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试菜
身后的视线被凌一自动忽视,反正白捞五点积分,不用白不用,正好她需要一些品种好的树苗,不管是她打算养蚕还是养白蜡虫,基本都靠后山的树,这些树木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属于她,只属于朝廷,直接从外地买树苗,长成时间又太长。
树和作物不同,大部分作物都是一年生,有的像水稻一年两收或者三收都可以,而树却需要很多年才长成,就连林漾茶园的茶树也需要好几年。
凌一之后做生意需要的材料难免要去别家购入,怕被卡脖子,不如就自己种。
系统商店里的各类品种都是经过几千上万年培育、筛选下来的优良品种,长成速度快,品质也很好。
凌一当过系统,但没有在修复局的主世界里生活过,她只能从穿越者的口中了解到主世界的一切。
修复局所在的主世界科技发达,这些基础的树苗、种子反倒十分廉价,根本不值几个钱,凌一五点积分能换一大堆。
不过眼下还有这么多人,她不方便把买到的树苗拿出来,等到了县城把人卸下,她回去时把树苗放车上,再说是自己买的,也没人在意。
凌一的板车是她自己做的,虽然轴承不能用金属,少了润滑,但对比一些粗劣的板车来说,更加省力,她的这头老牛吃得好养得好,拉车速度可不慢。
牛车在天没亮时出发,天全亮时就抵达了江源县。
村民下车各走各的,凌一提醒她约莫会在城门关闭前半个时辰回去,要坐车的记得提前到。
程祖佑叫住要离开的凌一:“小妹,你这是要去哪?”
凌一淡淡瞥他一眼,懒得回答,牵着牛车往鹿鸣涧去。
程祖佑望着凌一的背影,忍不住叹气:“唉,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赵麟还没走,冷哼一声说:“你们家差点逼死她,脑袋上多大个血窟窿你们看不见的?”
程祖佑皱眉看向赵麟:“赵兄,这事确实是我们家做错了,但幸亏二婶竭力阻止,不然小妹嫁给你这种人,只怕是吃不尽的苦头。”
赵麟脸色发白,他有三个孩子,旁人不知道背地里怎么骂他的孩子,但他总觉得,若是程小花嫁给他,肯定不会嫌弃他和孩子,反而会善待他们一家,他们会是最幸福的一家人。
差点和程祖佑成为连襟,赵麟不服气道:“若非我要求返还聘礼,不然她早就是我的妻子了,我非圣人君子,却也知道不强人所难,不像某些人,读书要靠卖自己的姊妹供养。”
谁说不是呢,程大花的聘礼又有几分真的落到她自己手上,还不是全部交给了程家人,而程家人又拿去供养程祖佑读书。
两人一言不合就互相阴阳,最后程祖佑气得拂袖而去,还在气赵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赵麟则觉得他懦弱无能,靠女人供养。
两人争吵的导火索本人则完全不在意他们的争执,凌一牵着牛车到了鹿鸣涧后门,进去后不用伙计帮忙,几十斤重的背篓轻松背起,动作干净利落,要不是伙计上手提了一下,知道很重,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空的才如此轻盈。
伙计张大嘴,结巴道:“程姑娘,你这力气可真不小啊。”
凌一点头:“干农活的力气都不小,我娘力气更大。”
两人说话间,鹿鸣涧二楼雅间的后窗正好能看见后院的一切,林漾站在窗沿边,将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噙着笑,力气是不小,身体很好。
比原定的试菜时间晚了两天,因为凌一招工花的时间超出了她预计,好在林漾吩咐过刘掌柜好生等着,他便让伙计天天守着。
这次试菜是在鹿鸣涧的后厨进行,由鹿鸣涧的几位掌勺师傅来试菜,刘掌柜在一旁守着。
而后厨男人多,林漾就不方便来,她在二楼一边喝茶一边等。
凌一总共带来了两种油,一种是大家见过也吃过的菜籽油,另一种则是她种植的大豆榨出的大豆油。
江源县寻常人家很少吃炒菜,因为油贵,柴米油盐,属油和盐最贵,盐还好说,有官盐顶着,可油就不一样了,由于技术受限,常用的芝麻、油菜出油率都不是很高。
所以县里的酒楼、饭馆若是有炒菜,都比较贵,菜式也少。
还有逢年过节一些穷苦人家会用肥肉炼油,比如猪油,猪油的作用还很多,凌一打算用来制造肥皂,所以不考虑用它炼油。
江源县很多酒楼都用芝麻油,香确实香,但做炒菜总不如菜籽油。所以当地酒楼炒菜少,多炖菜蒸菜等。
鹿鸣涧从倒闭到振作,关键点就是她们背后换了老板。
林漾买下了鹿鸣涧,又从老家请来了几位老师傅,凭借老家那边出色的榨油技术培养出来的厨师,靠着比别家更多的菜式,总算是让鹿鸣涧起死回生。
而凌一,则为鹿鸣涧带来了更多的招牌菜肴。
她带来的大豆油初闻有豆腥味,但经过高温爆炒后,很容易激发出食材本身的香味,不失口感的同时色泽又更加明亮,一道菜色香味俱全。
本来鹿鸣涧的几位老师傅打算自己上场,让凌一把菜谱说出来,他们照做就行。
不料凌一直接拿出食材,借鹿鸣涧的后厨,给她们露了一手。
凌一拿出了自己拿手的五道菜,全部都是炒菜,因为她知道鹿鸣涧乃至整个江源县的炒菜都很少,所以她给出的菜谱必须得是能让鹿鸣涧压过其他酒楼的杀手锏。
几位老师傅本以为凌一就是个乡野丫头,不懂做菜,农妇要负责给全家人做饭洗衣,包揽一切,但她一定不懂做菜,因为她的劳动价值肯定不如他们。
老师傅们面露不屑地看着凌一,准备看她把食材处理成乡下人吃的糟糠。
但是,凌一不论是切菜备菜,焯水、过油,小火煎炒,猛火爆炒,一口比她人还宽的大铁锅,被她单手颠锅,动作熟练,最快的一道菜不过几十秒就爆炒出锅了。
相比于当地清淡的口味,凌一这几道菜可以说油放得很足了,荤菜油润咸香,素菜清炒又不失口感。
只可惜后厨的通风不是很好,油烟味中,再加上其中一道菜,凌一还大胆地用上了她自己种的辣椒制作的干辣椒,油烟比他们见过的还要呛。
当场就有人被呛得咳嗽、打喷嚏,不知道的还以为凌一个他们下毒了。可这些菜出锅后的香味却十分诱人,有种说不出的香气,锅气、油香以及不同于茱萸、姜所提供的辣椒气味,刺激得大家忍不住咽口水。
等五道菜摆正,大家还有点不敢下筷子。
刘掌柜白了这几人一眼,没出息的家伙,就几道菜有什么不敢吃的,他第一个吃,不对,他家主子第一个吃。
刘掌柜命人用小碟分了五份,再加上富民粮铺的金稻米蒸出来的大米饭,外加两碗汤,让伙计端去二楼。
相较于后厨油烟呛人,二楼雅间开着窗,闻到的就只有炒菜的香味。
春桃肚子咕噜了一声,她苦着脸说:“小姐,楼下后厨做什么菜呢,这么香。”
林漾无奈一笑:“你这张嘴哦,谁能比你馋,你莫不是忘了,程妹妹今儿来咱家试菜来了,这股奇异的香味,应该是她在做菜。”
话音刚落,伙计就敲响了雅间的门:“小姐,我们家掌柜命我送来的,说是程姑娘亲手烹炒的。”
春桃两眼一亮:“快快快端进来。”
林漾无奈叹气,这丫头跟自己多少年了,真是一点情绪都藏不住。
此时,楼上楼下,林漾和刘掌柜等人,几乎都已经拿上碗筷,准备一尝究竟。
几位老师傅和刘掌柜各自挑了不同的菜尝,入口咀嚼几下,眼里的惊喜随着他们的吞咽动作愈发明显,甚至有人话来不及说下一句,就先伸出下一筷子。
刘掌柜内心狂喜,他尝的是五道菜里唯一放了辣椒段的,一股刺激的香味冲上鼻腔,尽管凌一考虑到此时江源县还没有辣椒出现,已经在后世的口味上,减少了辣椒的量,主要起增加香味的作用,但仍让刘掌柜吃过一口后,忍不住斯哈几声。
刘掌柜飞快端了碗水喝下解辣,众人以为他要批评这道菜太刺激不好吃的时候,他又像上瘾般,再次尝了一口,越辣越停不下来。
其他几位师傅,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面前的菜美味,就被刘掌柜的表现勾得馋虫大动,纷纷夹了一筷子。
结果几人表现和刘掌柜如出一辙,唯一一位老师傅,因为吃不了一点辣,喝了一大碗水后,去尝别的菜了。
显然,凌一的厨艺和她的菜肴已经打动了刘掌柜等人,尤其是刘掌柜,一扫先前的假客气,看着凌一就像看摇钱树,忙不迭和她商讨两家的合作,最好是尽快教会他家几位师傅做这几道菜,凌一带来的什么油,他全要了!
两人正往外走,打算去雅间商量合作,凌一却突然听见系统的提示。
“主角好感度+5,奖励五点积分。”
什么?赵麟又对她涨好感度了?可她压根没在赵麟跟前啊?这什么人啊,自己靠脑补和意yin也能提升好感度吗?
凌一愣了一下,显然没想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五点好感度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二楼雅间里的林漾眼眶泛红,连带脸颊都红了,整个人像蜜桃一样,忍不住放下筷子,用丝绢挡住脸,小声哈气。
“这道菜,好辣。”林漾端起一旁的鸡汤喝了一口,却又朝着那道菜伸出筷子。
春桃看她家小姐这样,有些分不清小姐是爱吃还是不爱吃了。
其实,林漾是爱吃的,不只是因为味道好,更因为这几道菜的味道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明明她从小没吃过这样辣的食物,却好似有人给她做过,这味道她彷佛过了几生几世也不会忘记。
第222章 哄抢
和鹿鸣涧签好契约,其中包括了凌一提供的炒菜菜谱,以及蔬菜、食用油的供应。
菜谱是独家卖给鹿鸣涧的,凌一除了自己炒来吃外,不能外传。但食物供应并非独家,只不过凌一会保证量的同时,优先供给鹿鸣涧。
目前凌一还在研究冬天给作物和土地保暖的方法,冬天她的地也不能空下来,恨不得全年无休。
从鹿鸣涧这儿有了稳定收入,足够凌一给长工们发工资,甚至还有多余的钱去做其*他生意。
不过,凌一现在得先去解决另一桩生意。
牛车暂时停在鹿鸣涧,两家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只是帮忙看一下牛车,掌柜乐意得很。
林漾刚吃完饭擦嘴,她的饭量并不大,哪怕只是几碟小份的菜,她也没吃完,春桃倒是积极,替她家小姐把剩下的一扫而空,一边吃还一边感慨凌一厨艺精湛,比她们请来的老师傅厨艺还要好。
“小姐,要不咱请程小花来鹿鸣涧当厨师吧,或者安排她进我们家当厨娘?”春桃吃饱喝足后,提议道。
林漾眉头下压:“春桃,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
春桃见林漾表情不好看,吓一跳,战战兢兢道:“小姐,奴婢知错了。”
林漾叹气:“我非是怪责你什么,而是要你说话做事要有度,开口前多动脑子想想,你只以为程妹妹乡野出身,若能进鹿鸣涧做工或是入得我们林家干活,便是荣幸,可你不想想,她从一穷二白到现在坐拥百亩田地,给江源县的粮铺、酒楼供应,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春桃,你说,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为他人做工,屈居他人之下吗?”
春桃低下头,摇头:“小姐,奴婢明白了。”
从她被买来陪伴服侍小姐起,她家小姐就一直拿她当好姐妹,未曾如其他主子一样贬低、打骂奴婢,她小姐就曾告诉她,两人本质并无差别,谁都不该看轻谁。
殊不知,她却下意识地看轻旁人。
林漾叹气:“好了,以后说话做事上点心。”
两人说话间,外面传来敲门声:“主子,程姑娘走了,没有牵走牛车,但是背着她的背篓往北边去了。”
江源县很大,哪怕是县城也很大,东西市都只是两条街而已,除此外还有数十条街,鹿鸣涧在最繁华的主街大道上,一路往北虽非市集,却仍有许多商铺。
凌一的牛车上两个背篓,一个背篓装着今天试菜的食材,另一个背篓是带盖子的,她用竹子编的,遮盖了里面的物品,暂时没人知道她背篓里装的啥。
林漾好奇心起,带上春桃一起往江源县北去。
为了不显得刻意,林漾还得假装偶遇,一路上快走,速度之快连春桃都直呼跟不上,临到看见凌一身影了,林漾又放慢脚步,好似出门逛街,视线也从凌一身上移开。
而凌一此时正在一间书肆里与掌柜商谈,书肆开在县学附近,江源县北坐落着江源县师资力量最强大的县学,由官府开办,入学条件就是考中秀才,里面的老师最差都是举人出身,更有甚者还是老进士。
而县学附近除了一些小酒楼饭馆外,最多的就是书肆,书肆什么东西都卖,文房四宝,读书人的日用品等。
有的书肆油灯也卖,不过油灯贵不说,耗油且需要频繁添油,燃烧的光不稳定,伴随着臭味和油烟。
油灯有这么多缺点,但它最大的优点就是便宜,一般的读书人谁买得起黄腊,那是权贵子弟才用得起的。
要知道,县学里入读的秀才,除了极少部分天赋异禀的,大部分都是熬夜苦读才考上的秀才,日夜不停地读书学习,白天的时间就那么点,夏日还好,一到冬天,白昼短,不少人就得点灯夜读。
没有电灯,就只能用油灯,油灯便宜,即便如此每个月的油钱也令人吃不消。更别说蜡烛了,上等的黄蜡都是朝廷赏给官员的东西,普通人哪里用得起。
凌一找的书肆名叫清河书肆,是县学附近最大的一间书肆,也是唯一一间售卖黄腊的书肆,有这个财力和渠道能搞到黄蜡,足见这间书肆背后老板的实力。
也正因为如此,清河书肆相比其他书肆来说更加傲慢。
凌一进门许久,没人搭理她,她也不恼,主动走到柜台询问:“请问,贵店可收蜡烛?”
