一块椭圆形的洞口。
洞口放射出强烈的能量波动，产生一股诡异的吸引力。
真的是裂隙口，而且里面的能源质量很高！
辛娜雅情不自禁地滑动身体，深紫色的光源向洞口探去，将“胃部”浸入凉爽的洋流中。
嘿嘿。
毒蜘蛛脸上泛起苍白的笑容，她连“1”都没有数到，那团紫色的光芒就像断电一样啪滋啪滋吸进了洞口里！
“哈哈哈哈哈。”女人身上满是伤痕，两条腿狼狈地陷在流沙中。但在这一刻她撩起长发，在劈头盖脸的风中发出狂笑：“中计了吧哈哈哈，给老娘两败俱伤吧！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你们倒霉、嘎？”
啪沙。
一双利爪从流沙中探出，魔鬼在蔓延的吸力中攥住毒蜘蛛的腿，狠狠将她拖入深渊。
……
“示威人群”乖乖散去，她们很快就找到了A班的学生们，和他们成功合流。
弥洛趁着陈晓嫒分零食的机会打开笔记本电脑，接入监控中心的屏幕。她看似在无差别地观察所有监视区域的动向，实际正在寻找深紫色光芒的运动轨迹。
【“呵，她跑得还真快。”】
的确很快。
弥洛划过一张张归档照片，可以看出这只魔鬼猎手正在四处觅食。
最后一张照片是她变回了人类形态，在和画面外的“谁”对话。有趣的是画面外的人没有被追拍到。
【“以监控中心的行为逻辑和光辉的人格偏似度，没理由不追拍。”】
弥洛微微蹙眉：魔鬼猎手的能量层级远远低于光辉，它应该没有影响监控中心和神之眼的特殊力量。
【“所以问题出现在对面的人身上。”】
你怎么能确定是人类？
【“直觉。”】？
【“爱人者的直觉。”】
爱人者这个词不是给你这种魔鬼用的！弥洛拍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合上笔记本电脑站了起来。
她已经有了一个粗浅的计划，还有谁能比陈晓嫒更适合追踪被超能力隐匿的轨迹呢？
【“而且那家伙只要看到陈晓嫒，一定会像狗一样摇着尾巴追过来。”】
同意。
弥洛朝同学们的方向走去，不用伪装都能维持出平时那副略带严肃的表情：“晓嫒，关于投。毒事件，我稍微有点眉目了。”
“好？”陈晓嫒拎着个空塑料袋回过头，鼻尖正好对准老师伸过来的通讯器。
屏幕上显示着整个风景区的地图，有一大片靠近郊区的地块标了红。
“来，仔细想想。”教授嘴角带笑，像上课时那样循循善诱：“有毒物质或辐射源应该是从外面扩散到城内，在一天内影响了一大片居民。要做到这种程度的话，怎么做才比较合理？”
陈晓嫒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屏幕：老师好厉害，只是打了几个电话又查了一会网络就能确定这么多讯息！
如果一块毒物或者辐射源就能起到快速扩散的效果，说明肯定是加在了什么很方便扩散的东西里。
比如……水源？
她努力思考了一会儿，试探地说：“自来水厂？”
第218章 自来水厂
夜晚时间8点半，大家终于在路灯的光源下找到了位于城郊的自来水厂。
它安静地矗立在两座挖了一半的山坡中，地表只有一座很小的喷泉，附近连个池塘都没有，难怪一开始怎么找都找不到。
陈晓嫒看着这座悬挂【绿水净化公司】广告牌的办公楼和一整排储水房，一时之间有点无语凝噎：我又忘了赤星和蓝星的常识差异了！
赤星的地表水比蓝星少得多，水资源大部分以地下水的形式储存在地下。
由于赤星矿产资源丰富，所以不管是地表水还是地下水都不推荐直接饮用。
她小学时和同学们出去社会实践，看到山上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就凑上去喝，吓得老师直接化身尖叫鸡，吼得人脑仁嗡嗡的。
因此赤星的自来水厂很少建立在地表水源附近，它们会在区域内建造巨大的储水罐，专门储存与释放地下净水装置抽取*出来的地下水。
“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家陪我瞎找了这么久！”陈晓嫒转过身，朝身后的十几名同学们道歉。
大家信赖她作为社团组长的经验和运气，虽说是分头行动还是把班上体力最好的同学都分配过来。
