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射箭论坛。
peraspera:[上个月一直有事,才看到消息。这周日有没有时间?赛场和规则都你定,@箭坛传说]
随着约战中另一位主角的正式出现,帖子立刻又被顶了起来,不少人纷纷回复。
[我以为这个比赛已经鸽了,没想到真的蹲到结果了!泪目!]
[坛子人呢?快过来宣战啊]
[快,我第一次这么希望看到一个人赢!]
[这还用希望,坛子稳赢啊]
在千呼万唤中,当天晚上,箭坛传说也终于现身,回复了盛恕的话。
箭坛传说:[周日上午十一点,城郊箭馆,70米36支箭,带着你最好的弓来。爷爷我一定打得你心服口服!]
70米36支箭啊,盛恕看着回帖,轻轻笑了笑。
刚好,是他最近一直再练的项目。
他随之敲下回复。
peraspera:[我是来赢你的。]
到了周日,盛恕带着弓和箭早早到了约好的比赛地点。
已经到了五月下旬,天气越发热起来,盛恕取下自己的渔夫帽,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还差五分钟就到一点,约好要和他比赛的“箭坛传说”却迟迟不见人影。坐在盛恕旁边的秦羽迟也不由得皱起眉头——一点时间观念也没有,这人是怎么在市队练的?
“按照你们的约定,按时没有到场,也算是输了,”秦羽迟道,“过了十一点他还不来,我们就直接宣布胜负。”
“不过我看那家伙也不像怂包啊……”盛恕小声嘟囔一声,语气里还有几分失望。
他嘴上说话一贯狂劲,在行事的时候却一直心里有数。
明天就要和郑君见面,进行试射了。
那个要求确实不好达到,他练了一周,也不过是擦着边到了而已,还并不稳定。
在这之前,要是能和市队正式队员好好比上一场,对他来说会有很大帮助。
要是这个机会因为对方的不守时而被白白浪费,还真是有点可惜。
他和秦羽迟聊着天,同时也频频看向箭馆大门的方向。
直到十点五十八的时候,才有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另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少年。
“草,差点儿就到晚了。”穿着黑色衣服,戴同色鸭舌帽的少年说。
“是你自己起晚了,相关准备也没有做好。”陪同而来的人语气无波无澜。
“可是咱们市队只有周末一天休假啊!”鸭舌帽少年抱怨道,“而且就是一个论坛上的键盘射手嘛,那么用心……”
“谭岳!”高个子少年喝斥道,“说多少次了,不尊重对手就是不尊重你自己,打起精神来!无论对方是什么情况都得全力以赴!”
谭岳像是被太阳晒蔫儿了,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卡这点进了大厅。
他穿的衣服与昨天约定好的一样,正式射箭论坛里的“箭坛传说”。
一进箭馆,在空调加持下,谭岳很快精神了起来,拿手一指穿了身白衣服的盛恕:“你就是那个per什么的吧?看清楚了,我按时到了,你爷爷我可没有怯场!”
另一人一见他拿手指着人,赶忙又纠正:“谭岳!你的礼貌呢!”
谭岳明显瑟缩了一下,蔫蔫地把手放下,气焰瞬间灭了不少,心虚道:“关哥,我这不是一时冲动吗。”
盛恕看着他当成表演大变脸,没绷住笑出声来,惹得谭岳又向他投来愤愤的目光。
“我就是peraspera,”他在小刀一样的眼神里站起身,向两人问好,又指了指秦羽迟,“这是我朋友,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待会的裁判就由他来当吧。”
“他一个人怎么行!关哥怎么也得在旁边监督吧!”谭岳插了一句,充满着对盛恕的不信任。
盛恕和秦羽迟交换了一个眼神,见他同意后,两人一起点了点头。
比赛的选手和裁判都已经集齐,谭岳因为晚到了些,还要先把弓装好,而盛恕已经做完热身,悠闲地好穿护臂、护胸、护指,正往要上挂着箭袋。
迅速把弓拼起来进入热身阶段的谭岳看见盛恕箭袋里的箭,还不忘嘲讽一句:“呦,你一个业余选手也用x10啊?”
x10是一款顶级碳铝箭,也是如今市队国家队都在用的箭支,用起来确实手感很好,只是价格也同样美丽。
盛恕之前能用上x10,还是沾了原身的光。只是因为射七十米赛道,弓片磅数变大了不少,箭的挠度相应改变,原先的箭用不了了。
由于订的新箭支现在还没收到,盛恕接着借了秦羽迟挠度合适的箭暂用几天——秦大少爷家财万贯,又喜欢射箭,他的的住处简直像个弓箭博物馆,看得盛恕眼睛都直了——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差别,能有这么大呢?
因此这次用的箭虽然不是他的东西,盛恕仍然异常不爽。
“我看你也不差啊,”他反唇相讥,“既然用着顶配的弓和箭,那待会出了问题就别往设备身上甩锅,承认自己就是菜比什么都强。”
“这话应该我送给你才对!”谭岳跳起脚,“我好歹是市队的,你看着也就是高中生吧,既不在区队也不在市队,不知道是个什么路子。”
“是啊,我现在确实不在市队,”盛恕挑眉看着他,“不过有些再继续跳脚下去,市队就是你以后唯一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名头啦。”
“呸!你瞎说!我可是要进国家队的人!”