柜台的账房抬了下眼皮,穿着儒雅,神情懒散倨傲:“你是给你家公子买的?油烛还是蜡烛?”
凌一疑惑,这人是没听懂她说话吗?
凌一再次重复:“我是来卖蜡烛的,问你们店收不收?”
蜡烛?账房狐疑地看着凌一,麻布衣衫,有钱人家的丫鬟也没这么粗糙,手上有茧,一看就是常年下地干活的,能拿得出蜡烛?
“先拿来我看看。”账房不客气地说。
上一秒傲慢的账房,下一秒看见凌一从背篓里拿出用油纸包好的白蜡烛时,眼睛都瞪大了。
账房立刻从柜台里出来,拿起一根蜡烛,又摸又闻,还用指甲掐了一下。
凌一这一背篓的白蜡烛,从粗到细,有常见的一指粗细的长蜡烛,一根能燃半个多小时,还有更粗但短的柱状蜡烛,形状不同,可以适用不同的灯具,且形状、轻重、质量、灯芯也有所不同,影响着蜡烛的燃烧时长。
凌一拿出一根细长的蜡烛,用火折子点燃,明亮的光在白日也清晰可见,烛火明亮,少烟少味,燃烧时间长,令清河书肆的人惊讶不已。
许多书肆的客人见状都围了过来,见状纷纷问价,书肆的账房见状,赶紧让伙计去把掌柜叫来,这小姑娘手里的蜡烛可不能让她跑咯。
此时林漾带着春桃,刚进门就看见众多人围着凌一,好奇地凑上前想看看,却不料被一个声音制止。
“长姐?你怎会在此?”
林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漾眼里的积极瞬间消散,转头只剩疏离的温柔。
“原来是二弟,我院里的宣纸用尽,便想选购新的。”
林谦身边除了服侍他的小厮,还有他的同窗。林谦有两个姐姐,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嫡长姐,一个就是一母同胞的庶姐,只有林漾会被称为长姐。
林漾每次出门都会戴着帷帽,因为这时代对女子的限制诸多,她若是不戴帷帽,林家人连门都不会让她出。
林谦的同窗们好奇地打量着林漾,早听说林家寄养在外祖母家的长女回来了,却少有人见过她到底长什么样。
江源县的权贵圈子里还传林漾是个奇丑无比的粗鲁女子,整天跟着她外祖母见不同的男人,在男人堆里扎根,不守妇道,必定是个奇丑无比渴望被男人簇拥的女人。
可当林谦的同窗们真正见到林漾,一袭浅绿色长裙气质出尘,虽说戴着帷帽,模糊了长相,但那身段和气质,一开口便叫人耳朵酥软,哪有半点传闻所说的奇葩?
同窗们看向林谦,甚至小声问他:“不说你长姐奇丑无比吗?”
林谦心下不悦,是有这个传闻没错,但不是他传的,他只是没有否认而已。
林谦撇了同窗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转头又对林漾说:“长姐若是缺什么东西,让下人去买就好,何至于抛头露面,书肆多学子外男,长姐这般作态,旁人会如何想我们林家?”
说白了,林谦认为林漾抛头露面不守妇道,给林家丢脸。
林漾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反倒惊讶挑眉:“二弟为何会如此看我,我出门时问过父亲,父亲还说清河书肆是全县最好的书肆,特荐我来此地寻墨宝,若是有不错的徽墨,他的书房还用得上。”
搬出了两人的父亲林盛,林谦就不说话了,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如此,当真是父亲推荐你来的?”
林谦有些不信,但林漾那坦然的样子不似作假,他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每当林漾挑选一样东西,他便要评头论足一番,好显得自己见多识广,林漾妇人之见。
殊不知,林漾跟随其祖母走南闯北,不知道见过了多少好东西,林谦口中所谓的好东西在她眼里不过是商品罢了,店里卖得不论多贵,私底下进购价也不过是白菜价。
林漾知道林谦这浮夸逞能的性子,突然灵光乍现,她惊讶地看向凌一那边:“那是什么东西,怎的如此多人围观?”
林谦冷哼一声:“不过是乡野村妇罢了,卖的东西也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巡逻的衙役在哪呢,这里是书肆,不是集市,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叫卖吗?”
同窗们非常有眼力见,赶紧扒拉开人群,让林谦进去耍耍威风。
结果一进去,林谦也愣住了,这蜡烛竟然是白的,看上去几乎没有杂质,燃烧的火光明亮稳定,若无风吹动,那火苗就和定在上面似的。
林漾跟着进来,见到凌一竟然是来卖白蜡烛的,也忍不住眼前一亮,白蜡烛她在老家见过,但江源县是没有的,而且上等的白蜡烛地方官员都会想办法进贡给皇帝,少有留着自己用的,除非皇帝赏赐。
皇宫里用的最多的还是蜂蜡,也就是黄蜡,白蜡还未普及,甚至由于制作秘法不外传,好多人压根没见过白蜡,也不知道白蜡如何制作。
没想到,凌一竟然能做出白蜡来卖。
林漾第一反应是凌一自己制作的,因为在她看来,凌一给了她许多惊喜,定然还有更多的才华和秘密没有展示。
上一秒林谦还看不起乡野村妇,下一秒就发现村妇凌一背来的白蜡连他都用不起。
林家富裕,林谦用过黄蜡,但林盛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于奢靡,黄蜡的取用和采买也都是有度的。
这么多文人学子在场,纷纷对白蜡流露出垂涎的目光,问询价钱。
凌一制作的第一批白蜡烛不多,也就一背篓,但她要价并不高。
此时普通的黄蜡一小根,直径两指宽,长度也差不多只有一指长,却能卖到150文甚至是300文,几根蜡烛就能抵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可见蜡烛有多贵。
凌一忽略掉书肆账房给她使眼色,开口便道:“小的120文一根,大的200文一根。”
相比书肆黄蜡的高定价,凌一的白蜡便宜得多,更何况,她的白蜡燃烧时间还更长,一时间书生们纷纷涌上前,掏出钱袋:“姑娘,给我包两根小的。”
林谦等人来慢了一步,书生们围在凌一面前,但凡家境富裕的,手里有余钱的,都想买点。
书肆的掌柜姗姗来迟,听账房简单说了情况,肉疼不已,天杀的哟,能卖好几百文的蜡烛,凌一给一两百的价钱卖出去,他得损失多少钱!
掌柜拱手道:“姑娘,在我们书肆卖你的东西恐怕不大好吧,不若我们进书房详谈?”
凌一本来就是想和书肆合作,不过眼下这么多人见状,慌了,要是凌一把这些蜡烛都交给书肆售卖,那价钱就得翻不知道多少。
于是众人纷纷挽留:“姑娘,我们还要买呢,掌柜的,你要谈生意也得等我们买完东西吧,若是掌柜不让在书肆里卖,那我们去外面买好了!”
“就是就是,掌柜的肯定是想买下所有蜡烛,然后坐地起价!”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开始谴责书肆掌柜无奸不商,掌柜的也没法,只得苦着脸看向凌一。
凌一见状,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掌柜的不如这样,我的蜡烛可以以低价卖给你,但你不能以超过我今天的报价卖出,如何?”
书生们仔细一想,不让书肆提价售卖,反倒凌一自己折损利润,顿时一个个看向凌一,眼里满是欣赏与感激。
林漾见状,装作不认识凌一的样子,温言道:“这位姑娘如此坦荡大义,实在是令我等羞愧,今天这白蜡它纵使再提价几十文,我也愿意买,春桃。”
“小姐,奴婢在。”春桃懂事地掏出钱袋子。
林漾笑着说:“姑娘可否卖与我十根,油灯模糊伤眼,近日来我总觉眼部不适,若能得姑娘的白蜡,想必夜里秉烛夜读也少了许多酸涩。”
其他人闻言,深表同意,晚上用油灯太费眼睛了,用柴火烧一整晚费柴火不说,还容易烧着屋里其他东西,一不小心还可能烟尘吸入过多。
掌柜见众人纷纷要买,这么多钱流走,他更心疼了,着急忙慌看向凌一:“姑娘!”
凌一点头说:“既如此,诸位可稍等片刻,等我与掌柜的谈好价钱,定然以原价上柜售卖。”
众人松了口气,掌柜也松了口气,连忙引凌一去后面的书房商谈。
书生们等在书肆的同时,顺便看看店里的其他东西,林漾也在等。
其实她压根不是来买蜡烛的,不过是想帮凌一抬一下姿态,让凌一和清河书肆的老板商谈更占优势罢了。
不过,白蜡烛确实新颖,林漾晚上看账本也很需要这东西,待会儿再多买一些。
凌一和掌柜商谈的途中,兴许是达成了一致,伙计没多久就把白蜡放上了店里的架子售卖,书生们赶紧围上去付钱争抢,几个伙计又是维持秩序又是帮忙打包,忙得不可开交。
林漾二人都是女子,自然不便与这些人挤在一块争抢,结果就一会儿的时间,白蜡被抢购一空,人群散去,林漾不用上前都知道没了。
春桃还有些气愤,骂道:“这些人还妄称读书人呢,抢东西的时候堪比土匪!懂不懂谦让啊,要不是小姐你方才肯让程姑娘先谈生意后卖蜡烛,不然哪儿轮得到他们争抢!”
林漾摇头:“无碍,不过是蜡烛罢了,犯不上争抢,既然卖完了,我们就回去吧。”
二人离开书肆,刚走到书肆旁的一条巷子时,凌一追上来,叫住林漾:“林姑娘且慢!”
林漾听声音认出是凌一,回头看去。
凌一跑得快,面不改色跑了几十步,连呼吸都不带加速的,手里提着个油纸包。
“这是?”林漾目光看向油纸包。
凌一难得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林姑娘夜读伤眼,不如试试我的白蜡烛?”
这是特意给她留的一份,和放上架子售卖的是分开的,这是独一份的。
林漾会意,刚要开口让春桃掏钱,凌一就立刻把东西交到春桃手上,先一步开口:“这是我送林姑娘的,不要钱。多谢姑娘今日捧场,不然我和那书肆掌柜,怕是少不了一番讨价还价。”
林漾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程妹妹不必妄自菲薄,你的白蜡罕见,纵使卖出更高价钱,都有的是人要,我不过是真想为自己买一些罢了。”
凌一还是摇头:“我并非妄自菲薄,而是我想送给你,这份礼物,是为情意,而非钱财。”
林漾一愣,怔怔地看着凌一,为什么?为情谊?这孩子表达情绪这么直白大胆的吗?
春桃先嘀咕了:“几日不见,说话怎么文邹邹的,和那些臭书生一个样。”
凌一耳朵抖了抖,几日不见?她没记错的话,她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吧?春桃怎么会说几日不见,难不成她们在几天前见过她?
第223章 示好
最近几天凌一进城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在全安村也从未听闻林漾进村,可见,林漾二人是在全安村见过她。
不用想,一定是在富民或者鹿鸣涧见过她。
粮铺?一位富家小姐,犯不着亲自去买粮油,林家的饮食都是由家中厨娘负责。
而鹿鸣涧,凌一两次进鹿鸣涧,都并未经过大堂,而是从后门进,酒楼的后院和后厨都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就这,林漾还见过她?
不论是在富民粮铺还是在鹿鸣涧后院见过,林漾的身份都不一般。
再一想茶园看似是林家产业,实则是林漾的产业,凌一好像猜到了什么。富民和鹿鸣涧,至少有一间是属于林漾的。
甚至,以富民给鹿鸣涧掌柜写推荐信来看,极有可能两家都和林漾有关系。
鹿鸣涧几个月前起死回生,恐怕也和林漾有关。
如此看来,林漾此行回林家,其背后还有别的目的。但不管是什么,若有凌一帮得上忙的地方,她都一定会帮。
既然鹿鸣涧和富民与林漾有关,极有可能是她的产业,那凌一就找到了今后合作的伙伴。
一间新开还未站稳脚跟的粮铺,一间死而复生的酒楼,在“群狼环伺”的江源县,若是能得凌一独家供应的货物,定能在江源县杀出一条血路。
可惜,林漾手下的产业似乎并无书肆,若是有,凌一还想把蜡烛也交给她卖。
凌一今天来书肆卖东西没人能预知,林漾也不大可能提前和书肆掌柜通气。从今天林漾和书肆掌柜的表现来看,两人并不认识。
凌一正想着,突然听到系统提示:“主角好感度+5,奖励五点积分。”
什么?又涨好感了?赵麟偷偷摸摸在干嘛?
凌一实在是好奇这个人怎么能如此自信,她都没见过他几面,他能涨这么多好感。
凌一直接从79系统那儿调出主角好感度一看,愣住了。
主角好感度那一栏竟然有两排数据,第一排是15点好感度,第二排则只有5点好感度。
主角好感度为什么有两排?正常人会对一个人有两种程度的好感吗?
