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南依看着这行?字, 不自觉弯起唇角。
耳机里放着以钢琴音为主调的纯音乐,旋律温柔。
音乐总像是有魔法?一般,轻而易举便能抚平毛躁的心事。
南依接受了自己不擅长?玩游戏的事实, 索性转过头?,一边听音乐, 一边看徐曜打游戏。
徐曜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袖口的扣子解开, 向上挽了两截,肤色冷白?。
骨节分明的手在键盘上游走, 操作流畅。
他?玩的是什么, 她并不知道,只能看到?他?在游戏中大杀四?方。
偶尔打得开心了,他?还会转头?来问她,“厉害吗?”
素来冷淡的脸上, 挂着一抹笑,像个等待被夸奖的臭屁小孩。
南依鲜少?见他?这幅样子。
自信傲娇, 充满少?年的朝气?,又?带了点痞气?。
南依不吝啬夸奖,认真回应, “厉害。”
徐曜心满意足转过头?,继续看向屏幕,嘴角的那抹笑意却更深了。
音乐是单曲循环, 南依心情渐好,竟觉得有些飘飘然,像踩在绵软的白?雪中。
后来离开网吧, 南依问他?,“我听的歌叫什么名字啊?”
徐曜说, “Sweet rumors。”
是那个雪夜,他?为她点亮手电筒时,耳机里自动播放的歌。
下午四?点半,天还没黑,但阴沉沉的。空气?沉闷而潮湿,似要下雪。
徐曜提议,“带你去吃个晚饭?”
南依却有些踌躇。
她已经?出来很久了,如果林尔雅回家发现她不在……
她晃了晃头?,可?是,她选择出来,正是因为想跟她对抗啊。
正纠结不已,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南依拿起一看,是林尔雅。
手机在手心里不断闪着着,停顿几?秒,她鼓起勇气?接起。
没问题的,就算挨骂,也没关系。
她心里不开心,也总该让妈妈也知道。
南依深吸一口气?,开口,“妈妈,怎么了?”
让她意外的是,电话那边并没有她想象中责骂。林尔雅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来趟人民医院,到?了打电话给我,我下楼接你。”
南依愣住。
……
去往医院的路上,天上飘了点小雪。
城市道路拥挤,车辆行?驶缓慢。
南依焦急地?看向车窗外,抠着手指。
她生怕是林尔雅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一边紧张,一边又?止不住自责。
徐曜全程陪同,终于抵达医院,南依匆忙下了车,转头?对徐曜说道,“谢谢你送我来,我得上去了。”
徐曜应了声,“好。”
说完,南依关上了车门。
她走到?楼下,给林尔雅打去了电话,几?分钟后,对方下来接她。
见她好端端的,并没有穿上病号服,南依整个人卸了力气?似的松了口气?。
她问,“妈妈,你为什么在医院啊?”
林尔雅沉默片刻,才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推开病房门,病房中有三张床,最中间的床上躺着一位老人。
老人身形消瘦,脸色蜡黄,正闭着眼,戴着呼吸机。
南依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有些退缩。
林尔雅在身后轻轻推了推她,道,“别怕,那是你外婆。”
闻言,南依惊讶地?张了张嘴。
外婆?
她有外婆?
从小到?大,她从没听林尔雅说过,她有外婆。
这时,在床尾陪护老人的一位中年女人,放下手中的食盒,朝这边走来。
她问,“你就是依依吧?”
南依面露不解,却也礼貌回应,“是的,我是南依,请问您是?”
女人说,“我是你大姨。”
大姨??
疑惑更深,南依茫然又?错愕。
见到?她的神情,女人心中已了然。
她把目光转向林尔雅,痛心疾首道,“林尔雅,你好狠的心!”
“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告诉她?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林尔雅垂着眼,紧抿着唇线。
听对方斥责,始终没做出反应。
女人摆摆手,“算了,你随意吧。”
说完,端着洗手盆出去打水了。
病房内除了老人外,只剩她们两人。
南依急切地?问,“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尔雅长?长?叹出一口气?,她像是累极了,无力地?扯了扯南依的袖子,示意她坐到?病床前。
南依照做。
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老人身上,远看已经?很消瘦了,近看更瘦。
手腕细到?皮包骨,脸上几?乎没一点血色。
那是……她的外婆。
这种感?觉又?奇怪又?难受。
奇怪的是,生命里忽然多出几?位至亲。难受的是,还没能热烈感?动地?欢聚一堂,只能在病房里初次见面。
林尔雅蓦地?开了口,“之前怕耽误你的学习,没想跟你说的。”
“但你外婆近来状态很不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南依转头?,在看到林尔雅的表情时,微微一怔。
在她的印象中,妈妈向来是强大的,坚韧的,她第一次看她露出脆弱神色。
像一张薄纸片,不堪一击。
安静又?沉重的病房内,林尔雅将那些陈年往事,简短地?说给南依听。
故事中,林尔雅是北城人。
当年因为和家人决裂,毅然决然来到?南城闯荡,又?独自抚养南依长?大。
她性子要强又?倔强,十几?年来,竟真的没跟家里联系过一次。
后面还是南依的舅舅大费周章寻到?了林尔雅的电话,通知她:“妈病重了,你尽快回来吧。”
当月,林尔雅便带着南依回了北城。
她没想到?再见面,母亲的状态会这么差。她无比自责与痛苦,所?以这段日子,她就白?天上班,晚上陪护,不眠不休,只想尽尽最后的孝。
“让你来医院,也是想让你陪陪她。等她醒来时,看到?你的样子,也是好的。”
话说到?最后,林尔雅话里已然有了哭腔。
南依默默垂下头?,眼睛一阵阵酸胀。
晚上林尔雅还要继续陪护,南依说要留下一起,林尔雅没同意。
她将她送到?电梯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到?家打电话报个平安。”
南依点头?,声音闷闷的,“好。”
抬眼,她无比清晰地?看到?了母亲眼里的红血丝。
心情愈发沉重,南依匆忙别开了眼。
离开医院,天已经?全黑。
天上正飘着大雪,放眼望去,地?面不声不响地?被铺满了一层白?色。
南依在医院门口静静站了会,随后抬腿走了出去。
周围人大多步履匆匆,唯有她低着头?,垂着眼,一步一个脚印,缓慢地?行?走。
脚底像有千金重量,连带着她的心,狠狠往下坠。
她沉默地?想着,所?以林尔雅不是不想陪她过年,只是因为要照顾病危的外婆。
妈妈在夜以继日地?劳苦,她却毫不知情。不光不体谅,还在因为她没有陪自己吃年夜饭而闹脾气?。
一顿年夜饭而已,有那么重要吗?她的妈妈每天看着自己的妈妈病重,她该有多伤心。
只是稍微代入地?想了想,她呼吸一滞,眼睛再度一酸。
风很大,夹带着雪花迎面打来,有点痛。
南依眨了眨眼,泪水同雪花一起,砸入夜色中。
反正这里没人认识她,她可?以肆无忌惮外露她的伤心。
想到?这,情绪忽然就决了堤。
南依再也走不动,她站定脚步,双手掩面。
起初是小声啜泣,但眼泪如同关不住的水闸,仅一刻,便汹涌而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步伐很快,像是在奔跑。
紧接着,脚步堪堪停在她面前,一个熟悉的男声自头?顶响起,“你怎么了?”
南依动作猛地?顿住。
她从手心中抬眼,朦胧的视线里,徐曜双手扶着膝盖,微微喘着粗气?,眉头?紧蹙地?看着她。
南依总是习惯隐藏情绪。
这回也是,她怔愣片刻后,开始胡乱擦了擦脸。
她想把泪狠狠咽回去,然后神色如常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你还没走吗?
该不会一直在这里等吧,那多冷啊。
结果眼泪却无论如何都擦不净。
开口时,两滴泪涌出,她难过极了,只能委屈地?叫他?的名字,“徐曜——”
两个字轻飘飘传到?夜色里,却重重砸到?他?的心上。
瞬间将他?击到?溃不成军。
从不知情绪能感?同身受至此,向来柔软单纯的女孩,就在他?面前,啪嗒啪嗒掉着泪珠,他?心脏酸到?不行?。
下意识的反应,想让他?把人抱在怀里,拍拍她的后背,可?他?不能。
手足无措了几?秒,他?嗓音喑哑着开口,“我在。”
夜里风大,他?解开外套,披到?她身上,语气?是难得的温柔,“发生什么了,跟我说。”
温暖的温度拥过来,委屈更深。
她仰起头?,泪水流了一脸,“我真的,很任性,好不,通情达,理。”
肩膀耸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妈妈,是为了照顾,生病的外,婆,我,却撒谎,骗她。”
“我昨,天,还和她,顶嘴……”
南依深陷情绪中,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徐曜眉头?越蹙越深,却也只能静静地?听她说,一声又?一声地?应着,不厌其烦。
从春节当晚的埋怨,到?第二天出去玩的隐瞒,再到?昨晚的争执,和今天的叛逆出行?。
她描述得断断续续,徐曜大致都听懂了。
她很后悔自责,也很懊恼。
情绪憋在心里不好受,总是需要抒发,徐曜不擅长?安慰,便做着倾听者?。
直到?南依说,“我,真的,好坏。”
徐曜才开了口。
他?叫她,“小兔。”
南依顿了顿,茫茫然抬起眼。
徐曜弯下腰,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目光幽深地?看向她,无比认真地?说了三个字,“你不坏。”
她怎么可?能坏?
坏的人,明明是他?。
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摇摇欲坠的珍珠,她泪眼婆娑地?眨着眼,“可?是……”
徐曜平静地?打断,“听我说,你是很好的女孩。”
也是他?见过,最好的女孩。
南依对上他?的视线,微微怔住。
他?眉头?紧蹙,眼底情绪在翻涌。似是担忧,又?似是疼惜。
有一瞬,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就这样愣愣地?站在那,愣愣地?仰着头?看他?。
像只红着眼的小兔子。
平时是很可?爱的,这会却很可?怜,让人看了心里又?酸又?软。
冬雾弥漫,漫天鹅绒大雪,在夜空中,如同繁星点缀黑色幕布。
雪花在两人之间,游荡,旋转着飘舞,有些飘到?他?的头?顶,他?的肩上,甚至挂在了他?睫毛上。
记忆中那个冷傲又?叛逆的少?年,缓慢地?抬起手,动作于半空中微有停顿后,再度凑近,擦掉她脸上的泪珠。
动作轻轻,触感?温热,亲昵却不逾越。
南依感?觉一道电流从后脊穿过。
徐曜的声色低沉,清冷如雪,又?带着化不开的温柔。
“好了。”
“我们不哭了。”
第32章 第 32 章
记忆有些久远, 南依从那一个个碎片中,看到?了儿?时的自己。
那是她第一次陪林尔雅出差,在长途火车上, 别?家的小孩子调皮捣蛋,坏心地把她从上铺踹了下来。
虽然?被林尔雅眼疾手快接住了, 但南依还是吓得不轻。
她又?委屈又?害怕,但不想哭出声, 就坐在下铺边吃香蕉边流眼泪。
林尔雅发现后,疼惜地将她整个抱在怀里, 擦掉她的泪, 摸摸她的头,说,“好?了,不怕啊, 我们不哭了。”
那个时刻温柔又?温暖,以?至于她记到?现在。
我们的大脑很奇怪, 当闻到?特定的味道,会触发某些记忆与情感。
触觉和感觉也是。
南依的眼泪神奇地止住了。
褶皱酸涩的心被熨帖平整,莫名平静。
徐曜在帮她擦眼泪, 认真专注抹掉滚落的泪珠,修长的手指只停留几秒,便拿开了。
她沉默着愣神。
他也没说话, 视线静静地落在她身上,等?待她慢慢缓冲
雪还在下着,夜色在落雪的笼罩下, 朦朦胧胧。医院外便是马路,车水马龙, 川流不息。
鸣笛声响彻夜空,南依的周遭却一片寂静。
静到?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她想,和林尔雅当年给她那种安心温馨的感觉,似乎是不同的。
……
汹涌的情绪如席卷而来的浪潮,潮水褪去?,沙滩上只剩一些贝壳,证明它来过。
贝壳小而粗糙,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也是她不曾被见?过的一面。
南依难免羞赧。
两人坐在便利店中取暖,南依手捧一杯热牛奶,看向窗外,默默整理情绪。
过了良久,才轻轻开口,“今天……谢谢你。”
徐曜单手开了一罐冰可?乐,随口回应,“没事?。”
他转头看她,“好?点了吗?”
南依点点头,“好?多了。”
但仍然?若有所思。
有时候,心思太过细腻,也不是件好?事?。
徐曜说,“别?太自责。”
南依似有若无地叹了声气,“不会自责了。”
她垂眼,两只手来回搓动,杯子在手心中缓慢转着圈,“但是,我要从这件事?里汲取教训。”
不分缘由?的埋怨,和一时兴起的叛逆,她都要引以?为戒。
她不能用自己的人生去?赌气,也不能因为情绪去?伤家人的心。
徐曜不明白?,哪怕是母女?,产生矛盾也不可?能只是一个人的问题。
况且,她还全程不知情。
本没想多嘴,忍了忍,还是将话说出了口。
“嗯……”接收到?他的疑惑,南依想了想,随后道,“我只是习惯性?地反思自己。”
“一开始是自责,后面设身处地代入了一下我的妈妈,又?替她觉得难过。”
尤其想到?,林尔雅通知她来医院时,她一路的紧张跟害怕。不难想象林尔雅每天面对生病的外婆,心里究竟会有多痛。
看她手撑着下巴,一脸忧虑,许多话不用再问,徐曜便已经明了。
内心柔软又?善良的女?孩,哪怕不故意伤害到?别?人,都会自责很久。
和他很不一样。
换做是他,他只会以?更混账的行为,充分伤害家人。
他们两个,到?底是截然?不同的人。
她像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他是深夜里的泥潭。
越是意识到?这一点,徐曜的自责也就越深。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一开始靠近她,报着什么心思。
那些说要带她变坏的玩笑,就只是玩笑吗?
带她上课吃东西,带她去?上网,甚至想带她去?体验更多好?学生没经历过的事?。
都是什么目的?
承认了吧。
他就是想沾染她。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把一块白?纸染上墨点,就能将她扯下来,拉到?自己身边。
但实际上,他根本不忍心。
徐曜提了提唇角,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王八蛋。
胸腔沉闷,他仰头灌下一大口可?乐,隔了会,才问她,“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嗯……”南依略微思考了下,“我要重新规划一下我的假期生活了。”
她掰着手指头,神情认真,“从明天起,每天上午去?医院帮妈妈照看外婆,让她休息会。中午陪她吃过饭,下午就在附近的图书馆复习功课,晚上和她一起回家。如果她不回家,我就自己回家。”
还真是非常充实的规划。
徐曜听着,点了几下头,“挺好?。”
南依又问他,“你呢?”
他?当然?是打游戏,睡觉,出去?玩,就和之前一样。
徐曜无声笑了下,正准备开口,又?听南依道,“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不知道你的功课,怎么样了。”
她偏过头来,一双圆而清澈的眼看向他,“最近好?像没有收到?你的问题了。”
“咳——”
徐曜呛了一下。
罐子已经喝空,他侧过身,抬手丢进垃圾桶,开始思索要怎么跟她说。
功课不怎么样,问题也是在网上搜的。
实际上都是为了和她保持联系,说要学习,从一开始就是骗她的。
见?他许久未说话,南依猜到?是学习进展不顺利。
于是主动提议,“你白?天如果没事?的话,可?以?和我一起,来图书馆学习。”
徐曜动作一顿,转过身,慢悠悠开腔,“一起?”