结果她带着他们绕了好大一圈，在城外瞎转了几个小时，真是太逊了。
“只要找到就很好了！”同学们纷纷失笑。
大家十分自然地把她围在中间。“要是我们自己找根本找不到，这地方太偏僻了。”
“就是说啦～不要这么谦虚嘛。”
“嘿嘿，好。”陈晓嫒在友善的气氛下放松下来。她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黑色小脑袋在大家花花绿绿的衣服中间悄悄游动。
“陈——晓——彤？”
“喵喵。”
“你还给我喵喵！”
陈晓嫒拨开同学们的肩膀，一把扑住四处乱跑的妹妹，用力揉了揉她的小脑瓜：“真是的～乖乖待在旅馆啦，外面会有坏人把你抓走的！”
“不要～”晓彤学着她的语气晃来晃去。
妹妹不听劝怎么办？陈晓嫒求助地看向同学们：“是谁带晓彤过来的呀。”
吕敏无奈地挥挥手：“是我……她说一定要出来找你，所以就、就带过来了。”
陈晓嫒有点头疼，叹了口气嘱咐道：“哎，以后不要太宠着她。和她讲讲道理，实在讲不通也不能带出来到处跑，又麻烦又危险。”
这次还好，她是和这么多同学一起跑到郊外。
万一哪天分组上实践课，我又有事不在，带着晓彤的同学一转眼找不见人怎么办？
同学们安静地听完她的建议，脸上浮现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晓嫒。”
陈晓嫒恍惚间还以为是零在叫自己，很快又意识到是弥洛教授的声线。
她转过身和同学们一起看向净水公司的大门。
弥洛教授从怀里取出一枚发卡模样的万能。钥匙，朝锁眼里捣了捣。咔嚓一声脆响后，门锁应声而开。
“老师……”陈晓嫒松开晓彤的手，欲言又止地跑过去。她很想问：学校好像没给您搜索厂房的文件吧？而且这个景区也不在学校的势力范围。
老师您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做非法的事情真的好吗？
弥洛教授笑眯眯地看过来，她抬起手似乎要捏捏晓嫒的脸颊，指尖却顺着她的脸滑了下来。
她没有问出口，却得到了【“好”】的回答，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师……您的姿态还真理直气壮呀。
陈晓嫒在深呼吸中憋住气，她被一种奇异的魅力蛊惑，居然一点也不想劝说了。
弥洛教授温声说：“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等着就好。”
她身材高挑，背影自然不宽，但在灯光的映照下莫名发散出梯形的延伸，仿佛有两个人并肩同行。
弥洛绕到建筑物后方，这里依然在归零的笼罩下。
不过裂隙口的边缘并不平整，在她特殊的视野中发出轻微的波动。
她先用通讯器给教会发了坐标和潜入的预告，然后在心底轻声说：“交给你了。里面的乱流和外面新生之蛇的领域应该能暂时屏蔽神之眼，请你务必快速地杀死辛娜雅。”
【“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魔鬼的声线中终于多了一丝严肃，这次她的“1分钟”应该不至于失手。
不过在几秒钟的严肃后，魔鬼又用缱绻的声音抱怨道【“为什么把那些孩子丢在外面？万一遇到危险多不好啊。”】
呵，让他们跟着你一起进去才叫危险呢。
如果旁边有其他孩子，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给你什么一分钟的自由时间。
【“小气～”】
弥洛将手探入窗户，一股强大的吸力攥住她的手臂往里拖。
她用拇指抵住手套上的指环准备激活，却在下一秒闭上双眼，整个人没入黑暗。
……
嗒，滴答。
一滴液体落在身边，弥洛慢慢睁开眼。
已经过了多久了？小小的少女双手抱膝，在黑暗中安静地等待时间结束。
只是一次用于克服黑暗的练习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她并不怎么怕黑，黑暗并不会激起什么负面情绪。她不喜欢这种练习只是因为她害怕孤独。