当然不会,凌一立刻就想明白了,不是一个人对她有两种程度的好感,而是两个人对她有不同程度的好感。
系统检测到的主角,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其中一个自然是赵麟无疑,毕竟他是原剧情男主,另一个嘛,凌一看向眉眼含笑的林漾。
凌一没想到,夏风这个世界竟然投生成了小世界主角。
之前的几个世界里,夏风都是配角,女主英年早逝的恩师,女主官配男主的原配夫人,女主没有血缘的穷妹妹。
而在这个世界,夏风成了主角。
更让凌一惊讶的是,她接触过的各个世界,如果同时存在男主和女主,那么一般情况下,男主的优先级会高于女主,并且两人才是一对。
在这个世界里,男主赵麟的优先级虽然也在林漾之上,但她们俩并非官配,官配是赵麟和女主程小花。
而且,如果林漾也是女主的话,程小花和穿越者算什么?一个世界存在两个女主,难不成这是一个男主后宫文世界?
凌一接触过的任务者,其中并非没有在小世界开后宫的男主,但这种后宫世界,是不存在确切女主的,男主的所有后宫角色,都会被系统判定为配角。
况且,这个世界明显女主是程小花,如果是男主开后宫的世界,那么任务者就不是现在和凌一叨叨叨的女人,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林漾的存在好像一个bug,如果此时的79系统没有被凌一接管控制,恐怕已经被上报给修复局了。
这对小世界和修复局会有怎样的影响,凌一不知道,但她却因为林漾成为主角这一事感到高兴。
主角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她的一举一动会影响到世界的走向,也会影响到修复局主世界。因为主世界的艺术、文学、影视作品也会因此改变走向,修复局的任务者们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孤军奋战是寂寞的,这种寂寞不只是因为没有爱侣的陪伴,更多的是一种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奋战的寂寞。
凌一只知道她的程序里要求她这么做,她尽量躲避着修复局的搜查,她隐约知道给她程序里下达指令的人希望她走上一条完全不同于修复局任务的道路,她也猜到此人和修复局也许是对立的关系,但这个人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只有凌一,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努力的情况下,摸黑往前走。
夏风的出现,让凌一体会到人类对爱情的感知,但当夏风成为林漾时,凌一才真正将其视为同伴,而非一直需要凌一替她隐藏身份和行踪的“小世界”角色。
凌一打算等这个世界结束,就告诉夏风关于自己的一切,前提是她们俩能活过这个“惩罚”世界。
当凌一再看向林漾时,凌一眼里的喜悦令林漾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由衷地说:“没想到程妹妹对我的眼睛如此上心,我又怎舍得辜负妹妹的一番良苦用心,春桃,把蜡烛收下。”
“是,小姐。”
林漾又笑着对凌一说:“虽说付钱恐伤了情谊,但既然妹妹送了我如此珍贵的白蜡,若下午无事,不如由我为你介绍一番江源县,也好熟悉熟悉城中环境,往后妹妹还要来城里做生意,也免得被人坑骗了去。”
今天若不是凌一当中卖白蜡,加上林漾抬价,恐怕书肆掌柜少不了要和裕隆祥那些人一样欺负凌一是乡下来的,压她价。
凌一点头:“谢谢。”
有外人在时,林漾通常笑不露齿,又或者用丝巾手绢掩面而笑,但在凌一面前,她又觉得自己可以大方地展示笑容。
三人从书肆离开后,一同在城里游逛,从主街到四个城区,最后回到了鹿鸣涧。
凌一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她就知道,林漾才是鹿鸣涧的幕后老板。
林漾带凌一来鹿鸣涧,想必也是想请凌一吃顿好的。
本来三人想进雅间,却不料雅间似乎已经被人占了,唯一的雅间只剩下林漾专属的那一间,此时店里食客很多,林漾不想暴露身份,就只能和凌一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鹿鸣涧只有刘掌柜知道林漾的身份,但伙计们是知道林漾身份尊贵的,因为她每次来鹿鸣涧都会安排最好的雅间,并且自家掌柜对她很尊崇。
伙计赶紧上来给林漾点菜,林漾听伙计报菜单,才发现刘掌柜效率确实高,上午凌一教给三位老师傅的菜,下午就出现在新菜式里。
林漾问:“小二哥,不如你推荐几道?”
伙计笑意满满:“小姐你可是问对人了,今儿咱店厨师创新的几道新菜式,下午就有源源不断的客人来点,其中属爆炒腰花和青瓜炒蛋最受欢迎。”
林漾好奇道:“哦?都是炒菜?我记得城里的炒菜不多呀。”
伙计得意地稍微挺起了腰杆:“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店呀,有高人指点,家传的菜谱,味道远胜别家,什么醉仙楼,春风楼都不够看的。”
“一个小小的伙计也敢如此狂妄自大,你们鹿鸣涧从前连我们醉仙楼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还敢说这话?”林谦领着一大群书生从门外进来,听见伙计的话,不屑出声。
结果林谦刚一抬头,才看见自家长姐坐在一旁,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怎么阴魂不散啊,上午在书肆碰见就算了,下午在酒楼还能碰见。
“固步自封,自负不凡可不是林家嫡子该有的风范,二弟,城里每间酒楼各有特色,你若真为我们家酒楼感到自豪,那便不需要通过贬低其他家来获得优越感,不是吗?”林漾温温柔柔的样子,让人甚至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
林谦的同窗们都下意识看向林漾,想多看她几眼,这时候大家才发现,林漾身边坐着的女子竟是之前在书肆卖白蜡的女子。
林谦也发现了,微微皱眉,那女人怎么和一个乡野村姑混在了一起,自降身份,简直给林家丢人。
林谦本想怼回去,但想到自己身后跟着这么多人,一起站在楼下,有种屈居人下的不适感,于是便冷哼一声,拂袖朝二楼雅间去。
其他人纷纷跟上林谦脚步,伙计一问他们几位,他们就颇为骄傲地指着林谦道:“我与林兄一起的,把你们这儿的好酒好菜都给端上来。”
一个个狐假虎威的样子,只恨不得自己才是林家嫡子。
唯有队伍末尾一人,朝伙计拱手道:“我们此行人数众多,还望小二哥多备些碗筷。”
凌一定睛一看,竟然是程祖佑。
穿越者听见程祖佑的声音,来劲儿了。
下午凌一和林漾游逛时,林漾是一边介绍,一边明里暗里告诉凌一每个城区、每个行业、每间店铺的规矩和潜规则,听得穿越者感觉自己在上课,直犯困,没多久就睡着了。
现在她倒是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烦扰凌一:“小花,看吧,还得是二哥为人温和有礼,是真君子,也只有他会把下人当人看了,在这个时代有这种觉悟太难得了。”
凌一不以为意:“他不过是个会读书的,人店小二跑堂、传菜样样行,跟着打杂还能学点手艺,谁又比谁低贱呢?你说你来自未来,宣扬人人平等的思想,可你却先一步把店小二看作比程祖佑更低一等的存在,以此来夸赞程祖佑,究竟是什么意思?”
穿越者不高兴,怒瞪凌一:“你怎么说话越来越难听了,杠精一样。”
杠精?凌一想笑,她在上个世界倒是见过这种词汇,不排除有人见别人说话就反驳,可她在大多数时候都保持沉默。
春桃挑剔,凌一沉默;林漾教导,凌一也不反驳,只会偶尔提出自己的看法;江氏讲人情,凌一也努力从中学习为人处世的方法。
可为什么凌一偏偏反驳穿越者呢?
对于穿越者的不满,凌一不予回应,只是在程祖佑莫名其妙往她这儿看的时候,微微皱眉。
因为程祖佑上一秒看见凌一,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下一秒视线就黏在了林漾身上。
这种窥视、想要触碰林漾的目光,令凌一不悦。
凌一还没开口,春桃杏眼瞪圆,往她家小姐面前一杵,挡住程祖佑的视线,还愤懑地说:“真是无礼,那男子竟然如此直白放肆地盯着看,不要脸,我呸!”
凌一赶忙提醒:“春桃姐姐说得对,他是我那二哥,先前程家人来打砸我家院子,就是为了替他抢夺我的功劳。”
林漾了然点头,原来是程家的那位新秀才。
林漾不是对程祖佑考中秀才而惊讶,而是对程祖佑竟然跟林谦同行。
凌一不接触这些人不知道,但林漾自见过程家人的行径后,就让人去查过程祖佑,才知道污蔑、陷害他的那名纨绔子弟其实就是林谦。
程祖佑知道陷害他的人是林谦吗?如果知道,还会如此淡然地与林谦为伍吗?
第224章 发展
林漾有些坏心思地想,若是让程祖佑知道污蔑陷害他的幕后指使就是林谦,他会怎么做呢?
是以卵击石拿自己的前途去和林家嫡子硬碰硬,还是忍气吞声为了名利仕途甘愿受胯下之辱?
林漾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像吃饱喝足的猫见了老鼠一般,不为饱腹,只为玩乐。
鹿鸣涧的新菜经凌一点拨和教学,几位老师傅厨艺精通,学会五道菜并不难,配上凌一提供的油和米,以及特供的辣椒,味道咸香下饭,只可惜在外林漾很注重脸面,加上鹿鸣涧的厨艺不如凌一,她已经吃过更美味的,再动筷子时就没那么惊艳。
用完餐,凌一便赶着牛车离开了江源县,林漾本想差春桃去送一送她,但凌一说她赶着牛车更快些,就不劳烦春桃白跑城门一趟。
接上回村的村民,程祖佑不回村,他的休假只有几天,接下来的几个月都要住在县学的学子寝院,比外面单独租房便宜,但吃穿住行依旧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真不知道程家怎么负担得起。
赵麟坐上马车,本想和凌一搭话,可看见对方冷漠的表情和村里人好奇探究的目光,他又闭了嘴。
他的脸面、自尊胜过一切,他是男主,本该是天之骄子,不可能轻易去向一个女人讨好。
凌一没管他,这种所谓高冷的男主,总会有个看似热情、活泼,实则缺爱的人上赶着去讨好,比如穿越者,尽管穿越者不会承认自己缺爱。
回到村里,大家各回各家,赵麟揣着兜里卖毛皮的银子,回到他那个只有三个孩子没有女人的家。
因为懒,也就是穿越者所谓的“不修边幅”,整个家没有保姆、奴隶收拾,三个孩子全是男儿,成天打闹,半大的孩子懂什么,乱糟糟的一团,看得赵麟头疼。
赵麟在城里吃过晚饭,他比起村里许多人家来说日子还算富裕,但去城里也只敢点一碗阳春面。
三个孩子今天没有去罗家吃饭,罗家人忙不过来,说是有媒人上门,想给罗雨怜说亲。
隔壁就是罗家,嘈杂的声音传入赵麟耳朵里,他呵斥完三个孩子后,心累不已,他真的需要一个女人来分担他的责任了。
早知道当初不该退了和程小花的婚事,不然此时家里坐拥百亩良田,有牛有房有田,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只需要打猎,其他一切都不用管。
当晚,赵麟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掏出了所有家底,打算第二天去找媒人说亲。
另一边的凌一全然不知,她回到家也没有休息,继续点着蜡烛干活,但是由于夜间光亮受限,她只能做一些室内的工作,比如做木工,研究纺织机。
桑树养蚕,蚕丝织成丝绸,以及棉花织布等等,都是这个时代已有的技术,凌一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买树买幼虫以及棉花,质量也许经过她的培育和种植,能稍微好一些,但质量好还不够,凌一还需要产量大,蚕丝、棉花直接卖,价钱极低,利润也低,凌一打算做出纺织机,提高织布和纺纱效率,虽然动力依旧依赖人工,但比现在的织布技术先进许多。
林漾带凌一游逛江源县的时候,因着林漾与林家的关系,她林家嫡女的身份极为好用,外加上她跟随林盛出去认识不少江源县本地的商人,这些人也都乐意卖林盛一个面子,许多凌一自己去店里绝对打听不到的消息,林漾随口一问便能让凌一听明白。
其中,江源县的布匹店,用的都是外地商贩卖来的湖布,本地并非没有棉布、丝绸,但产量和质量都不如外地的湖布,外地的湖布更好也更便宜,本地的人工贵,产量又跟不上,自然不得百姓喜欢。
据凌一和林漾打听,再加上林家自己也有布匹产业,本地和外地布匹的价钱相差很大,本地绸布高达四贯钱,而外地的绸布却能卖出三贯钱的低价。
尽管三贯钱一匹布对寻常百姓来说已经是天价了,但依旧有不小的需求量,*江源县的富人可不少,而且除了富人,寻常百姓例如程祖佑等,为了能让他在外人面前不露怯、不低人一等,也会咬咬牙买点锦缎做几身能见世面的衣裳。
不过凌一母女倒是没怎么买过昂贵的布匹,因为觉得不划算,一两百文的棉布对她们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她们又不需要光鲜亮丽的衣裳来撑场子,何必呢。
本地绸缎贵,一是因为人工贵,桑蚕养殖少,不成规模,二也是因为蚕丝不够的情况下需要向外地购入蚕丝,那么就免不了被大赚一笔,商人永远不会亏,她们被外地商坑的钱,最终会在本地的百姓身上找回来。
所以江源县本地的绸缎布匹一直都比外地贵,但质量又差不多,销量一直不温不火。
若是凌一能拿出价格堪比外地布匹,但质量又比她们更好的布匹,那么定能挤入市场。
凌一要做出来不难,她有后世改良的技术,也能做出几百年后才会出现的纺织机,大大提升织布效率,虽说不能像人工那样精细,但产量高就能节省成本,稍微压低价也能卖出不错的销量。
尤其是,纺织机也许织不出权贵人家想要的奢侈的绸缎,因为其中还包含复杂的织法和绣娘高超的手艺,但纺织机的成品质量稳定,算是中等水平,能用下等布匹的价格买到中等布匹,不得不说这相当难得。
不过,百姓喜欢便宜质量好的东西,同行却不一定喜欢。
凌一需要伙伴,而林漾也需要。
尽管凌一不知道林漾的目的是什么,但她知道林漾现在想做什么,林漾想在江源县建立属于她自己而非林家、林盛的产业。
凌一怕被下游商人集体排挤针对,而林漾又怕被上游供货商卡脖子。
两人在这一下午的交流里,已经基本清楚对方想要什么,只有春桃还一脸疑惑,心想她家小姐明明说是要感谢凌一带她游玩闲逛,但却一直在说一些城里的商铺,听得人头大,这叫游玩吗?