“对啊,”南依一本正经道,“面对面辅导,会方便很多的。”
辅导功课,他没兴趣,但如果是面对面的话……
徐曜喉结滚动,有些动摇。
南依还没给别?人辅导过功课呢,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虽然?我能力有限,不过……”
她看向他,坚定又?认真地说,“徐曜,想要学习是好?事?。只要你想,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视线相触,徐曜微怔。
眸子透亮,目光炯炯似明珠。
又?是这样的神情。
和她那时候倔强地为他作证时,一模一样。
晚上八点钟,城市的路灯在道路旁毅然?站立,光影连成一排。
窗外的雪无声飘落,行人在雪中来回穿梭。
世界是一幅动态画面,他的心却变成静态图,停滞片刻。
脑海中有声音在提醒他,停下来,你和他不是一路人,不该再靠近。
但他的心声却冲破云霄,振聋发聩。
他要靠近,要沉溺,哪怕只能在一旁观看。
静了良久,徐曜应了句,“好?。”-
晚上,南依想给外婆炖鸡汤。
食谱是徐曜用电脑搜了,短信发给她的。
她初次尝试,用心钻研,笨拙的样子,让她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炒菜的画面。
只不过,她现在已经不用踩小板凳了,她成长许多,可?以?独当一面,替母亲分担忧心事?了。
鸡汤里放了山药和枸杞,小火慢炖两小时。
第二?天一早,南依重新加热,装进保温盒里,送去?了医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尔雅打开饭盒时,眼眶似乎红了。
南依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后背,说,“我跟大姨一起喂外婆,妈妈你去?稍微睡一会。”
外婆状态和昨天差不多,大部分时间里都在沉睡,吃饭也只能吃流食。
她第一次照顾老人,虽没经验,却尽心尽力。在林尔雅睡着时,她会搓着老人的手,小声对她说,“外婆你要早点好?起来,等?春天来了,我们一起看看春暖花开。”
大姨林清雅没作声,背过身去?抹眼泪。
……
吃过午饭,下午两点左右,南依背起书包,离开医院。
她不确定徐曜会不会来,但还是发了条短信给他。
南依:【我准备去?图书馆了。】
徐曜回得很快:【我已经在了。】
南依:【啊?】
徐曜:【二?楼,帮你占了座。】
南依不由?加快了脚步。
图书馆距离医院很近,步行的话不过十五分钟路程。
南依赶到?之后,直奔二?楼,稍微搜寻了一下,便能轻而易举在人群中找到?徐曜的身影。
他穿了件深色卫衣,坐在靠窗的位置。
午后阳光懒懒地洒下来,少年黑发微微遮眼,正靠着椅背,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见?南依来了,他抬了抬眼皮,指向身边的位置,小声道,“坐这儿?。”
两人并?排而坐。
南依今天主攻数学和物理,她从书包里掏出寒假作业本和笔。
准备做题前,转头一看,发现徐曜桌前空空如也,再往他身后一瞥,书包也没带。
他来图书馆吗,就……只带了一个手机吗?
这时,徐曜转过身,从挂在椅子上的外套里,掏出一瓶苹果汁,摆到?南依面前,“喏,今日份。”
啊,还有一瓶饮料。
虽然?对他记得两人的约定这件事?,她很感动。
但……饮料都记得带,怎么书本不记得带呢?
徐曜察觉到?她神色中的疑虑,低声道,“你学,我看着。”
南依重复,“你看着?”
“昂,”徐曜语气随意,“我看你做题也算是一种学习。”
……胡说。
在别?的事?情上骗骗她还行,这种事?是骗不过她的。
南依轻轻叹了声气,想了想,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卷子,摁在他面前,“你做这个。”
“?”
一张数学卷,一只笔。
卷面上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题目,徐曜光是看到?就头疼。
他推辞,“我还没学到?这。”
南依态度坚决,“会做几道做几道,这套卷子不难的。”
徐曜:“……”
见?他不做声,南依认真劝导,“知识光靠看,是进不了脑子里的。一定要去?实操,一步一步验算才能记得牢。”
徐曜:“……”
片刻,他艰难地开口,“兔老师,这卷子……非做不可??”
南依点头,“一定要做。”
她看了眼时间,两点半。
“四点我来检查。”
说完,便埋头下去?做题了。
“……”
傻眼。
真是叫人傻眼。
徐曜看着眼前的这张试卷,忽然?就戴上了痛苦面具。
第33章 第 33 章
下午四点, 南依按时来验收成果,认真批改。
她用?铅笔在卷子上画了几个圈,几个叉。
“你看?, ”她在徐曜眼下翻动?着卷子,分析道, “画卷的这几道题,你都做对了。说明, 几何题和?数列对你来说应该没难度。”
徐曜没声音。
她侧头一看?,冷傲少年目光发直, 好似灵魂出?窍。
南依在他眼前挥挥手。
他回神, 回应她,“你说什么列?”
南依耐心?道,“数列。”
徐曜说,“哦哦。”
南依又说, “我来给你讲一下,你这几道错题吧?”
徐曜兀自吸了口气。
南依不解地看?向他。
他呼气, “……行?。”
徐曜基础薄弱,南依用?最简单易懂的方式,先给他讲了概念, 再?引到错题上。
她条理清晰,复杂的数学在她的笔下,变成一串串易懂的数字。
见她如此用?心?, 徐曜不好不听?。
只不过为了避免影响到别?人,声音很低,两人离得很近。
属于少女身?上那股淡淡的甜香, 时不时便会传来,他有些无法专注。稍一抬眼, 看?向少女白皙的脸颊和?脖颈,就更加心?猿意马。
反观她,始终神色如常。
徐曜今天才知道,原来她认真讲题认真读书时,是不会分心?的。
南依感觉到他心?不在焉,停下笔,轻声开口,“你都听?懂了吗?”
视线一扫过来,几乎是面对面的对视,徐曜眼皮跳得厉害。
他下意识别?开眼,清了清嗓子,“嗯。”
南依点点头,“那就好。”
她拿出?一本?练习题,说,“根据我刚刚讲的内容,我再?帮你画几道例题。”
徐曜又是猛吸一口气。
闻声,南依停顿了下,这种?学习强度对他来说可能确实很大?。
于是她小声提议,“如果你不想做的话……”
徐曜:“没有。”
他暗自咬牙,平静吐出?四个字,“喜欢学习。”-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两人几乎每天都在图书馆碰面。
南依晚上熬汤,上午去陪护,下午来自习。
徐曜负责占座,送她回家,以及,每天会给她带一瓶苹果汁。
像是进入了某种?循环,日复一日,徐曜不觉得单调,反而乐在其中。
……如果不用?学习的话,他会更快乐。
小兔老师在督促他学习这件事上,从不含糊。
徐曜没带寒假作业回来,南依便复印给他。
不仅如此,晚上还给他留作业。
是她针对他的基础,专门为他出?的题目。
16开的白纸上,她耐心?地写下一道道题目,每一个字都无比认真。
徐曜带回家,本?想找兄弟上网搜个答案,再?不济帮忙做出?答案发给他也成。
但每每看?向她亲笔写的字,这个念头便就此打消。
数字在太阳穴跳动?。
徐曜痛苦万分,苦不堪言,崩溃地抓了抓凌乱的黑发。
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开始做题。
……
近来温度总是忽高忽低,反反复复。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里受了凉,徐曜有些昏昏沉沉。
他随便吃了几片药,拎起书包出?了门。
下午两点钟,南依准时抵达图书馆。
二楼,两人常坐的位置上,徐曜正趴在桌上睡觉。
南依悄声走过去,轻轻拉开椅子,坐到他旁边。
桌子上铺着昨晚她留给他的作业,已经全都完成了,桌角还放着一瓶苹果汁。
徐曜头埋在胳膊里,肩膀微动?,呼吸均匀。
他从不在图书馆睡觉,南依猜测他可能是熬了夜,又或是身?体不舒服,便没叫醒他。
等她批改完试卷,又做了会题,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转眼一看?,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徐曜将头侧了过来。
她这才看?到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是……发烧了吗?
南依犹豫了一下,才连忙伸手过去,动?作轻柔地在他额头上探了探温度。
触感温热,还好不烫。
可手背贴上的那一瞬间,她却心?上一跳,迅速缩回了手。
后知后觉,南依双手捂住脸颊。
毕竟对方是男孩子,她这样去摸他的头,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她只是关心?他的健康,他也帮她擦过眼泪啊。
朋友而已,没关系的,想法要单纯!
一阵思想斗争后,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视线再?度停留在他脸上,南依缓慢地眨眨眼。
不知为什么,也默默趴到了桌上。
少年睡颜安静,肤色冷白,鼻梁高挺。
位置靠窗,夕阳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镀上一层光泽,看?上去竟然……有点乖。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仔细地看?他。
想想还有些奇妙。
她还记得一开始她很怕他,可现在却可以一起聊天,一起吃完。
还有此时此刻,他们并排坐在图书馆里,她能这样注视他。
所以,谁说好学生和?差生不能一起玩?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差生,徐曜就在好好学习啊。
昨晚的试卷,他就只错了三道呢。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了。
许是昨晚熬汤到太晚,胡思乱想间,她竟然也犯了困。
……
徐曜睡醒时,一眼便看?到近在咫尺的少女。
双眼闭着,两只手垫在脸下,睡相乖巧,唇瓣粉嫩。
头发上戴着白色小毛球,像只熟睡的小兔子,毛茸茸软绵绵,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
徐曜扬了下唇。
他想捏一捏她的脸,又或者,帮她整理挂在脸上的发丝。
这样想着,手已经伸了出?去。
但就在即将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刻,他动?作一顿,又生硬地收了回来。
徐曜,别?做禽兽。
他克制地想。
晚上六点,天已经全黑。
南依睡眼惺忪地从桌上爬起来,一眼便看?到徐曜正学习。
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在草稿纸上飞速验算。
见她睡醒,他手上动?作没停,目视卷面,慢悠悠地说了句,“睡醒了,小兔老师。”
音色低沉,腔调懒散。
南依听?得耳热,她轻轻应了声,“嗯。”
题目已经完成,“嘎哒”一声,徐曜摁了笔,卷子一扯,送到南依眼前,“错题做好了小兔老师。”
南依垂眸看?去。
错题旁边,她用?红笔写下了简略的解题思路,徐曜按她说的直接重做了一遍,答案完全正确。
南依深感欣慰。
翻回到第一页,卷子正上方,是她打给他的85分,分数下还有她的评语:进步很大?,再?接再?厉^_^
他还回来后,在她评语旁边,多了两句话。
第一句——“谢谢老师,老师辛苦。”
第二句——“考年级前500,答应我一个条件?”
南依心?情好,想都没想,提笔写下一个大?大?的——“好!”-
寒假的时光一晃而过。
开学这天,班上同学早早到班级,有人疯狂补作业,有人凑到一起聊期末成绩。
据说班上这次出?了个年级第一,成绩一骑绝尘,大?家都在猜是不是班长周嘉泽。
郭润雨参加完讨论,风风火火地回到座位上,问,“哎,你们听?说了没,咱班出?了位大?神。”
陈智杰鼻子哼出?一声,“反正也不可能是你,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中午吃什么。”
说完,转过头冲着徐曜哼哼唧唧,“曜哥,假期喊你好几次你都不出?来,你都干嘛去了?”
徐曜补作业到凌晨,撑着下巴发呆,并不想说话。
郭润雨又道,“这次的第一不一样,哎呀,我怎么跟你们说呢。”
他们对这话题不感兴趣,他索性问南依,“同桌,你来得早,你知道第一是谁吗?”
南依原本?在背单词,闻言,不得不停下来。
“那个……”问题都抛到她这里了,她也只能如实道,“好像……是我。”
学校为了让大?家过个好年,特?地选在开学后公布期末成绩。
但她的第一,是在年前就知道了的,班主任张秋特?地打电话来通知。
郭润雨目瞪口呆:“……卧槽。”
果不其然,上课铃打响,班主任眉飞色舞地走进教室,第一件事便是把成绩榜拿给班长,“发下去。”
说完,她拍拍手,“来来来,今天跟大?家说一个好消息。”
底下同学齐刷刷朝讲桌看?去。
张秋说,“咱班这次总成绩,是年级第一。”
底下同学配合地欢呼了几声。
张秋又道,“不仅如此,咱们班上的第一,也是全年级第一。”
这件事大?家早有耳闻,听?到了也不是很惊讶。只有几个学生好奇地问第一名是谁。
张秋神秘一笑,“你们很快就就知道了。”
成绩榜陆续发下来,很快,班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榜单人手两张,一张班级小榜,一张年级大?榜。
所有人都看?到了年级大?榜位于最上方的第一位。
南依,班级第一,年级第一。
满分750,总分733。
不仅在1000余名理科生中脱颖而出?,做了榜首,甚至与第二名分数直接断层。
数学,143分。
语文?,142分。
英语,148分。
化学,100分。
物理,100分。
生物,100分。
理科三门都满分。
这种?成绩在北城一中绝无仅有。
班上的人惊得说不出?话,还是郭润雨带头鼓掌,众人才反应过来,轰动?的掌声响起。
前排的同学齐刷刷转过身?看?向南依,感叹连连——
“我去,你太厉害了!!!”
“理科是怎么学的啊,不对,每一科都是怎么学的啊!!!”
“呜呜呜大?佬,你是真正的大?佬……”
这次各科题目本?就不简单,更别?说她刚转来没多久,之前学的教材都不一样。
一次期末考试,让所有人对她的实力?叹为观止。
班上多了位这样的大?神,自然吸引来不少的注目。
其中就包括班长周嘉泽。
一节物理课结束,他主动?来找南依探讨最后一道物理大?题。
在此之前,两人除了交作业,并无交集。他们不熟,周嘉泽也算话少,充其量见了面只会点点头。
对方主动?找来,南依也没吝啬,和?他分享起解题思路。
他站着,南依坐着,几分钟后,对方温和?地笑笑,“果然很厉害,看?来以后要多向你学习了。”
南依连连摆手,道,“没有的,我们互相学习。”
周嘉泽走后没多久,范妙珍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天啊啊啊,班长刚刚来找你聊天啦?”
南依愣了愣,点头,“一起聊了聊物理题。”
范妙珍嘿嘿一笑。
他们家小兔又钓到一朵高岭之花。
周嘉泽,班级第二,年级第九。
在南依来一班之前,他一直稳居第一。
按范妙珍的形容,如果徐曜是黑色,那么周嘉泽就是白色。
校服干净整洁,待人礼貌,无不良嗜好,加上样貌端正,活脱脱一个温润如玉的学长形象。
“班上有大?半的女生喜欢徐曜,另一小半,是属于周嘉泽的。”
范妙珍越说越兴奋,“现在黑和?白都是你的啦!”
她音量不小,南依被说得面红耳赤,连忙提醒她,“珍珍,小点声。”
范妙珍及时刹车,但还是被路过的卓曼云听?到了。
卓曼云脚步一顿,轻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句,“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拿了次第一?”
对方说完就走,完全不给人还嘴的机会。
范妙珍作势要站起来,还是南依拉她坐了回去。
范妙珍没好气地说,“你别?理她,她就这样。”
说着,她又小声嘀咕,“她就是周嘉泽的唯粉之一。”
南依噎了一下,“还蛮……蛮复杂的。”-
开学后,五个人还和?先前一样一起吃饭。
食堂新开了小火锅,大?家围着一锅,边吃饭边聊天。
陈智杰忽然犯了肉麻,“原来觉得上学挺痛苦的,你别?说,这次放假真挺想你们的。”
范妙珍搓胳膊,“咦惹……”
郭润雨对范妙珍道,“你不懂,你不跟我们坐一起,我们不扣分小组情谊更重。”
范妙珍:“切!”
她挽住南依的胳膊,“反正小兔和?我最好。”
南依抿唇笑笑,“都好的都好的。”
说起这个,郭润雨提议,“晚课咱们吃鸡架怎么样?校门口那蜜汁鸡架巨好吃,刚好小兔还没吃过。”
南依没说话,徐曜抬眼看?她,“你想吃吗?”
南依筷子一顿,默默地想,啃鸡架的话,看?起来会不会很狼狈啊?
但看?到郭润雨炯炯目光,她小声应道,“我都好。”
“行?,”徐曜勾了勾唇角,“买给你们。”
郭润雨:“芜湖!”
陈智杰:“yes!!”
从中午开始,几人便对晚课翘首以盼。
结果到了自习课,班主任忽然点名,让南依换到第一排最左边的位置。
没有理由,语气强
这太突然了。
南依虽不情愿,但不得不听?从班主任的安排。
在周围人不舍的视线中,她只能低头收拾书包,整理课桌。
东西太多了,一趟运不完。
南依抱起书包,身?后忽然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徐曜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到南依身?边,低声道,“给我吧。”
说着,他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了书包和?书本?。
正是课上,教室里一片寂静,有人屏息观看?。
张秋没说话,视线在两人之间巡视,不由蹙了蹙眉。
就在这时,郭润雨和?陈智杰也陆续起身?,二话不说开始帮南依把余下的书搬了过去。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他们关系要好。
可四人小组也就这样被无情拆分。
课间,郭润雨忍不住抱怨,“老张搞什么啊,弄得我心?情都不好了。”
南依怕换位置的同学听?到多想,只能安抚道,“没关系的,我们中午也还能一起吃饭。”
话虽这样说,南依自己也有些难过。
其实换座位不是什么大?事,周围同学她也都认识,但就是……很不习惯。
尤其当她每每回过身?拿书本?,视线里那张脸换成另外一人时,心?里总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南依的新位置在左上角,徐曜在中间靠后,两个人相隔大?半个班级。
她不能帮他看?政教老师,不能督促他别?睡觉。一整天下来,他们说话的次数甚至屈指可数。
到后面,南依开始去扔垃圾。
教室里一共有两个垃圾桶,门口一个,后排一个。
她基本?选择后面的那个。
去扔垃圾,就会路过徐曜。
每逢下课,徐曜周围都很热闹。
男生们的话题很丰富,有时是探讨游戏,有时聚在一起看?篮球赛。
徐曜习惯将校服半敞着,靠坐在椅背上。大?多时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别?人在说话时,他要么漫不经心?地转着笔,要么随意绕着耳机。
极其偶尔,说到感兴趣的话题,他会懒懒地提起唇角,淡淡地笑一下。
即便被人团团围起,那股闲散劲也让人很难忽视。
南依总会有意无意地看?向他。
直到某次,南依去丢草稿纸。
徐曜正低头做她留给他的练习题。
南依把纸张丢进垃圾桶,路过徐曜时,他蓦地笔一丢,开口道,“第三次了。”
南依脚步微顿,愣了一下,转头问他,“什么第三次?”