克服孤独情绪的课程也是必要的，她以后不一定每次都能和一大堆同学一起出任务。
不管是什么岗位的外勤，终归都会有独自一人面对危险的时候。
好无聊。她斜眼看向漏水的屋顶，眼瞳相关的超能力让她在黑暗中拥有超人的视觉。
【“咳哼。”】
“你是新来的老师？”少女的声音中听不出多少感情。
【“我很想说是的，孩子。不过你一定会在几句话内找到漏洞然后反过来嘲笑我。”】
“哦。”弥洛换了个姿势，从半蹲慢慢站了起来，双肩抵着墙壁：“说不定我会中计呢？”
【“唔，你现在应该在上课吧，擅自离开不要紧吗。”】
“第一，你现在应该直接在对我的精神体说话，除非我精神失常，不然你肯定是个很难缠的大家伙。”
【“还有呢？你就不怀疑我在进行特殊测试吗。”】
少女在黑暗中压低重心，稳重地摸索地面，寻找紧急脱困按钮。
按下那个的话就意味着测试0分，不过她有充足的平时分，不会因为一次0分就怎么样的。
弥洛敲了敲地板：“第二，从我平时的课程安排和未来的就职序列来看概率很低，我愿意相信更高概率的直觉。”
【“人类的直觉？还真是可爱的说法。好吧，我们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
一只手从地板上升起，它握住了弥洛的手，轻而易举地翻转了整个空间，宛如卷起一张窗帘。
沙沙。
少女在舞步般的旋转中渐变为成年女性，黑暗与握住她双手的存在一并退去。
弥洛教授看了看四周现代化风格的走廊，在几秒内猜测出那是陈晓嫒概念中“自来水厂办公楼”应有的样子。
魔鬼笑盈盈地在她耳边低语：【“事先说好，刚刚那些场景可不是我做的哦？”】
我知道，你认为短时间内重复同一种计谋是很不优雅的表现。
弥洛整理了一下领子，顺便确认几件重要奇物还放在原来的位置。
【“嗯哼，附近有权能的味道。”】魔鬼故弄玄虚地顿了一会儿，又故意用被你打败的语气说道【“好吧～这里确实不是权能仪式的仪式场。”】
哒哒。
弥洛向前走去，向心底发问：“也就是说，有一位拥有完整权能的存在盯上了陈晓嫒。或者祂没有盯上陈晓嫒，而是在酝酿某种针对人类的阴谋？”
【“大概。”】魔鬼的语气变得低沉，她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
簌簌，簌簌。
室内扑面而来的暖风中不光有能让帕斯特仪尖叫震动的辐射尘，还有一股消毒水与驱虫水混合的味道。
【“自带腐蚀效果的毒素，好消息是未达权能等级，坏消息是你身上的奇物撑不了太久。”】
教授拍了拍化作外套的奇迹防护，笑着说：“怎么，你不准备帮我么？”
【“哈～”】
相似的轻笑转瞬即逝，旋即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笼罩了弥洛的身形，与她的背影一起消失在走廊深处。
……
在陈晓嫒眼里，教授悄悄拉开侧面的窗户，轻巧地翻了进去。
她和同学们安静地等待了几分钟，感觉腿有点发麻。“那个……我们就这么等着教授回来吗？”
邢书遥看了眼通讯器，上面显示弥洛主教处于暂时失联状态。看来里面的东西真的很棘手，说不定有权能级别的力量在施加影响。
他还在思索，零眼中闪过一行指令。
【0号，请协助陈晓嫒进入异常区域并展开调查】
里面不太可能是权能仪式，因为权能仪式需要一个更有序的环境，而且“欢迎”它者见证。
这片异常区域非常注重隐匿，远超异常之间的互相狩猎，估计在酝酿一些专门针对人类的诡计。
不管是从“探寻权能等级的力量”还是“勘破重大陷阱”的角度，都应该让陈晓嫒介入。
其实只要弥洛教授失联得晚一点，让她带上陈晓嫒和使徒的命令就传递过去了。
“晓嫒，我们进去看看吧。”零往前迈出一步。
“好呀～”陈晓嫒早就等着这个了，牵起她的手就往里冲。
陈晓嫒在冲出几步后朝着身后晃晃手臂：“麻烦帮我看好晓彤，别让她跟进来～晓彤乖，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待着！”说完和零从另一侧的窗户翻了进去。
“唔。”陈晓彤若有所思地看着姐姐的背影消失在窗口。
