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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第二百一十一回

    “叮叮——”

    一阵刺耳的?闹钟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阳光透过窗帘照射在这间布置温馨的?小屋,空间不大,却处处都整理的?干净, 墙上挂了些照片, 书柜里放了不少书籍,各式各样?的?都有。

    桌上的?专业书是摊开的?,上面记满了笔记,像是学习太晚而?困到睡着的?证据,还摆放了一款很有名气?的?乙游游戏男主周边, 而?右边的?角落里放了相框。

    照片中是一个中年女人, 虽带了点岁月的?痕迹, 却也?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另一个人的?脸恰好?被?阳光遮住, 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凭借身上穿的?裙子?看出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女。

    所有的?布置都普通又常见,却又处处彰显了生机,无?论是搞怪的?玩偶, 还是桌上的?多肉,亦或是放在角落里的?吉他, 都是让这个房间变得温馨有趣。

    “哒哒哒——”

    微弱的?脚步声走近, 随后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纪宁, ”一道不耐烦女声在门外响起, “这都几点还不起,闹钟都响了, 让你晚上少打游戏少打游戏, 你耳朵打蚊子?去了,这么大的?人了, 一天到晚不干点正事,快点起来收拾回学校!”

    随后想起来离开的?脚步声,骂声渐渐低了下去,然后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打扫声,让这个本就不平静的?清晨变得格外吵闹。

    “咻——”

    突然间,被?子?被?猛地掀开,头发杂乱的?少女从床上弹坐起来,她瞪大着眼环顾四周,所有的?摆设都是自己所熟悉的?模样?,神?情惊慌,眼中满是震惊,红着眼眶有着种难以置信的?不安。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匆匆的?跳下床甚至顾不上穿拖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慌张不已的?打开房门,现?在卧室门前,看见熟悉的?房子?,以及那个背对着自己正在扫地的?女人。

    光是看见这个背影,纪宁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几步跑了上去,抱住女人的?腰将脑袋埋在后背那里,痛哭出声,“妈!”

    张菲正扫地呢,突然被?人扑了上来险些摔倒,还是反应很快的?扶住沙发把手才站稳的?,还未来得及发火便听自家闺女的?哭声,火气?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忙心疼道:“宁宁,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给妈妈说,怎么了?”

    纪宁哭得不能自已,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自家闺女性格好?强,摔断腿都不会哭一声,这会儿哭成?这样?怕是委屈到了极点,弄得张菲也?红了眼眶忙转过身将人抱在怀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安抚,“宁宁不哭了,受了委屈就给妈妈讲,是不是考研压力?太大了?还是和朋友吵架?要是心里难过就给妈妈说啊。”

    眼泪打湿了张菲的?衣衫,纪宁哭了许久才将情绪平稳下来,她抽泣道:“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听见这话,张菲哭笑不得,伸手替人擦掉眼泪,笑道:“多大的?人了,怎么做噩梦还要找妈妈啊,说不出也?不怕别人笑话,你不是胆子?最大的?吗,梦见什么说给我听听。”

    “梦见……”纪宁想到了跳崖前晏南舟悲痛欲绝的?神?情,摇了摇头,“忘了。”

    “既然是噩梦,忘了就忘了,”张菲摸着纪宁杂乱的?长发,轻声安抚着,“梦都是相反的?,说明我女儿今天一定会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对吧!”

    “嗯。”纪宁埋头在母亲的?怀中,声音闷闷的?回答。

    “好?了快别撒娇了,”张菲轻轻拍了拍人后背,“快去洗漱吃早餐,一会儿还要回学校。”

    纪宁松开张菲站在客厅里,看着熟悉的?装饰和摆设,闻着空气?中飘荡的?煎蛋香味,有种分不清虚幻和真实的?困惑。

    真的?回来了吗?

    她在心中想着。

    或者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如今梦醒了,一切也?都尘埃落地,晏南舟,路菁,赵是安……都不复存在,他们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那自己呢?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吗?

    回归现?实的?茫然和困惑让纪宁思绪复杂,明明一切都已结束,可她总感觉好?似少了些什么,眼前依旧被?黑雾笼罩,看不清黑雾背后的?真相,只能在一片虚无?中前行。

    整个人心神?不宁,如提线木偶般行动着,甚至都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又到了哪儿,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在带领着她行走,穿梭在人流不息的?街道上,明明是自己最为?熟悉的?一切,此时却充满了陌生感。

    “纪宁!”身后传来一道轻快的?女声。

    纪宁并?未听见,皱着眉继续埋头往前。

    突然,背后伸过来一只手,她反应极快的?伸手格挡,听见一声痛呼,随后转身看见身后是个挑染着粉发花着淡妆的?美女,目光在看见这张脸时不由呆住,不确定喊了声,“齐言心?”

    齐言心收回被拍的红肿的手,一边吹着一边疼得倒吸了口气?,皱着眉一脸怪异看着人,“你怎么回事?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喊你几声了也?没听见,还给了我一下,手都给我打红了,我咋不知道你力气这么大?”

    纪宁低头看了齐言心通红一片的?手背,顿感歉意?,“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事没听见,手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给我吓一跳,”齐言心大度的?挥了挥手,“话说你在想啥呢?”

    思考一会儿,纪宁看向齐言心张了张嘴想说话,最后又摇了摇头。

    “你这欲言又止的?,把我好?奇心勾起来了,”齐言心皱着眉不悦,一把挽着纪宁往B大校门走,一边询问,“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

    两人是同一个高中的?闺蜜,虽不在一个专业但当时高考志愿都选本地的?b大,故而?时不时便粘在一起,纪宁性子?沉稳喜静,齐言心则是完全相反,热情外向,平日里有什么八卦和秘密都会互相分享,这会儿见人一副心里藏了事的?模样?,齐言心顿时来了精神?,势必要问出个三二一来。

    被?推着走了几步,纪宁犹豫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口,“你说,真的?会有人穿越吗?”

    话音落下,齐言心脸色一沉,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人,眼神?锐利,表情严肃,声音低沉道:“纪宁,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

    听见质问,纪宁的?心悬了起来,眼神?微动,整个人变得紧张起来。

    “偷偷看我给你推的?那本小说了!”齐言心一改严肃,挤眉弄眼笑了起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那本穿书文真的?很好?看,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呢?”

    “什么穿书文?”

    “就我推你的?那本,修仙群像剧情流那本,还在连载呢,我给你说……”

    纪宁皱着眉,注意?力?完全偏了,压根没注意?听齐言心在说什么,等两人分开各自回了寝室,她的?室友不在,六人间的?寝室只有自己一个人,拉开椅子?坐下,纪宁掏出手机找到齐言心给自己下的?那个看书软件,一个绿色的?app。

    画面花里胡哨又乱七八糟的?,她找了好?久才看到搜索栏在哪儿,随后搜出了齐言心推荐的?那本小说,名字叫万古尘,短短三个字简单大气?。

    小说没有完结还在连载中,作者在公告栏发了通知,说是会全文大修,她深吸了口气?点击了开始阅读,然后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看完连载的?部分。

    可看完之后,纪宁的?神?情可以用惊恐来形容,这本书中有七大仙门,有天地灵宝,有修士和妖魔的?争斗,亦有虐恋情深的?爱情,世界观很大,故事情节扣人心弦。

    无?论是进周天之境历练,还是外问道大会上比试,每一个故事她都经历过,可奇怪的?是这本书中穿越的?人变成?了女主,带着一个系统攻略美强惨男主,可女主并?不叫孟晚,男主也?不叫晏南舟,甚至没路菁和赵是安,没有万象宗,任何?一个她熟悉的?人,统统变成?了陌生的?名字。

    那自己所经历的?那些,当真是一场梦吗?

    大梦浮生,世事如风。

    所谓的?穿越,都只是做的?一场梦,如今梦醒了,一切也?都结束了,可能是看书走火入魔再加上齐言心总是在自己耳边念叨什么穿书,系统,攻略男主的?,听得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才会做这个莫名其妙的?梦。

    这样?想着,纪宁好?像真的?说服了自己,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长长叹了口气?,接着起身走到了寝室的?阳台,头顶挂着不少还没有干的?衣服,风一吹衣服随风摆动,也?扬起了纪宁的?头发,她随手扎了个马尾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心中一片平静。

    接下来的?半天,她同往常一样?去了图书馆,做了套肖四,甚至还和室友去了二食堂吃想念许久的?麻辣香锅,讨论了最近发生的?八卦,分享者各自考研的?心仪学校,好?似这样?的?日子?在她心中早已发生过无?数遍,没有任何?不同。

    聊到深夜,时间不早了,靠近门边的?室友关了灯,整个寝室陷入了一片黑暗,周遭异常安静,纪宁甚至能听见自己跳动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没一会儿,响起了轻微的?呼吸声,她睁着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总觉得心中好?似忘了什么,是什么来着?纪宁想不起来了,只是感觉眼皮很重?而?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漂浮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地,没有一点安全感。

    意?识渐渐消散,眼睛缓缓合上,她在一片黑暗中逐渐睡去。

    夜晚很安静,仿佛死寂一般。

    “叮叮——”

    一阵刺耳的?闹钟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阳光透过缝隙照射在这间布置温馨的?小屋,屋里的?每一个布局都极其熟悉,连桌上的?垃圾都没有变动过。

    “哒哒哒——”

    微弱的?脚步声走近,随后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纪宁,”一道不耐烦女声在门外响起,“这都几点还不起,闹钟都响了,让你晚上少打游戏少打游戏,你耳朵打蚊子?去了,这么大的?人了,一天到晚不干点正事,快点起来收拾回学校!”

    听见这番话,躺在床上的?纪宁猛地睁开眼,看着四周熟悉的?屋子?,眼中闪过茫然和困惑,有些慌乱的?跳下床打开房门,张菲果然在打扫客厅,她嘴唇颤抖,又跑到厨房,同样?的?三明治和牛奶。

    眼前的?一幕,纪宁好?似在哪儿见过,她的?头胀痛不已,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眼中闪过惊恐,脸苍白的?没有血色。

    见状,张菲被?吓了一跳急忙跑了过来担心道:“宁宁,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你别吓我。”

    “不可能,不可能,”纪长宁瞪大了眼,眉头紧皱,眼中满是不安,震惊慌乱的?摇了摇头,“我明明回去了,我明明已经回去了!”

    “宁宁!”张菲握着纪宁的?肩膀,神?色担忧都快要急哭了一样?,“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

    “不是这样?的?。”纪宁红着眼像发了疯只是不停重?复着一句话,随后一把推开张菲赤着脚跑了出去。

    “宁宁!”

    门一打开,是川流不息的?人群,高楼耸立的?城市甚至还有她所熟悉的?那扇校门,纪宁神?色满是惊恐,后背涌上一股寒气?,像是坠入冰窟之中,冷得她止不住颤抖。

    “纪宁?”这时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纪宁侧身避开,扭头看着身后一脸疑惑的?齐言心,听着她又重?复那句话,“你怎么回事?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喊你几声了也?没听见。”

    各种画面充斥脑海,纪宁瞪大了双眼崩溃大喊,“不对,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啊——”

    声音震耳欲聋,整个世界想被?人按了暂停键,一瞬间颤禁止了下来,没有一点声音诡异的?令人难以置信。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道声音,“这个梦是为?你而?造的?。”

    听见这个声音,纪宁仰头,恶狠狠吐出一个名字,“崇吾!”