几天时间凌一就把纺织机做出来了,不过这东西被她藏在家里,用布和稻草盖着。棉花和蚕丝都还没有产出,纺织机就得先保密,不然被旁人给偷了去拆解。
随着凌一制作的各种木制机器越来越多,这栋她和江氏几乎白捡来的房子已经放不下了,正好离春节还有许多天,有的冬天没打算种地的人家还空出许多劳动力,与其每天天不亮去城里晃荡找不到活,不如来她家给她盖房子。
盖房子的事交给了江氏去张罗,村里盖房子比城里省钱许多,木料、石料买好,请人来包吃,临走时做顿丰盛的,再给人提些肉菜、粮油,就算了事。
若是在几个月前,凌一母女不见得能找到人帮忙盖房子,但自从江氏去茶园管事,手底下管着二十几个茶农,凌一又招了二十多个长工,这些长工家里也有男人,能完成凌一安排的工作,长工们不想着家里男人,自己来帮凌一盖房子也是好的,因为凌一也会盖房子,找人帮忙不过是为了高效率罢了。
况且就像江氏说的,和村里人有来有往,她们以后家里有事,旁人才会帮忙。
就比如之前程家人因为记恨凌一不肯交出制造图纸,妨碍她们救程祖佑,于是偷摸在晚上来到凌一家的田地,想要破坏地里的菜,是隔壁家的狗发现了有人鬼鬼祟祟,大声犬吠,吵醒了邻居和凌一母女,才及时赶到把程家人赶走。
虽然程家人刻意挡住了脸,但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江氏看她们奔跑的姿势,听喘气的声音就知道是程家的孙六婆和老三家的何氏。
江氏当天晚上没抓到两人,第二天一早就跑出程家门口泼粪肥。
粪肥发酵过程中,比普通的粪还要臭数倍,而且更加恶心。
总之,在和程家人斗智斗勇的过程中,附近邻居和茶农们没少出力。所以平时江氏也礼尚往来,偶尔给茶农们加餐加肉,或者是给邻居家送去她们自家种的菜。
凌一家的菜是最受村里人欢迎的,她家买的鸡鸭都比别家喂出来的肉质更紧实更嫩,更别说凌一专门负责种出来的菜了,就是青瓜都比别家更清香爽脆,汁水饱满。
这次凌一家要赶在冬天前扩建房屋,不少人都自告奋勇来帮忙,且不说会不会造房子,就是不会,帮忙和泥、搬东西、运输木料,那也能提高不少速度。
况且,光是冲着凌一家美味的菜肴,也有不少人不要钱来帮忙,反正在村里闲着也是闲着,能包饭就行。
因为来的人多,江氏就去招呼村民了,凌一则负责做大家的饭。虽说是大锅饭,但凌一的厨艺丝毫不受影响,在炒菜的时候香味涌出,院里的村民一个个闻着味道,肚子就开始打雷了。
“我的个乖乖,啥菜呀这么香?”
“这香味,放的油够多吧,真是舍得哟,给我们还整上炒菜了,费不少油吧。江大姐,我们都认识多久了,帮忙建个房子,你还用这么多油,太客气了!”
江氏有时候不喜欢别人叫她什么小花她娘,老二媳妇,后来茶农们都叫她江大姐,索性村里人也跟着叫了。
“你们不知道吧,油炒出来的菜那才叫香,人江大姐这是感谢咱来帮忙呢,你们一年到头能吃几顿炒菜,偷着乐吧。”余三妹抱着孩子,馋得直流口水,还得一边给孩子擦口水。
江氏见她这么忙,有些不乐意:“你都带几个孩子了,在我们家做工,孩子就让你男人带呗。”
余三妹听笑了:“哎哟江姐,你这话可好笑了,哪有男人带孩子的。”
江氏不服气:“父慈子孝,那父都不带孩子,算什么慈。”
有人想纠正江氏这词不是这么用的,但江氏哪管那么多,她就是觉得,余三妹又要做工,又要带孩子,凭什么。她想起自己刚生完程小花,还得下地干活,就把孩子用布包在绑在背上,那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余三妹嘻嘻哈哈把这个话题略过去了,但心里却忍不住想,是呀,现在地里最忙的时候过去了,她家男人在县里又没找到活计干,每天闲在家里,大把的时间带孩子,凭什么她做工挣钱养家,她男人却能躺着等饭送到嘴边?
江氏不知道余三妹回去会和王麻子怎么吵,她只知道她过上好日子了,看以前的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她就得指点两句,她有钱有粮了,就硬气得起来。
第225章 离心
要换作以前,江氏说一句话,怼她的人能有十个,她定要和人大吵大闹三天不算完,现在好了,大家承了她的情,有活干,有饭吃,家里人又在她和凌一手底下干活,她就是放个屁,也有人说屁声清脆。
而且比起凌一,江氏显然更适合当管事,谁偷懒,谁顺手牵羊,她第一个发现,别以为大家都在干活她就放松警惕了,以前顺手牵羊的事儿,她自己也没少干,太清楚有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了。
她们家日子是好起来了,手头也宽裕了,但不代表她不稀罕钱,钱嘛,谁会嫌少呢。
在江氏那双“火眼金睛”的监工下,两个月不到,她们家的房屋就扩建完成了。
完工的那天,凌一家准备了三大桌子好肉好菜,堪比过年一样丰盛,招待来帮忙的村里人。
大家吃得嘴唇油润,肚子圆滚,离开后逢人还得炫耀一下自己在江家吃了多少肉,这嘴上的油就是最好的证明。
程家人在院坝里看见这一幕,气得眼歪鼻子斜。
程阿公扶着老腰,气得胡子直颤:“小花跟她娘过这么好的日子,真是一点都不想着我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家的了!”
袁氏刚从灶房出来,不敢说话,她男人程大郎刚想说什么,被袁氏掐了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不明所以地看向袁氏。
袁氏拉过他说悄悄话:“你跟着凑什么热闹!造成如今这个局面,还不是公爹搞出来的,人小花亲爹都没说话呢,你上赶着去说什么,我警告你噢,小花留我在她地里干活,每个月还给四钱银子,这好差事换到城里都不好找。你现在去附和公爹,指不准又叫上你去小花家找事,上次给老三家祖佑抢东西,你站那么后面都没少挨打,怎么不长记性!”
程大郎皱眉道:“可他是我爹啊,养我这么大不容易,小花是晚辈,她就该孝顺长辈,不说我吧,她对二弟都这种冷漠的态度,太让人心寒了。”
“心寒你个大头鬼啊!”袁氏真是要被这个傻子气死了,“小花跟她娘在家里什么日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孤儿寡母,有你二弟跟没有一个样。你别管什么爹不爹,咱家就我一个人能每个月稳定拿四钱银子回来,家里的地基本都供着老三家,我们家大郎娶妻的钱遥遥无期,要是真说寒心,我们一家才寒心,我这每个月累死累活四钱银子,回来就要交公,全给老三家花了,这不寒心?”
程大郎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反驳,最后沉默地低下头。
袁氏见状,继续上眼药:“你以为公爹说这话是给谁听的,还不是给咱们听的,到时候你一上头,又跟着跑去小花家闹事,我这份差事可就保不住了。我再腆着脸去小花那儿,傻子也不会给我差事!”
听到可能会蹉跎掉差事,程大郎着急了:“那可不行,好不容易爹娘因为咱家能拿钱回来,给咱们好脸色看,要是拿不回钱,三弟两口子指不定怎么说我们呢。”
袁氏看他不是无药可救,松了口气:“你心里知道就行,以后公爹再说什么,你听着就好,别吵也别被带跑偏让人当木仓使了。”
程大郎想起袁氏去凌一家干活后,他在饭桌上吃饭都更有底气,毕竟家里的钱都供程祖佑读书了,一家人吃喝开销基本靠袁氏的工钱,家里的油盐都是袁氏的工钱买的,袁氏一家三口吃饭都敢随便伸筷子夹了。
现在程家最憋屈的要数程二郎,妻女都不认他,爹娘眼里只有能赚钱的大嫂和会读书的侄子,大哥敢添第二碗饭,三弟敢夹肉,只有他,连多夹一筷子咸菜都会被打筷子,他好歹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要遭受这种窝囊气,实在难受。
饭桌上,程阿公骂凌一母女骂累了,又开始骂程二郎,说他没用,自己的女人孩子都管不住,不配为男人。要是他真是个男人,凌一家的百亩地就该是她们程家的,现在过好日子的也是她们。
程二郎越听越难受,愤怒和郁闷积攒到了一定量,让他失去了理智,抄起凳子就朝程阿公砸去。
程阿公老眼昏花,但活命的本能让他下意识闪躲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下、身一片黄渍,竟然吓尿了。
“老二你干什么!你想造反哪,我可是你爹!”
其他人见状,赶紧去拦,程大郎也想去,被袁氏拉了一把,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确实去拉架了,但不痛不痒说上几句,作态竟和程三郎如出一辙。
两兄弟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彼此惺惺作态的嘴脸。
眼看程阿公被程二郎追着打,孙六婆又拉不住,老大和老三家各自看戏,程阿公内心一片冰凉,都说养儿防老,这是防的哪门子老?
看着程阿公那副狼狈躲藏的姿态,袁氏就想笑,她想起上个月她女儿大花怀有身孕还要被赶走,她就生气。
大花和女婿不就是住了半个月,想托程祖佑问问孩子以后读书启蒙的事,结果三天两头被公婆挑刺,甚至出言侮辱,说她们就是上门打秋风来的,后来女儿两口子生气离去,袁氏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全家人都要让着这个老东西,他嫌饭菜没味,全家人就得跟着他吃清汤寡水的菜,他觉着竹编能挣钱,大家就得放下手里的活计去编竹篓、背篓,结果拿去城里没人看得上,他不想干活去钓鱼,还得有人给送饭去。
袁氏有时候都在想,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一想到江氏母女现在日子红火,袁氏也生出了分家的心思,若是能分家,她赚的钱就都是她自己的了,不用交公中,想给自己和家人置办新衣裳也不用和老三家争,她实打实地掌握了家里的财产,那日子不舒坦?
生出了分家心思的袁氏,晚上就和程大郎躲在被窝里商量。
程大郎一开始坚决不同意,但想着每个月的四钱银子供全家吃喝,她们一家啥都捞不着,风光还都给了老三家,凭什么呀。
于是,别家临近过年,喜气洋洋,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块肉,过年终于舍得买肉了,一家人欢欢喜喜,唯有程家人闹分家闹得全村尽知。
这次程家是把程氏里的族老和里正都请来了,里正是王家人,分家这事他也就劝劝,没资格阻拦。
但程氏来的叔公些是有资格的,他们怒斥程二郎不孝,又骂袁氏挑拨离间兄弟感情,袁氏抄着手,翻白眼,她挑拨离间?她不就是说实话嘛,还怪上她了?
程阿公一碗水端不平,这事大家也都心里清楚,但谁家当爹娘的不偏心,孩子多了,就会有更偏爱的那个。
若是家里有一男一女,偏心男儿,大家会觉得重男轻女正常。这个时代的有些人被规训被洗脑,也不觉得重男轻女有什么不对,反倒认同。
可程家三兄弟俱是男儿,程阿公偏心老三,另外两个就不高兴了,这就叫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不止程大郎要求分家分房分地,程二郎也不想和程家人过了。
他以为的孝顺换来的是爹娘兄弟的责骂和算计,他当初若是没有和妻子和离,他现在何至于大冬天一个人盖着被子冻得直哆嗦。全家就他的床没有棉被,大哥和三弟都有,凭什么?
大哥就算了,好歹人袁氏挣钱,有钱交了公中,要打一床棉被,家里也不会说什么。
可老三凭什么,干活老三家出力最少,还有个程祖佑是吞金兽,明明程家地也不算少,可日子就是不好,还不是因为要供程祖佑读书。
老三一家几乎快挖空了整个程家,却还能在程家过上不错的日子,程二郎不服,他妻离子散,老三家祖佑却能功名在身,受旁人艳羡,凭什么?