她用小虎牙咬咬嘴唇，朝学员们屈尊降贵地点点头：“既然姐姐说要带你们一起，那你们就和我一起走吧。”
呃。同学们面面相觑：你姐姐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吧？！
“不愿意吗？”新生之蛇歪歪脑袋：“好吧，我会保护你们的。就算你们有幸身故，我也会吞噬你们的灵魂，让你们与我共生。”
这实在是最为优厚的条件，她骄傲地仰起头，根本无法想象会有人类拒绝如此荣耀的救赎。
嘀嘀。通讯器传来新的指令。
【和新生之蛇组队，探寻异常区域的同时注意观察新生之蛇的具体能力。】
大家忍不住看向各位组长，在新生之蛇即将失去耐心自行离开前，郑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走到晓彤身边，半蹲下来向她伸出手：“您应该能感受到我的信仰，请您给予我们相应的信赖与庇护。”
陈晓彤低下头，无形的眼眸在虚空中睁开又合拢。
她握住了不属于她的信徒的手。
第219章 过往的记忆
零在温暖的洋流中沉浮。
咕噜噜噜……嘴角冒出许许多多的小气泡，她像鱼儿一样在水中呼吸。更确切地说是像婴儿徜徉在羊水里，只是有形的脐带变成了无形的能量锁链。
她睁开眼，双目所能看到的视野要比一般人更宽，不用扭头就能360度“看”到脑后的景象。这是精神体与灵魂给予躯体的增幅，是感知超越限制的体现。
零很平静，不过她能感受到自己比平时要“不平静”一点，心跳得比较活跃。
她下意识地想要找出影响情绪的因素，毕竟按照改造的步骤来说，她身为人类的感情应该抽离得差不多了才对。
零，0号，使徒计划最初的使徒。
最初不一定代表最强，但一定是第一个接受完整改造的人类。
零在泡沫与溶液中沉浮，她沉浸在一个巨大的透明水罐里，正在疗愈改造手术残留的伤势。
谁也无法保证手术会一次成功，事实上手术也不是一个步骤就能改造全身。
也许以后可以，但现在的零还需要经历无数次重复，从手指到脚趾，从内脏到眼球。她会在接下来的数年里如忒修斯之船一样更换所有零件，获得能够维持数百年的身体。
她还是她吗。
这个问题在第一次手术后就再也没有想过了，因为人性会先一步抽离。
她的灵魂、精神体乃至躯体都可以说是在“成长”，唯有身为“克里斯蒂”的身份与感情必然会抹除。
【我想拯救世界】
【我愿人类文明得到延续】
【我希望人类迎来幸福的未来】
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年轻的零还不知道自己、研究者们、未来的其他人们会为了这份宏愿付出多少，【一切】又包含着多少她本不愿意付出的东西。
但此刻的她是安静的，只是有一点点异常的兴奋罢了。
外面的空间很明亮，充斥着雪白的灯光。面前还有两道……一道人影。
零在液体中眨眨眼，她好像看到了两道身影，听见了两个人在对话，可面前的人不论如何都只有一个而已。
透明隔层外站着一位身穿旧时代礼服的女士，她的身材过于高挑，加上华丽的高跟靴绝对超过两米。
那位女士拥有灿烂的金发，双目宛如最为昂贵的红宝石，远比她那身与实验室格格不入的宫廷服饰更为耀眼。
“————”不知道出自何方的声音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在世界上存在过。
视野边缘的女士微微抬起右手，就像在和谁争辩一样张开嘴。
“——”她应该呼唤了谁的名字，可是嘴里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位女士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她脱力般垂下手，侧对着水罐的身体踉跄了一下。
零忍不住前倾身体，左手轻轻贴住透明隔层：不知为何，她很难想象这位女士会有脆弱的一面，她似乎对她很熟悉。
不，我并不认识她，这份熟悉感到底是从何而来，是谁的余荫呢。
咔哒。
外面的女士似乎察觉到水罐内的视线，对着她转过身来。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