    第212章 第二百一十二回

    当纪长宁喊出崇吾名字的那一刻, 整个世?界突然崩塌,钢筋铁泥的大厦,有说有笑?的人群, 原本还在奔驰的汽车, 甚至连站在她面前的齐言心,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成粉末。

    眼前的观看有种诡异和梦幻的感觉,充满着不真实和虚假性,令人身?处其中, 甚至不确定是否已经从梦境中清醒, 亦或是还沉浸在梦境之中。

    天地裂开一道道缝隙, 碎片一块块掉落, 细碎明亮, 漂浮在空中,萦绕在纪长宁的四周,她仰着头看着四周星星点点的碎片,好似身?处星河之中, 漫天星辉,美轮美奂, 实际上却有一种诡异的梦幻。

    当所有有关现代文明的东西崩塌后, 化?为无数碎片, 一点点碎裂掉落, 整个世?界变得一片荒芜,像是一个未知的空间?,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

    短短时?间?内, 纪长宁的情绪经历了大喜大悲,整个人已经处于崩溃得边缘, 双腿一软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绷直的那根弦在脑海中断开,她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连嘴唇都?干燥不已,胸腔快速起伏,像离了水的鱼儿拼命挣扎着生存,满头的冷汗,快要喘不上气?来,只能?大口?大口?呼吸,沙哑着声质问,“崇吾,你骗我……你骗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说过只要我拿到?神骨和天女芯,我就可以回家的……你说过的,你骗我!!!”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哽咽嘶哑,像是用尽全力才从喉咙中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含着恨意和绝望,赤红的双眸令人心头一悸。

    四周星光璀璨,荧光点点,万物?寂静,没一会儿,这?片空荡缥缈的空间?中飘来了一道金光,金光自下而上旋转,缓缓幻化?成一个人影,人影周身?泛着光,神圣五次,虽只有模糊的一个轮廓,却能?看出是个七八岁的孩童。

    他站在不远处,随后缓缓走向纪长宁在她身?上止步,蹲下身?语气?郑重而认真的回答,“长宁,我没有骗你,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想要回去,我说过会让你回家,就一定会让你回家的,只是不是现在,再等等可好。”

    声音依旧稚嫩无比任人也不会将这?人和欺骗恶念联系到?一起,只是感觉到?天真无邪。

    可这?个声音落在纪长宁耳中,无疑恶魔的低语,她睁着眼恶狠狠看着眼前的金色影子,眼中的恨意似对待仇人那般,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再无曾经的半分情意,有的只是滔天恨意。

    崇吾有些不安,语气?急促道:“长宁,你别这?样看我,我……我……我没有骗你,外面如今太危险了,这?个世?界即将崩塌,我不愿你出事,盼着你安好,本想为你造个梦境,让你平安无事待在这?里,等尘埃落地一切都?结束后,你就可以回去了,回来属于你自己的地方,未曾想你会察觉到?异常,不愿沉睡于此在梦境中苏醒,我并非想骗你,你信我可好,我真的从未想过要骗你。”

    听着稚嫩童声的话语声,纪长宁只觉得思绪翻涌,过往的很多画面和记忆一点点浮现在脑海,一股脑涌出来,疼得她脑袋快要炸了,难受至极。

    崇吾说的那番话,纪长宁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太多谜题缠绕在一块儿,她理不清解不开,整个人身?处漩涡之中,黑雾笼罩四周,漆黑一片瞧不见半点光亮,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孤立无援,无依无靠。

    情绪太极端的波动下心口?疼得呼吸不稳,连唇色都?苍白?起来,双眼都?布满血丝,同?平日?里沉稳淡定的纪长宁完全不同?,任谁来看都?是一副要滋生心魔的模样。

    可眼前这?个情况怒吼无用,哭喊无用,哀求无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能?相信的也只有自己,纪长宁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她也能?找到?生机,在绝境中开出花来。

    思及至此,纪长宁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好情绪又恢复成镇定沉稳的神情,快速将崇吾那番话快速脑海中过了一遍,理清思绪后立刻抓到?最重要的细节,声音还有些沙哑,冷声问,“等尘埃落定?所以你当真在筹谋什么?我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我不能?说。”崇吾摇了摇头。

    “你说啊!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金色影子没有出声,像是一种无声的反抗,无人出声,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好,你不回答是吧,那我换一个问题,在封魔渊底下,救我的人,是不是你?”

    闻言,金色影子肉眼可见的情绪波动,抬着头不知想了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

    “你救了我后不是消失了吗?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虽早已猜到?,可当真听人说出来时?,纪长宁依旧感到一阵悲哀,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后继续追问,“你若再骗我,我便此生都?不会信你。”

    崇吾身?体一僵,犹豫了许久才低声道:“有祂在,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我并没有消失,只是陷入了沉睡,如今我的力量薄弱,又用尽全部的力量造了这个结界,已是强弩之弓,怕是要不了多久便会消失,这?里很安全,你安心呆着这?里,等事情结束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他?还是她?这?个人到?底是谁?”纪长宁抓住了话中的重点,又问。

    本以为没有答案,可这?次崇吾并未拒绝,而是压低着声音回答,“祂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是天道,是规则,是万物?主宰。”

    这?个形容让纪长宁眉头一皱,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若这?个世?界当真是一本书,那构造了这?个故事,创造了这?个世?界,掌控了所有人性命的只有一人,至于这?人已经很清晰明确,故而便轻声回应,“你是说,作者?”

    崇吾愣了愣,对这?个词汇感到?陌生,思索着回答,“你们那里是这?么称呼祂的吗,若你理解无误,那祂便是你口?中所说的,作者。”

    纪长宁并不愚笨,经历了这?么多她大概能?将旁枝末节的线索串联起来,得到?一个大胆且令人震惊的猜测,虽还有很多谜题没有寻到?答案,可这?个大体的框架已经架好,只需要不断往里填充便可。

    眯着眼盯着眼前孩童模样的金色影子,纪长宁试图从他身?上寻找某人熟悉的细节,可一个影子而已毫无熟悉的感觉,沉声询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晏南舟吗?”

    话音落下,整个虚无的空间?一片死寂,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声变得很轻,时?间?停滞,声音消失,恶人面对面张望,都?毫无反应,就在纪长宁以为这?人不会回答时?,却听他叹了口?气?反问,“你何时?知道的?”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什么回家,什么神骨,什么系统,都?是假的,都?是一场骗局,你从头到?尾就在骗我!”这?个反问无疑是变相的承认,闻言,纪长宁胸腔起伏,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咒骂,“晏南舟,看我崩溃痛哭被你蒙在鼓里当猴一般戏耍,在心中是不是觉得我好生可笑??是不是!”

    “师姐,不是的,我没有……我从未想过要骗你,”稚嫩的声音满是着急,不安的解释,“我只是他留在这?世?间?的一抹神识,很多事我都?无法说出口?,我所要做的只是陪着你,护着你,在封魔渊时?以全部的灵力替你续命,改变你必死的结局,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这?世?上所有人如何我都?不在意,唯独你,是我心中一点私心,我怎舍得伤你。”

    “必死的结局?”纪长宁皱紧眉头反问,“所以说,若不是你,我的结局就是葬身?封魔渊?”

    崇吾,不对,晏南舟的神识低着头没有说话,像是不知该如解答这?个问题。

    “可你若是晏南舟的话,那和我在山间?陵赏月练剑的那个……”纪长宁欲言又止,仿佛即将触碰到?那个封锁着秘密的潘多拉魔盒,瞳孔微动,神色震惊不已,声音都?带着颤抖,“他又是谁?”

    “他也是晏南舟,”七八岁的晏南舟神识回答,“不过是现在的晏南舟。”

    不过几个字,可落在纪长宁心里却似砸下来一道惊雷,没头没尾甚至有些荒诞的一句话,却是时?间?和人物?的变化?,困扰许久的谜团得到?了解答,她突然间?明白?过来什么,心跳如鼓点敲击,脑袋胀痛不已,各种画面和回忆浮现,那是她一直忽视的重要细节。

    为什么自己回不了家,为什么自己被万魔吞噬却没有死在封魔渊,为什么会认识赵是安,为什么崇吾会什么都?知道,原来,这?个故事的走向早就改变了,或者说,已经改变了无数次,那自己所经历的又是第几遍剧情?自己究竟是纪宁?还是纪长宁?自己被困在了这?本书里,还能?回家吗?

    种种谜题,诸多疑惑,像一团团解不开的麻绳缠绕在一起,每当看到?一点希望,前方又会涌现出更多的雾气?遮挡道路,身?处其中,纪长宁从未有像现在这?般无力,无法掌控自己,无力改变法则,好似所有的一切都?被掌控,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噗——”怒火攻心,头疼欲裂,一口?鲜血上涌喷了出来。

    “师姐!”晏南舟的神识慌张不已。

    “你别过来,”纪长宁脚步虚浮,见金色影子着急不已的模样忙伸手阻止,大口?大口?喘着气?平稳呼吸,她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渍,冷着脸看着眼前这?个金色影子,厉声怒吼,“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只是想回家!我只是想回家啊!!”

    金色的影子没有五官,可却能?从他停滞不前的脚步看出他的不安局促,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垂着脑袋站在原地,周身?笼罩一股悲伤,自嘲着低语,“我想做什么?我能?什么?我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控,思想也好,情爱也罢,是死是活,也不过是他人大笔一挥便能?决定的,我只是想做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样的渺小奢求都?不可以吗?”

    纪长宁眼神微动,喉间?似有什么异物?堵塞一般,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只是看着眼前的金色影子,她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晏南舟,都?是无辜的,不应该就此迁怒,可……

    可人心皆是自私阴暗,纪长宁也并非什么至善至真的人,她身?为人自然就有人的思想,有人爱与恨,有人的怒意和自私,哪怕拥有理智,纪长宁任然下意识想到?:是不是没有晏南舟,一切都?不会发生,自己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明知这?是一个对已发生之事的假设,没有任何意义,可念头一旦升起,便控制不住的往下思考。

    许是见纪长宁脸色过于难看,那金色的影子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纪长宁,好一会儿才放轻声音道:“师姐,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可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要害你,我做过诸多错事,伤过无数人,唯有对你尽是不忍,若非是你,晏南舟早就死了,我……我比这?世?间?所有人……都?希望你平安喜乐,我的力量越来越小了……再过一会儿便会消失……”

    说话声越来越小,稚嫩的声音变成就晏南舟原本的声音,与此同?时?金色的影子开始一点点消散,纪长宁瞳孔放大,直愣愣盯着眼前,嘴唇翕动却没有出声。

    “等结束后,你就可以离开回到?属于自己的事地方,到?那时?就将这?一切当做一场梦吧……”满天纷飞的星光点点,似漫天的萤火似的,带来一种梦幻的美丽,那声音就这?么轻柔的钻进纪长宁的耳中,“对不起,你所受的苦难皆因我而起,骗了你这?么久,一直忘了同?你说一句,师姐,好久不见,我是晏南舟……”

    语毕,声音融在了风中。

    不知为何,纪长宁眼眶中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泪眼朦胧的呆滞不动,看着那金色影子最后一点也化?为灰烬,在重新找回来的过去里,看到?了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崇吾……不对,晏南舟的画面。

    身?处于陌生世?界的不安和慌乱,令蜷缩在八九岁孩童身?体中纪长宁感到?不自在,正思索是梦还是撞鬼时?,晏南舟的声音凭空出现在了脑海中:

    “师……你好……”

    这?个声音让当时?的纪长宁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大喊,“我脑袋里什么东西在说话?你是人是鬼?”