徐曜抬眼看?她,扯起唇角,语调慢慢地说,“你这一个课间丢了三次垃圾。”
“……”
三次……了吗?
南依意识到这一点,脸瞬间烧了起来。
因为她是不怎么吃零食的,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扔用?过的草稿纸。
一来二往的,草稿纸也就没剩几张。
南依根据徐曜的话回想了下,这才发现,她刚刚似乎是将一张草稿纸撕成了三份,也就真的……丢了三次。
而且完完全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为什么?
心?跳紊乱,面红耳赤。
这种?状态下,南依只得慌乱地丢下句,“我扔草稿纸的。”
说完,急匆匆回了座位。
下午上课时,南依一直在反思,她这样做的动?机。
思来想去,她认为可能就是不大?习惯和?他们分开,想回去聊天又找不到话题,所以才……
总之,她就是去扔扔垃圾,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仅此而已。
虽然听?上去有点牵强,但除了这个,她没别?的理由可选。
不过既然被徐曜察觉,在那之后,南依没再?去扔过垃圾。
下了课她就在座位上老老实实做题,偶尔去找范妙珍聊聊天。
就算真的丢草稿纸,也只会到门口的垃圾桶扔。
隔天,第一节课刚刚下课,班上同学一大?片趴倒在桌上补觉。
教室里难得的安静,南依正低头看?书
徐曜慢悠悠走过来,抬手,“咚咚”两声,敲了敲她的桌角。
南依抬起头,见到是他,明显有些惊讶。
为了不影响别?人睡觉,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徐曜一只手朝她伸了过去。
南依:“嗯?”
徐曜清了清嗓子,别?过脸去,略微不自然地开口,“借支笔。”
第34章 第 34 章
徐曜经常会管南依借笔。
黑笔, 自?动笔,红笔,有时?候一天要?借好几次。
基本都是上午借, 放学前还。
陈智杰对这事还挺费解,“曜哥, 咱这周围都是人,你横跨大半个班级去跟小兔借笔, 那不?麻烦吗?”
“再说了,你借笔干嘛?你又不?……”学习。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 就被徐曜瞪了回去。
“用你多管闲事。”
陈智杰将嘴抿成一条直线, “我错了。”
郭润雨闻声,回过头,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吧, 小兔魅力无边。不?止曜哥找她借笔,喏……”
他扬了扬下巴指去, “咱们大班长也喜欢找小兔。”
陈智杰看了眼,发现?还真是。
自?从开学后,周嘉泽时?不?时?就会到南依座位上, 跟人家请教题目,探讨做法。
这会也是。
上午阳光正?好,光束照进教室内。
南依和周嘉泽垂眼看向同一张卷子, 周嘉泽先写了几笔,南依摇摇头,低头下去又写了几笔, 周嘉泽恍然大悟状。
班上第二?和第一,班长和英语课代表, 优等生?和乖乖女。
陈智杰:“啧啧,还挺配。”
徐曜把手?机一放,冷不?丁开口,“谁配?”
陈智杰还没反应过来,“小兔和周嘉泽啊。”
“嗬!”
徐曜还没说话,郭润雨先发表观点,“兄弟你可真勇啊。”
陈智杰不?明所?以,“哪里勇了?”
他顺着郭润雨的视线,一转头,对上徐曜面无表情?的脸。
陈智杰吓了一跳。
虽然徐曜一言未发,但他总感觉周围气氛特阴沉。
吞了口唾沫,陈智杰弱弱地说,“我又说错话了。”
徐曜移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游戏机还我。”
“啊?”陈智杰傻眼。
他可是轮了半个月才?拿到手?,还没捂热乎呢,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曜哥,到底怎么?了嘛!”
“没怎么?,”徐曜随手?拿了个练习册,站起身,语气淡淡,“不?想?借了。”
徐曜一走,郭润雨再次转过头来,为陈智杰指导迷津,“你说你,天天跟他坐一块,这点事没察觉出来?”
陈智杰:“……啊?”
到底是粗神经的男生?,还不?如郭润雨细腻。
“要?么?说你勇呢,”他叹气,“徐曜那眼睛都快怼小兔脸上了,你当着他面说小兔和别人配,你傻啊!”
陈智杰后知后觉,“我擦?!”
另一边。
南依和周嘉泽共同解开一道大题。
周嘉泽赞赏道,“想?不?到辅助线还可以这样画,今天也多谢你指导了。”
南依笑笑,“不?客气的,我也是和你讨论之后,才?想?出新的解题思路。”
“对了,这是你的笔。”
方才?两人一起画辅助线时?,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笔,图案是卡通小狗,多半是南依的。正?准备物归原主,旁边伸出一只手?,直接从他手?里将笔抽走。
再转头一看,徐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过道。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冷声开腔,“到我了吧?”
四个字,莫名就带着火.药味。
周嘉泽虽不?解,却也没多问,礼貌地说了句,“好的,你来。”
他刚站起来,徐曜手?一伸,直接将椅子拽出来。
周嘉泽脚步一顿,如果他迟一些站起来,椅子抽走,他可能就要?坐到地上。
两人平时?也没没交集,还真是莫名其妙。
他不?由?多看了徐曜一眼。
徐曜毫不?在意?,长腿一迈,坐了上去。
对于他凭空出现?,南依愣了半晌。直到看到他手?边的练习册,才?开口问,“你是要?……问题?”
徐曜没说话,那只被周嘉泽用过的笔还捏在手?里。
想?了想?,他拿起标签,撕下一张,低头在上面写字。
写完之后,不?由?分说贴在了南依的笔袋上。
南依眨眨眼,疑惑地歪头看去。
粉色便利贴上写了四个大字:徐曜专属。
他这是……
徐曜平静解释,“你这笔借我就行?。”
他看向她,表情?淡淡的,“借别人,我不?够用。”
此时?此刻,南依脑海里出现?了两个字:护食。
她想?起小时?候邻居家养了只小黑狗,小黑狗受独宠几年,某天邻居又抱回来一只小黄狗。
小黑狗不?干了,追着小黄狗咬。
它不?准小黄狗进卧室,不?准小黄狗吃东西,各种蛮横霸道……
想到那个画面,南依低笑出声。
徐曜扬了下眉梢,问她笑什么?。
南依连忙说,“没什么?。”
徐曜轻咳一声,强调,“便签别撕。”
南依抿唇,轻轻应了声,“好。”
……
新学期开始,班里要出新的板报。
班主任点名要?把南依的各科试卷贴上去展示,“你们没事就去板报看看,看看人家南依的英语和语文作文都怎么?写的,学习学习,激励激励,下次都勇争第一。”
大家都能看得?出,张秋是真喜欢南依。
以前周嘉泽考第一,她也没这样大张旗鼓展示过。
但老班亲自?发话,当天下午,南依的各科试卷就被贴了上去。
上面是她的试卷,下方画了横格线,内容留白,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写一些鼓励自?己的话或是名人名言。
板报展示第一天,下方多了四行?字。
整齐划一的——“向南依同学学习!”
晚上放学,范妙珍让南依猜,那四行?字分别都是谁写的。
南依想?都没想?,“最后一行?是……徐曜写的。”
她侧头看向他,徐曜提了提唇角,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范妙珍不?满道,“搞什么?嘛,我还以为你第一个会猜我的呢。”
南依连忙道,“你是第一行?。”
范妙珍扬了扬下巴,“这还差不?多。”
郭润雨和陈智杰也让南依猜,她逐个说出,全?部猜中。
郭润雨不?禁感慨,“之前只知道小兔学习好,没想?到有这么?强。小兔你可得?带带我们,补补课,带我们做做题什么?的。”
顿了顿,他补充,“啊,曜哥除外,曜哥不?学习。”
南依自?然不?会拒绝,弯唇应道,“可以的。”
几人停在南依家小区门口,像往常一样道别。
正?准备走,见徐曜停在原地,陈智杰问,“曜哥你不?走啊?”
郭润雨扯他胳膊,“你管那么?多呢,快走,别碍事。”
几人你拉我扯地走开了。
等人走远后,徐曜拎起书包,单手?拉开拉链,翻出一张卷子,递了过来。
他神色懒懒的,“交作业了,小兔老师。”
南依伸手?接过,大致翻看了一眼,两面卷子都做完了。
“收到,”她将卷子小心叠好,放进书包,“有错题我短信和你说。”
徐曜勾起唇角,“好,等你。”
……
虽然开了学,南依还是坚持每天给他留一份作业。
两人白天在校没时?间讲题,就选在晚上短信沟通。
徐曜进步很大。
短短一个月,各科的概念已经能基本掌握,合理在题目上运用。
南依批改完之后,简略地在短信上说了几个他的易错点。
徐曜回得?很快:【明白,辛苦小兔老师。】
南依:【不?辛苦的,你每天要?完成两份作业,你比较辛苦。】
徐曜:【那跟我说句晚安,犒劳一下。】
南依愣了愣,说句晚安算什么?犒劳呢。
但既然他提出,她也便照做。
南依认真打出两个字:【晚安】,点击发送。
徐曜:【嗯,真乖。】
徐曜:【小兔晚安。】
文字是没有情?绪和声音的。
但看着这两句回复,她莫名联想?到他倦懒低沉的嗓音,好似在她耳边低低略过。
她好像明白说晚安的意?义了。
两个人在临睡前互相道别。
也就是说,一天结束之际,最后一句话是对你说的。
小兔晚安。
四个字在心间跳舞,摸不?见看不?着的热浪卷来。
台灯之下,南依脸上爬上一抹绯红-
自?从南依的试卷被挂到板报上,几乎每天都有新的鼓励语出现?在下方。
一个月不?到,一整面板报已经快被写满。
大多是积极向上的名人名言,还有一些是对她的崇拜和提问。
“作文怎么?写?”
“古典概型怎么?学?”
南依每次路过,都会停下来看看。
有人提问的话,她会撕下一张便签,认真写上答案,贴在问题后面。
一来二?往的,变成了一种默契。
大家对南依的知无不?答都很感激,南依也因能帮到其他人而高兴。
结果某天大课间,南依准备去食堂买东西,路过板报时?,忽然看到上方的卷子被撕了。
撕坏的是物理和数学卷。
卷子从中间处撕成两半,尾端用透明胶固定,在黑板上狼狈地荡着。
见南依站在板报前迟迟未动,门口等候的几人陆续朝这边走来。
“怎么?了小兔?”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郭润雨道,“卧槽,什么?情?况?”
范妙珍顿时?怒了,指着卷子问,“谁弄的啊?”
班上只有一小半同学在吃饭,见状,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这种事要?做也是偷偷做,本就不?可能有人承认。
询问了半晌无果,南依拉了拉范妙珍的袖子,息事宁人,“算了,可能只是想?看卷面,不?小心扯到了,又或者……是风吹的。”
目前也只能这么?解释。
在南依的劝说下,几人这才?嘀嘀咕咕离开教室。
徐曜叫他们先去。
等人走后,他扯了把椅子,坐在板报前,又喊了班里几个关系不?错的男生?,帮忙把卷子摘了下来。
徐曜伸手?接过,有人问,“然后呢曜哥,还做点啥?”
徐曜起初没应。
他慢条斯理地将卷子平铺在桌面上,随后撕开透明胶,一点一点,仔细地贴了起来。
良久,他淡淡地丢出三个字,“查一下。”
“要?查什么??你说。”
徐曜垂着眼,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班上的人听清。
“体育课和午休,都谁在教室。”
“还有,”他扯断胶带,语气沉沉,“昨晚值日的是谁。”
徐曜在班里向来很低调,但以他的人气,想?要?做什么?事,也绝对可以一呼百应。
其中一人是体育委员,当时?便应道,“行?,我正?好有名单。”
其他几人也应声,“放心,绝对给你查明白。”
等人散去,教室里恢复了安静。
卷子也贴好了,徐曜站起身,又原封不?动贴了回去。
……
大课间的插曲是南依亲自?揭过,但她还是有些介意?的。
林尔雅总是和她说,哪怕成绩再好,也要?低调做人,否则容易招惹是非。
她在想?自?己近来是不?是太高调了。
在板报上给人答疑什么?的,似乎是不?太好。板报是公共区域,她也不?是老师,这样想?来,遭人讨厌也是有可能的。
南依心事重重地坐回到座位上。
范妙珍看得?出来,把她同桌支走,自?己坐到她旁边,安慰道,“你放心,如果是人为,我一定不?轻饶了他。”
“但大概率就是风吹的,谁会讨厌可爱小兔几呢。”
南依抬了抬眼,有些感动。她看向范妙珍,温声回应,“谢谢你啊珍珍。”
“客气,咱们是朋友嘛。”范妙珍回头一看,发现?卷子完完整整地挂在那。她连忙摇了摇南依的胳膊,“你看,卷子好啦!我就说吧,班上同学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南依也回过身看去,惊讶地眨眨眼。
是真的,残破的卷子真的被粘合到一起了。
恰好徐曜从讲台上走下来,停到两人面前。
范妙珍随口问他,“徐曜,你看到谁帮小兔贴卷子了吗?”
“没看到。”徐曜淡淡回应,“去买奶茶了。”
他递给范妙珍一杯,挑挑拣拣,又拿起另一杯单独包装好的。
温热,五分甜,加布丁和红豆。
是她喜欢的口味。
奶茶放桌上,徐曜垂眸看她,轻飘飘地说了句,“可能是班里喜欢你的人贴的。”
第35章 第 35 章
南依卷子被撕这事很快有了?答案。
第三?天课间?, 班上一位男同学坐了?过来?,低声道,“好像是卓曼云撕的。”
“卓曼云喜欢周嘉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不这学期周嘉泽跟小?兔走?得近,小?姑娘不爽了?。”
徐曜漫不经心地转着笔, 视线朝周嘉泽的位置上扫过,对方正在?位置上认真学习。
事情因他而起, 他倒是跟个没事人似的。
徐曜冷嗤一声,问他, “谁跟你?说?的?”
“这我就?不方便透露了?, 我答应过她,不说?她的名?字的。”
徐曜不解地瞥向他。
对方解释说?,“就?是那天你?一号召,那女生架不住压力, 跟我发消息说?的。唯一要求是,不透露她是谁。”
徐曜淡淡地应了?声。
他只要答案, 至于提供答案的人是谁,他无所谓。
“哦对了?,还有个事。”男同学又补充, “好像卓曼云跟张老师告状过,说?……”
徐曜问,“说?什么?”
男生犹豫了?下, 才道,“说?小?兔跟你?正在?谈恋爱。”
“是这女生陪卓曼云去张秋办公室说?的,但张秋没信, 说?要再?观察观察……”
徐曜蹙眉,反手将笔丢到了?桌上。
眼看着徐曜的眸色渐沉, 男同学连忙道,“我目前就?知道这么多。”
徐曜沉默片刻,开口,“好,谢了?。”
男生舒了?口气,“那行,有什么事你?再?找我。”
徐曜应道,“嗯。”
男生走?后?,徐曜陷入沉思。
这么一看,有些事就?能解释得通了?。
难怪张秋莫名?其妙要把南依调走?。
居然告状告到她那里了?。
徐曜轻嗤,还挺会无中生有。
谈恋爱?
他倒是想。
陈智杰一直在?旁听,这时凑过来?,义愤填膺道,“卓曼云他妈有病吧?自己喜欢那姓周的追不到,怎么好意思扯上你?们?”
徐曜对卓曼云不予置评,只平静道,“这事儿别声张。”
陈智杰问,“怎么说?,不跟小?兔通个气吗?”