赤色的火焰在燃烧，琉璃般的瞳孔仿佛在凝视最爱之人的孩子，又像在诅咒世间最憎恨之物。
爱憎的火焰旋即熄灭，强烈的狂热在余烬中升起。
“我知道了——”她悦耳的声音带着魔性的诱惑：“这里是你过去的记忆，而我们已经迈向未来。”
女士贪婪地看着她的脸：“我成功了。”
她的视线与低语穿透了掌中的阻隔与久远的时空。“我会成功的。”
零的皮肤在战栗，改造后万分敏。感的直觉在示警：面前的“人”疯了，或者陷入了比疯狂还要疯狂的状态，非常危险！
女士抬起手臂，向着水罐用力挥动。
砰——
特种材料应声破碎，一双手拨开不断流泻的溶液，握紧了她光滑的手臂。
“零。”
……
“零～零？零！”
沙沙，沙沙沙。
手臂被用力摇动，零缓缓睁眼，陈晓嫒在她肩膀上靠了一下：“怎么啦，一进来就呆呆的。”都在走廊上傻站了半分钟了，难道以前在这里做过社会实践吗？
“我没事。”零宽慰地笑笑，数据流在眼球上划过，暂存在中枢中等待链接恢复。
她环视四周，附近全是熟悉的现代化环境，样式普通的地板与灯管令人放松。
归零附带的认知滤镜会让晓嫒看到类似科技时代早期的世界，这是否说明人类在潜意识里就最怀念那黄金一般的和平呢。
“走吧，我们稍微小声点。”陈晓嫒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唇边，侧过身子贴着走廊往里走。
自来水厂晚间的安保工作做得不太好，她们现在还没碰见保安和值班员工。不过在走廊上越是碰不见人，越可能在打开某扇门时撞到一堆人，还是得小心些。
零调整腿部关节与肌肉，鞋底踩在地上的声音微不可闻。
她轻声提醒：“我们要调查往水体里投毒的人，最好先去地下水库看看。”
归零与新生之蛇将未知敌人的陷阱提前具现成了自来水厂的模样。它表面看上去是一家公司，实际却是一条疑似被毒素权能侵染的裂隙。
从现有的线索判断，未知敌人大概是想找个机会绕开陈晓嫒，将权能级别的毒素尽量扩散开来。
这样就算教会的重要据点可以用陈晓嫒“杀毒”，外面的人类据点也会损失惨重。
这个推断最大的疑点就是，为什么毒素权能的持有者之前不这么做。要么是做不到，要么是不想做。
两种想法目前都缺乏证据，无法继续推导。
好在她断联之前已经从教会的渠道那边获知，至今为止还没有其它人类组织向光辉教会反馈“有无法消解的毒素在人群中快速扩散”，她们可以先重点解决这里的陷阱。
“地下水库？好～不知道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在哪里，应该不会太远吧。”
陈晓嫒话音刚落，就在下一个拐角处惊喜地停下了。
一段联通上下层的楼梯出现在房门之间，延伸向黑洞洞的地下室。
理所当然的，楼梯是不会上锁的。
……
不论是魔鬼还是陈晓嫒都只需要伸手捞起一个人，新生之蛇这里就忙得多了。
“唔。”她苦恼地探出脑袋。身为曾经构筑过真实幻境，触碰到神之领域的深渊生物，她自然能看清这些人类正徜徉于各自的记忆里。
然而现在的蛇蛇只有一条尾巴，只能一个一个搅合。
更令她苦恼的就是同学们的记忆千奇百怪，每一个都让蛇难以理解，只好用尾巴用力拍拍，看看能不能强力唤醒。
答案是：可以。
噼啪！
“嗷呜！”林琅惨叫一声，从满是异常的沙漠中挣扎着爬出来。她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沙暴和鬼怪，只有一位女童瞪着圆圆的眼睛，不耐烦地甩尾巴。
被甩出来的还不止她一个，同学们歪七扭八地躺在走廊里，大多数人都龇牙咧嘴地抱着肚子，感觉那儿淤青了好大一块。
和挠耳朵的林琅比起来，郑璐的反应要更快些。
她并没有沉湎于不安的记忆，很是平静地站起身朝新生之蛇弯弯腰：“多谢，刚刚那个是幻境吧？”
异噬之蛇相中的权能疑似虚实变换，新生之蛇算是幻觉的半个祖宗，当然不会任由自己的“跟班”在虚像中耽搁时间。
陈晓彤皱着眉毛摇摇头：“不，不是囚禁你们的幻境，是一种激发了你们幻觉的影响。”
仅仅是权能持有者残留的影响？