    “我是……”尚且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的晏南舟。

    这?时?,纪长宁却帮他寻找到?了最合适的回答,“不会吧,你不会是那什么系统?我真的穿越了?”

    依旧对这?些词汇感到?陌生的晏南舟并未反驳,而是顺着这?番话回答,“对,我是系统……”

    纪长宁适应能?力极强,总是能?快速认清现实调整好情绪,当明白?这?不是什么恶作剧后,便会快速寻找对自己有利的信息,结果话询问,“你若是系统,那我是不是有什么任务?我的任务是什么?”

    脑海中的声音停顿了会儿,才沉声道:“得到?神骨,然后杀了晏南舟。”

    记忆在这?里停止,当谜底解开,纪长宁也终于明白?,从一开始自己便入了局,身?处漩涡之中,她看着化?为粉末消散的晏南舟神识,眨了眨眼,目光有些呆滞的低语,“我不能?继续待在这?儿,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出去,晏南舟,放我出去!”

    可力量已经消散的神识注定无法回答她的话,整个虚无空间?中只有纪长宁一个人的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带来了回音。

    便是这?时?,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中,雾气?突然汇聚在一块儿,形成了一人长的形状,待雾气?散去,纪长宁这?才瞧见,这?是一面水镜,镜面水波荡漾,朝着四面扩散开来,随后浮现出了一个人影,那是,晏南舟。

    纪长宁的瞳孔放大,目光如炬的盯着水镜中颓废狼狈的人,心口?一怔,整个人呆愣住了,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似有所感,水镜中瘫坐在地上的人恰好抬眸,遥遥相望,仿佛二人视线相交,隔着一片虚无,连时?间?都?流逝都?变得慢了下来。

    喜字红绸,满地彩带,眼前依旧是布置的一片红色喜堂,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连纪长宁丢下的那柄团扇都?未动过,红色的毯子上沾着的血渍已经干涸,褐色的痕迹极其明显,不断再提醒晏南舟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

    他望向空中,神色有些茫然,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好似感觉到?了纪长宁的目光,可清醒过来自嘲一笑?,收回目光仰头又喝了口?酒,闭着眼仰头轻轻用后脑撞击着桌角。

    咚,咚,咚……

    每一下都?不重,带来沉闷的撞击声。

    晏南舟依旧穿着那身?喜服,身?上的血渍干涸后像大朵大朵晕开的花纹,同?原本的红色相映衬,无端显得有些诡异。

    他腹部的伤口?并未处理,如今也没有神骨,自然无法自愈,可总归是修士有灵力在身?,不至于流血身?亡,伤口?恢复的慢些却还是逐渐恢复中,只是因失血过多加整日?酗酒,整个人面色苍白?的跟死人似的,修为也大有影响,可他毫不在乎。

    披头散发,双瞳满是血丝,眼底一片青黑,目光呆滞,几日?未打理的面容此时?长出了青色的胡茬,脸颊两?侧凹陷下去,堆满了许多空酒瓶,周身?洋溢着死气?沉沉,活像具行尸走肉,没有一点人气?。

    若是旁人瞧见,定认不出眼前之人是那个风光霁月的晏南舟。

    自纪长宁离开已过了三?日?,那日?,晏南舟是亲眼看着纪长宁在自己眼前消失的,他找遍了崖底所有地方,连山都?快夷平了,依旧没有找到?纪长宁。

    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再说:她这?次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遍遍重复,可晏南舟不信,也可能?是不敢信,因为一旦相信这?个声音便意味着,纪长宁再也不可能?回来了,那上穷碧落下黄泉,自己也再寻不到?她了。

    光一想到?这?儿,晏南舟便感觉心口?疼得呼吸困难,事已至此,他已经从纪长宁那日?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光怪陆离,令人难以置信的真相,那些晦涩难懂的词语让他更加相信了纪长宁的话。

    那日?,她红着眼泪眼婆娑的大喊着自己要回家,自己不属于这?里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那是晏南舟记忆中纪长宁少有的情绪崩溃。

    对于这?种前所未闻之事,旁人兴许会觉得古怪和惊奇,可晏南舟却是相信的,在过去的很多次梦境中,在虚空之眼里,他见过纪长宁所说的,那同?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也见过同?纪长宁生的极像之人。

    原以为只是幻境和假象,是大梦浮生,如今看来,皆是真实。

    仰头又饮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流淌,打湿了衣衫,他无事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歪歪扭扭躺在地上,抱着酒坛醉生梦死,闭着眼叹息,无意识呢喃着什么,随着声音越来越大,这?才听清他在喊,“师姐……”

    透过水镜,纪长宁看着晏南舟手背遮掩下流下的一滴泪,那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好似滴落在了纪长宁心口?,将那里烫出了一个口?子。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也明白?眼下没有办法离开,索性平稳下情绪,盘腿坐下微微抬眸看着水镜中的晏南舟,走到?今天这?一步,好似谁都?有错,又好似谁都?不怪,皆是命数。

    看着晏南舟整日?酗酒,醉生梦死,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苟延残喘,身?上的伤口?结痂了又裂开,鲜血一次又次覆盖衣衫上干涸的血渍,红绸喜堂明明是大喜的模样,却处处都?显得同?灵堂那般压抑,混合着时?不时?从喉咙中挤压出的哭喊声,声声泣血,令人鼻头一酸,难受至极。

    如此又过了两?日?,晏南舟整日?沉醉在醉酒后的假象中,甚至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好似这?样就能?逃避现实发生的一切,意识恍惚,甚至分不清今夕是何夕,整日?就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昏睡过去时?,也会无意识呼喊着纪长宁的名字,直至困意袭来,缓缓睡去。

    比起清醒的时?候,他更喜欢喝醉时?亦或是在梦境中,那样好似能?够看到?山间?陵的落日?,未经过那么多苦难,是他贫瘠悲哀一生中最为轻松的岁月。

    偶尔清醒时?,看着空荡荡的喜堂,晏南舟会陷入深深地自我厌恶之中,他对所有的一切都?感到?麻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提起兴趣,不大想活着了,活着太累了,他活了二十多年,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受人欺辱,谩骂诬陷,所有人都?盼着他死,连纪长宁给予的爱都?是假的。

    细细想来,他好似从未拥有过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天道自以为是的赋予,天赋也好,神骨也罢,甚至连这?张皮相许也是天道所为,抛开这?些的晏南舟一无所有,连纪长宁也不属于自己。

    真可怜啊晏南舟。

    真可怜啊,晏南舟!

    在心中这?么想着。

    晏南舟想,许是自己死了,也无人会在意,旁人知晓怕是还会说一句,大快人心。

    孟晚和江师兄会难过,可除了难过也没什么了。

    这?般想来,自己死了也没什么的。

    生的欲望渐渐消散,求死也显得没那么可怕,他握住了同?悲剑,将剑身?横在脖子出,缓缓闭上了眼。

    剑刃锋利轻轻一划便有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传来刺痛,只需要再用点力,就可以得到?解脱,挣脱天道对他的束缚和控制。

    “轰隆——”

    屋外传来极大一声的雷鸣声,像是要将天地劈开似的,整个地面都?在抖动,甚至有一道闪电直直劈在了屋顶,连瓦片都?炸裂开,可晏南舟毫不在意,连眼睛都?未睁开依旧维持着自刎的动作。

    脖颈上的血越来越多,看着有些吓人,可这?时?,他耳边却好似响起了纪长宁的呼喊声,“晏南舟!晏南舟!”

    动作一顿,晏南舟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环顾四周,空荡漆黑的喜堂中没有点灯,只有屋外闪电照射进来的白?光,狂风怒吼,门窗被风拍打着,红绸喜字纷飞,光影交错,像极了话本中怪异恐怖的荒野村宅,没有一点喜庆的氛围。

    晏南舟松开手,同?悲剑落了地,发出清脆的声音,突然间?,他不想死了,他想再见纪长宁一面,哪怕只有一眼,他也想看一看纪长宁,亲口?问她一句,当真没有一刻是出于真心?

    屋外狂风呼啸,他浑身?浴血跌坐在地上,像极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浑身?散发着血腥气?。

    哒,哒,哒……

    脚步声踩风而来,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显,晏南舟抬眸,皱着眉疑惑,“是你?”

    第213章 第二百一十三回

    站在门框的人是逆着光的, 整个人被?黑暗笼罩,看不清面容,可?晏南舟在黑暗中待久了, 适应了这个光线, 能够清楚的看清来人的面容。

    正因如此,他的脸上?才会出现不解和困惑,像是对?这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莫名其妙。

    他识得来人,也知晓来人的身份,二人虽只见过?几次, 甚至还是在人群众多之时, 可?晏南舟依旧通过?那身弟子服饰, 猜到了此人身份, 沙哑着声音道?:“我记得你, 你来做甚?”

    可?被?困在结界之中的纪长宁瞧不见,那人恰好在她视线盲区中,只能勉强看见一个衣角,难以猜测出这人身份, 皱着眉,不由暗暗思索:

    晏南舟并无什么朋友, 除了江师兄也无人知晓他在晏家老宅这里, 可?若是江师兄的话, 那晏南舟不会是这种惊讶和疑惑的雾气, 这般语气便说明此人,应是同晏南舟没有多少?交际的陌生人。

    正思索时, 那个站在门外的人影抬腿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随着走近,纪长宁这才看清了那张脸, 以及那双圆圆的猫眼,和带着幼态的五官,眼中闪过?讶异,满是对?着人出现在此处的不解。

    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太一坊那个能与天?道?对?话的天?道?使者——邢可?道?。

    “你受伤了?”邢可?道?站在晏南舟前方,打量着四周,说出来进来的第?一句话。

    脖颈上?被?割出来的口子还在往外渗血,血肉模糊,可?晏南舟毫不在意,脸色苍白至极,语气却平淡回应,“无事,死?不了。”

    邢可?道?与晏南舟不大熟,不过?是远远见过?几次,对?这人的所有了解皆来源于各种传闻,什么弑师叛逃,残害同门,手刃师姐……他却是能知天?命,却并非能知晓每一个人的命运,此乃天?机,天?机不可?泄露,并非他能窥探,故而他是真的不知晓眼前之人,究竟是恶还是善。

    仙门众人皆说此人是邪魔妖道?,就连谢无恙都让自己离晏南舟远些?,可?邢可?道?却清楚的记得,在万妖林时,是这人引开了蛟龙才救了他们,一言一行实在不像邪魔妖道?。

    话说如此说,可?他心中实际上?没底,故而看见晏南舟浑身是血的模样,都缩着脖子怯生生的不敢靠近,生怕这人一个不乐意给自己一剑。

    见人一直盯着自己,饶是晏南舟也觉得不自在,太一坊这小师叔本就神神叨叨的,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也不说话,只是睁着双眼盯着他,只瞧得后?背发凉。

    伤口传来刺痛,晏南舟皱了皱眉,脸色不悦的回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脸色苍白目光阴狠,后?者似被?吓了一跳,像只兔子似的,慌里慌张的低下头。

    “呵,”晏南舟冷笑了两声,“你们太一坊就派你你来抓我?”