秦羽迟看着那边一个十七岁的一个十六岁的人开启一场小学生似的吵架,和关京华相对无言。
他有时候不是很能理解盛恕这种和人比赛一定要在口头上先占领上风的癖好。遇上性格沉稳一点的人倒是还好,要是像谭岳这样性子跳脱的,那就真是小学鸡互啄现场了。
于是他和关京华一边一个把两个人拎走,两个人都一脸操碎了心的样子,内心十分疲惫。
“马上就开始比赛了,你省点力气,”秦羽迟对盛恕说着。
而盛恕自从和谭岳分开,也冷静了不少。
他这次确实要省着力气才可以。
盛恕如今穿书将近一个月,凭借之前的经验和大量练习,动作已经极其准确了。虽然不像原来那样在射箭上有着极强悍的天赋,但水平依然出挑。
唯一一个拦着他的,就是现在的体能问题。
这是靠着经验,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的差异。
尤其是在盛恕为了射七十米赛道而把弓换成了38磅的以后,体能问题便尤为显著了。
他喝了口水,把渔夫帽戴在头上,深深吐出一口气,主动放松自己的情绪。
射箭是一项需要的心理素质甚至超越身体素质的运动。他现在在体能上已经讨不到好,那就不能让无谓的紧张摧毁自己的武器。
无论何时何地,面对多么强大的对手,盛恕从来都告诉自己——只要正常发挥,胜利就是他的。
等谭岳也做好了准备,两人就各自走到属于自己的赛道上,并前后脚安静了下来。
秦羽迟宣布开始后,这一次是盛恕先行射箭。
与大部分选手喜欢后发不同,盛恕习惯于自己最先登场。
也在最初登场的时候,就让众人为他而惊叹。
他泰然自若地拉开弓,花了不算长的时间就完成瞄准,松开手里的弓弦。
在七十米远的位置,很难看清箭真正的落点,但他却对自己的发挥一点也没有疑问。
秦羽迟弯下腰,从自带的单筒望远镜里看到了七十米外的122靶纸。
这是一发压线十环。
因为这个成绩,关京华对盛恕微微侧目,旋即又镇定下来。
和他那除了射箭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的师弟不同,关京华认得盛恕带来的朋友,也看清了盛恕使用的箭支上刻的名字。
——秦羽迟,当年他们市队教练请了好几次,也没能请到市队的人才。
能被燕京市队看中的人,必然不会简单,而能让他屈尊跟着来比赛的,想也该是个人物。
现在看来,和谭岳约战的这个“peraspera”确实也有真功夫。
不过就算如此,谭岳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关京华看着平常咋咋呼呼的少年在赛场上沉稳下来,第一箭同样也是十环。
真正的选手在前方紧紧追逐着,
而两个随行而来的朋友也相视一笑,掩住了眼底的胜负欲。
前方比得激烈,他们身在后面,也跟着心向往之,几乎能想象出来自己在场上的模样。
每一项运动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
而射箭,它不需要激烈的肢体碰撞,美艳绝伦的表演或者是极致的速度。
只要两个人静静地站在起射线上开弓搭箭,所有人的目光就会自然被那样自信而优雅的姿态吸引。
晌午的日头格外烈,等三十六箭射完,在场的四个人都汗流浃背。
秦羽迟同关京华把两人的成绩核算了一遍,最终给出了结果。
谭岳36支箭的总环数是327,这个单轮成绩不算差,即使是在u16、u18这样的锦标赛里大约也能排进前二十,若是换一个对手,想要赢也轻易得很。
只是盛恕的成绩……
就连稳重如关京华,在看到盛恕的成绩时都忍不住又核验了一次。
36支箭,满环数是360环,而盛恕有332的成绩,平均每支箭能有9.2环。
而这还是在他某一箭有些失误,只射到七环的结果。
这真的不是个专业队的选手?关京华甚至忍不住想要发问。
但他随即又想起来秦羽迟的情况。
对方当年也是天赋很高才能被教练看中,然而射箭只是他的爱好之一,远谈不上想要从事的工作,所以才没进市队。
但这些年里,听说秦羽迟也一直请着成绩优异的教练进行辅导,水平并没有落下。
peraspera既然和他一起来,应该也是同样的情况吧?
这边关京华尚且能淡定自处,谭岳就难以冷静了。
他一边感叹着自己会输,一边惊讶于盛恕的成绩,直到四个人一起走出箭馆将要分手时,才猛地想起来,这个比赛输了,自己是要在论坛发帖写八百字小作文道歉,并且挂着“射箭菜鸡”这个称号长达一个月的!
而且这么损的主意竟然还是自己提出来的!
他的脸色变幻莫测,又一次为自己做事不留退路的习惯后悔起来。
盛恕看着他,不怎么厚道地笑出声来。
他可是没有什么不欺负后辈的觉悟,临走前还带着招牌微笑,“好心”提醒了一句。
“愿赌服输,别忘了回市队以后在论坛通报一下比赛结果。咱们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超时不报的人惩罚加倍吧……”
“我知道了!”谭岳涨红了脸打断盛恕的话。
然后他停下脚步,迈步朝盛恕走来,离盛恕还有两米时终于站定,气势汹汹地对着他说:“你先得意去吧,等下次见面,我绝对会打败你的!”
谭岳说完这话,飞速转身,和关京华一起走了。
他一路上想了很多,既感叹又不肯服输,夜里都没有睡好,心心念念明早起来一定要加倍努力,有朝一日把那个讨人厌的peraspera打趴下。
因此,即使第二天一早是顶着黑眼圈起来训练的,谭岳依旧斗志昂扬,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让练习的效率最大化。
至于教练身边介绍的,来试训的新人,更是一眼都没有多看。
直到那个人向前一步,用熟悉的声音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盛恕,从今天开始,来市队试训三个月。”
谭岳瞪大了眼睛,僵硬地看向那个新人。
——熟悉的黑色头发、熟悉的黑色凤眼、熟悉的挂在嘴角有点欠揍的笑……
这、这不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打趴下的那个peraspera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