学员们都不笨，很快理解了新生之蛇的意思：这座自来水厂并不是权能仪式。权能仪式的目的在于帮助伟大存在获得权能，其中充满了涌动的能量与闪烁的权能雏形。
自来水厂里的能量并不比普通的异常区域多多少，只有一种让人战栗的危险感。
恐怕真有一位拥有成熟权能的存在曾经路过这里，甚至灌注了一部分力量，才会带来这样可怕的影响。
噼啪，噼啪。
陈晓彤把剩下的几个学生从幻觉里抽出来，看着他们挣扎着爬起来的模样弯了弯唇角。
人类还挺可爱的嘛，就像网络上的小动物一样。
托姐姐的福，新生之蛇愿意对人类更有耐心一点。
她想了想陈晓嫒面对同学们的表情，好声好气地说：“好啦，不用谢。我们先去——”
先去做什么呢？
新生之蛇卡壳了，她并没有太多独立自主的思考能力。身为残缺的个体，她本能地想要依赖姐姐，让姐姐帮她做决定。
然而没有人比陈晓彤更能理解姐姐对于妹妹的心意。
在陈晓嫒眼里，陈晓彤不是新生之蛇，不是异噬之蛇的一部分，从诞生之初就是她“完美的妹妹”。
姐姐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存在呢？这样的问题我也不是没有问过。
【“我希望晓彤能快快乐乐地长大，以后也要很幸福。”】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可是非常困难的哦？
只要和姐姐在一起，快乐就是很容易达成的选项。
不过想也知道那只是姐姐最基础的要求，之前我纠缠着想和姐姐一起行动，她的反应应该是不满意的意思。
为了成为优秀的妹妹，不认真思考可不行！
“提问。”陈晓彤蛇形的半身盘在地上，面朝学员们认认真真地问道：“在暂时不和姐姐汇合的情况下，如何行动才能达到让姐姐开心的利益最大化？”
这可不是偷懒，信徒迟早要和我融为一体，现在这样做只是在提前适应外置大脑而已。
她理直气壮地仰起头，很快就从人群中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找到能量值最高的异常生物，夺取核心？”
新生之蛇眸光一亮：不愧是姐姐的同学，这还真是绝对不会错的答案。
她轻咳一声，煞有介事地说：“好～那我们就先把最厉害的家伙找出来，然后霹雳喀拉杀掉吧！”
第220章 对抗
新生之蛇与弥洛还在表层来回搜索，看着凌乱的办公室一头莫展，陈晓嫒已经牵着零深入地下，顺着滴滴答答的水声来到一扇寒气四溢的铁门前。
“地下水库就在这里了吧？”陈晓嫒压低声音，把耳朵贴了过去。
嘶……好冰。涂层上还有一些凹凸不平的浮雕，刺得人耳朵冰冰凉凉的。
“对，应该就在这后面。”零抬起手指点了一下上面的标志。
其实她也不清楚后面有什么，不过只要陈晓嫒认定后面有东西，后面就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
“好～我们同时用力。”陈晓嫒煞有介事地把肩膀和胳膊都抵上去，和零一起往里推。
零默契地没有提及“门锁”，这扇门如她们所愿的一样缓缓打开，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沉重的铁门一挪开，门后潺潺的水流声立刻萦绕耳边。
一座宽敞到看不见另一条边缘的巨型蓄水池出现在眼前，它的形状粗看上去像梯形，距离大门最近的这条边是最窄小的部分。
水库不光向下挖得很深，向上也腾出了很大一块天花板做储水罐。估计办公楼里某个侧面是纯镂空的，专门做了框架结构安放水罐和相应的净水管道。
梯形蓄水池的每条边乃至水下都有管道口，看样子能从这里把水抽往四面八方。
天花板上装了不少灯管，但天花板实在太高，那些光源照射到中段时变得模糊不清，反而是水面的反光更亮一点。
陈晓嫒拿出手机想打开手电筒照明，却被一只手掌按住。
零没有说话，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背，示意她往左看。
左边有什么东西吗？
陈晓嫒扫过凌凌池水，忽然在水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道人影佝偻着脊背，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要往水里丢！