    “不是的,”邢可?道?摆了摆手,“我不是来抓你的,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没人知道?我来了。”

    话音落下,脖颈间突然横过?来一柄剑,晏南舟动作太快,邢可?道?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只是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恐,身子因害怕抖动了下。

    “说!”晏南舟厉声逼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我算出来的……”邢可?道?结结巴巴的回。

    剑刃又往前一些?,只需要再往前分毫,就能将这人的头砍下来,夜色中,晏南舟的目光阴冷凶狠,满是毫不留情的杀气,一旦邢可?道?露出马脚定会痛下杀手。

    “我真是算出来的……”邢可?道?声音带着颤音,都害怕的快要哭出声来。

    晏南舟不信,可?结界之中的邢可?道?却是相信的,她同邢可?道?接触不多,却知道?此人卜卦的本事,算一个人所在何处这等事对?他而言,应是易事,怪就怪在,她为何要找晏南舟?

    怀着静观其变的心思,纪长宁抿着唇继续看着这二人。

    邢可?道?小心翼翼打量着晏南舟,知道?他不信,又连忙补了句,“我不是来抓你的,我没有灵力和修为的,不是你的对?手,我也没告诉其他人我算出了你的下落,你莫要担心。”

    微眯着眼,晏南舟自是毫不担心眼前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哪怕太一坊的人来了,他也不会畏惧,可?依旧没有松懈,维持着用剑指着人的姿势,冷声询问,“我与你并无多少?交际,你为何找我?”

    安静下来,好一会儿邢可道才语气很轻的开口,“你可?听说过?,天?地的运行法则?”

    他说话声很?小,甚至刻意压低了语气,像是怕什么人听见。

    “天?地的运行法则?”晏南舟重复了一遍,眼神已有了变化。

    “嗯,”邢可?道?点了点头,继续道?:“你也知道?,我是天?道?使者,能与天?道?对?话,接受天?道?命令,其实这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本事,是因为我死?过?一次。”

    若说刚刚是想看看这人是何用意,眼下听见这句话,晏南舟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收回剑目光阴冷的看着眼前之人。

    邢可道并无感知到晏南舟的神色变化,整个人有些?紧张道?:“我是个孤儿,我师父捡到我时是在乱葬岗,他说我是从死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躺在腐烂的尸体上?哭的快要断气,他人心善便将我捡了回去。”

    “这就是你说的,死?了一次?”晏南舟听说过?邢可?道?师父的名讳,改变易上?鸢的那一卦便是这人算的。

    “不是,”邢可?道?摇了摇头继续,“我与师父一同在外游历,约莫在我七岁时,他算出我有一场生死?劫,到了七岁那年,我果然生了场怪病,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如卦辞说的那般,死?了。”

    晏南舟神色微变,语气都带着讶异,“若是你死?了,那……”

    “我本来是死?了,可?是我师父将我“卖”给天?道?,让我活了过?来。”

    这番话,让晏南舟感到难以置信,就连结界之中的纪长宁亦是神情凝重,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像是知晓晏南舟的震惊,邢可?道?便出声解释,“天?道?使者不过?是一个好听的说法,实际上?,是天?道?的眼睛,祂需要有一双眼去帮祂看着这个祂所创造的世界,有没有按照祂设定在运转,而祂所制定的规则,就是天?地运行的法则。”

    “何为天?地运行的法则?”晏南舟沉声问。

    邢可?道?思索了一番,并未直言,而是又将当初给谢无恙说过?一遍的故事说给晏南舟听, “法则之所以被?称为法则,自是有它运行的规律,就好比说,一个人养了一群兔子,给了它们姓名和生命,让所有兔子都生活在这个牢笼中,却告诉它们,这里是你们的家,可?是有一天?从牢笼外面跑进来一个兔子,大喊着,这里不是你们的家,是牢笼,有人可?以随便杀掉你们,可?是没有人相信它,于是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外来兔子,被?杀掉了。”

    他将这个兔子的故事又重复了一遍,可?同上?一次轻快的语气不同,这次的雾气更为沉重,为这个故事增添了几分压抑,“外来兔子死?掉后?,又过?了很?久,另一只兔子看到了牢笼的大门,他相信了外来兔子说的话,可?是他遇见了和外来兔子一样的事,其他兔子仍然不相信它,你说它该怎么办?他是该顺应法则?还是改变法则?”

    这个故事里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句话,可?与谢无恙的疑惑不解不同,已经见识过?天?道?力量,在虚空之眼中窥探到些?许真相的晏南舟,瞬间便明白了过?来,看向?邢可?道?的眼神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他快速给这个故事中的角色对?上?了号,这个世间所有人都是兔子,养兔子的是天?道?,发现门的是自己,而那只被?杀掉的兔子,是纪长宁。

    这番话如一道?惊雷砸在了纪长宁和晏南舟心中,尤其是纪长宁,她无法表达自己心中的震惊,脸色变得凝重,神色复杂,若是邢可?道?所说是真,那自己的死?就是必定的趋势,和晏南舟无关,而是天?道?对?于自己这个外来者的抹杀。

    甚至可?以说,这一次是因为晏南舟的神识,自己才避免的必死?的结局,所以说,从头到尾,自己也是被?掌控在天?道?的手中,那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疑问浮现,更多的谜题一点点冒出来,让纪长宁无端感到恐怖和后?怕,舔了舔干燥的唇,安静看着外面的发展。

    晏南舟亦是神情凝重,他看着邢可?道?心中已经信了七分,沉声许久,才出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邢可?道?学着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眼睛圆圆的,模样生的乖巧,整个人看着年级很?小,眼神甚至透露出单纯懵懂,只是看着晏南舟,轻声回应,“我只是算了一卦,卦辞说让我别来找你。”

    “卦辞都说让你别来,那你为何还来?”

    邢可?道?低着头想了想,抬眸回答,“我想试试,不听从天?道?的话会如何,跟着自己本心做又会如何,我也不知道?我来做甚,可?来都来都了。”

    “呵。”晏南舟嗤笑了声,不再搭理这看着精神不大正常的小子。

    两人面对?面坐着,四周安静了下来,只余下呼呼作响的风声还有门窗的拍打声,显得这个夜晚格外吵闹。

    好一会儿后?,邢可?道?才打量着四周问,“你成?亲了?”

    晏南舟没说话,他身上?的喜服和周遭布置已然说明了一切,可?这浑身是血的模样便注定了这不是个寻常的婚宴,旁人许是不会追问,可?邢可?道?极其没有眼力见,继续三连问,“怎么就你一个人?新娘怎么不在?你是和纪长宁成?亲吗?”

    每一个问题都精准无误的在晏南舟心口插上?一把刀,一下比一下刺的更深,伤口隐隐作痛,晏南舟满脸戾气,眼中杀意闪过?,恨不得一剑捅死?眼前之人,转念一想,这人古怪至极,只好冷声道?:“与你何干?”

    “你不说我也有法子知道?,”邢可?道?仰着头一脸得意道?,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三枚青色铜钱在手中抛了几次,又一一摊开在掌心,看了会儿惊讶出声,“噫,纪长宁在这儿?可?我怎么没瞧见……呃……”

    “砰!”

    话音未落,一只手紧紧掐住邢可?道?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双脚在空中来会晃动时还踢到了一旁的椅子,发出极大的声响。

    窒息的感觉令邢可?道?感到痛苦,他双手紧紧扒着掐着自己喉咙的手,试图得到一个喘息的缝隙,可?晏南舟用了极大的力气,手背青筋凸起,双眸通红,眼中满是杀气,目光阴冷至极,让人相信他是真的要将邢可?道?掐死?。

    不过?一会儿便脸色胀红,邢可?道?喘不上?气,神情惊慌不已,眼中满是害怕,口中发出如破风箱似的声音,呜呜呜的试图在说些?什么,双眸因害怕而流下眼泪,整个人显得惊恐万分,不停尝试挣脱晏南舟的束缚。

    可?他力气不大又没有灵力,自然不是暴怒发狂中晏南舟的对?手,随着时间流逝,意识越发模糊,眼前景物出现重影,连呼吸的频率都乱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邢可?道?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你刚刚说什么!”晏南舟双眸通红,嘴角抽搐,面目狰狞,厉声质问,“你再说一遍!”

    “呃……我……”邢可?道?双脚在半空中胡乱踢着,用力拍打着晏南舟掐住自己喉咙的手,每一个字都似从喉咙极费力挤出来似的,“放……放开……我……”

    见人眼白翻了起来,知晓再这样下去这人便会断气,晏南舟平息下情绪,面色阴冷的将人用力一甩。

    “咚!”重物撞击到椅子滚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咳咳咳……”邢可?道?跌坐在地上?,也顾不上?身上?撞到桌椅的疼痛,弓着背低着头,捂着脖子咳的撕心裂肺,眼泪口涎流了一地,看起来极其狼狈,可?她控制不住,喉咙传来火辣辣的疼,连呼吸都似被?刀割那般难受,顿时后?悔自己瞒着谢无恙偷偷跑出来了,想到这里,眼泪流的越发多了。

    晏南舟眉头微皱,居高临下不悦质问,“你最好把话说清楚,要不然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别以为你是太一坊的弟子我就不敢对?你做什么。”

    话中狠辣和杀气令邢可?道?后?背一凉,神情惊慌的缩成?一团,怯生生抬眸望着黑暗中逆光站着的人,沙哑着声音哭喊着,“你要让我说什么?”

    “你刚刚说……”晏南舟停顿了下来,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紧张和期盼,“纪长宁,就在这里?”

    “嗯,”由于喉咙受了伤,故而说话会疼得邢可?道?难以忍受,只能以简单的字眼表达用意,点了点头回应,“卦……说的。”

    话音落下,他看着晏南舟眼睛一亮,脸上?的表情变得诡异至极,似笑似哭,甚至还有点神经质的癫狂,嘴角抽搐,扬起一个弧度,突然猛地抬头看向?半空。

    隔着结界二人视线相交,有那么一瞬间,纪长宁以为晏南舟发现她了,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退后?一步,情绪变得万分紧张,下意识皱紧眉头。

    随后?,却见晏南舟眼眶通红,嘶声大喊起来,“师姐,我知道?你没走,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啊,你出来!纪长宁!你出来!!我求求你出来啊!”

    晏南舟情绪崩溃,神色癫狂,整个人像疯了一般不停朝着漆黑空荡的屋子中大喊,那副神经质的模样吓得一旁的邢可?道?瑟瑟发抖。

    通过?只言片语拼凑出一个真相,猜测这人因为纪长宁的离开疯得不大正常,牙齿碰撞发出的抖动声,满脸惊恐的看着晏南舟,生怕这疯子一个不如意再掐着自己脖子要自己的命,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可?疯子的想法本就是无法理解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方为上?策,哪怕她已极其降低存在感,悄无声息的往门外挪去,可?眼前伸过?来阻拦去路的长剑,依旧吓得他瞪大了双眼,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自下而上?仰头看着面前面色阴沉的人。

    “说,纪长宁在哪儿?”晏南舟冷声询问。

    邢可?道?吞咽了口唾沫,喉咙疼得他眼前一黑,却还是哑着声回应,“卦,未说……”

    “那就给我再算,”晏南舟声音凛冽阴冷,“若算不出来,我便杀了你!”