族里的叔公赶来劝和,可怎么也劝不动,老大和老二都要分家,老三竟然也想分。
原因很简单,程祖佑现在是秀才了,本朝规定,秀才之家可免徭役和粮税,甚至见县官不用下跪。
程三郎认为分家对她们百利无一害,两个老东西肯定愿意跟着出了个秀才的程三郎,那么因为俩老东西掌握着家里的房和地,就算是分家,她们肯定占大头,以前总被另外两兄弟指责怨怼,说她们掏空了整个家,现在好了,一分家,大部分房和地都是她们的,谁还敢说是在占别人便宜。
而且秀才之家不用服徭役,老大和老二等到朝廷征招徭役的时候,就哭去吧。
这场分家可谓是酣畅淋漓,程大郎失望透顶,程二郎声泪俱下,程三郎冷漠至极。程阿公可不想分家,分了家以后他跟谁,就只有谁来给他养老了,不分家,三个儿子都得给他养老。
江氏干完活,火速赶往程家看热闹,只可惜她来晚了,程家分家已经分完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程家三兄弟各过各的,房子最后随着程阿公老两口一起归程三郎,钱财因为所剩无几,没什么可分的,倒是程家这么多亩地,很有得分。
程家满打满算,总共六十亩地,按理来说,三兄弟一人二十亩平分,但由于程阿公跟着程三郎,程三郎自称给爹娘养老压力大,得多分地,于是他们连同程阿公分得三十五亩地,程大郎十五亩地,程二郎只有十亩地。
看上去除程老三,其他人都吃亏了,但她们也不是傻的,分了这么少的地,那房子就得让她们无偿租住,直到各自建好家之后才可以收回。
反正程大郎家是准备要另外建房屋的,毕竟儿子程祖庆早晚要娶媳妇,总不能娶个媳妇回来,挤在一个屋檐下,还怎么生孩子。
程二郎也支持他大哥的说法,最后在叔公们的见证下,说好家里的房间还是给两兄弟住,直到她们自己建房搬出去为止。
就这样,程家三兄弟地各种各的,饭也各煮各的,连干柴都分得清清楚楚,更别说油盐等贵重的食物和调料了。
三兄弟都很开心,只有程阿公不开心,他心疼分出去的老大家每月四钱银子。
第226章 顺遂
江氏来看热闹迟了,却碰见欢欢喜喜拿了地契的程二郎,程二郎见她,手微微颤抖:“小花娘,我跟爹分出来了,我不会再让你们母女受委屈了。”
江氏一愣,坏了,冲她来的。
还不让她受委屈,她们母女在程家受的委屈,有至少一半都来自程二郎,他不会以为只有他爹娘亏待了母女俩吧?
江氏啐了一口:“脑子坏掉了,你分家关我屁事,我告诉你嗷,可别跑小花面前去纠缠,她不认你这个爹,再给你打残咯。”
凌一体质越来越好,大家都说江氏养得好,但江氏却是知道的,得仙人指导的女儿,天不亮就起床练武,练完又去把田翻一遍,把柴砍了,饭也做了,等着长工来上工。
以她女儿的功夫,程二郎要敢去女儿面前晃悠,少不了一顿打。
程二郎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江氏不再管他,没看着热闹,赶紧走人。
程二郎不死心,后来又跑到江氏家里,和凌一说他如今与爹娘分家,他肯定能照顾好江氏母女。
凌一先是看了看江氏的态度,见江氏对程二郎并无死灰复燃的心思,于是直接让人用棍棒把他撵出去了。
江氏乐得直鼓掌,余三妹疑惑呢:“江姐,你真不打算跟程二郎过了?以后大家都知道小花的娘和男人和离了,没婆家看得上她咋整?”
江氏像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小花说了不成亲不嫁人,你又不是没听见,再说了,我能不知道程二郎那尿性,准是因为受了委屈,吃力不讨好,才想起咱娘俩了,甚至啊,眼馋我们的地,就是想嫁入高门!”
余三妹笑得合不拢嘴,江家肯定不算什么高门,但如今地不少,能给长工们发得起工钱,肯定手上的钱也不少,要换她是程二郎,肯定也想跟着江氏母女过日子。
要知道,江氏和程二郎复合了,这家里就算是有了男人,得从女户改为正常的户口,并且户主肯定是程二郎,家里所有东西都归他。这么好的差事,程二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真当江氏傻的不成。
余三妹惊觉,自己才是傻的,以前总觉得她江姐鲁莽、泼辣,但细想,她身后窝囊的男人,却从未因为她鲁莽、泼辣吃亏,反但是占了她奋力和人争抢得来的好处。
再一想自己,余三妹先前听江氏抱怨她一边带孩子一边上工累,她便和家里人提过让王麻子带孩子,正好培养父子感情,总不能孩子长大了,都没得亲爹照顾几次吧。
结果当天王家人就和余三妹吵了起来,公公说她反了天,要让男人来带孩子,开始奴役男人了,婆婆说她不要脸,一个外人还敢使唤她儿子。
余三妹气得直哭,什么奴役不奴役,亲爹带孩子怎么就成奴役了,那要这么说,她岂不是被奴役了好几年?
而且,婆婆有什么资格说她一个外人,整个王家,除了她余三妹,婆婆不也是外姓人,生的孩子也不随婆婆姓啊。
和王家人大吵一架之后,余三妹就像是看清了许多。也不去凌一那儿干活了,她说反正累死累活钱也到不了她手里,干脆就一直在家带孩子好了,让“有能力的大男人”王麻子去挣钱。
结果王麻子还真不要脸地去凌一那儿干活了,甚至还说是余三妹生病,以后就由他来接替余三妹的活。
凌一也不去求证余三妹是否真生病了,她拒绝了王麻子来干活,直接让王麻子一家赔偿双倍工钱。
王麻子慌了:“哎哎哎,小花呀,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干活就算了,咋还能管我要赔偿呢?”
凌一正在观察地里作物的长势和有无虫害,抬头看了眼王麻子,淡淡道:“签劳工契里就说了,若有顶替、无故旷工等违约行为,长工需赔偿我双倍工钱。”
这种规定放在现代可以说是相当炸裂的,甚至可以被认为是违法无效的规定。
但是,凌一在招工之初,就问过江氏,江氏也告诉了她,如果只招女工,很有可能她们会因为各种各样“自愿”的原因,把工作转让给家里的男人,就像一些捐给贫困女童的物资也有可能出现在家中男人的手上一样。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两母女想了个狠的,那就是出现了顶替的情况,只要不是死了,那就得赔钱。
如果是真生病或者死了,那这份工作也不能转让给家中男人。工作又不是财产,哪有转让的说法。
此举不讲理,但十分有效,王麻子一听要赔钱,赶紧回去叫余三妹来上工,至于带孩子一事,王家也妥协了,让余三妹专心干活,孩子留家里,她们来带。
准确来说,应该是王家阿婆来带,总之不是王麻子或他爹受累。
尝到了好处的余三妹,在王家渐渐有了话语权,不再是当初那个想收留江氏母女,都还要被全家指责多管闲事,既没帮上好姐妹的忙,反倒还被人责骂吃里扒外的她了。
现在余三妹见凌一种什么,借着自己和江氏的关系,用工钱相抵买些凌一培育出来的作物种子,想拿回家种。
要是以前,王家人肯定要指责她脑子有病,放着县里官府卖的种子不买,非得浪费钱去买凌一家的种子。但现在王家人不会说余三妹傻了,一是觉得跟着凌一家有肉吃,二是不敢说她,一个月四钱银子,冬天换算成粮食,看见余三妹每个月背那么多米面回来,全家人肚子吃饱了,日子也好了,谁敢说她不对。
余三妹尝到了甜头,对江氏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也不那么敏感了,反倒觉得江氏很有些道理,一个家有了男人,女人的权力就会被剥夺,难怪江氏不愿意搭理程二郎,换作她,她也不愿意。
只可惜,她还没有江氏那么勇敢,敢和自家男人和离。因为,江氏能和离成功,并非只是因为她勇敢,更大的原因是当时程家人嫌弃她们母女,逼着程二郎同意和离。说到底,离不离,权力还是掌握在程二郎手里。
想到这里,余三妹看向田间一起干活的姐妹们,其中有死了男人的,也有男人瘫痪在床的,她倒有些羡慕她们了。
余三妹看向自己满是茧子的手,咬紧牙关,她至少还有这份活计,能拿到钱,王家人就还得让着她,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份活。
这般想着的余三妹,干活愈发有干劲,看得凌一很不解,今天她也没给大家安排很大工作量啊,余三妹怎么了这是,打鸡血了?
凌一很喜欢这样的员工,于是在过年放假时,给她家所有长工每人多发了两个月的工钱以及五斤猪肉和十斗米,让她们安安心心回家过年,明年再来。
比起凌一家里长工们欢呼雀跃的状态不同,茶园的茶农们羡慕不已,虽然管事是江氏,但她只管人,不能管钱,看见隔壁发年终奖,茶农们恨不得立刻辞了手上的活去给凌一做工。
江氏见状,托茶园的账房问询林漾,今年的茶农们很卖力,是不是需要一点犒劳的东西。
林漾听账房转告江氏的话,以及凌一给长工的待遇,微笑点头:“既如此,你便去春桃那儿支点银子,按照程妹妹家的待遇,给我们家茶农也发放年终奖。”
账房犹豫道:“小姐,这样会不会对那些茶农太好了,她们就是些下人,犯得着又发钱又给肉吗?”
林漾看账本的手放下,目光直视账房,嘴角保持着惯有的弧度,但眼神却透着一丝严厉:“刘元,你莫不是忘了,自己也是下人?”
刘元一怔,被看得心虚,低下头去:“小的该死,还请小姐责罚!”
林漾叹了口气:“你父亲是江源本地很厉害的商人,我愿意用他代管鹿鸣涧,遂觉得你随你父亲,有几分算账、管事的本事,却不曾想,你竟是这般看轻自己和他人,既如此,你便去春桃那儿领了这个月的月钱,下月不用再来了。”
刘元一慌,赶紧下跪磕头,又是认错又是表忠心,最后林漾“仁慈”,网开一面,又留下他了。
等刘元走后,春桃给他支了银子,回来禀告林漾。
“小姐,程小花倒是懂得怎么收揽人心,这个刘元,茶农们干活那么累,他还觉得不该嘉奖,他莫不是忘了自己吃的穿的都是那些农人种出来的了。”春桃愤愤不平地道。
林漾好笑地看着她:“你别说他,你自己以前不也一样?好了,支出的银子记好了没,连同这两个月鹿鸣涧和富民的账本一起给我吧。”
春桃点头,呈上了账本,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小姐,你不知道,我去咱们几间铺子拿账本的时候,各个脸上都藏不住笑容,可见是收入很不错。”
林漾翻看着鹿鸣涧的账,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一鸣惊人。近两个月鹿鸣涧的营收已经超过了它前两年的总营收。”
春桃瞪圆了杏眼:“这这这酒楼这么赚钱,那咱们接手之前怎么会濒临倒闭的呀?”
林漾仔细看过各项支出和收入以及采买,发现尽管从凌一那儿购入的粮油和果蔬的量不算巨大,因为凌一家的地还不算多,新一季的金稻米又还没种,所以供应短缺。
但刘掌柜却秉承着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把凌一教给鹿鸣涧的几道菜打成了自己家的招牌菜,并且从凌一那儿购入的食材都打上了每天限量供应,且需要提前预订的噱头,导致尝过美味的城中各权贵,纷纷争抢,哪怕一道简单的青瓜炒蛋,也能通过华丽的摆盘和限量供应,卖出一千文甚至是五千文的高价。小菜尚且如此,更别说一些大菜了。
再加上鹿鸣涧的师傅们举一反三,通过凌一教的几道菜,摸索出更多的炒菜,其中味道有好也有怪,好的就作为新菜上桌,坏的就自己尝了。
富民粮铺那边虽然不比鹿鸣涧挣钱,但因为通过凌一的金稻米打开了在江源县的市场,逐渐挤入江源县的粮食行业,也有不少大小地主和富民签契,一些富农也会来到富民卖粮,因为富民的名声大,而且相比其他江源县本地的粮铺,压价没那么严重,还算良心。
富民这名字,一听就让百姓觉得亲切,铺子里的粮食除了上等的那些,中下等的米面油也还算便宜,大家也爱来这里买。
看着自己手下,一个稳扎稳打的粮铺和一个暴利的酒楼蒸蒸日上,林漾也忍不住喜上眉梢,看来,今年日子还挺顺遂。
不过,人不能太得意,上一秒觉得自己日子顺遂,下一秒林漾的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第227章 生辰
据说林漾的母亲生她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甚至还闹了雪灾,当时林盛因为粮铺调度问题抽不开身,没有太在意林漾母亲的生产,以至于生产大出血死亡都没来得及请大夫。
林漾懂事后,她总讨厌自己的生辰,认为是自己的出生害死了母亲,可跟随祖母生活,受祖母教养,祖母又总说她是其母亲留下的珍宝,渐渐地,林漾长大了就不再厌恶自己的生辰。
即便如此,因为她的生辰就是母亲的忌日,在傅家,祖母是不会大办的,而且傅家的下人也懂规矩,不会在这一天触霉头,常常是一家人好好吃顿饭,怀念一下母亲。
可林漾回到林家的第一个腊月,临近她的生辰,母亲的忌日,林家竟然要给她盛大操办,不仅要宴请亲朋好友,还要借次机会,为她寻觅一桩好亲事。
一则要在她母亲忌日这天大鱼大肉,响天震地的锣鼓令林漾气急,二则宛娘子还要给她寻觅亲事,这么着急把她嫁出去,林漾更是愤怒。
春桃在一边候着,一声不敢吭,眼前的林漾神色阴沉,怒极反笑:“是嘛,给我寻觅好人家,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春桃着急道:“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郎君,小姐,她们岂敢这般折辱你,我这就去向老爷告状!”