好家伙，可给我逮着了。
她第一时间举起手机准备拍摄，转念一想不对，这人在投毒啊？！比起拍摄证据，可不能让他把脏东西丢到水里！
陈晓嫒连忙拽了一下零的手，不用再多说，只是一次眼神交错，零就默契地朝着人影冲了过去。
……
“哎呦～”毒蜘蛛揉着腰从裂隙口往外走。
她两条腿全是烧灼过的痕迹，若不是一股软绵绵的胶质物在腿骨周围来回游走，她的骨头早就裂成一堆焦粉了。
她也没走太远。
一来腿是这种情况，必须等异化蔓延到腕关节后才方便行走。二来嘛……
“呸呸呸！老娘弄死你个xx的魔鬼！”毒蜘蛛摸了摸肚子，里面涌动着一块很像软玉的伪造核心。
当手掌触摸到发烫的腹部时，毒蜘蛛心里又是难受又是骄傲、庆幸。
这玩意是“那位存在”赐予她的束缚与能力。
只要有这玩意在，她就注定会在日后的某一个时刻转变成类似深渊生物的东西，也可能“进化”失败，变成某个倒霉奇物。
假如毒蜘蛛有得选，她肯定不会让这么危险的东西进入自己的精神体。可惜被“神”选中的“幸运”可由不得人类拒绝。
当年蛛母还会用怀柔的手段控制她的思想，而这位伟大存在却一点安抚的意思都没有。
别说精神操纵了，除了下达任务，祂平时的链接完全是断开的，突出一个不把你放在眼里。
毒蜘蛛很不爽，她也是有尊严的啊！
给光辉教会乃至于全人类投。毒这种事，产生的精神压力难道不大吗？居然连句好话也没有，更别画张美好未来的饼了。
【要是能逃跑就好了】
虽然她满心都想抛下这坨乱事，寻思着找个资历比较新的佣兵团混日子。可是毒蜘蛛也明白“伟大存在”是不会放过她的。
之前那只魔鬼拽着她同时掉进裂隙，魔鬼很快就被毒素和“那位”残存的力量拖曳着卷入能量流。
而她体内的能量象征“自己人”，所以才能成功脱困，顺着能量流飘到更安全的地方。
哎，说是逃出生天，可安全总是暂时的。
裂隙里的能量把她冲出来并不是人性化的网开一面，而是按照伟大存在之前的安排。所有染上这份力量的异常与人类都会被冲刷到浅层和地表，要给人类方投毒呢。
毒蜘蛛一瘸一拐地走向涌动的能量流，这些能量流里有一部分是专门用来向地表输送毒素，把体内的能量注入这些支脉也算是在帮助伟大存在了。
这样做其实是一种造成极大浪费的行为。
伟大存在向活着的人类和异常分配毒素，就是希望它们像特效药进攻病毒一样定点爆。破高密度的人群。哪里是希望它们把毒素倒回能量流摆烂的呢？
毒蜘蛛冷哼着半蹲下来，反正她只是一只小虾米，伟大存在又不和她实时连接，怕个毛线球！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引动毒素往口部汇聚。
【等做完这件事，我就不再是人类了】
毒素会加速器官的异化，在它离体的那一刻，她将成为深渊生物、奇物或者彻底死亡。
如果我最后死掉了，是否算是作为人类而死呢？
哈哈，一定是不算的。
毒蜘蛛感受毒素游过四肢百骸的痛苦，在一语双关的小小灵感中苦笑。
一枚小小的“钉子”钉入她的舌尖，钉子上方汇聚出一个珍珠形状的东西，那就是毒素的具现物。
叮当。
珍珠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钉子砰地一声钻出舌头，滋啦啦喷出一大滩血。
“噗——”咋回事？！
毒蜘蛛没有咋咋呼呼大喊，她还记得魔鬼就藏在能量流里呢。
她捂住嘴巴往地上看，只见吐出去的“钉子”和“珍珠”咕噜噜滚落，滚着滚着居然变成一只盒子和一只玻璃瓶。
啥玩意？这也太惊悚了吧，我精神错乱了吗？！
轰轰，轰轰。
轻微的震动声在四面八方回响，却并没有引起任何实质性的摇晃。
难道是神明降临了？！
毒蜘蛛盘起身体，真的像蜘蛛一样趴伏在满是粉尘的地面上。她宁愿再一次掉进能量流，也不敢直面造成这种异变的伟大存在。
哗哗，哗哗哗。
她听到了水流的声音，无形无色的能量流在她眼前缓缓变化，转变为澄清透明的水波。水滴溅落到皮肤上的触感冰冰凉凉的，噼啪一下就蒸发了。
这是……何等壮观的神迹。