    剑刃又往前分毫,距离邢可?道?的脖颈只差一个指节,他垂眸打量因紧张而咽了口唾沫,额头滴下冷汗,整个人紧张不已,看着眼前这人神情,万分相信他所言的真实性,这人当真会杀了自己。

    于是乎,只能掏出三枚青色铜钱往上?一抛,随后?用掌心接住,摊开手一看,乾为天?,坎为水,天?水相聚。

    他看着人,沙哑着声缓缓开口,“终会相见……”

    话音落下,眼前之人愣了愣,眼尾一红神情悲痛,好似要哭出来。

    这一刻,邢可?道?觉得他好生可?怜。

    第214章 第二百一十四回

    那?日以后, 邢可道便留在了晏家老宅,晏南舟像是当他不存在彻底无视了这个人的存在,甭管外?面闹得如何天翻地覆, 他整日都喝得醉醺醺的, 清醒的时?候少,昏沉沉的时?候多,像是沉醉其中,不愿直面现实的躲避。

    一喝醉整个人便显得不大正?常,总是出现幻觉, 明明眼前空无一人, 却好似看到了好多人, 他还?是会自言自语, 有时?候低声哭诉, 有时?候大吵大闹,活像个疯子,不对,这人本就疯了, 只是纪长宁走后疯的更加彻底罢了。

    邢可道对上次险些被掐死心有余悸,不敢同人靠的太近, 只是远远见过几次晏南舟撒酒疯, 口口声声喊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不知道纪长宁去哪儿了, 也不知道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却能从满院大红喜字猜测三分真相,许是共情能力太强的缘故, 见晏南舟哭喊着求纪长宁别走时?, 也会感到难过,也不知是替谁难过。

    晏南舟清醒的少数时?候, 会替邢可道疗伤,没有神?骨后,他的血也就是如同的血,半点没有作用,只能用灵力替邢可道疗伤,没几日声音回复的差不多,只是脖颈上的亲紫掐痕迹看着有些恐怖罢了。

    二人相安无事,便这么过了两日。

    夜色阑珊,邢可道正?坐在台阶上,手肘贴在膝盖,双手撑着脸颊,歪着脑袋盯着天,他虽没有灵力,可也并不是寻常人,充其量算个活死人,不需要?看靠五谷杂粮充饥,也并非时?刻忌口,不吃不喝也不会怎样?。

    他出来许久也不知道谢无恙可会担心,眼下?天下?大乱,怨灵四散,也不知谢无恙有没有受伤。

    思及至此,邢可道垂下?眼眸长长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身后传来询问声。

    邢可道闻声回头,只见晏南舟倚靠着柱子,手上拎着坛酒正?仰头喝了口,下?巴出长的胡茬,衣衫松松垮垮,头发胡乱披散着,可并不显得难看,甚至还?有几分颓废落寞的忧郁,可眼神?却是难得的清明。

    “有些想谢无恙了,”邢可道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不影响说话了,“他去封魔渊时?特意叮嘱过让我莫要?出去,也不知回去见我跑了,可会生气?我不想他生气。”

    听人这么说,晏南舟垂眸冷声道:“那?为何还?留在这儿,回去便是。”

    话音落下?,邢可道咬着下?唇未语。

    见状,晏南舟走到人身旁也学着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仰头又?饮了口酒,才不急不慢开口,“我与你并未见过几次面,也无甚私交,自是算不上朋友,更是没有恩情,所以,你特意来寻我做甚?”

    邢可道张嘴欲说什么,晏南舟侧眸讥笑了声,“可别说什么卦辞让你来的,我不信这些,天道啊,命运啊,都是屁话,凭什么我的命运得让别人来掌控,祂让我生我便生,让我死我便死,我偏不信邪,我只信我自己!”

    这话说得有些大逆不道,尤其在邢可道这种?接受天道安排的人面前,可难得的是,邢可道并没有反驳,而是沉默以对,好一会儿才回答,“不是的,天道说,让我莫要?来寻你,最好离得远远的,可我这次不想听天道的,我想试试……”

    他停顿下?来,侧眸目光坚定的看着晏南舟,沉声道:“试试,若是违背天道根据本心而做,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结果。”

    二人视线相交,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倒映的自己。

    晏南舟皱了皱眉,收回视线又?仰头饮了口酒,放轻声音询问,“所以,天道阻止你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你可知道兔子的故事,”邢可道张嘴便欲打算再将兔子与门的故事再说一遍,“从前……”

    “我现在耐心和脾气都远不如从前,”晏南舟冷着脸打断,微眯着眼斜瞅一人,嗤笑道:“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若是耐心告竭,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毕竟我的剑可是不长眼,一会儿割掉你舌头,你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邢可道知道这人疯的不正?常,自是说到做到,便缩了缩脖子,不敢去触人霉头,只是委屈巴巴回答,“我也不知道,我窥探天道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故事,这好像是天道的秘密。”

    晏南舟的脸色阴沉,而在结界中的纪长宁亦是一副若有所思,她回想着邢可道之前说的那?番话,有些不明白?这人是何用意,同样?的,晏南舟也是不明觉厉,冷声询问,“那?你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我?”

    “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嘛?”邢可道并未回答,而是反问了句。

    虽打定主意不问世事,可晏南舟依旧还是猜测到外面发生了大事,应是和那?些四散的怨灵有关,稍稍一联系便能推测出那?些被朱厌封锁在封魔渊的怨灵跑了出来。

    这些在虚空之眼中滋生的东西邪门至极,以灵力和妖魔之力为食,一旦面世,将会掀起腥风血雨,眼下?,怕是各大仙门都自身难保,他虽不明白?邢可道这么问的意义,却还是沉声回答,“知道与否,重要?吗?”

    “前些日子,天地间发生了异常,地动山摇,碎石滚落,天好似要?塌了,不知你可知道,”邢可道语气平静道:“那?日,二十八星宿阵的方?位发生了改变。”

    晏南舟对这二十八星宿阵略有耳闻,知晓这阵法?乃是太一坊的最为重要?的存在,百年?间从未改变过,每次变动都意味着天地间的一场浩劫,顿时?神?情也变得紧张肃穆起来,追问,“这好端端的怎会动了?”

    “对啊,他们也是这么说的,”邢可道望着前方?,圆溜溜的猫眼显得眼睛又?大又?黑,明明年?岁不大,可整个人有种?勘破生死的淡然,“除了我,无人能够进入二十八星宿阵,于是,我又?一次倾听了天道的心声,窥探了天道的思想,这一次,我看到了……”

    他停顿下?来,看向早安呀,目光如炬,语气沉重,“人间炼狱。”

    语毕,晏南舟的心跳莫名加快,他看着人久久未出声,只是安静听着,看着邢可道张口继续道:“天地间被黑色的雾气所侵蚀,黑雾笼罩一切,它们吞噬着修士的灵气,啃噬着妖魔的血肉,所过之处皆是哀嚎和痛呼声,空气中满是一股散不掉的血腥气,天阴的可怕,仿佛许久都看不见日出,所有人都是一副瞧不见希望的麻木无奈,道路两旁随处可见森森白骨,他们有的是万象宗的弟子,有的是不二山庄的弟子,有的可能只是一个无辜的妖俢,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

    根据邢可道所言,晏南舟的脑海中似浮现出来遍地尸骸,黑雾笼罩天地的景象,他脸色一沉,神?情凝重肃穆,可未接话而是听着邢可道所言。

    “天道可能是一个声音,一个影子,甚至是一个意识,总归是不利于行?走在这世间,所以我只是天道的口和眼,传达祂的旨意罢了,我能看见的不过是避开天道的窥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邢可道扭头看向晏南舟,语气带着自己都未注意到的紧张,“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杀戮,是天道降下?的惩罚,是天谴!”

    “轰隆——”

    头顶响起一道惊雷,明明青天白?日却突然电闪雷鸣,晏南舟心跳紧了紧,抿着唇脸色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人。

    “你的意思,天道要?惩罚世人?可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天道并非什么都会告知于我,有许多事也会有所隐瞒,”邢可道摇了摇头,随后产生了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也许,是因为祂发现所有事物开始失控了,所以才降下?天谴?”

    话音未落,结界中的纪长宁若有所思低语,“难道是因为晏南舟的意识觉醒,从而影响了剧情走向?如果纸片人觉醒,那?这本书会怎么样??”

    结果无人知晓。

    思及至此,纪长宁突然变得不安,心中浮现了一个令她心头一惊的念头,猛地瞪大了眼,着急道:“我不能一直待在这儿,我得出去,晏南舟,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可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说话时?还?有回声,不过是无人回应罢了,好似整个天地就只剩下?纪长宁一人,甚至这么久了,她都不知自己所处何方?,只感觉到深深地无力。

    发泄了一通,纪长宁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不清楚晏南舟到底在筹划什么,可无法?将自己的筹码全部放在赌桌上,比起等待旁人来救,能做的唯有自救。

    一改先?前的情绪低迷,纪长宁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自己做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回家,故而知道被骗后才会那?般绝望至极,怒不可遏,甚至对所有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可若回家无望,那?也不能一直沉浸在绝望之中,日子总归要?过,不过是喜乐和苦难占比不同而已,天道不就是想看她崩溃痛哭,逼入绝境吗?

    那?她便不。

    被欺骗如何,成为一枚棋子又?如何,她纪长宁不信命,也不服气,哪怕在逆境绝望之中,亦能闯出一条全新的路来。

    重整心绪,这段时?间围绕着纪长宁的所有低落的情绪骤然不见了,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又?恢复了独属于纪长宁的沉着冷静,皱着眉低语,“这世间没有完美无缺的结界,既然是结界,就一定有破解的办法?。”

    结界中的人紧张不已,结界外?的亦是剑拔弩张,晏南舟听完邢可道的这番话后,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紧皱的眉头暴露出他的忧虑,好一会儿才出声,“那?依你所言,我们都会死。”

    “不是死,而是新生。”邢可道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

    “新生?”

    “对,”邢可道点头,“天地万物皆是天道所创,天道之所以为天道,便因为祂是万物主宰,每一棵树,每一个生灵,甚至每一条河流都是万物的一部分,若这世间万物不复存在,那?天道也将不复存在,所以,我们不会死而是会将获得新生,以天道所希望的模样?新生。”

    这话说得神?神?叨叨,可晏南舟依旧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思索了会儿,问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那?新生后的我们,还?是我们吗?”