徐曜摇了?下头,“别告诉她。”
如果被她知道,肯定又要担惊受怕了?-
三?月一过,气温转暖。
楼顶的积雪有了?化冻的趋势,滴滴答答向下坠落的雪水如同一场潮湿的雨。
校方预计四月末举办春季运动会,项目报名?已经开始。
南依体能不是很好,但重在?参与,就?跟范妙珍一起报名?了?跳绳。
很快项目陆续报满。
现下只剩一个名?单没确定:举牌。
班主任利用自习课时间?,让大家?不记名?投票决定。
举牌一般会选择班上个子高,样貌漂亮的女孩子,为班级打头阵。
往年都是卓曼云,今年她也势在?必得,直到她在?黑板上看到了?南依的名?字。
“怎么哪都有她。”她不满地嘀咕。
前桌的女生回过头安抚她,“没事曼曼,今年肯定是你?。”
卓曼云颔首,“我知道,我只是不爽。”
她是很胜券在?握的,但骄傲的神情却在?观望统计时,渐渐被瓦解。
投票统计结束。
南依以47票遥遥胜出。
看到这个结果,南依自己属实也被惊到。
张秋倒是很满意,“好,那今年举牌的同学,就?定为南依了?。”
班上同学一阵鼓掌欢呼。
同桌转过头道贺,“恭喜呀小?兔,我就?跟小?胖说?,今年肯定是你?。”
后?桌附和着,“是啊,我们大家?都觉得你?特?漂亮。”
皮肤白皙通透,五官小?巧精致,往那一站就?是张初恋脸。加上性格温柔善良,成绩还第一,当之无愧的举牌女神。
南依被夸到脸红,连忙道,“没有的没有的,是你?们太好了?。”
一抬头,恰好看到卓曼云狠狠剜了?她一眼。
……也许是错觉。
南依本?没想在?意,结果自从?举牌投票之后?,每次偶遇,都能察觉卓曼云的敌意。
有时是瞪她,有时是故意说?些很莫名?的话,还有一次故意撞了?南依的肩膀,非但没道歉,反而语气很差地问,“你?倒是看着点路啊。”
南依对这种事不是很敏感,但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不舒服。
她不由想起小?学那场霸凌,一开始也是这样,从?有意无意的针对开始。
你?抓不到任何明显的错处,问就?是你?敏感了?。
对蛮横的行为还不以同样的无礼还回去。
南依不想在?这种事上付出精力,只当是她因为举牌的事情而生气,既是生气,早晚有消气的一天。
然而对方显然不打算放过她。
自习课老师安排了生物考试,卓曼云作为生物代表,在?课间?逐个发了?卷子,唯独没发给南依。
南依发觉后?,在座位上沉默了十几秒,站起身,来?到卓曼云面前。
她平静开口,“卓同学,我的生物卷子,你?没给我发。”
卓曼云自顾自翻着书,假装没听到。
南依又问了?一次,她还不打算理,同桌看不下去了?,提醒她,“小?兔在?问你?话呢卓曼云。”
她这才慢半拍似的抬起眼,“啊?我刚没听见,你?说?什么?没卷子是吧?”
“不好意思哈,”卓曼云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师就?给了?我这么多张,你?没有的话去跟老师要一下吧。”
针对得太过明显,南依蹙了?蹙眉,耐心理论,“班上一共60名?同学,每次我取任何资料卷子,都会当着老师面清点确认,才会拿回班级。”
言下之意,就?是卓曼云做得不够认真。
卓曼云见她较真,也扬起了?脖子,问,“那我今天就?是数错了?呢。”
南依语气平和,“谁数错,谁负责。”
卓曼云装傻,“什么意思,我不懂。”
“意思就?是,”徐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南依身侧,他顺手把卓曼云桌上的卷子抽了?出来?,声线冷淡地开口,“出错的人去重新领卷子。”
卓曼云叫了?声,“哎哎,那是我的卷子。”
徐曜没理,他转过头看向南依,“你?要是不喜欢这张,把我的给你?用。”
卓曼云拍桌,“徐曜你?什么意思啊!”
徐曜冷森森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幽深,压迫感十足。
他的校霸身份不是浪得虚名?。
卓曼云到底还是怕的,只能将满腹牢骚咽了?回去。
……
自习课结束便是体育课。
下课铃一响,班上同学迫不及待穿上外套冲了?出去。
课上,老师带着大家?做热身运动,紧接着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距离运动会还有不到一个月,大家?都在?练习比赛项目。
南依和范妙珍一起在?排球场练了?会跳绳,中场休息时,范妙珍拉着南依聊天。
“哎小?兔,黑月亮和白莲花,你?更喜欢哪一个?”
南依没懂,“什么……黑,白?”
“哎呀,就?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周嘉泽是白莲花,徐曜是黑月亮。”
只要一闲下来?,范妙珍满脑子都是这些稀奇古怪的。
南依一时语塞。
范妙珍又道,“我看他们最近总轮番找你?问题,试想一下,这俩人现在?让你?选,你?选谁?”
南依:“……”
这种问题……太超过了?吧。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要她选的啊。
范妙珍却完全沉浸在?这个问题中无法?自拔。
风格迥异的两个人,同时盯上了?娇软天真的小?兔。
以她的性格,会喜欢哪一个呢?
她兴奋地摇着南依的胳膊,“快选快选。”
南依为难道:“我……”
正站在?原地,不知怎么回答,忽地听到身后?有女生喊,“诶,前面的,小?心!!!”
南依转过身,只见一个排球朝她飞来?。
速度之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躲闪,双手护头,双眼紧闭。
下一秒,眼前似有黑影闪过,像一面墙一样阻挡在?她的身前。
鼻尖传来?熟悉的薄荷柠檬清香,紧接着,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南依猛地睁开眼,赫然发现徐曜正站在?她面前。
日?光被厚厚的积云遮挡,天气阴沉。这会起了?风,徐曜额前的碎发微动。
南依听不见风声,她周围一片寂静。
徐曜离她很近,她抬眼,视线恰好与他相撞。
他一双眸子漆黑,深沉地望着她。
心脏狂跳,嘴唇微张,南依愣在?原地。
直到不远处有人跑来?,问,“没砸坏吧?”
南依这才反应过来?,她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抓住徐曜的胳膊,绕到他身后?去查看情况,语气紧张,“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徐曜应了?声,随后?转头看去。
卓曼云就?站在?排球场旁,若无其事地和旁边人说?笑。
他在?练篮球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从?自由活动起,卓曼云一直在?朝这边打量。
刚刚那球,分明就?是冲着南依的脸来?的。
球落在?脚边,徐曜弯腰捡起,放在?手里颠了?颠。
女同学赶到,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曼曼发球没控制好力度,砸坏了?吗?”
徐曜没正面回应,他把球归还,故意压低声音道,“帮我跟卓曼云说?声,球,是我还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充满警告意味。
南依未察觉,一直在?检查他的状况。
蓝白相间?的校服上,后?背处有道浅浅的黑色印子,应该就?是球砸过来?时留下的。
幸好他个子高,没有砸到头。
南依轻轻地替他掸去了?灰尘,有些后?怕地问,“疼不疼啊?”
“刚才不疼,”徐曜转身,垂眸看向她,“现在?感觉有点疼了?。”
他问,“你?陪我去歇会?”
南依下意识看向范妙珍,范妙珍抱起她们的跳绳,作势便要走?,“你?们歇,我去找……郭润雨!对,我找郭润雨请我喝奶茶!”
说?完,还不等南依反应,她一溜烟跑远了?。
余下他们两人,南依说?,“找个地方坐坐吧。”
实验楼前有一处花坛,花坛旁有大理石砌的长椅。
两人走?到椅子前才发现,上面放了?把黑色的长柄伞。
南依问,“这是不是谁遗落在?这里的?我们送去教务处吧?”
徐曜说?,“不急,下课再?说?。”
他将伞拿起,放到一边,随口道,“也许一会失主自己就?找回来?了?。”
南依觉得有道理,便随着他一起坐了?下去。
想到刚刚的事,她还是很担忧,欲言又止地看向他,问道,“你?真的……没事吧?”
“嗯,”见她眉头蹙起两个小?山包,徐曜低笑,“砸一下而已,打篮球常有。”
那也还是因为她被砸的,南依垂下了?头,“我要是机敏点,躲开就?好了?。”
垂头丧气的,像被霜打了?的小?蘑菇。
徐曜开口安抚,“不怪你?。”
那球明摆着是奔她去,还专门盯准她背过身时砸,换做谁也不可能躲得开。
但见她实在?愧疚,徐曜慢悠悠开口道,“你?要是过意不去……”
他想了?想,“这样,你?还我个东西。”
南依抬头,问,“什么东西?”
“你?记不记得,之前你?还欠了?我个昵称?”
昵称?
南依陷入了?沉思。
徐曜双手撑着椅子,弯腰侧身看向她,声线懒散地提示道,“南、小?、兔。”
“啊!”
南依这才想起来?。
当时他帮她起名?叫小?兔,她该还他一个的。
那都是好早之前的事了?,如果他不提,她早就?忘在?脑后?了?。
徐曜看她抿着唇线,一脸深思熟虑,轻笑了?下,“你?别告诉我,你?一直没想过。”
“想过……”南依声音渐弱,“但,没想出来?。”
有那么难想吗?
徐曜给她提供思路,“你?就?想,在?你?们南城,叫人家?小?名?都怎么叫?”
“嗯……”南依沉吟片刻。
林尔雅一直是连名?带姓喊她南依的,不过她听街坊邻居喊家?里孩子都是阿玉,阿城的。
想了?想,南依试探性地开口,“阿曜?”
徐曜一愣,问,“什么?”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南依还是重复道:“阿——曜——”
蜻蜓点水的两个字,温和又柔软,顿时在?他心间?漾开巨大水花。
某一瞬间?,他从?脊梁到耳后?泛着酥麻。
见他愣神,南依咬下唇,“这个名?字不好?那我再?想想……”
“不用。”
徐曜开口打断,他静静地看她,勾唇,“就?叫这个吧。”
石椅很长,两人坐得却很近。
南依双眼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刚平息下来?的心跳,再?度狂跳了?起来?。
情绪像一触即发的开关,在?某一瞬间?,不经意便会触发脸红、心跳、紧张等连锁反应。
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南依匆忙移开视线,眉眼低垂,盯着脚尖。
徐曜也若无其事地别开眼。
这一抬头,刚好看到不远处,化学老师脚踩高跟鞋,提着保温杯和文件,朝这边走?来?。
男生和女生在?体育课期间?,单独坐在?石椅聊天。
保不齐化学老师看了?会误解,如果再?转述给张秋……
他是不在?意,南依未必。
想到这,徐曜蹙起眉。
很显然,这时候跑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化学老师越走?越近时,他长手一伸,捞起一旁的雨伞,在?开关处摁了?下。
只听“砰”的一声,眼前的事物被遮挡。
巨大的黑伞像一道屏障,将两人笼罩在?狭小?而隐秘的空间?里。
第36章 第 36 章
徐曜一手握着伞, 将两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目光所触及之处,是他骨节分明的手,和青筋凸起的手腕。
本就暗淡的日光被笼罩, 视线里更是一片昏暗。
不知?道?是不是南依的错觉,她感觉他们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些。
三?月有倒春寒, 空气总是带着湿漉漉的凉意。
身边人似有若无的温度,却像炙烤地面的阳光一样, 带着他身上好?闻的薄荷香,缓慢地向她靠拢。
南依攥住衣角, 静了许久, 才开口问,“我?们,为什?么打伞?”
徐曜轻咳了一声,语气含糊, “……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可是还……没有下雨。
实验楼里有班级在上课, 书声琅琅,附近便是足球场,男孩子?们在场上奔跑嬉笑。
整个校园里无处不洋溢着青少年的活力和朝气。
而他和她坐在伞下, 寂静无声。
好?似广袤天地间,只有他们独处在这?静谧一隅,短暂地躲进隐秘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 只有他们,没有其他人。
无论天气是晴还是雨,也没去探究他打伞的真正的理由。
南依想, 就这?样坐在这?里,也很好?的。
她不再吭声, 脚尖轻轻摩擦着地面。
一把黑伞,孤零零地立在那,难免惹人注目。
化学老?师路过便看到?石凳上坐了两个学生?,伞遮盖住脸,不好?确认学生?身份,她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只提醒似的轻咳了两声,便越过了他们。
察觉到?化学老?师走远,徐曜这?才收了伞。
视野恢复了明亮,他们再次回到?了白昼。
仿佛刚刚无事发?生?。
徐曜问起她举牌练得怎么样,南依说挺好?的。
除了走方阵时,卓曼云总是会出错。一次两次走不齐,南依的牌子?便要一直举着。手腕很酸痛,这?几天还贴了膏药。
不过这?些南依没有和徐曜说,一些小小的苦恼,她总是选择性略过。
两人又聊了一会,不多时,下课铃声响起。
南依心?头没由来地涌上些许落寞。
再上课,她要回到?她的座位上去,他们又会相隔大半个班级。
只是,她感觉自己变得有点怪。
明明只是分开坐,明明和郭润雨陈智杰也没挨着,可她的注意力……似乎总是控制不住,会跑到?徐曜身上。
……
放学,一群人照例一起送南依回家。
“什?么?阿曜?”陈智杰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听起来怎么……莫名古惑仔啊。
“你别说,叫着还有点娇嗔呢。阿曜~”郭润雨笑得前仰后?合。
徐曜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低声评价,“傻叉。”
“我?们那边,都是这?样叫的。”南依认真解释,“你可以叫阿雨,你可以叫阿杰。”
“得,我?们这?下听起来都成街霸了。”
“多有少年气啊,”范妙珍冲他们翻了个白眼,说,“我?倒是觉得挺好?听的。”
郭润雨道?,“那你叫阿珍?”
陈智杰接话,“爱上了阿强?”
俩男生?勾肩搭背,揪住某个奇怪的笑点笑个不停。
……梗烂笑点低。
范妙珍:“神经病。”
“你叫你的,”徐曜转眼看向南依,随口道?,“别管他们。”
说话间,几人到?达小区门口,各自道?别后?,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门前又只剩徐曜和南依。
不等南依开口,徐曜轻车熟路地从书包里拿出卷子?递过去,又接过南依新给他留的作业。
南依说,“今天的题目可能有点难。”
徐曜应了声,“会好?好?完成。”
南依点点头。
分开之际,她慢悠悠走了两步,又停住,悄悄朝后?看了眼。
不料那道?高瘦挺拔的身影也蓦地站定脚步。
南依心?上一跳,连忙回过头,重新迈开了步子?。
隔了会,校服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下意识觉得,是徐曜发?来的短信。
南依快跑几步到?楼梯口,在上楼之前,就已经迫不及待拿出了手机。
徐曜:【忘了和你说。】
徐曜:【你起的名字,我?很喜欢。】
楼道?中的声控灯亮了又熄,南依两只手捧着手机,看了许久。
隐忍的嘴角止不住扬起,屏幕光照在脸上,映出的笑意如夜星般璀璨。
当天晚上,南依做了个梦。
梦里她站在天秤中间,左边是徐曜,右边是周嘉泽。
范妙珍的声音在空中响起,“黑月亮和白莲花,你选哪一个?”
南依没有犹豫,直接走向了有徐曜的那一端。
其实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她似乎就已经有了确切答案。
无论以何种理由,她都会选徐曜的。
只不过,徐曜从不是什么黑月亮。
在她心?里,他是浩瀚的宇宙星系中,可以自己发?光的小星球-
临近运动会,项目训练的时间越来越紧凑。
徐曜报名参加的篮球赛,中午在食堂吃过饭,便跟陈智杰去了体育馆练篮球,郭润雨和范妙珍去围观。
南依原本也想跟过去,但想到?徐曜今日份的卷子?还没写好?,便独自回了班里。
此时时间还早,班上只有一半的人在吃饭或是自习。
南依一只脚刚踏入班级,便察觉到?前排几人的视线齐刷刷看了过来。
氛围很奇怪,她脚步微顿。
其中一个女生?小声叫她,“南依……”
见她一脸欲言又止,南依应了声,“嗯,怎么了?”
女生?道?,“就是,板报……”
南依这?才抬起眼,朝教室后?方看去。
只一眼,她如同被雷劈一样,直接定在原地。
位于教室后?的板报下方,所有鼓励的话都被擦掉了,只剩一句——“只会扮柔弱,勾引男生?的绿茶。”
是用彩色粉笔写的,每一个字都很大,很惹眼,想注意不到?都难。
南依手有点抖,她尽量让语气听上去平静,“你们看到?,是谁写的了吗?”