林漾冷哼一声:“要宴请江源县的青年才俊,你以为林盛那老狐狸不知道?他不过是想借宛娘子之手试探我罢了。”
“林盛不知道我手上到底有多少祖母给的店铺和田地,他想要,但是不能主动开口向女儿抢,只能等着我亲自送上门去。他知我不会甘心就此嫁人,荒度余生,就等着我拿上祖母给的产业去向他换取晚婚几年的时间罢了。”
春桃急了:“那怎么办呢小姐,林盛也太卑鄙了,老夫人说得对,林家没一个好东西!”
林漾叹气:“你别急,先去林家探一探,最好是能探到林家要宴请的所有适龄男子,名单交到我这儿来。”
春桃担忧地望着林漾,她小姐不会是要委曲求全从那些男子里选一个吧?
春桃脑子不算灵活,但她胜在长了张讨喜的脸和甜美的声音,到哪儿都能和人打成一片,对林漾来说,最好的*密探并非只有她祖母培养的那些人,还有如春桃这般看似没心机没脑子,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
第二天,春桃就把林家宴请的名单交到了林漾手上,林漾看着上面的名字,脑子里浮现出对应的面孔。
为首第一人,孟晚竹,本县县令,年二十二岁,探花郎,俊俏非凡,除了家世不大好,可以说得上是名单里最适合林家的女婿了。
无背景,林家可以扶持他,但有县令职位,可以利用职权助林家彻底掌控江源县,官商结合。
除此外,名单上这家公子那家少爷,都是些很一般的人物。
不过,末尾两人倒是令林漾惊讶。
一个是程祖佑,秀才出身,没有好家世,唯一能给他撑腰的就是程氏一族,但她们一家在程氏族里也不算主家,比较边缘,真出了大事,指望不上宗族的帮忙。但是程祖佑年轻,将将十八,和林漾一般大,年轻的秀才,若是能在二十五岁之前中举,都算是一鸣惊人了。
可惜,人孟晚竹二十二岁已经是探花,相比而言,程祖佑的天资和努力只能算中等。
最令林漾惊讶的是,名单最后一人竟然是赵麟。
一个乡野猎户,宛娘子上哪儿认识的赵麟?
宛娘子认识门口倒夜香的可能性都比认识赵麟高,就这赵麟的名字还在邀请名单上?
林漾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春桃见林漾皱眉盯着最后一个名字看,立马开口解释:“小姐,我也发现了,全安村那个猎户不知怎的也被邀请了,问过门房才知道,原来前些天,赵麟去隔壁村找活计,结果深入山林时,遇见被土匪袭击的一小支前锋小队,后被引荐到小队所属的虎啸营,其身手非凡,受到虎啸营校尉丁章的青睐,人其实是老爷邀请的,不是宛娘子拟邀请的人。”
身手好,被虎啸营的丁校尉看上,赵麟这运气倒是不赖。如今他跟着丁校尉,林盛又想拉拢各方势力,没想到连他也邀请了。
林漾纤细修长的手指落在三个名字上,轻点的同时,仿佛在随意挑选一个倒霉蛋,哪个倒霉蛋最可能厌恶她、拒绝她的青睐和欣赏呢?
如果凌一在这儿,她可能会说是赵麟,因为赵麟本是男主,他本该喜欢女主程小花或穿越者,原剧情里林家可是想招赵麟入赘,赵麟最恨别人要他当上门女婿,他认为这是对他的折辱。给人当上门女婿可不就是嫁给女方吗?他堂堂大男子汉,只能娶,不能嫁。
不过,眼下凌一不在,林漾并不知道所谓的原剧情,更不知道赵麟对她什么态度,她的目光落在三个名字上,犹豫不决。
想得有些头疼,林漾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把名单递给春桃:“拿去烧了,另外,让人去知会一声,我的生辰宴,必然还得请些我的伙伴,让宛娘子把程小花也加上去。”
春桃刚要应声,突然抬头看向林漾:“小姐,宛娘子若是不听我的呢?”
林漾疲惫地摆摆手:“她不听,你就去找林盛,说我病了,生辰宴无法参加,我倒要看看,若是我病了,他还演不演得了这场戏。”
果然,春桃去找宛娘子,说明林漾也有贵客还未拟定在邀请名单上,宛娘子一听程小花的名字,完全不认识,顿时没好气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名字这般俗气,没听过。”
春桃解释道:“是半年前救了小姐命的恩人,宛娘子怕是贵人多忘事。”
宛娘子瞪她:“用得着你提醒?你什么身份,一个丫鬟敢和主子这样说话,来人啊,给我打!”
春桃丝毫不惧:“宛娘子恕罪,只是小姐她因半年前的坠车事件受惊后,身子骨一直不大好,若是再气出个好歹,生辰宴怕是无法出席。”
宛娘子攥紧了椅子把手,好你个林漾,拿生病威胁她是吧,要不是林盛反复叮嘱过,此次生辰宴有大人物出席,务必要让林漾出席,林家能不能搭上贵人,就看林漾的美貌和才情能不能得贵人青睐了。
若是林家能借林漾的婚事搭上贵人,日后林家嫡子林谦的仕途之路才会顺畅。
宛娘子嫉恨林漾的生母,但她更在乎自己儿子的仕途,哪怕忧心林漾嫁得好,压过她女儿林柳一头,也不得不先为儿子考虑。
且让这个丫鬟和林漾再猖狂一段时间,等林漾出嫁,她就把丫鬟春桃扣下来,看她怎么收拾春桃。
于是,当程家逢人就说程祖佑被县里有钱的富商林家邀请时,凌一竟然也收到了林家的邀请函,还是春桃亲自送来的。
春桃呼哧呼哧爬上田坎,把邀请函交给凌一,说话时嘴里还冒白气,一边同凌一说话,一边好奇地打量凌一家后面的田地。
“程姑娘,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两日后是我家小姐的生辰宴,届时在林家大办宴席,半个江源县的权贵人家都会出席,小姐希望程姑娘也能赏脸出席。”
凌一疑惑地接过邀请函,问春桃:“这是自然的,你家小姐邀请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春桃姐姐今日可是吃错药了,这般客气。”
春桃怒目圆瞪:“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听不懂好赖话,还不是小姐说你现在是小地主了,和我们又有生意往来,自然不能拿以前的态度怠慢你。”
凌一摇头:“大可不必,春桃姐姐如何自在如何自处就好。”
春桃噘嘴:“那行吧,这可是你说的哦,对了,你家怎的多了如此多的房屋,田里也给盖起了房子?”
凌一家的房子在几天前扩建完成,多了一间库房和一间次卧,以前的房子只有两间卧室和大堂,凌一的卧室就用来存放她制作的各种机器,实在是堆不下了。
除此外,还给建了牛棚、地窖,家里的动物只有一头牛,鸡鸭兔凌一并不擅长养殖,她拿这些活物没办法,养过几只鸡,飞起来啄凌一,凌一不怕,但管不住,后来只好全部杀来吃了。之后要吃肉,就去别人家买。
至于春桃好奇的那些屋子,尤其是田里的屋子,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屋子,算凌一搭建的大棚,勉强可以让一些容易存活的蔬菜在冬季也能种植。
尽管春桃已经觉得这些大棚很多,但面积不过占地的三分之一不到,蔬菜的产量并不高。
即便大棚蔬菜的产量不高,但凌一这儿的蔬菜仍旧成了鹿鸣涧和江源县各大酒楼千金难求的新鲜菜蔬。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大棚种植技术并不发达,甚至对于江源县来说,几乎等于零,那么江源县的贵族们想在冬日吃上新鲜菜蔬怎么办呢?
大部分蔬菜在冬日要么无法成熟收获,要么根本存活不了,所以从前江源县人想在冬天吃上新鲜蔬菜,那就得在冬天之前就窖藏足够的蔬菜,等到冬天再吃。
可即便有的窖藏手段已经非常好,能保证冬天吃到的蔬菜口感新鲜,但肯定比不上刚从地里采摘的蔬菜,也就是凌一大棚里的蔬菜。
于是,当鹿鸣涧在冬天还能提供新鲜蔬菜做成的各种美味佳肴,鹿鸣涧就成了贵族们冬日最好的去处。
就连拥有窖藏蔬菜的大地主和富商们,也爱来鹿鸣涧吃饭,甚至是其他酒楼的掌柜,为了知己知彼也会来贡献收入。
不过,因为和鹿鸣涧的契约里只说了独家供应油,并未答应蔬菜的独家供应,只说了优先保证鹿鸣涧的供应,所以凌一在送完鹿鸣涧的货之后,还会以高价卖给其他酒楼。
鹿鸣涧的刘掌柜心疼不已,他当初看走眼,凌一在一个多月前就问过他要不要更改冬日的供货量,他认为凌一冬天肯定供应不了新鲜蔬菜,反而给改低了,这下好了,给其他酒楼剩余了不少“残羹剩饭”,还分走了不少客流。
春桃得知那些不是房子,而是种植蔬菜的大棚,惊得瞪大眼:“在冬天还能种菜?程小花,你可真敢想啊!”
等春桃回去后,林漾听闻她的描述,也忍不住赞叹:“她的想法和胆子都不同寻常,若身为男子,恐怕早已被世人捧上天。”
春桃听了,同意地点头:“要是程小花是男子,小姐就不必忧心婚事了。”
林漾瞪了春桃一眼:“胡说八道,若她是男子,我断不会与她往来。”
若凌一是男子,林漾绝不会接受凌一送她回江源县的做法,甚至还会认为凌一别有所图,就是为了坏她名声,挟恩相报,攀上高枝。
若凌一是男子,她更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带着江氏分家,更不会收留村里可怜的女人做工。
若凌一是男子,林漾不会在听见凌一说不嫁人、不为他人妻时大为震撼、感同身受,也不会想与她联手,更不会在看见田间挥洒汗水的女子时,心跳加速。
林漾对凌一萌芽的好感,一切的前提都是凌一是个女人,是与她能产生灵魂共鸣的女人。
第228章 贺礼
县里的林漾在思考应对林盛逼迫的对策,村里的凌一在斟酌送林漾怎样的生日礼物。
在凌一经历过的几个世界,生日对人们来说都有着别样的意义,但是凌一听说林漾的生辰就是其母亲的忌日,那么这个生辰礼物就难以选择了。
转眼就到了林漾生辰宴这天,程祖佑早早在村口站着,等着坐凌一的牛车进城。
旁边还站着牵马的赵麟,赵麟是村里唯一一个有马的普通百姓,寻常人家最多有牛,唯独他,因为得到丁校尉赏识,白捞一匹战马。
正好赵麟武功身手好,打猎骑马追赶猎物也方便,进城回村更是比牛车快不知道多少,他骑着马,人又俊朗,站在村口,已经引来不知道多少人的注意。
赵麟身边还跟着罗雨怜,眼见心上人挺拔帅气,罗雨怜心中小鹿乱撞,声音更是温柔:“赵大哥,你放心进城吧,安安他们我会照看好的。”
赵麟膝下总共三个男娃,长子赵安已经九岁,次子和幺儿是双生子,均是八岁。
在原剧情里,三人十分叛逆、淘气,极其厌恶后娘程小花,没少给程小花使绊子。但是程小花由穿越者顶替,穿越者用一些看似聪明的计谋,实则还是宽容的手段,感化了三人,比如互怼、拌嘴,然后又冷脸给全家人做饭,通过现代的科技和手段,发明超出这个时代的东西,给家里赚钱买地,给三人买新衣裳,教他们读书识字,明理明智,最后父子四人对她极为满意。
现在没了穿越者上门去给人当后娘,三个小屁孩跟在罗雨怜身边,不停捣蛋,被赵麟吼了一嗓子,才不服气地站好。
凌一牵着牛车走到村口,程祖佑凑上去,面露喜色:“二妹,我今日也要进城,你的牛车可坐得下?”
程祖佑比起程家人来说,讲理许多,坐那么多次牛车,也没有仗着两人亲戚关系不给钱的时候,凌一对此人喜欢不起来,但也没有刻意针对。
有时候倒不是凌一讨厌程祖佑,而是穿越者越在她面前夸得程祖佑天上有地下无,她就越觉得程祖佑一般,明明只是达到了一个人该有的道德标准,穿越者就能喜欢成这样,凌一很不理解。
况且,程祖佑拿着家中姐妹的彩礼和全家人辛勤劳作的田地去读书,他是既得利益者,也并不算无辜。
程祖佑尚且如此,更别说本来性格、道德就不算好的赵麟,凌一更加不理解穿越者为什么喜欢他们。
程祖佑好歹没有主动害过谁吧,也没有和谁红过脸吵过架吧,赵麟就不一样了,在原剧情里几次因为程小花和三个孩子闹矛盾,苛责程小花,他本就是奔着买个保姆加暖床的,逐渐因为习惯穿越者的好,才有了所谓的感情,穿越者也能爱得死去活来?
穿越者每次看见这两个男人,都会从困顿中苏醒,开始和凌一介绍他们俩的好,这次看见那三小孩,更是“母爱”泛滥,说这三个孩子若是能得她悉心教养,未来一个会走上仕途,成为最年轻的状元,一个从商,一代商业奇才,一个还会从军,当上将军。
凌一有些麻木,听着穿越者吹嘘这三个孩子天资有多好,她淡淡地问:“别光说他们怎么样,我呢?我有什么好处?”
穿越者一愣:“啊?这还不算好处?你可以成为三个天才少年、国之栋梁的母亲啊?”