    邢可道眨了眨眼,抿着唇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可实际上在他心中,不言不语便已经算作回复。

    “果然,”晏南舟露出了嘲讽的笑,“天道不过是想要?一群听话的傀儡罢了。”

    “我也是这段时?间才明白?过来天道的用意,原来我们皆是身不由己,不过是提线木偶,一旦有了反抗的心思便会被剥夺思想。”

    “所以,你来寻我便是为了说这些话?”晏南舟饮了口酒,斜瞅着人。

    “我师父死后我被带回了太一坊,成为天道使者后便被豢养至今,太一坊的人怕我又?厌我,只因我是个接收天道旨意的活死人,”邢可道的语速很慢,语气半点没有悲伤难过,只是平静的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这样?的人生并非我自己决定的,若有选择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晏南舟注意到他话里?用的是豢养这个词,猜测这人在太一坊的地位应当没有旁人想的那?么好。

    “我替许多人卜卦,唯独算不出自己的,于是,我以自身寿命为媒介,窥探了天道的思想。”

    话音落下?,晏南舟脸色骤变,像是对这话感到讶异,“你……”

    可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在天道的思想中看到无数次的天罚,每一个画面都是人间炼狱的惨状……”

    “等等,你说无数次?”晏南舟打断了邢可道的话。

    “对,”邢可道点头,“你可能不信,这已经并非我们是我们第一次迎来“新生”了,在过去的岁月中,我们已经“新生”了十九次。”

    话音落下?,如惊雷砸下?。

    第215章 第二百一十五回

    听完邢可道这番让人后背发凉震惊不?已的话, 旁人许是会以为他在胡言乱语,可晏南舟知道不?是,脑海中突然?发现?在虚空之?眼中见到的那十九副画像, 心底深处明白, 这同邢可道说的有?关联。

    进入虚空之?眼后晏南舟见到了许多颠覆他二十余载人生的画面,那个身?份成谜的金色人影,那条被把玩到破旧的剑穗,以及那些漂浮在空中的文字,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 而并非晏南舟的一场梦。

    他清楚记得在虚空之?眼中的每一个细节, 甚至能通过旁枝末节来推测出一个真相, 只是这个真相太过令人骇然?, 推翻了所思所想, 毕竟无论是谁,知晓自?己身?处的不?过是一个话本,自?己不?过是书中人,都会觉得是无稽之?谈。

    可晏南舟知道, 在虚空之?眼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话本也好, 现?实也罢, 他都不?在乎, 他不?关心, 他甚至不?想追寻自?己到底是不?是玄翊,自?己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若有?选择, 他更愿意自?己只是一个平凡普通之?人,守着自?己心悦之?人便已足矣。

    世人对晏南舟这人有?太多的赞赏和咒骂, 还?有?不?少羡慕嫉妒于他的天?赋和机遇,可实际上的晏南舟,自?卑,敏感?,厌世,无趣,疯魔,他身?上遭受了太多的苦难,受尽了不?少折磨,有?着太多身?不?由?己。

    以至于旁人给予的一点善意都能铭记于心,所以,当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千古第一人玄翊真君,他并没有?感?到欣喜,而是强烈的可悲和恐慌。

    也正因如此,才会出了虚空之?眼后装作无事发生,对在虚空之?眼看到的一切闭口不?谈,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他更想陪着纪长宁做一对普通夫妻,四季三餐两人一屋,毕生所求,不?过如此。

    可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这些都是纪长宁为了回家设下的一场骗局,时至今日,回想到山崖边上纪长宁口口声?声?的从未动过心,晏南舟依旧感?觉到胸口一疼,疼得他呼吸一紧,似被针扎那般难受,脸色苍白,忙捂住胸口大口喘息。

    “砰——”酒坛从手上松开掉落,碎了一地,酒液打湿了二人的下摆。

    “你怎么了?”见状,邢可道惊慌不?已,忙扶住人手臂担忧询问?。

    “无事,缓一会儿就?好了。”晏南舟闭着眼调息了会儿,待呼吸平稳下去,这才睁开眼。

    见人无事,邢可道这才松了口气,可还?是没忍住询问?,“你怎么回事啊?莫不?是有?什么旧疾?”

    晏南舟未语,自?从纪长宁离开后,每每回想到那日的场景,他都感?觉心口疼痛不?已,像是被人攥紧了软肉一把捏碎,心中明白应是心病作祟。

    “可是因为,纪长宁?”邢可道小心翼翼试探。

    果不?其然?,一提到纪长宁,原本还?面无表情?的晏南舟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怒目圆睁,恶狠狠警告,“同你有?何干系,再多言一句,小心你的舌头!”

    邢可道慌里慌张的捂着嘴巴,瞪着眼紧张不?已的看着眼前之?人。

    怒瞪着人,晏南舟起身?垂眸打量着坐在台阶上的人,语气带着冷意道:“你走?吧,去哪儿都好,别留在这儿了。”

    “不?行,我不?能走?,”邢可道神情?惊慌,猛地站起来,着急不?已,“晏南舟,你就?甘心做一个傀儡?甘心被一次次清空记忆新生?甘心所有?的喜恶都是被天?道掌控的吗?你当真甘心吗?”

    “我不?清楚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可是于天?相争无疑以卵击石,”晏南舟神色淡然?,半点没有?慌乱,甚至是难得的清醒,“就?像你说的,既然?都已经重复了十九次,又如何保证这一次不?会重来?既然?注定都会失败,何必白费功夫自?讨苦吃。”

    这番话邢可道无法反驳,他咬着唇思索,却还?是不?愿妥协,试图说服晏南舟,“可若是不?试,又怎知失败与否,难道就?因为注定失败,便看着这世间变成人间炼狱吗,爱人,挚友,至亲,一个个死在你眼前,当真是你想看到的吗?”

    “我一个仙门叛徒,晏家遗孤,哪儿来的至亲挚友,”晏南舟听着这人说话,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讥笑了声?,“依你所言,豢养你的太一坊对你算不?上多好,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意旁人生死,他们若是死了你不?应该感?到痛快吗?更莫说那些与你毫无联系的人,与其浪费时间,不?如趁最后的时间做点自?己想做之?事。”

    “并非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我自己!”邢可道仰着头,神情?坚定,目光中满是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我想知道,若是没有?天?道的影响,邢可道的人生应该是怎样的,我想看看属于我自?己的人生,而非天?道早已书写好的,你难道不?想吗?你难道就没有一刻不甘心吗?”

    看着眼前之?人,晏南舟并未说话,他有?太多不?甘和委屈,也曾试着去改变,可结果如何?依旧众叛亲离,故人死别,挚爱离去,早就?没了那种孤注一掷的勇气,有的只是一个对生无望的可怜人,莫说旁人的生死了,就?算明日他就?要死去,也绝不?会有?半刻恐慌,有的只是解脱和释然。

    这般想着,晏南舟只是垂眸看了邢可道一眼,转身?离开。

    见状,邢可道有?些慌了,下意识上前一步,慌张道:“即便你无所谓,那纪长宁呢?你可有?想过她?”

    如邢可道所想,听见纪长宁的名字后,晏南舟果然?停了下来,可依旧没有?转身?,他只能急迫而言,“我不?知你和纪长宁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晓她如今处境并不?算好,明明就?在这儿,可无论我怎么算都算不?出来,其中定有?蹊跷,兴许便是天?道从中作梗。”

    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之?人,所有?想法都浮现?在脸上,他只是赌一把,赌一把晏南舟对纪长宁的在意,可这一次,晏南舟并未动怒,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回应了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砰!”

    瓷碗砸在门槛上发出一声?巨响应声?而碎,里头的褐色药液四处飞溅,连碎瓷片都洒落一地,瓷片将桌上的茶杯撞倒,有?一块落在了正欲踏进屋中的人脚边。

    脚步一顿,段霄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瓷片,再抬头时,脸上神情?凝重,几?步走?进屋中,只见于天?站在床旁,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算不?得好看,还?带着担忧。

    而段绪风靠坐在床上,此时满面阴翳,脸色苍白虚弱,胸腔快速起伏,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苍老起来,原本只有?几?根白丝的头发不过几日便白了许多,连眼尾和嘴角都遍布细纹,双眸混浊,神色老态,像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半点看不出风光无限的不二庄主半分风采。

    见到段绪风这副模样,段霄也是神情?凝重,可知晓这人好强好胜了一辈子,眼下怕是心中极其不?好受,便不?敢贸然?出口,只是站在一旁。

    发泄了一通,段绪风这才平复下心情?,注意到屋里的段霄,沙哑着声?询问?,“外面怎么样了?”

    他张口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沙砾摩擦过一般,显得有?气无力?。

    段霄喉间一紧,只能咽了口唾沫回话,“怨灵肆虐,各门各派已有?不?少弟子惨死。”

    “砰!”

    段绪风面带怒意,重重锤了一下床铺,苍白的脸上因怒火而带了点红润,咬牙切齿道:“这些怨灵究竟是何来头!若非我当时反应极快,怕也要被它们吸成干尸!可有?打听道易上鸢和夏侯菏泽他们的情?况?”

    “并无,”段霄摇了摇头,“其他几?个仙门皆是自?身?难保,听闻空蝉谷已开启了防护阵,下令让所有?弟子不?可外出,故而一点消息也没打听到。”

    “是林朗那老东西能干出来的事,”段绪风恶狠狠道,“舍卒保车,以退为进,当真以为躲进壳里就?平安无事了吗,若是天?下大乱,他空蝉谷又如何做到独善其身?!”

    “庄主,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于天?皱着眉询问?,“为何七大仙门之?首都受了伤,甚至朱厌还?惨死,那魔眼流量是何东西,集齐你们八人之?力?还?无法封印?”

    听人问?起此事,段绪风的神情?变得凝重不?已,眉头紧皱,抿唇不?语,回想着当日发生的一切,他们八人已是如今仙魔之?中能力?最大之?人,集齐八人之?力?应是万无一失,那日明明都快成功了,可就?在最后一刻时,魔眼突然?爆发出极强的魔力?,将众人掀翻,随后铺天?盖地的黑雾从中涌了出来。

    受到撞击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昏厥,没过一会儿便清醒过来,驱散围绕在四周虎视眈眈的怨灵后,却发现?易上鸢不?见了,那一刻众人心思各异,只当易上鸢凶多吉少无人提出寻找,可当万清舒丢出了一顶“同是仙门道友,不?能弃之?不?顾”的高帽时,众人只能四处搜寻易上鸢。

    待寻到易上鸢时,却发现?这人奄奄一息,而朱厌更是睁着眼没了呼吸,猜测二人之?间应是发生了一场大战,众人面面相觑,只能合力?替易上鸢疗伤,随后带人一同离开,毕竟那些盯着他们的黑色雾气太过诡异,当务之?急需得早些离开从长计议。

    可前脚刚远离魔眼,那些没有?反应的黑色怨灵便突然?了发了狂,一窝蜂朝着众人涌来,黑压压的一片,犹如天?塌了一般,极其恐怖。

    见状,段绪风脸色骤变,厉声?大吼,“快跑!”

    众人自?是从中感?受到了极强的魔力?,也未强行对抗纷纷转身?飞快逃离,可双脚怎敌黑雾的速度,也不?知是谁率先运用了灵力?,那些黑雾如问?道猎物的鬃狗一般紧追不?舍,甚至速度越来越快,一尺,一丈,一米,最后就?在眼前!