前排女生?摇头。
也对,和上次撕卷子?事件一样,这?种事是不会大张旗鼓做出来的。
手脚冰凉,南依咬住下唇,嘴唇泛白。
她停顿数秒后?,抬腿迈步,路过讲台时,顺手拿起了黑板擦。
不就是……擦黑板吗。
她上学期擦了很多次了,没什?么难的。
南依深吸一口气,一声不吭地闷头擦了起来。
其实只有一行字,擦起来很快,可她却觉得莫名费力,每一下都要使用全身力气一般。为了不留痕迹,她反复擦了好?几遍,直到?看不清一点印子?为止。
字迹终于擦除干净,南依放下黑板擦,甩了甩酸痛的手。
转过头时,恰好?看到?卓曼云一行人有说有笑进了教室,路过南依的座位,还刻意停了一下。
卓曼云皱着眉,嘴上念叨着,“什?么东西?啊,差点把我?绊倒,晦气。”
她用力踩了几下,又朝前一踢。
一个白色毛茸茸的物件滚了几圈,刚好?停在南依视线前方。
南依垂眸一看,只见地上孤零零地躺着一只小兔挂件。
那是徐曜用娃娃机吊给她的,她平时格外爱护,现下却被人踩了好?几脚,变得脏兮兮的。
隐忍许久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翻涌。
那些委屈、无措、难堪,聚集到?一处,变成了生?气,变成了愤怒。
南依再也不想忍了,她弯腰捡起小兔挂件,捏在手里,开口道?,“卓曼云同学,麻烦你等一下。”
卓曼云正准备回座位,闻言,转头看她。
南依走到?她面前,举起兔子?,道?,“你需要给我?道?歉。”
“道?歉?我??”卓曼云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匪夷所思,“凭什?么?”
南依平静道?,“因为你踩了我?的东西?。”
卓曼云问,“谁看到?了?”
南依说,“我?看到?了。”
卓曼云笑了笑,“那你有证据吗?有照片或录像之类的吗?没有的话,你可就是污蔑我?了。”
南依料到?以她的个性,一定不会承认。
她闭了闭眼,即便已经气急了,南依看上去依旧平和。
“你的座位在右边,按正常的路径走,不会经过我?的座位。但你刚刚在我?座位旁停留许久,是我?亲眼看到?你踢了它。”
卓曼云还是那句话,“你有证据吗?”
南依说,“我?自己就是证据,如果按照你的逻辑,我?现在把你的书包扔掉,即便你亲眼所见,但你没有及时拍照录像,所以就不是我?做的,对吗?”
卓曼云有一瞬语塞。
愣了愣,她才开口,“你别跟我?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反正不是我?踩的。”
说着,脖子?一扬,“没别的事我?回座位学习了,没那么多时间可耽误。”
眼看着人要走,南依再度深吸一口气。
是了,隐忍退让,统统没用。
包容即是纵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哪怕她再不想跟同学撕破脸,有些事也早晚要说个明白。
“我?知?道?你针对我?的原因,但我?想说,你这?样做,是很幼稚的。”
卓曼云充耳不闻,转身便走。
南依又道?,“你……喜欢周同学对不对?”
像被戳到?弱点,卓曼云脚步猛地停顿,回过身瞪她,“你什?么意思?!”
南依猜得没错。
先前每次两人探讨完题目,她都能收获卓曼云一个白眼,从那时,就已经感受得到?她对自己的敌意了。
但她不是为了讥讽她,只是为了让她们之间有个了结。
南依道?:“喜欢是自然发?生?的,如果你想有回馈,可以去努力争取,而不是阻止他身边出现别人,干扰他的正常社交。”
“换而言之,你再针对我?也是没有用的,你要改变的是他。”
虽然卓曼云喜欢周嘉泽,是班上同学有目共睹的事,但堂而皇之被拿来剖析,无疑是在打她的脸。
她又不知?道?怎么回嘴,只能胡乱说一通,“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你先……”
“还有举牌,”南依打断她的话,“也是班上同学不记名投票的结果,如果你有异议可以找班主任沟通,沟通出任何结果,我?都可以接受的。但你对我?有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
卓曼云话卡在喉咙里。
她对南依怒目而视,发?现对方只是平和地站在那里。
从一开始,南依就很沉着。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无比冷静,乍听上去甚至很温柔,腔调很软,但就是无比有力,逻辑清晰,叫人无法反驳。
这?一刻,她挫败地发?现,她说不过她。
沉默许久,卓曼云调转话题,选择用另一个方向攻击她。
“光在这?说我?,怎么把你自己撇得这?么干净?你有胆子?说说你自己的事吗?”
南依蹙眉,“我?的什?么事?”
“暂且不说你接近周嘉泽是什?么目的,你和徐曜总是真的吧?你敢说你没在跟他谈恋爱吗?”
和徐曜,谈恋爱。
光是听到?这?几个字,就让南依怔愣几秒。片刻后?,她稳住心?神,镇定开口,“我?们是朋友,没有在谈恋爱。”
卓曼云笑得讽刺,“上学期就有外班的拍到?你俩牵着手跑进校园,你还不承认?”
这?句话冲击太?大,此刻不光是南依,班上其他人也惊住了。
纷纷议论着:“什?么情况?”
“天哪,徐曜和小兔在恋爱?”
“我?就说呢,不然怎么走得这?么近啊!”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讨论声顿起,南依头脑轰鸣一声。
她努力回想卓曼云所说的事件。
牵手?没有的。
那天只是他们要迟到?了,他拉过她的袖子?。
不过这?件事单独摆出来讲,确实又很难说清。
可照片,是什?么时候被拍到?,又是什?么时候又传出去的?
视线汇集,议论如同不透风的塑料袋,将人牢牢包裹。
思绪混乱,南依来不及思考,双目圆睁,脸颊涨红。
她双手攥拳,茫然又无措地杵在原地。
卓曼云见状,得意地问,“怎么不说话?说不出来了吧?”
南依咬了咬唇,“我?……不是,我?们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你以为你跟徐曜私底下那点事别人不知?道?是吧?”
卓曼云嗓门很大,态度嚣张,旁边的女同学扯了扯她的袖子?,劝道?,“曼曼,算了。”
卓曼云:“干什?么?”
女同学说:“毕竟小兔和徐曜关?系那么好?,你这?样公然挑衅,你就不怕……”不怕徐曜吗?
这?点卓曼云自有考量。
她今天中午确实是故意的,她是笃定了徐曜这?会儿在练篮球,不会出现在班里。
于是她开口道?,“我?怕什?么?徐曜就算再厉害,他又不可能打女生?。”
话音刚落,教室门口忽然传来低沉的男声——“谁说的?”
好?似吵到?沸点的锅里迎面泼来一盆冷水。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这?一瞬不约而同转了过去。
徐曜是跑回来的,只穿了件深色卫衣,黑发?凌乱,双手扶在膝盖上喘.息。
不过仅几秒后?,他站直了身子?,迅速朝这?边阔步走来。
唇线紧抿,眸色深沉,风雨欲来。
周遭鸦雀无声,气氛降至零点。
徐曜一言未发?,走到?卓曼云面前,抬腿,踹向她身后?的桌子?。
“轰隆”一声巨响,几排桌椅像不堪一击的多米诺骨牌,整齐划一,轰然倒塌。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卓曼云更是捂着头尖叫出声。
面无表情的脸像结了冰,徐曜下意识将南依护在身后?,冷冷地看向卓曼云,声线凛然,一字一顿,“给她道?歉。”
卓曼云只顾惊慌,口不择言,“你干嘛啊?!徐曜,你是要打我?吗?你不会真的打女生?吧?”
南依从震惊的状态中回过神,她轻扯他的衣角,生?怕他冲动。
他不能再打架,更不好?在同学面前,对女孩子?动手。
见徐曜没反应,她扯得更加用力。
徐曜忍了忍,回身安抚似的在她胳膊处拍了拍,随后?对卓曼云道?,“我?不会打你。”
闻言,卓曼云这?才抬起眼。
她放下手,试探地问,“那你……”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见徐曜转身,几步走向周嘉泽,二话不说,直接揪住他的衣襟,将人提了起来。
桌子?碰撞椅子?,惊叫声四起。
“但我?会打,”他回过头,眯着眼,对着卓曼云恶劣撇唇一笑,淡声开腔,“你喜欢的人。”
第37章 第 37 章
平静的午后, 走廊中清晰可?闻,高二一班里男生女生恐慌的声音混作一团,似高低声部共同开嗓的大?合唱。
教室内, 徐曜拎起周嘉泽的衣领,正欲挥拳。
一时间, 尖叫声再起。
这一拳终究没有砸到他脸上,只堪堪停在半空。
卓曼云急了, “徐曜你干嘛,你快放开他!”
徐曜淡淡地瞥她一眼?。
现在她知道喜欢的人被伤害, 是什么感觉了吗。
见?徐曜未动, 她吼道,“听见?没啊!放开他!”
有人不满开口,“卓曼云你好好说话,冲徐曜喊什么啊?”
正如范妙珍所说, 喜欢徐曜和喜欢周嘉泽的是两拨人。
现在因两个男生的僵持,也不由剑拔弩张起来。
“兄弟, ”周嘉泽站在原地未动,蹙着眉,问?, “你不用这样?吧?”
徐曜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这件事是由卓曼云自发而起,但不能说跟周嘉泽毫无?关系。
虽说“粉丝”行为,“爱豆”买单, 这样?形容用在他们身上,多少有点夸张。可?是喜欢他的人,因为喜欢他, 而去?针对另一个女孩,他真能这么无?动于?衷吗?
他们同为人缘好的男生, 他不信周嘉泽不清楚和一个女生走近,会引起什么后果。
曾经他可?以?料理好陈雨霏的事,所以?周嘉泽也必须,把卓曼云处理明白。
“管好你的爱慕者。”
徐曜甩开他的领子,冷冷地撂下句,“像个男人一样?。”
此时,南依已经追了过来,她连忙拉住徐曜的胳膊,拼命摇头。
事情是可?以?被理智解决的,如果被班主任知道徐曜要对班长?动手,后果只会变严重,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他。
周围人屏息观望。
徐曜轻微点了下头,示意她别紧张。
随后面?朝众人,开口道,“那些乱七八糟的,我?早就澄清过,那些传谣言的,都给我?适可?而止。”
“我?再重申一遍,南依是我?的朋友,我?会护着她。”
他耷拉着眼?,语气又拽又冷,却震慑力十足,“所以?,今后谁要是敢欺负她,先来问?问?我?同不同意。”
话毕,班上静了几秒,有男生起哄——“曜哥,牛逼!”
“帅啊曜哥!”
几声欢呼打破僵局,气氛得到缓和。
南依却愣愣地站在徐曜身后,兀自出神。
时至今日,南依仍会时常梦回小学。
她虽然?战胜了那场霸凌,但要说没有阴影是不可?能的。
她永远记得那段时光,孤立无?援,担惊受怕,每天都在隐忍中度过。
也有同学认为他们不该对南依做这样?的事,但谁都不想惹火上身,也就只能冷眼?旁观。
那时候南依特别希望能有一个人和她站在一起,斥责这样?的行为不好、不对。哪怕只有一句,至少能稍稍给她一些安慰和勇气。
她没想过多年?前的心愿,竟在这天实现了。
徐曜维护她,坚定地挡在她身前,和所有人说,他会护着她。
像坑坑洼洼的过往,在被一点点填平,再度看到逐渐光滑的路面?,南依莫名有点想哭。
明明她已经从那段时光里走出来了,明明……她一人也可?以?很坚强,很勇敢地去?对抗不公平。
她捏紧手中的小兔子,渐渐放开锢住徐曜的手。
他相信她,那么,她也相信他心中的分?寸。
眼?下,只剩一件事未处理。
徐曜瞥向?卓曼云,说,“到你了吧?”
卓曼云梗着脖子。
她自知理亏,但碍于?面?子,迟迟不肯道歉。
徐曜也不可?能动手打她,僵持半天,已经有人劝说,“差不多就算了吧,毕竟是个女生。”
他们不是受害者,没资格替她做决定。
所以?无?论别人说了什么,徐曜统统当做听不见?,只垂眸看着南依,问?,“你需要她的道歉吗?”
男生不好为难女生,这是南依和卓曼云之间的纠纷。
南依重重点头,平静回应,“需要。”
她上前一步,隔开卓曼云与徐曜,直直地与她对视,一字一句道,“卓曼云,请你和我?道歉。”
她摊开掌心,将被踩脏的小兔子展示出来,“对你踩了它,还有之前对我?做过的,所有的错事。”
“如果你不想,那我?们就到老师那里去?说清楚。”少女神情倔强,语气坚定,“请你道歉。”
此时不光同学在看卓曼云,连周嘉泽也在看她。
卓曼云迟迟未动,周嘉泽站起身,“我?来替她吧。”
“不用。”卓曼云见?状,连忙颤着声音道,“我?自己来。”
她看向?南依,郑重其事地说,“对不起。”
……
中午这一场闹剧,几乎闹到人尽皆知。
范妙珍三人火急火燎赶回来,听闻徐曜已经将南依带出班级,才纷纷松了口气。
半小时前,徐曜正在体育馆练习投篮。
班上一个男生忽然?跑到篮球场,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当时徐曜就抛下篮球,冲了出去?,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郭润雨还开玩笑?说,是不是内急。
但几人稍微联想了他当时的神态,总觉得哪里不对,见?他迟迟未归,才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听闻是小兔被欺负了,他们吓坏了。
这会不由感叹,幸好,幸好徐曜回来得及时。
感叹之余还有些疑惑,他怎么会那么及时……得到消息呢?
另一边,食堂里。
南依提出了同样?的疑惑。
徐曜陷入沉思。
总不好直白地和她说,他察觉卓曼云最近不安分?,提前在班里安插了眼?线吧。
默了片刻,徐曜道,“恰好路过。”
恰好路过,连外套都不记得穿……
南依对这说法存疑,但他不想说,她也不会追问?。
她喝了口草莓奶茶,开口道谢,“今天的事,谢谢你。”
徐曜道,“我?们之间不需要。”
不过今天这事儿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无?论是卓曼云,还是两人在校门口被拍,他都是早就知情的。之前没想告诉她,是怕她担忧害怕。
他想把她藏在身后,保护好,自己默默解决掉这些事。
所以?这一阵子,他明里暗里警告过卓曼云很多次。很显然?,他低估了她的执着。
只要他不在,她就会钻空子。
不是扔排球就是当众说胡话,这才让南依措手不及。
徐曜想,总得让她知道点什么,也好打个预防针。
斟酌再三?,他开口道,“问?你个问?题。”
南依嚼着珍珠,点头,“嗯。”
徐曜说,“如果有一天,我?跟你被老师同学误会,怎么办?”
南依下意识问?,“误会什么?”
“误会……”话到嘴边略微停顿,徐曜快速地说,“谈恋爱。”
南依握着奶茶杯的手蓦地收紧。
被卓曼云污蔑时,她就只是着急羞愤,这会从徐曜嘴里再听到这三?个字,又是另一种感觉。
很奇妙,很……让人害羞。
脸上微微热,南依陷入短暂的沉默。
徐曜对她也是愧疚的,毕竟当初如果不是他善做主张拉她进校园,也不会被人拍照片。
“这事儿怪我?,那天我?不该拉你。”
闻言,南依抬起了眼?。
被造谣的人,怎么会有错呢?
“不是这样?的。”她纠正道,“错的是他们,我?们是被造谣的人。”
徐曜说,“造谣这事可?小可?大?,他们捕风捉影,传到老师那……”
“我?不怕,”南依打断他。
徐曜问?,“你不怕?”
“嗯。”南依平静开口,“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会去?跟老师解释。”
徐曜微怔。
少女面?容清丽,黑亮的瞳仁里,一如既往的纯粹和干净。
片刻后,他扬唇轻笑?。
也对。
是他总想把她捂进怀里,却忽略了一件事。
他的小兔,一直是很勇敢的-
晚上回到家?。
南依将小兔子放洗手池里仔细搓洗,又用纸巾吸掉多余水分?,挂了起来。
虽然?已经洗干净了,但还是有点心疼的。
毕竟这算是徐曜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她一直有好好保存。
南依又盯着玩偶小兔看了会,才慢吞吞回到卧室。
书桌上点着台灯,手机在作业本的正中间,屏幕亮着光。
她连忙擦擦手跑过去?,坐到椅子上点开短信。
徐曜:【收到。】
十几分?钟前,她批改了他的卷子,总结了他的错题。
南依打字:【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徐曜说:【有一点,但明天再说。】
他知道她妈妈在家?,不方便打电话。
南依犹豫了会,才发消息过去?:【可?以?……打电话。】
徐曜问?:【你方便?】
南依回:【五分?钟的话,没事的。】
短信回过去?,没一会,徐曜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前几天刚把他的号码备注改成阿曜。
此刻看着闪烁的这两个字,她的心快速跳动着。
南依锁好门,躲进被窝里,清了清嗓子,才摁了接听。
“喂。”
清冷而富有磁性的男声,顺着话筒传过来,像在她耳边低语一般,她脚趾不自觉蜷起。
南依小声地说,“我?在。”
徐曜听得出她的小心翼翼,顿了顿,问?道,“在被子里?”
