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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番外一

    左时寒过了一段相当清闲的日子。

    虽然他平时看上去也很闲……但他其实是有在干活的,比如说这次抽丝剥茧最终追查到左唯安,一切的起因就是苏月娘发现有人在吞噬界石,把这件事告诉蝶姑,蝶姑又拜托左时寒前去调查,最后才有了一系列事情。

    左时寒是四位判官中最是孤僻的一位,他这些年基本待在鬼墟中不动弹,可一旦有什么分配给他的工作,他也会立刻去完成。

    这一回,他是真真正正闲下来了。

    他被祝饶从鬼墟里带出来后,蝶姑等人心疼得不得了。蝶姑揉着他的脑袋,当场宣布给他放了假,表示这段时间他乖乖待在家休息就好,有什么事情她们几个来解决。

    左时寒觉得自己没什么事。

    但蝶姑觉得他有事。

    蝶判大人说一不二,直接让祝饶把左判抱回家了。祝饶在这件事上和蝶姑保持了惊人的一致,对左时寒小心得不得了,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不为过。

    弄得左时寒都不觉疑惑起来,难不成那座鬼墟真有那般凶险,他的记忆出了问题,自己其实是九死一生才回来的?

    处置完孙柔柔,摆平了左唯安吞噬界石给无常界带来的混乱后,蝶姑终于抽出时间上门探望左时寒,她对左时寒说道:“左家余孽此番被彻底铲除,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让你休息一段时间,也是想你趁此机会调理心情,适应眼下的变化。”

    左时寒道:“我感觉,没有什么事情和以前是不一样的。”

    蝶姑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心是会骗自己的,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改变呢,只是你还没有发现罢了。”

    心的表层会哄骗自己。

    说不在意的事情,未必真的不在意。蝶姑知道左时寒这些年,已经将过去的事情放下了绝大多数,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剔除的。左时寒一直清楚左家或有余孽留存于世,这件事便成了扎根于心底的一根刺,使他内心深处始终留有一分对过往的执念。

    但如今隐患已除,那缕执念也该真正消散了。

    一份执念彻底散去,左时寒身上不可能没有变化。

    蝶姑其实很好奇左时寒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她一开始以为左时寒也许能够长大了,摆脱现有的模样,长成他生时没能活到的成年人模样。但这么多天过去了,左时寒还是原来的样子,看来变化不体验在身形上。

    那到底什么地方改变了呢?

    蝶姑猜不出,左时寒也不清楚,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的,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不说这个了,”蝶姑在沙发里翻了个身,随手捞过一只左时寒缝的布偶抱在怀里,“小时寒,你现在的执念是什么?”

    左时寒一愣:“为什么问这个?”

    蝶姑拽了拽布偶的兔子耳朵,笑道:“我有一种感觉,大抵百年之内,我就要彻底放下过去的事情了……我的执念仅在于此,到了那个时候,我应该就会消散了吧。”

    左时寒微微怔住,目光难过起来。

    蝶姑见不得他这副模样,与他开玩笑:“要是我消散不久你也消失,把无常界这一大摊子全交给月娘和灵也,无常界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完蛋了。”

    “不会的。”左时寒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在月娘她们独当一面之前,我不会离开。”

    他因仇恨而化厉鬼,但大仇得报已有数百年,他的执念早就不系于那些事。

    他生时未能拥有的情感,却在死后收获。蝶姑等人的维护与包容,祝饶对他的珍视与疼爱,令他原有的执念消散以后,新的执念填补上去。

    他也想回报蝶姑她们的友谊,维持无常界的秩序成为了他的执念,他也想回馈祝饶对他的情意,与祝饶长相厮守也成了他的执念。

    他大概,还是要存在很长一段时间的,至少要等苏月娘和灵也成长到他与蝶姑这样,无常界诞生新的鬼仙填补空缺,自己才能放心和祝饶一起离开。

    令人伤心的事情没有说很久,蝶姑很快便告别离开。左时寒将她抱过的那只兔子布偶抱在怀里,缩进沙发深处等待祝饶回来。

    祝饶也蛮忙的,不过蝶姑她们忙的是无常界的事,祝饶忙的则是阳间的事,左唯安委实在阴阳两界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左时寒与一群自己做的玩偶自娱自乐,偶觉无聊时,又想起蝶姑不久前说的那些话来。

    ……他相较以前,真的有什么变化吗?

    长发在指尖绕了好几个圈,左时寒没有想出来。

    未得答案,但房门却在这里被人从外打开。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万家灯火通明,祝饶披着一身外界的寒意归来。

    换好拖鞋,脱下寒凉的风衣后,祝饶才将左时寒揽进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问道:“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太无聊?”

    “我能找到事做的。”左时寒道,“而且蝶姑今天来了。”

    祝饶目光看向茶几,桌上果然有一只不属于他们的杯子:“怎么没有多留一会儿?”

    “无常界有点事情,就先走了。”左时寒说道。

    “我去做饭。”祝饶松开左时寒往厨房走,“等我忙完这阵,就能天天陪你了。”

    左时寒倚靠厨房的门框,看祝饶在流理台前忙活。

    祝饶一边将杀鱼师傅处理好的黑鱼切作薄片,一边与左时寒聊天:“到时候去我们以前住过的地方怎么样?好久没回去了。”

    “以前的房子还在吗?”左时寒问道。

    “还在的,那间套房我买下来了。”祝饶说道,“不过这么久没有回去,卫生状况可能有点糟糕……我们可以一起收拾,添一些新家具,改造成喜欢的样子。”

    一言一语间,祝饶很快便将今天的晚饭烧了出来。

    两荤两素,一锅麻辣水煮黑鱼片,一盘酸辣土豆丝,一盘麻婆豆腐,一盘辣子鸡丁。考虑到左时寒味觉与常人不同,祝饶烧菜时大多选择味道重一些的菜。一旦味道清淡一些,左时寒便会如嚼蜡一般,什么都尝不出来。

    只是一些改变,突如其来。

    从未感觉过的刺激味道从口腔绵延至喉咙,似乎还要一直蔓延到肺腑。左时寒愣住,手里的筷子一个不注意掉了下来。

    他的身体,已经维持了死时的面貌太久。

    再也无法长大的身体还不是最重要的,被药物弄坏的舌头,受过太过针刺后体内的隐痛……在他死后许多年依旧纠缠着他,似乎永无休止。

    左时寒忽然意识到,那些疼痛很久没有过了。

    丧失了许久的味觉,也在此时回归。

    在那些人彻底消亡,他与左家再无瓜葛,执念尽散后……他的身上确实发生了改变。

    桌对面的祝饶紧张不已:“怎么了,我今天做得太难吃了吗?”

    难道是因为他和左时寒聊天时一不小心走了神,没有拿捏好味道?

    “……没事。”左时寒摇了摇头,抿唇笑了笑。

    “只是突然间,觉得菜有点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