毒蜘蛛呆愣地看向升腾的裂隙，尘埃密布的地面生长出一块块水泥地板，金属矿脉自动熔铸，铛铛铛拼接在一起。
水、水罐与巨大的湖泊相互融合，从同样质感的能量中转变为截然不同的模样。
“神啊……”她瞪大眼睛，为这份奇迹发自内心地震撼。
如果我能站在这样伟大的存在身旁，哪怕是被祂领域的边缘笼罩，都是何等幸运的事情啊。
毒蜘蛛不再抱怨自己没有获得任何承诺，拥有如此伟力的神明何须给予渺小的虫豸任何承诺？能够为祂的事业做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贡献都是我的荣幸。
神威如此莫测，即使我异化成奇物，祂也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把我重新变回人类，甚至更为完美的存在吧？
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腹部：那里不再有任何发热发烫的奇怪东西，也感受不到器官和血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看来神明真的慈悲地认可了她的行为，也许时机已到，把毒素放到变成水的能量流中才是正确的做法？
毒蜘蛛抱着侥幸的情绪半跪到地上，她在模糊的反光中摸索着捡起玻璃瓶，十分虔诚地拧住盖子。
啊，伟大的神明，我愿意成为您的信徒、您的爪牙、您力量的延伸。
这一刻哪怕明知道魔鬼还在池底荡漾，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迈开双脚走向“湖泊”更中心的位置。
毒蜘蛛的虔诚状态只维持了1秒，她的表情在下一秒瞬间扭曲：靠，这湖泊怎么没有渐渐变深的浅谈啊，我一脚下去直接深不见底了！
啪沙，啪沙。
毒蜘蛛沉在水中用力拨动水花，让身体的一部分赶快倒向岸边。
她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好在我小时候学过游泳，区区大水池——
嗖嗖，咚啪。
拳头混杂着风声快速迫近，一股巨力击打在她的后脑勺上。哗啦啦啦，她好像听到了脑浆搅成浆糊的声音！
“嗷呃。”毒蜘蛛惨叫着向前扑倒，刚刚保持的平衡全完了。她的脑袋浸入水面，耳边依稀听到谁在巴拉巴拉说话。
她根本听不清那些破碎的话语，她的精神体在能量变幻的水流中瑟瑟发抖，因为——*
魔鬼，那只魔鬼追过来了！
它确实被伟大存在残留的力量压制在这条裂隙里，可我居然蠢到跳了下来。这下完了，被它发现了，它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人类在深渊中是不可能跑得过魔鬼猎手的。
毒蜘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又在下一秒用力睁开：不行，我不能放弃！
我在雇佣兵、光辉教会、连续两位神明的注视与针对下活到了今天。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里，死在区区一只魔鬼猎手手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真的在水面上看到了一双手的投影。那双手泛着柔和的辉光，仿佛它所触及的一切都将获得平和而宁静的赐福。
神明啊，我想活下去。
毒蜘蛛向着空无的光芒伸出手，在看到这双手的一刹那，就算身后魔鬼的气息越来越浓，浓烈到足以让灵魂震颤，她也绝不放弃希望。
……
“零！”陈晓嫒眼睁睁看着零一拳把黑影揍到水里。
她赶忙吞下指责的话语：零是在对抗投。毒分子，从身后暴力偷袭的行为是正当的！我不应该因为担心零有心理问题就因为这种事……等等。
陈晓嫒忽然瞪大眼睛：不好，那个人带着要投的毒一起掉下去了吧？！
她撒开双腿往水池狂奔。“赶紧把人捞上来！哎、主要是那个东西！”少女向着水池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