南依一怔,下意识用被子捂脸。
呜……他怎么猜得这么准啊。
良久,才轻声回应,“嗯……”
徐曜生怕她把自己闷坏:“那我?们快点讲。”
南依:“好。”
徐曜翻出短信,对着她发过来的答案,问?了几个问?题。
都不是很难,但短信里不好解释,南依耐着性子一一解答。
很快,几道题讲完了,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还是徐曜率先开口,“你作业写完了吗?”
南依说,“写完了。”
“那……挂电话睡觉吧?”
虽有不舍,南依还是应道,“好的。”
应完,电话另一边却迟迟没有挂断。
隔了会,徐曜问?她,“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南依想了想,“啊”了一声。
从前都是在手机上发晚安,现在打着电话,她确实没想起来。
被子里黑漆漆一片,她握紧手机,明显感觉到手心里渗着汗。
声音轻轻的,小小的,她如蚊讷般,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阿曜,晚安。”
徐曜低低笑?了声。
笑?声好听到让人头皮一阵酥麻。
他懒懒地应了声,“嗯。”
随即又开口,声线低沉而温柔,“小兔,晚安。”
挂断电话后,南依迟迟未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像缺氧的鱼一般,用力掀开被子,靠坐床头,大?口呼吸。
心率过快,脸颊和耳垂又热又红。
南依双手捧着脸,视线不由自主瞟向?不远处的书桌,而后定住。
台灯发出微弱光亮,映着书桌前贴着的一排饮料标签。
都是从苹果汁上撕下来的。
每次见?面?,他会送她一瓶。每一瓶上,都有不同的标语。
【天天开心】、【阳光明媚】、【保持笑?容】……
她不舍得扔掉,就将这些标签撕下,小心翼翼地将标语裁出来,贴在书桌前,她一抬眼?便能看到的地方。
好像……对于?他给的东西,她总是格外珍惜。
对于?他出现的地方,她也会格外关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南依不记得。
但是所有关于?他的心情,似乎一直在循序渐进。
她从可?以?和他聊天,到喜欢和他聊天。
从开始一起吃饭,到想要一起吃饭。
会紧张,会脸红,会在意自己的形象。
想靠近,想见?面?,也想听见?他的声音。
她像在迷雾中行走的人,踏入沼泽却浑然?不觉。
等回过神来,早已弥足深陷。
南依忽然?回想起,她今天对卓曼云说的话。
她说她知道卓曼云喜欢周嘉泽。
因为他们讲题时,卓曼云总会有意无?意路过。
上课时,卓曼云也总会偷偷看向?他。
年?少时的喜欢就是这样?直白而简单。
不需要任何回馈和进展,哪怕只在教室里匆匆看了他一眼?,就会拥有一整天的好心情。
那么……她自己呢?
脸上余热已散,心跳却仍旧剧烈。
南依抱着膝盖,轻轻地眨眨眼?。
心里的答案,像小鱼藏在水中吐泡泡,慢慢浮出水面?,呈现在人眼?前。
她好像……喜欢他
她喜欢徐曜。
第38章 第 38 章
喜欢。
这是南依十?几年来, 第?一次触碰这个陌生的词汇。
一时间,心情竟有些?复杂。
明白自己的内心时,她是雀跃的, 因为她喜欢的人是徐曜。
可雀跃之余,又忍不住难过, 因为,她喜欢的人是徐曜。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她却悄悄对他有了这样的心思?。
如果她的喜欢,对于他而言是负担, 又或者是困扰的话……
想?到这里, 南依像失去?了着力点,后背靠着床头,慢吞吞滑了下去?。
思?绪像解不开的乱麻,少女因初次情窦初开, 几乎彻夜未眠。
隔天,清早的语文课。
老?师带着大家解析文言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好,南依指尖捏着书页,目光开始游离。
溜号许久, 她突发奇想?回身掏本子,目光却下意识地向后排扫去?。
徐曜在倒数第?三排。
他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转笔。
脸微侧, 看着窗外,侧脸总是那么笔挺好看。
南依满意地收回视线。
隔了会,她回身拿数学书, 再次不经意地向后看去?。
陈智杰正?说话,徐曜侧着耳朵听, 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
这一节课,记不清回了多少次头。
每一次,都?在匆忙观摩他的一举一动。
每一眼,都?能为心里的秘密花园汲取养分,有花朵悄然盛开。
直到第?N次,南依去?拿物理笔记,稍一抬眼,整个人顿时一僵。
光线充沛的上午,书声琅琅的教室。
他坐在光里,淡淡的目光越过人群,不偏不倚与她对视。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颗粒,在阳光的映射下,像舞动的金箔。
旋转漂浮,又直直坠落在她心上。
只一眼,南依心间止不住地狂跳。
她慌乱地要转身,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害羞,不能慌张。所有的举止,都?要寻常,要淡定?。
只有这样,才能把她的心思?藏进盒子里,盖住,严丝合缝。
这样想?着,像对他的注视浑然不觉一般,南依若无?其?事地错开目光,又慢慢转回身去?。
平时听课向来很认真的学霸,一节课掏了好几次书,到底引起了同桌的注意。
同桌疑惑地问,“小兔,语文课……你拿这么多理科书干嘛?”
南依闻言,垂眼一看,不由愣住。
一个不留神,桌上竟摆满了数物化生,一节课不过才过去?一半,她的书包几乎被掏空。
南依有些?挫败地叹了声气。
她才发现,她的心情、她的行为已经脱离了正?常运行的轨道。
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提到徐曜的名字,她会第?一个抬起眼。
关于他的事,她又会下意识侧着耳朵听。
视线像装了雷达,总能在人群中精准锁定?他。
所有心动的痕迹,都?被她误认为是友情。
时至今日,喜欢早已萌芽,深深扎根,野蛮生长。
即将到达无?法自控、掩饰不住的程度。
怎么会这样……
她不能这样。
……
下了课,班长周嘉泽主动找上南依,专程为昨天的事道歉。
“昨天你们发生矛盾那会儿,我也在教室。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身为班长,应该及时制止。但我当时一心专注在做题上,实在抱歉。”
周嘉泽态度平和,语气诚恳。
南依摇了摇头,“没关系的。”
和周嘉泽熟悉了之后便会知道,他确实是有点学痴的成分在身上。
专注的时候会全身心投入,往往会呈现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
周嘉泽还是过意不去?,主动提议,“这样吧,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请你喝奶茶。”
南依连忙摆手?,“不用?的,真的不用?。”
“是我,我才是应该请你喝奶茶。”
周嘉泽不解,“为什么?”
南依犹豫了一下,开口,“就是……昨天徐曜对你做了粗鲁的事。”
说到这,她连忙解释,“但他只是一时冲动,他没有想?要伤害你的。”
周嘉泽点头,“嗯,我知道。”
“所以能不能请你……”南依为难地咬唇,声音渐弱,“不要告诉老?师啊?”
学校之前就公布过,徐曜再打架一次就会被开除,这次性质虽没打架那么严重,但落下话柄总归是不好的。
毕竟……班主任本就不想?他留在一班。
“原来是这样。”周嘉泽坦荡应下,“没问题的,我不会说。他确实没对我做什么,我也没那么小心眼。”
南依舒心一笑,“那就好,谢谢你,班长。”
周嘉泽说,“别客气,这没什么的。”
两人达成一致,相谈甚欢。
这一幕传入陈智杰眼中,他不满地咂嘴,“这臭小子,昨天小兔被欺负,他在那装死,这时候知道来献殷勤了。”
徐曜懒懒地撑着下巴,闻言,又淡淡地别开眼,没作声。
陈智杰转过头来,“哎,曜哥,这你不管?别让小兔被他钓走了!”
徐曜视线一顿。
默了默,他冷嗤一声,丢出?三个字,“他不配。”
话虽这样说,心里却莫名烦躁。
与其?看人家聊天做题,还不如睡觉。
徐曜把书本一推,直接趴到了桌上,“睡觉了,别吵。”
他头沉下去?,闭上眼,脑中却不听使唤,忽地冒出?一个想?法:万一呢?
他好像并?不能阻止她喜欢别人。
更何况周嘉泽学习也不错,长得人模狗样,说不定?还真……?
徐曜不自觉攥了攥拳,强行打消这个想?法,万千情绪只化作一句——去?他的,他敢。
倒下不过十?秒钟,腾地一下,徐曜站起身,吓陈智杰一跳。
南依对徐曜复杂的心思?全然不知。
趁着下课,她和周嘉泽又讨论了下化学卷的最后一道大题。
周嘉泽准备列公式,发现忘记带笔,视线飘到了桌前的笔袋上,他开口问,“可以用?一下你的笔吗?”
南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笔袋上还贴着“徐曜专属”四个大字。
从?他第?一天贴上起,她就再也没撕过。
想?了想?,她温声拒绝,“我帮你跟别人借吧。”
说完,回身和后桌借了支笔。
周嘉泽大抵猜到原由,轻轻一笑,“好,就这支吧。”
上次徐曜从?他手?里抽笔,那个表情他记忆犹新,有些?东西还是不碰为妙。
一道大题,几个方程式,刷刷几笔,轻而易举得出?答案。
周嘉泽叹为观止,“我现在就回去?记笔记上。”说完,他匆匆离开,回了座位。
班长前脚刚走,徐曜紧随其?后。
像往常一样,他抬手?敲了敲她的桌面?。
南依抬眼。
偷看了一上午的人就站在桌旁,她下意识背脊一直。
兀自稳了下心神,南依问,“怎么了?”
徐曜半侧着脸,目光时不时朝周嘉泽身上扫过,朝她伸手?,自然又熟练地说,“来借支笔。”
“啊,好。”南依耐心地打开笔袋,抽出?一支笔递到他手?中,“给你。”
徐曜接过,放在手?里转了两下,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他用?了?”
南依问,“谁?班长吗?”
徐曜:“昂。”
南依如实道,“没有,我帮他问别人借的。”
徐曜表情这才缓和许多。
他抬腿一迈,坐到她旁边。
原本是想?聊点什么,视线一转,看到她书包上的小兔挂件没了,他随口问,“挂件扔了?”
南依摇头,轻声回应,“没有,我昨晚拿去?洗了。”
“洗?”
干嘛要洗?
那东西圆滚滚的也不好洗。
徐曜不解道,“再买一个就是。”
南依说,“不一样的。”
毕竟是第?一个礼物,肯定?不一样。
闻言,徐曜勾了下唇,他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她问,“听上去?,你很喜欢它?”!
喜欢!
困扰了一晚上的关键词被触发,南依脸上一热,不由自主地发慌。
“没……”
久违的,她视线开始乱飘。
飞快看向他时,发现他也在看她,一时间更慌了。
话绕着舌头,怎么都?说不利索,“不是,这个兔子,我是喜欢,但……”
南依手?忙脚乱从?桌堂里掏出?什么东西,一口气说道,“只要是朋友送的,我都?喜欢!”
定?睛一看,一盒0.5的铅笔铅。
“……”
哪个朋友送铅笔铅啊?
徐曜眯了眯眼,问,“谁送你……”这破玩意。
其?实……没人送。
是她自己买的。
但掏已经掏出?来了,为了不被识破,情急之下,她只能随便吐了两个字出?来,“……班长。”
周嘉泽刚从?这边离开,送她一盒铅笔铅也没什么可疑的。
想?到这,她再次确定?地说,“对,是班长。”
“……”
徐曜沉默。
南依懊恼地低下头。
她到底是怎么了……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啊。
他察觉到了吗?
徐曜一直没说话,半晌,轻微“啧”了声。
班长送了盒铅笔铅,她还很喜欢?
那种不爽的感觉又出?现了。
……
下了课,周嘉泽去?水房接水喝。
回来的路上,迎面?撞上了徐曜。
经过昨天的事,两人还没说话过,气氛到底是有些?尴尬。
正?欲低头走过,眼前一双篮球鞋,堪堪挡住了他的去?路。
周嘉泽脚步一顿,想?了想?,他向右挪了一步。
果不其?然,对方也跟着他向右挪了一步。
周嘉泽抬起头,想?说话,却见徐曜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摆着冷脸,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若无?其?事的挑衅。
周嘉泽稍微一思?考,便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事而来。
他主动开口,“兄弟,你不用?这样。”
徐曜冷冷地瞥他一眼,没做声。
周嘉泽又道,“我去?找南依是赔礼道歉的,顺便聊了下化学题。”
徐曜这才不咸不淡地开了口,“关我什么事?”
赔礼道歉、聊化学题,用?得着笑成那样?再说,什么化学题非得讨论,不能自己做?班级第?二怎么考的?水货。
不关他的事?
他这样说的话,周嘉泽可要试探试探了。
他话锋一转,故意道,“啊对,南依说要请我喝奶茶。”
“所以?”
徐曜还是冷冷淡淡的态度,但脸却明显比上一秒要臭。
所有的反应,都?被周嘉泽尽收眼底。
从?前,周嘉泽一心在学习上,而徐曜的心思?从?不在学校里,两人并?无?交集。
他对他的印象始终是为人冷淡,很拽很酷,很会打架。
如今看上去?,莫名有些?傲娇又臭脸。
周嘉泽有些?想?笑。
为了避免冲突,他只得解释道,“你放心,南依是因为不想?我去?老?师那里告你的状,才说要买奶茶给我。”
闻言,徐曜视线聚焦到他身上。
两人终于能平静对视,周嘉泽又讲了讲细节,重点放在,她很为他担心上。
徐曜没应,暗自思?忖起来。
是他先对周嘉泽动手?,但小兔为了他,去?委托周嘉泽不要告诉老?师。
这番话稍微拎一拎便能体会出?孰轻孰重。
他似有若无?地提了提唇角。
片刻后,又满不在意地移开视线,再次冷冷开腔,“想?怎么告状随便你。”
此时上课铃已响,远远看着班主任朝这边走来,徐曜无?意僵持。
他率先迈开步子,路过周嘉泽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了句,“但她的奶茶,不准喝。”
“……”
校霸这么护食,也是他没想?到的。
周嘉泽兀自笑了下,也跟在徐曜身后进了教室。
两人在走廊里短暂的停留,被张秋尽收眼底。
昨天有人到办公室和她说,徐曜差点对周嘉泽动手?,她一直没机会找他算账。
现在这是又在走廊里威胁恐吓了
进了教室,张秋走到讲桌前,将教案往讲台上一摔,目光直直看向徐曜的位置。
“我听说班上有打架斗殴事件,事情昨天就传到我那里了,是谁干的,相信大家都?很清楚。”
南依不自觉握紧了笔,蹙起了眉头。
班主任到底还是知道了。
张秋继续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但怎么处理我还没想?好。”
思?虑片刻,她指了过去?,“徐曜,这周你给我留下值日。先暂时这样,其?他的等我想?到再说。”
教室里鸦雀无?声。
南依一脸担忧地朝身后看去?。
徐曜完全像个没事人,勾着唇角,撑着下巴,漫无?目的地翻着书。
好像无?论张秋说再难听的话,他总有自动将她屏蔽的能力。
张秋气得连翻了几个白眼,吼道,“徐曜,我在跟你说话!”
徐曜这才不紧不慢地应了声,“奥。”
他随意瞥了她一眼,语气轻松,“行。”
……
当天大课间,七八个外班的男生,拎着大包小裹进了一班,二话不说开始分发奶茶。
一班六十?人,人手?一杯。
高逸站在班级门口解释,“哎,你们曜哥今天心情好,请全班喝奶茶。”
范妙珍刚喝了一口,差点把珍珠喷出?来,“开心?徐曜被罚值日还开心?”她一根手?指在太阳穴旁绕着圈,“该不会是这里出?问题了吧?”
南依其?实也很费解。
他们中午一起吃饭,徐曜好像从?来没提过,自己有什么开心的事啊。
班上同学对此都?很兴奋,一声接着一声地起着哄。
后桌有女生感慨道,“呜呜呜徐曜他好好啊!”
另一人接话,“当然,他对班里同学一直这么好的。”
两人的对话,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钻进了南依的耳朵里。
她不自觉咬了咬下唇。
或许喜欢上一个人,总是容易胡思?乱想?。
从?前她听闻这些?,可能还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这会却莫名其?妙触发了敏感思?绪。
是这样的,徐曜一直很好,对小兔好,对别人也好。
而她却一边享受着他的好,一边对他动了心。
不可以这样的。
她必须做点什么,让自己尽快抽离。
……
晚上,几个人自发留下来陪徐曜一起值日。
范妙珍家里有聚餐,所以放学就先走了。
四个人两两分组。
以往都?是南依和徐曜一组的,今天她却主动开口道,“我跟郭润雨一组吧?”