    回忆当时的画面,段绪风的脸色苍白难看,无数的雾气钻入眼中,口鼻,一点点汲取身?体里的灵力?,打不?散,挣不?开,甚至来不?及反抗,只能眼睁睁感?受着这种灵力?被剥夺的痛楚,犹如刮骨掏心,疼痛至极。

    想他此生顺风顺水,自?诩为仙门翘楚,修为能力?在仙门一辈中亦是说一数二,可在那般恐怖的力?量之?下,竟是撑不?过一柱香,原来在绝对的力?量前,一切的反抗都不?过是无用功,这股力?量并非常人所能及,乃是天?道,是天?所为。

    抿着唇沉声?了会儿,段绪风并未直面回答,而是长叹了口气,语气深沉道:“此乃天?谴,看来仙门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终是躲不?掉啊。”

    话音落下,朱厌和段霄纷纷变了脸色,屋中陷入了寂静,直到桌上倒下的茶杯被风一吹,缓缓滚至桌边,然?后从桌角掉落下去。

    瓷片落地碎开的声?音并未发生,一只手身?处接住了掉落在半空中瓷杯,拿在手中随意把玩,好一会儿后才侧眸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刘小年的脸苍白如纸,故而便显得那双眼漆黑如墨,整个人纤瘦不?已,薄薄的中衣穿在他身?上,甚至显得大了些,衣衫下空荡荡的,连搭在被褥上的手都苍白的能看清皮肉下青色的血管。

    屋里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最后终是刘小年咳嗽了厉声?,率先开口,“师父伤势未愈,应好生养伤,我这里有?小师叔和于师兄他们,无事的。”

    易上鸢把玩杯子的动作一顿,看着刘小年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也只说了一句,“为师无事,只是想来看看你。”

    刘小年愣了愣,随后眼睛弯弯笑了笑,轻声?道:“师父莫不?是担心我同其他师兄弟那般想寻死?”

    闻言,易上鸢收回视线垂眸不?语。

    而刘小年则是轻笑着继续道:“我不?会的,我本来也不?聪明,修炼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其他师兄弟总说我愚笨并不?没有?道理,那点灵力?……没了也就?没了,只是可惜师父用在我身?上的那些药材,白白浪费了……”

    他说的认真且毫不?介意,若不?是易上鸢的余光看到这人泛红的眼尾,险些都信了,她这个徒弟她比所有?人都了解,又笨又傻实在算不?上聪明,一个简单的术法旁人一日便够了,他需得十日,二十日,甚至是一月,可即便这般也从未喊过苦叫过累,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挥剑修炼。

    起初易上鸢以为,是因为刘小年本性?如此,固执且一根筋,哪怕自?己并未这般严厉要求也从未放松心态,直至有?一日自?己听到他同孟晚的对话。

    孟晚天?赋卓绝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可并不?爱修炼,正是贪玩的年纪怎耐得下心挥剑百下千下,大多数都是能偷懒便偷懒,坐下树荫下双手撑着下巴,眨着眼看着烈日下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依旧不?停挥剑的刘小年,语气疑惑道:“小年,易师姐都不?在,你要不?歇会儿?”

    刘小年呼吸不?稳喘着气回,“不?行,还?有?六百下。”

    “你啊你,就?是太一根筋了,又没人瞧见,大不?了一会儿旁人问?起来,我给你作证,就?说你挥够了这一千剑便是。”孟晚笑着给出主意。

    可刘小年听完动作未停,只是摇了摇头继续道:“不?行,我本来就?不?聪明,自?是需要勤能补拙,断不?可懈怠,只要努力?修炼就?能像大师姐那般,成为一个有?用之?人,我并非只是刘小年,还?是易上鸢唯一的徒弟,我也希望有?朝一日,旁人提及我师父的徒弟,不?再是嘲讽和讥笑,而是赞叹和欣赏,我也想成为我师父的骄傲。”

    易上鸢偷了楚七的酒,正偷摸坐在树上喝酒,听见这话时口中的酒液还?未吞咽下去,呆愣了会儿才唇角扬起个浅笑,又仰头饮了口酒。

    她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徒弟笨,不?聪明,更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讨人欢心,可也知道这傻子心善,待人真诚,你给他一点善意他就?能还?你十倍,就?像自?己不?过是别有?用心才会收他为徒,可在他心中却当真将自?己认作师父,当真是蠢笨至极。

    思及至此,易上鸢脸色未变,掀起眼帘看向人,语气淡然?问?,“听于尉说,你明明躲开了,为何又要扑上去?”

    刘小年愣了愣,像是没想到易上鸢会问?这个,双手揪着被褥,犹豫了会儿才以一种平静的雾气笑道:“于师兄平日里就?很照顾我,在外历练时还?从妖兽口中救过我,我当时就?想着他修为比我高,也比我有?用些,我灵力?没了不?打紧,反正我本来也没什么用,可于师兄不?可以……他……”

    说到后面,刘小年有?些哽咽,死死咬住唇不?发出声?音。

    见人这副模样,易上鸢又问?:“你就?不?怕吗?”

    回想到当时被黑压压怨灵钻入身?体的痛楚,刘小年身?体止不?住大颤,攥紧被褥的双手用了全力?,凸起的指骨泛白,可他只是红着眼抬眸看着易上鸢笑了笑,轻声?道:“怕的,可是我相信师父会来救我的。”

    只一句话,令易上鸢喉咙一哽,呼吸变得急促,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的所有?阴暗和恶意在这一刻都暴露无遗,那些大义凛然?被撕开了假象后,露出了疯魔的真相。

    易上鸢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能说是落荒而逃,狼狈至极,她现?在院中头顶明明是刺眼的暖阳,可浑身?如坠冰窟感?受不?到半点暖意,只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气萦绕四周。

    “你后悔了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眉头一皱,易上鸢转身?,只见宋允书站在树下神情?凝重的打量着她,收敛情?绪,冷着脸看向人,不?悦道:“你跟在我后面何意?”

    “本来是想去看看小年的,见你神色不?安便跟上来看看,”宋允书几?步走?近,看着人询问?,“那日结界被破,朱厌身?亡,仙门弟子受伏,可也在你计划之?中?”

    易上鸢没说话,只是神情?戒备的看着宋允书。

    “那刘小年呢?”宋允书继续追问?,“刘小年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他视你为师为至亲,那你呢,你可有?真心将他当做徒弟?你可敢让他知道,自?己崇拜尊重的师父都在背地里筹划什么,你可敢!”

    “宋允书!!”易上鸢连名带姓的怒吼,“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鸢,”宋允书放轻了声?音,像是少时那般呼喊着易上鸢,语气中满是亲近和熟稔,“我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收手吧,无论什么结果,我与你一起承担,可好?”

    看着眼前之?人,易上鸢意识有?些恍惚,想到过往画面,二人自?幼相识,一同到无量山,与自?己的偏执和绝望不?同,宋允书并未有?任何血海深仇只是富贵人家送入仙山修行罢了,他理解不?了自?己的偏执,易上鸢也不?需要他的理解。

    后退了一步,易上鸢摇了摇头,“时至今日,我回不?去了,你无需为难,若是想昭告天?下便尽管去吧,哪怕天?下人阻我,我亦不?惧。”

    说罢,易上鸢转身?离开,徒留宋允书一人,他看着人离开的背影,理智和情?感?纠结缠绕,最终只记得少时自?己初到仙山,因性?子温和受尽其他人欺辱时,浑身?痛疼脑袋,绝望之?际,一个少女从天?而降站在自?己身?前,扬声?道:“有?我在,你莫怕。”

    从此以后,她当真一次次护在自?己身?前,无论是外出历练,还?是被师父体罚,自?己又怎会让她失望,万象宗律法清明,修道着秉持正义,这些皆是他自?幼所学所思,唯有?易上鸢,是他宋允书诸多法律道义下的唯一私心。

    长叹了口气,宋允书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乐正闻玥将药碗递给了床榻上的万清舒,红着眼道:“师父可好些了?”

    “无事,”万清舒喝了药,微眯着眼沉声?道:“我这几?日一直在想一件事,昨日终于想到了。”

    “何事?”

    “当时,第一个催动灵力?的人,是易上鸢。”

    第216章 第二百一十六回

    窗外天色昏暗, 没有点灯,寂静无声,晏南舟坐在一堆酒坛之中, 醉意?朦胧, 意?识恍惚,脑袋昏沉沉的,像是醉的糊涂。

    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声音,四周安静的只剩下自己一人,只是突然?往后倒去?, 双臂大开, 手中的酒坛倾倒, 酒液流了一地。

    他似不在意?, 只是望着房梁思索着邢可道应该离开了吧, 离开了也好,自己这种人谁离得近了,总归会惹来一身麻烦,就应当统统离自己远些。

    露出?苦笑?, 可笑?声越来越大,像是在嘲笑?自己可悲可叹的一生, 笑?得眼泪都止不住, 晏南舟望着眼前漆黑一片, 喃喃道:“纪长宁, 你不是怨我吗,你出?来杀了我以解心头之恨!”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带着哀求和无奈, “你出?来啊!”

    “砰!”桌角被用力一踢,上面的同悲剑掉了下来, 而水镜之中的纪长宁画面一偏,这才看清晏南舟红着眼的模样。

    于?是乎,纪长宁明白过来,自己所处在同悲剑之中,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过去?这么多年,晏南舟的神识便是待在此处,看着自己,就似她?如今待在这里看着晏南舟那般。

    解开太多谜团后,纪长宁已经无法做到淡然?平静的看着晏南舟,二人之间,有过少?时情意?,有过相互怨恨,爱与恨也没有那般干脆,自己因?晏南舟的缘故被困书中,却又因?晏南舟的缘故一次次重活。

    爱和恨之间掺和了太多因?素,并非简单几笔能够描绘,甚至说不清谁对谁错,她?甚至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情,有怨怼,有不忍,有无奈,还有更多是她?不想去?深究的情感。

    缓缓走近,隔着那块水镜,纪长宁看着晏南舟,后者似有所感突然?睁眼,漆黑空洞的目光直直望来,像是穿透了水镜一般,有那么一瞬间,纪长宁觉得他看到了自己,心跳不由加快,无意?识眨了眨眼。

    “师姐……”沙哑的声音传来,“你来了……”

    这句话落入纪长宁耳中,在她?心里掀起了风浪,整个人变得慌乱不已,甚至不知该做何反应,呆愣在原地,却听这人又出?声,“果然?只有喝醉了,你才愿意?出?现。”

    闻言,纪长宁扭头看去?,这才注意?到晏南舟的目光并未看向自己,视线并未对上焦,像是在看虚空中的某一点,好似在那个角落当真?有一个人。

    屋里漆黑安静,只有晏南舟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声音,“你可认识邢可道。”

    说完,像是有一个人回应,他露出?个浅浅的笑?意?,继续道:“他知道这世?间运行的法则,说到那些同天地降生的怨灵,是天道降下的天谴,他说许是不久之后整个天地便会沦为炼狱,所有人都会死去?,随后再次获得新生,如此重复已有十九次了,殊不知,他说的这些其实我都知道。”

    听见?这番话,纪长宁眼神微动,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以为晏南舟什么都不知道,故而才会同他演戏设下大婚之日的那一局,若是晏南舟什么都知道,那他为何,为何……

    像是在解答纪长宁的疑问似的,晏南舟苦笑?了声又道:“你不是一直问我在虚空之眼中见?到了什么嘛?我见?到了无数段文字,每一段文字无一不是在说,我同孟晚是天生一对,而你不过是葬身封魔渊的一个无关之人罢了,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我一直都知道,可是……”

    说到这儿,晏南舟哽咽不已,声音带着哭腔继续,“可是你说,你愿嫁我,愿此生同我相伴,永不分?离,哪怕是假的,哪怕是一场戏我仍甘心入局,可惜,你我还差最后一拜,明明只差最后一拜了。”

    眼泪从眼尾滑落流入鬓角,纪长宁亦是红了眼,这一路走来,她?对晏南舟无法彻底的很,却也无法能轻易说爱,他俩之间好似总是差了些许缘分?,也差了点时机,若是当初在尚在山间陵时,自己再坦荡些,晏南舟再勇敢些,是不是会有不同的走向?