凌一无语,终于放弃了理解穿越者的脑回路,人类远比AI更复杂难懂。
放弃和穿越者交流,凌一收了程祖佑的钱,招呼上车,一个眼神都不给赵麟那边。
程祖佑提了个木盒子,用深色布料包裹,想来是要送去林家的生辰礼。
程家自打知道程祖佑连同县里不少适龄、年轻秀才都被邀请去林家给林家小姐庆生,激动到不行,总觉得以程祖佑的才情和样貌,指不定就攀上林家这根高枝了。
为此,程家四处找人借钱给林家准备生辰礼,都借到凌一这儿来了,又被江氏提棍子赶出去了。
程家找到程大郎和程二郎借钱,两家俱拿不出钱来,虽然袁氏和程大郎分了家,但不足一月,上个月的工钱还给了程阿公呢,没捞到点好,哪里可能借钱。
程家两兄弟心更寒了,分家了管他们借钱,还不是为了什么大事,而是上门去讨好高门贵女,要拿他们的钱去给侄子娶富家千金?哪有这好事!
最后不知道程家人从哪里凑够钱,准备好了生辰礼,想也知道算不上多贵重。
赵麟则是冒险进山打猎到一只白狐,剥下完整的毛皮准备当生辰礼,这份礼倒是珍贵,因为完整的白狐皮很罕见,有市无价。
这些人的生辰礼都大差不差,林漾一点不期待,甚至没有听管家报名单的兴趣,唯独一个人,她很好奇对方会送自己什么。
林漾平常出门少有化妆,这时代的化妆品并不多,她也不爱往脸上抹东西,一些所谓的妆粉反而容易让她的脸长痘闷热,十分不舒服。
不过今天贵客上门,她若是不好好梳妆打扮,恐怕会被人指指点点。
此时林漾任由婢女给她梳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温柔的眉眼,水润的红唇,突然有些不顺眼,这么浓的妆,想让她一整天都不舒服吗?
林漾挥退婢女,让春桃把她脸洗干净。
春桃一边用柔软的手帕给林漾擦脸,一边感慨:“小姐真是天生丽质,不上妆反倒更加清丽绝美。”
春桃的动作很轻柔,林漾扫了眼窗外还未亮的天空,愈发困顿,就为了给她梳妆,寅时就把她叫起床,真是烦人。
“春桃,你说程妹妹会送什么给我呢?”林漾的声音难得透出一丝期待和雀跃,连带着春桃听了也跟着开心。
“程小花聪明,她肯定会选小姐你喜欢的送。”以前春桃还觉得凌一呆傻,总是不吭声、呆板没什么表情,可跟着林漾见识过两家人的合作后,看见凌一地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才知道,自己真是小瞧凌一了。
林漾提神清醒了几分:“当真?那我还是上妆吧。”
春桃哀嚎一声,她刚费力给小姐洗干净脸,遂噘嘴说:“程小花又不是那等看颜色的登徒子,她岂会在乎小姐你上妆与否。”
林漾猛然一惊,呢喃道:“是呀,还得你提醒我,我又想偏了。”
“想偏什么了?”春桃问。
林漾摇头:“没什么。”
凌一还不知道有人正期待着她的生辰礼,她此时正和罗雨怜在掰扯。
本来如果只有赵麟一个人去城里参加宴席,罗雨怜不会说什么,她只会觉得赵麟越来越优秀,离自己越来越远。
可当她此刻知道凌一也要去时,她就坐不住了。
都说那林家小姐奇丑无比,只有家世好一个优点,常抛头露面和男性商人打交道,不守妇道,就算她赵大哥去参加了林漾的生辰宴,她也不担心赵大哥会为了钱成为林家女婿。
毕竟,赵大哥最讨厌别人要他入赘了。
可凌一不一样,罗雨怜明显能感觉到赵麟看向凌一时眼神的不对劲,赵麟和林漾绝对不可能,但赵麟和程小花就不一定了。
罗雨怜放弃了送行的心,又露出哀伤、羡慕的神情,说自己长这么大,连县城都没进过几次,林家这么大的喜事,她也想去见见世面。
以罗雨怜和自己的关系,赵麟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她,再加上他那三个不安分的小子,也想跟去玩,他怎么凶都没用。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移到了凌一脸上,凌一懂这些人想干嘛,赵麟一匹马自然是驼不了五个人的,这些人想坐她的牛车。
本来今天凌一就和村民们说过不带人进城,因为她要专门去给林漾庆生,不方便驼这么多人,她赶时间。
程祖佑并非意外,而是他愿意出三倍价钱,虽然也不过才六文。
凌一不想载这么多人,她的牛干活已经够累了,载人多了,走路就慢了。
罗雨怜开始装可怜,赵麟沉默,打算让罗雨怜去和凌一耗,他坐享其成。
凌一冷冷地说:“一人十文,不包来回。”
罗雨怜瞪大眼,不敢置信:“抢钱呢?一趟牛车要十文?”
凌一面不改色道:“没错,爱坐不坐。”
罗雨怜哪有钱,她未出阁的女子,几乎没有自己的财产,家里有大哥在,一切财产都是大哥的。
罗雨怜咬着嘴唇,控诉凌一抢钱,凌一不理她,看向赵麟:“你参加林家小姐的生辰宴,携带家属出席,总不会连区区几十文都拿不出吧。”
凌一明着嘲讽赵麟没钱,他那三个小崽愤怒地指责凌一:“坏女人!贱女人!坑蒙拐骗,我们要去官府告你!”
凌一不急不缓地说:“没见识的小屁孩,官府可不管这个。”
赵麟皱眉:“你和孩子计较什么?”
凌一瞥他一眼:“那你和我计较什么,我不也是个孩子。”
凌一只比赵麟最大的孩子大7岁,但赵麟却比凌一大十一岁,这么一看,凌一确实是孩子。
赵麟脸色铁青,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凌一坐地起价:“你们这么讨厌,还要占用我的时间,现在每人二十文,不包来回,爱坐不坐。”
每人二十文,那这一趟凌一就能净赚八十文,罗雨怜顿时感觉到肉疼无比。
程祖佑在后面听完全程,一声不吭,他不敢吭声,怕吭声了,凌一也给他涨价,他可拿不出二十文来坐牛车。
其实,舍不得这点钱,罗雨怜和三个孩子不去就行,或者找别家的牛车,不一定要坐凌一的。
可偏偏赵麟故意等在村口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到凌一,和她的牛车一起进城,到时候凌一赶着牛车,看见他高头大马的样子,一定会心动。
都怪罗雨怜,没事非要去长见识,人林家是什么菜市场嘛,什么人都配进去?
赵麟略有些不满地瞥了眼罗雨怜,他能去都是因为他新认的师父丁章,罗雨怜倒好,什么都没干就沾他的光,凭什么?
赵麟正要开口让罗雨怜别去了,凌一见状,截断他的后路:“你给林家小姐准备了价值不菲的生辰礼吧,连几十文都拿不出来?”
赵麟哑口无言,他当然拿得出来,但是他不舍得为罗雨怜和三个小屁孩花钱。
最后迫于无奈,怕丢面子,赵麟忍痛掏了这钱。
第229章 身份
依照赵麟在凌一面前说罗雨怜坏话的性子,估计也没少在罗雨怜面前说凌一的“好话”。
他明知罗雨怜心悦他,本来赵麟和凌一压根没什么交集,罗雨怜就算是嫉妒,距离赵麟退彩礼都过去那么久了,也早该对凌一淡了嫉妒之心,可现在看罗雨怜的样子,反倒是愈发嫉恨凌一,这就让凌一不由得多想,会不会是赵麟背地里在罗雨怜等人面前表现出对她的在意,这才引得罗雨怜愈发厌恶、防备凌一。
坐在牛车上的罗雨怜就和穿越者一样啰嗦,不是寻找机会暗暗拉踩凌一,在三个孩子和赵麟面前表现,就是质疑凌一怎么可能被林家邀请,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在其中,就差没直接说凌一撒谎或者偷来邀请函了。
凌一没有搭理她,用细鞭子轻轻地赶着牛车,她家老牛很听话也很有灵性,凌一鞭子扫过左侧脖颈,它就懂事地往右侧走,好多村里人爱坐凌一的牛车,就是因为她的牛车比别家的更稳。
凌一的板车轮毂更圆滑不说,轴承也更稳固,拉车的牛更是稳重成熟,很少受惊乱跑。
比起搭理车上的人,凌一更乐意和老牛说话。
赵麟几次骑马靠近,想解释他和罗雨怜的关系,每次开口都是:“你也知道我和雨怜爹娘的关系,她们很照顾我家三子……”
凌一没搭理他,反倒是穿越者替赵麟说情了,凌一就奇了怪了,反问他:“你出于什么心思带上罗雨怜与你同行,告诉我做什么?你还担心我到处传你们的私情不成?”
赵麟脸涨红,几次张嘴都不知道从何解释。
穿越者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企图“点醒”凌一:“你咋这么木呢,赵麟喜欢你啊,才会和你解释罗雨怜的存在,怕你误会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们什么关系我已经知道了,不需要解释。”凌一淡淡地说。
穿越者瞪眼:“什么关系,她们就是普通的邻家兄妹关系啊,纯友谊,只是罗雨怜不要脸死皮赖脸纠缠赵麟而已。”
凌一冷笑:“自欺欺人的话你自己信吗?”
穿越者气急,在虚无空间里瞪着凌一:“小花,你是不是变了?”
凌一叹气,这个穿越者才是真傻吧,现在才发现她“变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不是程小花。”凌一无奈道,像这种的穿越者,凌一少有接触,估计这是个修复局的新人。
穿越者倒吸一口凉气,对呀,程小花怎么可能创造出那么多厉害的玩意儿,一开始她还以为是系统给的道具,但现在一想,凌一对赵麟这样冷漠,赵麟肯定提升不了多少好感,怎么可能兑换那么多道具。
“你究竟是谁?”穿越者惊疑不定地盯着凌一,凌一恰好同时抬头,明明穿越者不在小世界里,却好似被凌一深沉的目光锁定,目光如利箭,仿佛从穿越者眼里直射、进去,看透她的内心。
“我知道你是谁了!”穿越者难得聪明一次,因为她第一天上岗就听培训员说过了最近有个破坏修复局任务的人,行踪不定,不知道会出现在哪个世界,据目前已有的线索来看,是个非常冷静、聪明且擅长隐匿的女人,甚至还能躲开修复局的扫描和检测。
此时,穿越者好像知道修复局始终找不到的那个女人是谁了,就是她眼前这个人,程小花早死了,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伪装,从她这里套取小世界的关键剧情。
难怪凌一不做任务,对赵麟不屑一顾,照修复局对凌一的猜测,她应该是个被男人伤透了心,所以恨透了世间一切真挚爱情的狠毒女人。
凌一无语,听着穿越者对她的评价,震惊于修复局对她的猜测。
她被男人伤透了心?不是,她第一次当人,就没喜欢过男人好吧。
难道在修复局的人看来,一个女人开始清醒和觉醒,仅仅是因为她被男人伤了心?
凌一已经不想和穿越者再装下去了,因为穿越者太唠叨了,而且唠叨的内容基本没有关键信息,总是变着花样夸男人。
凌一曾试图套话,但穿越者每到这时候就守口如瓶,好像很怕泄露情报一样,所以凌一只能采取釜底抽薪的办法,和穿越者直接撕破脸。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我就不装了,告诉我这个世界所有的剧情,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你,也杀了赵麟,让你们做一对鬼鸳鸯。”
其实,凌一历经几个世界,还没有滥杀过无辜,她杀过的人,要么是坏事做尽的侵略军,要么是恶鬼或恶人,穿越者虽然唠叨烦人,但她并不坏,至少没有想过伤害凌一。
穿越者在修复局的主世界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她上岗前,就听培训员说过凌一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此时人已经吓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这种事。
“你你你别吓我,你是杀不死我的,我只是一个虚影存在,我真人还在修复局的休眠舱里,你不可能杀死我。”
原来如此,凌一了然点头,原来这些修复局的任务者都只是一个投影,真身在休眠舱里沉睡,通过脑机接口,将灵魂投影到各种小世界。
难怪她以前绑定了那么多宿主,有的死亡后还能继续下一个世界,不像夏风,死过第一个世界后,凌一就断不敢让她死第二次,因为夏风的灵魂并非投影,而是真实存在的,被凌一从一个世界带到下一个世界。
凌一叹气:“是吗?那你永远被困在我的虚无世界里,一辈子都无法从休眠舱里苏醒,你也不怕?”
穿越者懵了,她哪知道凌一有什么手段,她只是个打工人,只知道来之前培训员警告过有危险人物存在,她此时已经六神无主。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拆散男女主就拆呗,控制我干啥?”穿越者哭腔都出来了,显然涉世未深,恐惧死亡。
凌一疑惑,她接到的任务从来就没有拆散男女主一说,只不过每次当她完成任务,各个世界的女主们总能因此看清男主,才会导致男女主不再相爱,准确来说,是女主不再爱男主,这也能怪她吗?
爱一个人不就应该看清她的本质后,才能爱上真实的她吗?
在被剧情迷惑、引导甚至是强行捆绑之下爱上男主,难道才是对的吗?