话音刚落,郭润雨和陈智杰对视一眼,又下意识看向徐曜。
“哎不行啊,”郭润雨连忙道,“我得跟陈贱贱一组,我俩搭配干活习惯了。”
说完,两人不做停留,直接勾肩搭背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陈智杰给他竖大拇指,“兄弟,还是你活得通透。”
郭润雨嘴角一扯,“那必须的。”
两个男生一走,教室里只剩徐曜和南依。
南依默默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良久,才鼓起勇气转身。
徐曜抱臂而立,低垂着眼看她,见她回身,开口问,“不想?和我一组?”
“……”
南依停顿许久,才开口回应,“……不是的。”
不是不想?跟他一组,而是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举止和心跳很难控制得住。
不想?被他看出?端倪,才下意识想?避免独处。
可这些?,她没办法跟他解释。
安静了一瞬,她轻声道,“我们,先值日吧。”
和从?前一样,他们分工合作。
徐曜扫地拖地擦黑板,南依就拿块小抹布到处擦擦。
教室很快被打扫完。
南依提着垃圾桶准备去?扔垃圾。
刚走出?教室门,徐曜紧随其?后,他伸手?过去?,“给我吧。”
自从?她在储物室碎碎念过自己不喜欢擦黑板倒垃圾,徐曜都?主动包揽,再也没让她做过。
她知道,他对她很好。
可是她也知道,他对她越好,她就会陷得越深。
她不能任由自己沉沦。
南依没给,第?一次固执地拎在手?中,“我自己可以的。”
徐曜自然不知道她的纠结,直接伸手?去?接。
指尖却不小心触碰到她的。
温热的触感传来,南依只感觉心脏被向上提了一下。
触电似的,她立刻甩开手?,以至于动作太大,吸引来了徐曜的注视。
他问,“怎么了?”
“有静电。”南依不自在地将手?背在身后。
“静电?”他怎么没被电到。
“是的,我今天穿的毛衣,容易起静电。”南依目视前方,故作轻松道,“还是……你来吧。”
徐曜有不解,但也没多问。
倒完垃圾,卫生算清理完毕。
郭润雨和陈智杰还没结束,徐曜便提议在班里等会。
南依回了自己的座位,徐曜也坐了过去?。
教室前排,两人并?排而坐,起初都?没说话。
白天班里吵吵闹闹,哪怕坐在一起也不觉有什么。
这会很安静,每一个动作都?会发出?窸窣的声响。
更何况南依心思?敏感,所有的感官在这沉默的数十?秒内被无?限放大。
她闻到他身上的好闻的柠檬薄荷草味,视线里,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拨弄着耳机。
数十?秒后,南依僵硬地移开视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坐姿——背脊挺直,两只胳膊交叠放在桌上。
……看起来好像在听课。
她连忙放下手?,结果没过一会,两只手?又开始地扯起了衣角。
紧张和局促无?处安放,她像出?了故障的机器人,手?脚都?开始不听自己使唤。
为了不被察觉,分散注意力,南依只得主动开口,“你在……听什么歌呢?”
徐曜愣了愣,不免觉得好笑,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还没戴耳机。”
“……这样。”
南依噎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又问,“那你准备……听什么歌呢?”
徐曜垂着眼,将耳机线插/入手?机中,随口道,“还没想?好。”
南依开始没话找话,“上次我们在网吧,你给我听的歌曲,叫什么呀?我忘记了。”
徐曜:“Sweet rumors。”
南依说,“对,是这首。”
徐曜侧眸看向她,问,“你喜欢?”
喜欢,又是喜欢。
南依克制住自己乱飘的视线,攥着袖子,硬着头皮回答,“喜欢的。”
徐曜勾了勾唇,低头找歌。
幸好她的异常,他没有察觉。
南依默默舒了口气。
结果一口气还没喘匀,徐曜忽然凑了上来,低声问,“要听吗?”
“嗯?”南依还未反应过来,徐曜伸手?,替她戴上了耳机。
手?指微凉,轻描淡写?擦过她小巧的耳垂,一阵酥麻感铺天盖地袭来,从?耳垂麻到全身。
就在她怔愣之时,耳机里流出?熟悉的旋律。
心率持续飙升,脸颊逐渐滚烫,藏也藏不住。
南依身子僵硬,她轻而缓地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视线却控制不住,悄悄侧眸,看了他一眼。
两只耳机,她一只,他一只。
红色的耳机线仿佛将他们连在一起。
耳中是钢琴旋律,也是一片轰鸣。
南依感觉自己在高空蹦极。
心被吊起来,思?绪飘到九霄云外,而她义无?反顾地坠下,迎面?而来的风堵住口鼻,她急需呼吸,大口大口地呼吸。
而少年在身侧,姿势闲散地靠着椅背,微微扬着头,闭着眼。好似在这一天繁忙的学习中,偷得片刻清闲,静静和她坐在一起,享受音乐。
喉结随着姿势凸起,侧脸轮廓分明而优越
南依移不开视线。
渐渐的,狂跳的心,竟莫名安分了些?许。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奇异的感觉,很美妙,也很雀跃。
仿佛不再急转直下后,她慢悠悠提起裙摆,在云端踮着脚尖,跳起了舞。
回顾这一天,她很想?苦笑。
因为不想?破坏他们的关系,所以她一直在尽力掩饰。
去?假装无?事发生,去?欲盖弥彰,不敢看他,不敢凑近,甚至有了躲他的心思?。
这种种百转千回,最终回到了原点。
她躲不过去?。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该躲。
逃避永远是下下策,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不如顺其?自然。
如果直视自己的心,她明明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那干脆就这样吧。
她仍旧会小心藏好自己的喜欢。
但在他发现之前,先允许她偷偷雀跃吧。
……
没过一会,郭润雨和陈智杰也打扫完教室外的卫生。
几人走到校门口。
郭润雨提议,“要不要一块去?集市吃炸淀粉肠?”
陈智杰接话,“我和郭大嘴值日的时候闻见有人吃,香迷糊了。”
三个人同时看向南依。
虽然很想?一起,但南依想?到林尔雅还在家等她,便只能拒绝,“下次吧,等我妈妈不在家,我们一起。”
两人也没强求,转头问徐曜,“那咱们先送小兔回家,然后再去?吃?”
徐曜说,“你俩去?吧,我送她回。”
陈智杰还要说点什么,郭润雨直接一声“好嘞”,拽着陈智杰便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两人离开后,他们也迈开了步子。
南依边走边问,“你不去?吃吗?”
徐曜说:“没兴趣。”
刚刚在教室里,一直有个问题没问清楚,这会他转过头,忽然开口道,“你今天为什么不想?和我一组?”
南依眨了几下眼。
这件事他还记得呢?
她下意识矢口否认,“没有啊……”
话虽这样说,脚下步子却不自觉加快。
见状,徐曜得出?结论,“你有点不对劲。”
“没有不对劲。”南依大脑飞速运转,终于灵机一动,她说,“我只是在排列组合。”
徐曜扬眉,“排列组合?”
“对啊,”南依一本正?经地提问,“我们四人分组,两两一组,一共有多少种分法?”
“……”
也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转到数学问题上。
徐曜沉默了一会,说,“……3种。”
“那要是随机抽两位,有几种抽法?”
“……6种。”他老?老?实实回应。
“答对了!”南依又问,“如果珍珍在,五人分成两人和三人,又有几种呢?”
舌尖抵了抵脸颊,徐曜蹙眉,“……非得回答吗?”
南依说,“或者,六人分三组。”
“……我们换一个话题吧。”
成功把这件事翻篇,南依弯起眼睛笑,“好啊。”
为了防止他再提问,南依主动问起他,“那你呢,你今天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徐曜起初没反应过来,想?了会,才恍然地“哦”了声,他说,“你说奶茶啊。”
南依点点头。
徐曜随口道,“也没什么开心的事。”
大概就是,知道她更偏向自己,他小小开心了一下。
南依不解,“可是高逸说,你是开心才请大家喝奶茶的呀。”
徐曜脚步微顿,“是吗?”
他请的,他不知道?
南依一脸茫然,“不是吗?”
徐曜笑了笑,“那就算是吧。”
含糊其?辞的。
南依小声嘀咕。
但她向来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也就没再追问。
南依双手?握着书包肩带,踩着路灯投射下来的影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
徐曜垂眼看去?,轻轻勾了下唇角。
请全班同学喝奶茶,不是他本意。事实上,他只想?请她喝。
他可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大方到对所有人都?好。
只不过先前谣言四起,他怕偏爱得太过明目张胆,会让她深陷议论之中。
他是无?所谓名声的,但他的女孩太单纯,他不想?她受伤。
所以无?论想?送给她什么,都?要同样送给其?他人,避开耳目。
想?对她好,也要同样对别人好。
以上这些?理由,他不方便解释,也没法解释。
思?虑间,两人又走到小区门前。
像往常一样交换试卷,互相道别。
只不过临别前,徐曜忽地开口叫住她。
他想?,有些?事,他到底还是不甘心只偷偷藏在心底的。
南依转过身,仰头看向他,“怎么了?”
徐曜双手?握住她的胳膊,将人调转了个方向,他抬手?,慢慢帮她拉上书包拉链。
徐曜站在她之后,她背对着他,路灯打下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地面?错落,时不时又会靠得很近。
南依静静看着影子,耳垂微微发烫。
夜晚寂静,她轻轻说了句,“谢谢。”
徐曜“嗯”了声。
拉链拉好,他低沉的嗓音自头顶响起,“温热,五分甜,加布丁和红豆。”
莫名说到奶茶,叫南依愣了愣。
她不解地问:“什么?”
徐曜提起唇角,轻描淡写?地丢下句,“只有你那杯是这样。”
第39章 第 39 章
四月初, 气温转暖,冰雪消融。
同学们着手四月末运动会项目的同时?,又面临着新的挑战——期中考试。
算起来南依给徐曜补课已有数月, 这还是他学习后的第一个大型考试。
验收成果在即,还要加把劲才行。
【你中午, 要不?要跟我去?自习室学习啊?】
整理完错题,南依主动在短信上问他。
徐曜勾了勾唇角, 想都?没想,直接回?复:【可以。】
他脑子里想的是, 在校期间, 两人能多个独处的机会,然而现实却是——自习室的桌子上,铺满了六门学科的卷子,是的, 连语文都?有。
徐曜停顿许久,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 “……这些是?”
南依认真地说,“都?是给你准备的。”
徐曜:“……”
南依丝毫没察觉他那张帅脸上出?现的裂痕,还在解释着, “一天只写?一张卷子是不?够的,你要加大力度。”
徐曜:“……”
后悔显然来不?及,他也只能在南依的监督下, 埋头在题海中。
这种熟悉感,瞬间让他想起寒假在图书馆的那段日子,痛并快乐着。
两人在自习室里最靠里面的位置, 临着窗。
徐曜做题时?,南依也在复习。
又一篇阅读理解做完, 南依悄悄看了他一眼。
聪明的人似乎在任何?事情?上都?能展现出?优势。
徐曜做题很快,尤其是数学题。繁琐复杂的步骤,洋洋洒洒大半页纸,他能丝毫不?停顿地写?出?,而且答案精准。
偶尔遇到拿不?准的题目,他会一边撑着下巴,一边转着笔思?考。等他想透的那一刻,便会停止转笔,低头下去?,顺畅地解题。
南依观察过很多次,对他每一个举动都?如指诸掌。
这会应该是遇到难题了。
笔在指尖旋转,他撑着脸,眉头轻轻蹙起。
每次他这样,南依都?觉得特别可爱。
她不?由抿唇轻笑,小声问道,“需要我,帮你讲一下吗?”
徐曜侧眸,就见一颗小脑袋凑了过来。
一双黑亮的眼眨啊眨,特别认真地看着他,他那点做题做出?来的焦虑瞬间消散。
徐曜微微呼出?一口气,随即懒散地提了下唇角,“好啊。”
他将?卷子挪到两人中间,南依看了会题干,拿起笔,“这道题是这样的……”
神情?专注,语调轻柔,每一句讲解都?耐心又详细。思?路总是很清晰,好似能将?人从?曲折的山路上带回?到平地。
徐曜听着她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唇红齿白,发丝有阵阵清香。
他忽然觉得,学习付出?的那点苦,也不?算什么。
……
几天下来,徐曜的成绩突飞猛进。
南依留给他的数学卷,他居然拿了一百一十分。
离开自习室后,南依忍不?住称赞道,“你进步真的好大!”
她是真心实意的开心,嘴角都?抑制不?住地扬起。
徐曜撩起眼皮,也看着她笑,“是吗?”
南依点头,“是呀,所以你要继续坚持!”
自习室离教学楼很近,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走到楼前?。
徐曜顿了顿脚步,弯下腰看向她,一字一句地回?应,“遵命,小兔老师。”
声线低沉,带着股懒劲。
四目相对,南依耳朵微热,略微移开视线,她说,“明天带你做化学。”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学楼。
班主任张秋刚好路过,看着两人的背影,她眸色沉了沉。
当天下午的自习课。
张秋忽然把南依叫到教室外,语气严肃地和她说,“明天起,你中午跟我一起吃,我让科任老师给你单独补课。”
南依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睁圆了眼,“啊?”
张秋解释说,“期中考试结束后,年级前?一百名要集训数理化,为高三上学期的全国?竞赛做准备。”
“你是第一,竞赛是肯定要参加的。只要拿到名次,就有保送顶尖大学的资格。”
这个南依是有听说的,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想到之后不?能跟徐曜他们一起吃午饭、不?能去?自习,也不?能辅导他的功课,她的第一反应是失落。
平心而论,她也是不?愿意的。
张秋却在她还犹豫时?,率先拍拍她肩膀,道,“机会难得,你好好把握,好了,回?去?自习吧。”
说完,转身便走,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南依心事重重地回了班级。
课间,她立即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
见她一脸为难,范妙珍安慰道,“哎呀,这是个好机会呀,你可是年级第一,学习是头等大事。”
郭润雨道,“就是,而且中午不?一起吃饭而已,晚上不是还能一起走吗?”
旁人都?在劝她,她慢慢抬起头,下意识看向徐曜。
徐曜始终没说话,只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示意她看消息。
上课铃响起,南依立即回?到座位,偷偷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放在课桌下,飞快看了一眼。
阿曜:【你好好补课,想吃什么我带给你。】
阿曜:【我也会学习。】
阿曜:【别担心。】
南依看着消息,扬了下唇。
仿佛徐曜总有这种魔力,能轻而易举地将?她困扰的心事抚平。
正这样想着,屏幕上又出?现一条短信。
南依点进去?一看,是林尔雅发来的。
妈妈:【晚上几点放学,我接你。】
林尔雅很忙,近几个月,她每天下班都?要去?医院陪护。
晚饭都?没时?间做,更别说是来接她放学。
南依还以为是有什么情?况,结果等到了放学,林尔雅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单纯接她回?家而已。
还不?止这一次,从?那天起,她每晚都?会在校门口等她。
就这样,南依和大家仿佛一夜之间被强行分隔开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又找不?出?到底哪里异常。
南依来不?及多想,期中在即,失落之余还要专心复习。
很快就是期中考试。
学校老师批改卷子的效率很快,几乎是当天考完,晚自习便能出?成绩。
不?过三天时?间,年级大榜已经做好。
南依拿到成绩榜,第一件事便是低头找。
但她找的却不?是自己。
她从?上至下,看得很仔细。
在找到徐曜的名字时?,她惊喜地叫了声——“啊!!!”
难得见学神这么激动,大家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成绩惊艳到。
毕竟这次期中,南依仍然是班级第一,年级第一。
她有多强,大家有目共睹,已经习以为常。
让班上同学震惊的是另一位。
徐曜。
这位哥不?学习,考试都?只交白卷,名次也自然在班级和年级的倒数第一。
然而这次,却赫然出?现在大榜中心。
全年级理科共1016人,徐曜年级排名608。
距离三个月前?的期末考试,竟然直接进步了408名!
所有人都?不?由瞠目结舌。
陈智杰看着班级排名在自己之上的徐曜,更是惊掉了下巴。
此时?还是自习课,班上同学已经在纷纷议论。
“太强了,除了卧槽我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我的心情?了。”
“曜哥被什么附体了?发疯啊!”
“原来少?爷先前?不?努力,都?是为了不?打击我们的自尊心……”
有人惊讶,有人感叹,有人欢喜。
南依抱着成绩单回?过身。
两人的视线越过人群,遥遥对视。
南依对着他做口型,“恭喜你!”
小姑娘眼睛都?弯了起来,他鲜少?见她笑得这么开心。
徐曜也慢悠悠提起唇角。
成绩么,他也不?是很在意。
可看到她笑,他心情?也跟着愉悦。
过去?的三个月,他实打实为学习苦恼过。
但这一刻,他觉得很值。
张秋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沉着脸打断,“行了,安静点吧,叽叽喳喳的。”
徐曜这次成绩突飞猛进,张秋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自从?卓曼云和她说起南依和徐曜在谈恋爱后,她便特地找人盯梢。
结果发现还真挺可疑。
两人在学校里同进同出?,不?光一起吃饭,还一块自习。
就在前?不?久,盯着他们的学生和她说,他好几次听到南依和徐曜说起什么年级前?五百名的约定。
那他这成绩怎么来的?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答案不?言而喻。
张秋不?会允许他带坏自己的好学生。
她敲了敲讲桌,“都?兴奋个什么劲啊,成绩是自己考来的吗?”
闻言,热烈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班主任。
张秋视线时?不?时?从?徐曜的方向略过,没好气道,“我个人以为,成绩差就成绩差吧,起码实诚。现在倒跑去?考场里偷鸡摸狗了,让监考老师看到,不?丢咱班的脸吗?”
再迟钝的人都?能听得出?她的意有所指。
徐曜也不?例外。
张秋不?是第一次对他这样冷嘲热讽了。
徐曜知道自己做吊车尾,会影响一班的平均分,张秋讨厌他也是应该的。
所以在这之前?,不?管她嘲讽还是污蔑,他都?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懒得理睬。
但此刻,心里却迅速升起一股不?爽。
徐曜掀了掀眼皮,冷不?丁地问了句,“说谁呢?”
张秋盯向他,直言道,“你也知道说的是你?不?打自招了吧?”
徐曜扯了扯嘴角,冷嗤一声。
像是对她的话极其不?屑,他淡声丢出?两个字:“无语。”
教室里噤若寒蝉,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又压抑。
争吵和情?绪都?被积压,也许下一秒,就会一触即发。
南依紧张地看了过来,微微蹙着眉头,双手紧紧握着椅背,满脸担忧。
徐曜知道她是怕他和老师起冲突。
也只得将?那股邪火,试着往下摁了摁。
然而张秋并未打算放过他,她紧盯着徐曜,开口道,“我平生最痛恨撒谎不?真实的学生,大家千万别跟他学习。”
“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和他一样,在考场上作弊,别怪我一班容不?下你。”
“但是人家是少?爷,我是赶不?走的,也只能自己吞了这苍蝇。”
一连串的话,句句带刺,不?留情?面地刺入他身体中。
拳头抵在身侧,徐曜忍了许久,终是没忍住。
“不?服,你就辞职。”他抬起眼,冷冷开腔,“很难吗?”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有人小声嘀咕——“我去?,这是硬刚啊。”
这无疑在挑衅张秋班主任的威严,她拿起杯子,用力往讲桌上摔,“徐曜你别太过分!”
徐曜亦抬手,狠狠砸向桌子,发出?比她更大的声响,“到底谁过分?”
张秋气得不?轻,她指着他,“我说错你了吗?作弊很光彩吗?”
“徐曜,你要不?是靠着家里人,你连一中的门槛都?迈不?进来,你心里到底清不?清楚啊?”
话音刚落,徐曜腾地一下站起身。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陈智杰连忙扯他,但怎么扯,他都?屹立不?动。
唇线绷直,眉心紧蹙,徐曜脸色阴沉,愠色渐浓。
他眸若寒冰,定定地看向张秋,冷着声音开口,“张秋你听清楚了。”
“老、子、没、抄。”
话毕,他抬腿踹向椅子,座椅轰然倒地。
徐曜面无表情?地走到教室后门,伸手拉门,走了出?去?。
“咣当”一声,门被用力关上,震耳欲聋。
张秋气得脸涨红,正欲说话,又听班上第二次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她转眼一看,南依也站起身。
她神色匆匆,在众目睽睽之下,追了出?去?。
“南依,你干什么去?!”
“回?来!”
张秋的声音在走廊里响彻。
徐曜闻声,脚步微顿,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室外天气阴沉,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大雨。走廊中开了几扇窗,风夹带着雨丝涌入,空气沉闷而潮湿。
南依追着他的背影,开口喊他,“徐曜!”
“徐曜,你,你等等。”
多半是想劝自己回?去?。
这也就是好学生与差生的矛盾所在。
好学生优先考虑到老师和班级,总会想要息事宁人的。
如果是她开口,他也许会答应,但他不?想。
他自知情?绪已然失控,愤怒上头时?,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开口说话只会吓坏她。
张秋喜欢她,她跟他不?一样。
所以她也不?该追出?来,她该回?去?上课。
这样想着,徐曜步子迈得更快。
直到少?女用尽全力地叫了声——“阿曜!”
温软的声音变得很急,乍一听还带着几分委屈。
阿曜。
仅两个字,徐曜瞬间定住,双脚似被捆上千斤重量,再也动弹不?得。
见他停下,南依用力跑了几步,终于追到了他身后,她再次叫他,“阿曜。”
无比柔软,随时?随地要将?他心头那抹火焰熄灭一般。
徐曜如一座雕像般站定,数十秒后,他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无奈回?身,开口便道,“我不?……”回?去?。
后面两个字没能说出?,生生卡在喉咙里。
南依举着手,一把小巧的伞递到他眼前?。
她胸口剧烈起伏,发丝也因为奔跑变得凌乱。
一双眸子里染了水光,她仰着头看他,轻轻开口,“外面下雨了,你,你别淋湿。”
第40章 第 40 章
很久很久之前, 徐曜曾在心里?为自己穿上一件坚硬无比的?铠甲。
有了它,他可以什么都?不畏惧,不会脆弱, 也没?有弱点。
严厉的?家教、孤独的?童年,充满了不被看好的?青春岁月。这?些事情朝他袭来时, 他都?表现得?无懈可击,毫不在意。
然而一把伞, 一句话。
让他堆建了很久的?墙垒轰然倒塌。
那一身铠甲被卸的?干干净净,他整个人, 连同他的?心, 软得?一塌糊涂。
她那么好。
她怎么会,那么好。
雨还在下。
风裹挟着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凝成一道?道?蜿蜒而下的?水流。
徐曜怔愣在原地。
良久, 才伸手接过那把雨伞,哑着声音道?, “好。”
……
徐曜走后?,南依也被叫去谈话。
不遵守课堂纪律,私自跑出教室, 张秋对这?些稍作教育后?,问她,“你跟徐曜, 你们……”
话到嘴边又略有停顿,像是在等她自己说明情况。
南依知道?老师想问什么,平静地回应, “我们是朋友。”
“真的?吗?”张秋自然是不大相信的?,隐晦地问, “除了朋友,就没?点别的?什么?”
“没?有的?,只是朋友。”
南依神色和语气都?很认真,确实不像在撒谎。
得?到这?个答案,张秋重重舒了口气,“那就行。”
张秋拿起?水杯,拧开杯盖,说道?,“我虽然不能干涉太多,但你最好还是别跟那种学生……”
“老师。”
南依忽地抬起?眼,打断道?,“我认为,你得?跟徐同学道?个歉。”
“什么?”张秋以为自己听错了,水杯端到嘴边又停住,“我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因为,你误解了他。”
说误解已经?是收敛,真实情况可以算得?上是污蔑。
张秋笑?了,“我误解他什么了?”
南依说,“徐曜的?成绩,是他自己考的?,他没?有作弊。”
张秋不以为意:“他抄没?抄只有他自己知道?,谁能为他作证?”
“我能为他作证。”南依说,“是我亲自给他补课的?。”
“他各科知识点都?是我梳理的?,理科试卷在我的?监督下,90分钟内可全部做完。平均分能达到优秀水平,英语语文较为薄弱,但也在100分至110分区间。您可以看下他的?试卷,分数的?分布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她脸上表情始终淡淡的?,语气不急不缓,逐一列举出老师想要的?“证据”。
倒是叫张秋沉默住了。
她作为班主任,试卷自然是看过。
确实和南依说的?差不多。
但说到底,他们也不是一路人,他本就不该缠在她身边,耽误她、影响她。
静了片刻,张秋道?,“那你也不该和他走太近。你心思太单纯,有些事你不懂。我作为过来人,那种坏小子?心里?怎么想,我再清楚不过。”
南依完全无视她那些子?虚乌有的?偏见?,固执地说道?,“他没?有作弊,您需要跟他道?歉。”
张秋一顿。
又来了是不是?
她蹙着眉,静静看着南依。
南依站得?笔直,唇线紧抿,目光倔强。
上次徐曜打架,她非要替他作证,也是这?幅表情。
这?丫头哪都?好,就是太轴。
认定?的?事,怎么都?不肯松口。
张秋试探地说,“既然你们是朋友,这?件事就与你无关,你回去上课吧。”
南依摇头,“他需要一个道?歉。”
果然。
张秋顿时被气笑?了。
她明明是为了她好,她怎么好让班主任跟一个不良生道?歉?
张秋把水杯放下,眼都?没?抬,“不可能,别说了。”
“好的?。”南依也从未想要强求过什么,对着老师鞠了一躬,“那张老师,明天起?我就不来这?里?补课了。”
张秋抬头,“什么意思?”
南依没?带任何情绪,心平气和道?,“集训还没?开始,我想继续给徐曜补课。”
“他很努力,也很聪明。一次两次不被认可没?关系的?,我会一直为他补到,所有人都?认可他为止。”
她的?话像潺潺流水,轻柔,能巧妙地克制住张秋的?强硬。
不卑不亢,始终礼貌而克制。
张秋却一秒听懂她的?意思,“你在拿竞赛威胁我?”-
“南依你是不是疯了?”
“怎么能拿竞赛的?事开玩笑?,你疯了啊!”
“我从小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啊?”
正如南依所猜想的?那样。
下午的?谈话并不愉快,班主任果然打电话给林尔雅说明情况。
男孩子?,差生,走得?近。
光是这?三点,就足够林尔雅生气的?了,更别说张秋还添油加醋地说南依要退赛。
从她回到家的?那一刻起?,林尔雅气得?原地兜圈。
想打打不得?,便只能翻来覆去地训斥。
加上下午那场,这?已经?是南依听的?第二场训。
心里?压抑,情绪也很低迷。
但南依还是垂着头听训。
除了对不起?,还是对不起?,其他的?,未置一词。
直到林尔雅说,“你跟谁玩不好,非跟那种小混混玩?抽烟逃课打架,不学无术,他只会害了你!”
南依忽然开口,“妈妈!”
这?种话她听了太多,她不想再让别人对徐曜这?样评价,他也不该平白无故承受这?样的?评价。
南依抬起?头来看她,无比认真道?,“他不是那样的?!
这?是南依平生第一次反驳林尔雅。
声音不小,语气也很激烈。
林尔雅错愕瞪眼,惊讶不已。
火苗还在头顶冒着,话却已经?卡在喉咙。
母女俩就这?样无声对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尔雅目光游离着找了把椅子?坐下,焦灼地舔了下嘴唇,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稳了稳心神,她再次看过去,问道?,“南依,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喜欢他吗?”
双手揪着衣角,南依没?有否认,她也无法否认。
她只说,“这?件事无关我喜欢或是不喜欢。妈妈,偏见?是不对的?。”
“我们是朋友,所以我知道?他外冷内热,善良,讲义?气,也有一颗想要进取的?心,并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样。”
林尔雅闭了闭眼,无奈地开口,“你这?个年龄段,识人不清很正常,我们当老师的?见?过的?学生太多……”
“真的?是这?样吗?”南依轻轻开口打断,她问,“那我,是你们老师眼中?的?好孩子?吗?”
林尔雅说,“那是自然。”
“可是你知道?吗,曾经?在别人口中?,我是没?有父母教养的?坏孩子?,我会偷东西,会辱骂同学,会故意破坏教室的?一花一草。”
林尔雅微怔,像是没?反应过来,喃喃地问,“你说什么?”
南依从小自立又独立,对林尔雅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很多彷徨无措的?日子?,很多孤单和烦恼,她都?习惯了自己消化。
所以她曾被孤立这?件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母亲只字未提。
而此时此刻,如同压抑不住的?洪水一般,从头到尾吐了个痛快。
南依微微红了眼眶,“我就是这?样,被小学同学,和小学老师,诋毁过来的?。”
室内一片死寂。
林尔雅瞳孔震颤,满脸不敢置信。
她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攥着拳,搭在腿上,肉眼可见?地发着抖。
好似她珍藏又爱护了多年的?琉璃盏,早在她不知情的?时候,被划了重重的?一道?伤痕。
她心痛不已,充满了自责。
“为什么……没?听你说过。”林尔雅像失去了着力点,头蓦地垂下,开始自言自语,“你应该,跟我说的?呀。”
多年来,堵在胸口的?一团发黑发霉的?棉花,终于被吐了出来。
南依双眼酸涩。
她不想在林尔雅面前哭,便用力咽了咽口水,轻描淡写地说,“已经?过去了。”
……
回到卧室,南依终究是没?忍住,趴在书桌前哭了出来。
身边的?人都?认为她很坚强,很少?有情绪,温顺又乖巧。
只有南依自己知道?,她很胆小,也很脆弱,只是习惯隐藏眼泪,躲到无人的?角落哭。
也许是埋在深处的?心事不曾抒发,也许是今天难过的?事情太过密集。
情绪如同雪崩,眼泪也决了堤。
泪水一股又一股往外涌,她压低声音,哭到胸口酸胀。
就在这?时,桌旁的?手机震了起?来。
南依略微停顿,泪眼婆娑地看去,是徐曜打来的?电话。
这?一下午,她一直在担心他的?情况。
南依想都?没?想,连忙接起?。
“喂。”
徐曜在电话中?唤她:“小兔。”
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好听。
南依却不敢出声。
泪水还在流,鼻子?也堵住了,她止不住地抽噎,生怕被察觉。
徐曜说,“张老师和我道?歉了。”
南依一愣,怔怔地开口,“什么?”
鼻音很重,听上去像被闷在了罐子?里?,她一定?是哭过了。
徐曜默默攥紧了手机。
南依也顾不得?自己的?声音了,她再次问,“真的?吗?”
“嗯。”徐曜低低应了声,“是真的?。”
“太好了。”
好似守得?云开见?明月,她眼前明亮了一瞬。
泪水再度从眼眶涌出,南依破涕为笑?,“阿曜,太好了。”
徐曜站在阳台前,视线遥遥向远方扫去,平静地说,“明天,我会按时去上学。”
南依用力点着头,吸了吸鼻子?,“嗯!”
深夜宁静,电话那边的?抽泣声清晰可闻。
听见?她哭,他心里?更闷。
徐曜倚向栏杆,诱哄似的?,低沉而温柔地开口,“所以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第二天,早上六点三十。
通往学校的?路上,学生三两成群,行色匆匆。
徐曜手拎书包,一动?不动?地站定?在南依小区家楼下。
高逸转了个弯,一眼便看到了。
徐曜为什么站这?,想都?不用想。
高逸几步跑过去,开口调侃,“呦,站这?等你家小兔呢?”
徐曜掀了掀眼皮,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昨晚挂电话前,徐曜答应南依,早上会等她一起?上学。
所以今天他早早便来了。
高逸站在他身旁,随口问,“等多久了啊?”
徐曜语气淡淡地回应,“没?多久。”
可能半小时,也可能更久,他没?什么心思看时间。
眼下时间还早,高逸这?会也没?什么事,便陪徐曜一起?等了起?来。
两人聊了会天,高逸想起?徐曜的?生日似乎快到了。
“哎,”他侧过身,拍拍他肩膀,问,“你今年生日准备怎么过?”
徐曜兴致缺缺,“没?准备过。”
说话时,他的?视线时不时朝小区门口扫去,
高逸恍然地“噢”了声,他想起?来了,认识这?么久,徐少?爷也压根不就爱过生日。
但毕竟是生日,就算不过,也是要有仪式感的?。
于是他开口道?,“那你说,想要什么礼物吧,小爷我送你。”
礼物?
生日他都?没?兴趣过,礼物当然也是没?兴趣了。
徐曜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梢,没?应声。
这?时,南依的?声音自小区内响起?——“阿曜!”
徐曜抬眼,视线扫过去,随即定?住。
南依双手握着书包带,朝他跑了过来。
少?女穿着校服,梳着长长马尾,脖子?上一条红色围巾,衬得?她明眸皓齿。
她边跑边冲他招手,脸颊边绽开两个浅浅酒窝,笑?眼弯弯,明媚又灿烂。
清早的?日光温和,淡化了晨雾的?凉寒。
徐曜兀自出神,片刻后?,他蓦地开口,“我知道?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高逸微怔,他转头问,“你知道?什么了?”
徐曜静静地看着她跑来的?方向,微微扬起?唇角。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了。
不对,应该说,他已经?收到礼物了。
在过去十几年里?,少?年的?青春岁月晦涩阴沉。
而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里?,终于有了一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