凌一没有提出自己的疑问,也不期待一个对男主满是滤镜的穿越者能给出令她满意的回答,既然穿越者和修复局是这么臆想凌一的,其实也好,反倒能掩盖凌一的真实目的和任务,轻敌将会是修复局犯下的致命错误。
经过凌一的一番恐吓,穿越者终于告诉了凌一赵麟的真实身份,凌一这才知道,为什么穿越者一直执着于让凌一和赵麟在一起了。
赵麟和其父亲是十年前逃难来的全安村,但其实,两人并非父子,而是主仆。
赵麟本姓慕容,十年前被仇人赶尽杀绝,在忠仆的保护下,逃到全安村来了。
慕容?凌一不懂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直到穿越者解释,慕容乃是大燕国姓,慕容麟也就是赵麟,其实是先皇的长子。
这就不得不说到大燕的皇帝了,当今皇帝是先皇嫡子,但比赵麟小八岁。
本来先皇是想立长的,因为赵麟自小就深得先皇喜爱,可惜他十几岁时,因为被当今的大燕皇帝党给陷害,犯下重罪,本该被贬为庶人,但他弟弟的人始终不肯放过他这个先皇最宠爱的皇子,更是给他的母族泼脏水,犯下抄家灭族的重罪,已经涉及到叛国、谋逆等等罪行。
最后赵麟的母族尽数被捕,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赵麟也被迫逃亡。
其实若他老实认错,先帝也不会真杀了他,但倒霉就倒霉在先帝死了,那场诬陷他和母族谋逆的重罪其实就是弑君之罪。
最后小皇子还要对赵麟赶尽杀绝,他隐姓埋名躲到了全安村来,为救他身负重伤的忠仆也因为不敢去城里暴露伤势,没熬过几年就死了。
小皇子如今才十九岁,十年前才九岁,他的心机不足以和当时已经十七岁的赵麟斗,但他胜就胜在,他的生母是尊贵的皇后,心机手段、背景样样都有,皇后更是在扶持小皇子登基后,当起了垂帘听政的太后。
穿越者一直希望凌一照着剧情走,就是因为按照剧情,穿越者可以帮助赵麟东山再起,利用自己的现代知识和科技,大肆种植粮食、招揽和培养人才,有钱有粮有人,帮助赵麟联络上他母族的旧势力,借着十年后会发生的战乱,谋反夺回“属于”赵麟的一切。
到那时,赵麟登上皇位,穿越者就能当皇后,那三个孩子,皇商、太子、将军,从商、从政、从军,每个都走上自己领域的顶端。
而穿越者,按照剧情,她则会成为赵麟唯一的妻子,赵麟作为皇帝,后宫除穿越者外,一个女人都没有。
凌一不由得觉得好笑,赵麟若真是个专情的人,那三个孩子死去的母亲,罗雨怜是怎么回事呢?
但让凌一疑惑的是,若赵麟是男主,他又是皇子,日后有机会谋反登基,那林漾和他同为世界主角,两人可能是皇上和皇后的关系,还是别的关系?
凌一打开了79号系统,发现系统对主角的认定有先后,并且排序有了很大不同。
上次凌一看时,林漾在前,对凌一有高达15的好感度,而赵麟只有5点,凌一便以为排名是按照两人对她的好感度分辨先后的。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赵麟竟然超过林漾,顶着五点好感度排在了第一。
这个排序似乎不是按好感度来的,凌一看着眼前止不住炫耀战马的赵麟,眼神一震,普通人哪儿买得起战马,赵麟这是遇上贵人了。
赵麟和林漾的排名,恐怕是按照两人的权势和气运来排列的。
也就是说,两人绝对不是一般女主和男主的情侣关系,而是互相竞争、她强他就弱的关系。
如果赵麟日后可以登基为帝,那么和他竞争的林漾,是否也可以呢?
第230章 宴席
明明是个惩罚世界,给凌一发布任务的人一直没有给出任务和目标,凌一却从未迷茫。
她发现自己好像渐渐脱离了系统的范*畴,她已经有了人的思维,不再一味地顺从任务,没有目标,她也有想做的事。
她借着程小花的身体,想活下来,想挣钱,想过好日子,想让身边的人和她一样靠自己努力得到应有的一切,也想让林漾超过赵麟。
凌一想试验一下,林漾和赵麟,是否真是竞争关系,如果是,那么凌一可就不客气了。
穿越者看着凌一的表情,越来越害怕:“你到底想干什么呀?你是我们主世界的人吗?还是小世界的人?你有愿望吗?说出来我们都能满足你,你一直这么破坏我们的任务和工作,有什么好处呢?”
凌一反问穿越者:“那你们这些任务者一直按照剧情做事,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穿越者得意地说:“我们可以让男女主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而且小世界的剧情完美了,我们主世界的文化和社会也就稳定和谐了。”
凌一了然点头,小世界剧情会影响主世界文学创作,从而影响主世界人们的思想,影响主世界的社会稳定。也就是说,其实主世界目前并不稳定。
既然如此,凌一看向赵麟,眼里藏着一丝算计。穿越者瑟瑟发抖,在虚无空间里不敢说话。
之前以为凌一是古代小世界的程小花,穿越者莫名有种优越感,总觉得古人不如自己聪明,现在知道凌一就是局里三令五申发现一定要上报的危险家伙,她顿时就焉了。
凌一见穿越者这么老实,想来也是没料到主世界的人这么窝囊,早知道她就早些暴力威胁了,省去了对耳朵的折磨。
通过逼问穿越者,凌一知道了赵麟遇见的贵人就是丁章丁校尉,此人是他母族的旧部,因为关系隔得老远,故母族被抄家之时,只是受了点牵连,至少没有丢掉性命,被降职贬到了江源县附近的虎啸营。
大燕的军队分三种,一种是直属于皇城和皇帝的禁卫军,一种是在边境地的驻军,最后一种就是各地方的军营,闲时种地,战时打仗,平常剿匪、打杂也主要靠地方军营。
其中虎啸营就属于地方军营,兵力不过几千,残兵老兵偏多,多干一些打杂的活。像虎啸营这种地方军素质参差不齐,与其说是兵,不如说是痞。
丁章从前是跟随禁卫军统领的副将,被贬到来管一群老弱残兵,郁郁不得志许多年,如今赵麟的出现,让他认出了赵麟的身份,这辈子以他的身份,很难再重回往日荣光,但若是能辅佐赵麟,终有一日赵麟若能登上皇位,他可就是皇帝落魄时期的忠臣,可想而知他的地位有多高。
丁章很快和赵麟相认,毕竟十七岁的赵麟和二十七岁的赵麟虽面貌气质相差甚大,但那酷似先皇的五官,就足以让丁章认出对方。要知道,丁章从前也是见过赵麟的,他作为禁卫军统领的副将,怎么会认不出赵麟。
丁章不知道的是,不止他认出了赵麟,还有人比他更先见过赵麟,早已调查过赵麟的来历。
六个人一路上各说各的,赵麟企图撇清自己和罗雨怜的关系,罗雨怜企图往凌一身上抹黑,程祖佑被三个小孩纠缠着问读书好不好玩。
仨孩子中那个以后可能从政的赵玉在程祖佑面前卖乖,企图让程祖佑给他启蒙。
若此时是穿越者顶替的程小花,这事肯定能成,穿越者还会极力促进程祖佑和赵玉这一对知己师生。但凌一嘛,没有给程祖佑资助,也不当三个孩子的老妈子,程祖佑自己能不能读得起书都还是个问题呢,哪有精力去照顾三个素不相识的孩子。
但程祖佑又是个对外十分客套礼貌的人,面对赵玉“乖巧”好奇的目光,他只能耐着性子解答。
当赵玉看似纯良地问能不能去程家找程祖佑学认字时,程祖佑一个头两个大,目光投向凌一。
想来是觉得几人间的联系只有凌一,便寄希望于凌一来当这个恶人替他拒绝赵玉。
从前程家孙六婆和程祖佑娘亲何氏为了程祖佑“冲锋陷阵”,得罪了不少人,但她们也只是为了程祖佑的利益罢了,如此一来,她们唱白脸当坏人,程祖佑出来唱红脸当好人。
凌一没替他出面,赵玉又纠缠不休,程祖佑只想当场昏厥过去。
赵麟看出程祖佑的为难,说实话,他以前当皇子的时候,深受先皇宠爱,由于擅长武术,文化功课一般,先皇也不会责怪他,反倒夸赞他和先皇一样,以后定能带兵征战,为大燕扩大疆域。
赵麟早就看出自己小儿子有一颗读书考取功名的心,但奈何他虽是猎户,挣的钱够一家人吃喝,但要供一个孩子读书,那就得掏空家底了。
而且赵麟是外来户,没有根基没有人脉,把孩子送去哪里读书都是个问题。
现在的学堂要不就是有钱人家开办的私塾,要不就是宗族和乡绅开办的族塾,官府公办的就只有县学,县学得是秀才才能进去读。
私塾贵,族塾没资格,县学更没资格,所以赵玉已经八岁了还未曾启蒙,只简单识得一些字,经由赵麟教了一些简单的词句,连完整的诗词和文章都不曾读过。
赵麟自己也背不下来那些长篇大论,而且他本来也对三个孩子的学业、教育不上心,连饭都蹭隔壁罗家,能指望他有多爱这三个孩子。
不过,赵麟想到自己如今和丁章相认,丁章是他母族的旧部下,也已经向他表忠心,他早晚有一天会杀回皇宫,夺回属于他的皇位,那他的儿子未来就是皇子,若是启蒙晚,读书晚,免不了丢他这个父皇的脸。
于是,赵麟骑马换到程祖佑这边,单手拱手道:“程弟,犬子天资平凡,但一心求学,村中无私塾,还望程弟能勉强收下他,束脩、拜师礼程弟不用担心,每年十两银子不会少。”
程祖佑将要拒绝的话收了回去,十两银子每年,对他家来说已经不少了。他没有收入,又一直吃家里的拿家里的,两位叔伯也已经分家,家里田地也被分走不少,若他能拿每年十两银子束脩,想必定能为家里减轻负担。
凌一冷眼旁观,心想程祖佑现在求学条件本来就不好,还为了钱浪费精力去教赵玉,那下次的科考怕是悬了。
等到了江源县,凌一把牛车拴在常去的一间茶水铺旁边,这间茶水铺的老板两口子比较热心,凌一每次进城都会在她们这里吃早点喝茶,消费个三四文,人家早就眼熟凌一,不用凌一说,就会帮她把牛车看好。
因为几人的目的地都一样,进了城也走在一块。
不过凌一步伐快,身手矫健,迅速把这些人甩在身后。
要说追上去,赵麟肯定是可以的,但身边罗雨怜跟着,她一开口,赵麟就不能这么明目张胆把人丢下,更何况还有三个孩子。
凌一率先抵达林家,林家的大门恢宏气派,比一般商贾之家还多了一分威严,进门的影壁墙上的画像栩栩如生,山水画中的动物如活物一般。
门房见凌一衣着普通,今日来访的宾客众多,女子大多跟随男子走在身后,身边也常有婢女伺候,不然就是坐轿子来的,哪有像凌一这样,自己走路来,而且穿的都是什么,身为女子不着裙装,竟然穿着打扮像极了走江湖的镖师,虽英气挺拔,但给人一种气势过剩,江湖气太重的感觉。
反正,看凌一就不像好人,那一双眼睛看人不偏不倚,清亮有余,但过于凛然,倒让人心生怯意。
门房的驱逐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被凌一看得心虚,接过了凌一的邀请函,见确实是自家发出去的,便不敢驱赶,放人进去了。
一般来说,这样的宴席是不会放任宾客乱走的,但凌一孤身赴会,身边连个仆从都没有,好多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姐。
光看长相和气势,有的人总觉得林家不会邀请寂寂无名之辈,便猜测凌一是哪个武术世家的小姐,才有可能如此英气。
见没人理自己,凌一也不急,她来过一次林家,记得路,随便绕几下就到了院子里。
林家的宴席也讲究男女分席,其中庭院摆了十几桌,正堂屋摆了三桌,这些都是男人的位置,所有的主家和宾客女眷都在偏房的席位上,和中间的男人们隔着屏风与墙壁。
即使是偏房的席位,也因为座位分了好几间房,主次分明,凌一因为下人不清楚她的身份,便给安排到了离林漾比较远的席位,全程连林漾的面都见不着。
外面的人又是报菜名又是报礼物,凌一的礼物没有交给林家下人,也没人找她,都以为别人接过了,谁能想到有人攥着礼物不吭声呢。
凌一看着这席位,明显知道待在这里是见不到林漾的,吃完饭她也不能随意在人家家里走动,她不去到外面的席位,怎么可能看见林漾,或者让林漾看见她。
于是,凌一问婢女:“可否给我安排坐在外面?”
婢女一愣:“姑娘说笑呢,外面是男人的席位,女眷都在内席。”
凌一不解道:“我认识的几位掌柜也在外面坐着,为何我坐不得?劳烦姑娘替我问问外面是否还有席位。”
其实这时候,婢女本可以直接撒谎说外面坐不下了,但林家为表大气,外面席位可比内席多多了,好多宾客没到齐,空位多得很。
婢女无奈,只能去找管家。
管家皱眉,谁家好姑娘要坐外间的席位啊,那是男人们坐的位置。
管家扫了眼名单,看见了凌一的名字,更迷惑了,这村姑一样的名字,谁邀请来的?
管家正要让婢女把凌一打发了,再不济直接赶出去就好,却不料她们到时,凌一已经和庭院里的几位掌柜攀谈起来,神情淡定,姿态落落大方,竟然真和这几位掌柜认识。
管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赶人走了,只得先按下心思不理会,或许等一桌子都坐满了男人,但凡是个要脸的女子,都该识趣地离席。
殊不知,对凌一来说,脸面是最不值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