    她?不知道,也不确定,毕竟那时,无人知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时至今日,终是错过。

    看着晏南舟眼角的泪痕,纪长宁有一瞬间的不忍,想到那个神识所言,这人曾一次又一次的改变自己必死的结局。

    也正因?如此,她?方才知道,亲人是假,师父是假,短短二十余载,自薛云阳死后没有感受到太多爱意?,原来还会有人用尽生命去?爱纪长宁,有人弃她?如草芥,亦有人视她?如珍宝。

    喉间一紧,纪长宁椅长长叹了口气,轻声呢喃,“晏南舟,我不需你为我做这么多……”

    可这句话注定无人能够听到,晏南舟只是目不转睛望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好似那里当真?站了一个人,他的眼神中含着太多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意?,沉重悲痛,也不知那幻想出来的人同他说了什么,晏南舟的神情变得更加难过,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在这里,不是心魔滋生的幻觉,也不是我脑海的假象,是真?真?实实的纪长宁,邢可道说你就在我身边,你不想见?我罢了。”

    纪长宁抿着唇,神色凝重万分?,她?确实不想见?晏南舟,若非意?外,她?甚至已经不在这里了,眼下并非她?所愿,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晏南舟。

    “我知我是你所有苦难的来源,若是重来一次,你恨不得与我从未相见?,许是早已后悔当初在雪妖巢穴中救了我。”晏南舟还在絮叨,整个人身上被强烈的悲伤笼罩,仿佛碎掉了一般。

    回想过往,纪长宁想到当时遇到晏南舟也是因?为崇吾的提醒,当时并未在意?,如今再细想,原来从一开始就有迹可循,若非崇吾提醒,她?断然?不会注意到那个被无数尸首覆盖着已经气息奄奄的孩童,那晏南舟也许当真会死在那日的大雪下,故事也能从那一刻结束,不会再有更多的发展。

    可当晏南舟询问自己是否后悔时,纪长宁想到了在山间陵每个日夜的陪伴,每次危险时不顾生死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还有那盏照亮山间小路的烛火,那些都是在剧情未开展时属于?晏南舟和纪长宁的故事,未有剧情的影响和控制,只是出?于?本心而已,半点做不了假。

    脑海中各种画面闪过,纪长宁只是垂着眸语气很轻的回应,“不悔。”

    她?是当真?不悔,无论是出?于?道义亦或是出?于?私心。

    晏南舟依旧听不到,活像个疯子似的又哭又笑?,时不时絮叨着什么,应是醉得不轻,每一句话都没个逻辑,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断断续续说了许多,纪长宁只是安静听着,时不时如同附和两?句注定无人听到的回应。

    屋里陷入安静,好一会儿晏南舟才声音沙哑着出?声,“师姐,若是你在,你会如何抉择?是忘掉一切新生,似在一次次轮回,还是带着所有记忆逆天而行哪怕粉身碎骨?这世?间虽会成为炼狱,却也不过向死而生,终归会再恢复平静,可与天相争许是会全盘皆输,我该如何……”

    这个问题,纪长宁没有回答,她?并不傻,能从邢可道的话中猜到些许,此举并不容易,谁也不知前路如何,许是向死而生,许是千古罪人,难以抉择。

    二人都未出?声,一坐一躺,安静的感受着夜晚时间的流逝。

    “有些醉了,”晏南舟睁开眼可眼中却满是清明,“等我睡一觉,一觉醒来后,也许一切都有答案了。”

    这些日子一直跟在人身旁,纪长宁自是知道晏南舟已有许久未睡过一个好觉了,他总是喝的昏昏沉沉的,有时候还会在梦里哭出?声来,细碎的哭声压抑不住在黑夜中响起,让听见?的人也感到难受。

    于?是乎,晏南舟闭上眼缓缓睡去?时,纪长宁就这么坐在这儿看着他,没有任何心思和念头,甚至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单单只是看着,看着他紧皱的眉头,以及眼角滑落的泪水。

    随着夜色渐渐淡去?,天色由漆黑变得朦胧,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了一层暖光,光线穿透云层,那光透过门窗照射在地上,万物似乎在这一刻苏醒,连身处同悲剑中的纪长宁都似感觉到了这抹温暖的光芒,应是一个极好的天气。

    她?抬眸看向阳光洒在晏南舟的脸上,这人眼睑轻颤,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一瞬间同纪长宁对上视线又匆匆移开,随后撑着地面起身,抬手捻了个法决,疲惫和沧桑统统消失,又恢复了平日里风光霁月的模样,半点看不出?夜里委屈痛哭的可怜。

    他直直走过来附身捡起同悲剑,随后走向房门,抬手拉开门,大片的阳光照射进来,与其同时,倚靠着门框睡得正香的邢可道被突然?惊醒,不受控的往前扑去?,恰恰好扑倒在晏南舟的脚边。

    低头打量着趴在自己脚边的人,晏南舟皱了皱眉,不悦道:“你蹲我门口做甚?”

    邢可道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眨巴着眼有些尴尬道:“我听见?你的哭声,有点不放心……”

    他没说实话,实际上是担心晏南舟一个想不开自戕了,这才守在门口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冲进去?,还好这人只是像疯了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时不时还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差点没把自己吓个半死。

    见?人神情,晏南舟便猜到这人心中所想,也未觉得窘迫,只是冷着脸看向人,沉声道:“走吧。”

    说罢,自顾自越过了邢可道往前走去?。

    邢可道一头雾水顺势才转身询问,“去?哪儿?”

    晏南舟背对着人头也没回道:“去?瞧瞧这世?道乱成何样了。”

    闻言,邢可道愣了愣,随后明白过来,笑?着快步跟了上去?,有些激动询问,“咱们就这么走了?你不需要带点什么嘛?”

    “不用,”晏南舟握紧手上的同悲剑,轻声回应,“有剑就够了。”

    二人并肩而行踏出?了晏家?的老宅,身影被初升的朝阳笼罩着像是披了一层金光,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他们在思南的街道上穿梭,原本热闹的城镇凄凉寂静,甚至见?不到多少?人,白色的灯笼被风吹的四处纷飞,甚至还有不少?门前挂了白幡,风一吹,白幡飘扬,纸钱四散,有不少?落在脚边,远处还传来压制不住的哭声,明明暖阳之下,可吹来的空气都带着一股寒气。

    时不时能看见?黑色的怨灵躲藏在暗处,猩红的眼睛就直勾勾盯着晏南舟,像是只要他一有松懈便会冲上来,汲取晏南舟的灵气。

    整个城镇如同死一般寂静,也是这时,晏南舟心中才明白邢可道为何这般急迫,因?为就如今这情景,许是再过不久,这世?间确实会变成炼狱。

    “你吃吗?”一只手伸过来,邢可道往嘴里塞着什么东西。

    侧眸望去?,晏南舟视线下移落在了他手上虽不言语,可眼中满是疑问。

    “松子糖,”邢可道解释,“算卦太费体?力了,谢无恙给我备了许多,平日里都盯着不许我多吃,你要吃点嘛?”

    “不用了。”晏南舟拒绝,抿唇打量四周

    许是看见?了晏南舟面上凝重的神情,邢可道咂巴着嘴里的甜味,小声解释道:“那日在封魔渊七大仙门合力封印魔眼却被反噬,均受了伤,跟随而去?的弟子也是死的死伤的伤,于?是各大仙门纷纷戒备起来抵抗那些奇怪的黑雾,可都以失败告终,于?是乎为了保护门中弟子便只能启动护山阵法,失去?修士庇护的普通百姓,便成为刀板上的鱼肉,自相残杀,妖魔吞噬,连修士也不顾他们的生死”

    他的眼中闪过不忍,语气沉重道:“我去?寻你时,一路上见?到太多易子而食,手刃至亲的画面,所有人都想活着,为了活着已经疯了,已然?丢失了人性,长此以往,都莫说天谴降下,他们自己都能自相残杀。”

    “各大仙门就不管了?”晏南舟皱着眉问。

    闻言,邢可道一脸无语的看着晏南舟,“谢无恙说我笨,我看你也没有多聪明啊,仙门眼中,自是他们的命重要了,更莫说眼下都自身难保。”

    被骂了一番,晏南舟也没有半点动怒,只是打量着空荡冷清的街道,皱着眉思索了许久方才反问,“连仙门百家?都没有办法,那你来寻我有何意?义?”

    “我也不知,”邢可道眺望天际,沉声道:“我虽不知如何破局,可天道阻我来寻你自是有祂的用意?,我算了不下百次,卦辞均是死局,唯有算到你时是枯木逢春,那你自是破局关键,我便赌这一把。”

    “倒是看得起我,”晏南舟冷笑?了声,“我一个邪魔妖道,弑师叛逃的恶人,还妄想我去?救天下人。”

    邢可道不说话了,作为仙门一员,他自是知道晏南舟背负的骂名,只能闭口不言。

    好在晏南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也不在意?邢可道的反应转身离开。

    等人走出?一段距离,邢可道才急急忙忙跟了上去?,着急道:“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木兮镇。”

    木兮镇地处偏僻,位于?空蝉谷最北处,四面环山,民风淳朴,因?地势原因?珍稀药材众多,故而有不少?大夫,周遭也没什么仙门小派,故而受到黑雾围攻最弱,可依旧有不少?百姓受伤。

    阅微草堂作为镇上远近闻名的医馆,这些日子来问诊看病的病人络绎不绝,袁茵茵接了赵是安的位置,是阅微草堂的大夫,整日都忙的脚不离地。

    那日,她?正在替一个被妖兽抓伤的男子疗伤,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也并未多想,继续手上的包扎头也不回道:“若非急病需得先挂诊,在旁边等等我一会儿替你号脉,若是急病也不急着一时半会的,若是抓药喏,那边排队。”

    一番话说得不带换气,公事公办,像是无数次那般熟悉。

    身后之人轻笑?了声,“袁大夫如今可越发像模像样了。”

    系裹帘的动作一顿,袁茵茵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身上一愣,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情绪,猛地起身回头,却见?故人站在身后,周遭满是嘈杂的声音,可她?依旧激动不已,跛腿迎了上去?,语气激动道:“晏仙长!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来看病的呢。”

    再见?故人,晏南舟紧绷的情绪也平和下来,脸上挂着浅笑?,轻声道:“听闻这些日子不太平,有不少?人都受了伤,我有些担心便来瞧瞧,你平安无恙便好。”

    晏南舟说话时一旁的邢可道目光就在二人之间来回转悠,他这几日看见?晏南舟都是一副苦大仇恨,生不如死丧妻的模样,今日倒是瞧着正常许多,半点看不出?又疯又邪的样子,不由对眼前这瞧着平平无奇的女子身份感到好奇,暗暗想着:

    此人莫不是晏南舟至亲?可听二人交谈也不大像。

    他好奇不已却又不好当着二人面卜卦,只能来回转悠视线。

    袁茵茵并未在意?一旁的邢可道,满心满眼都是再见?晏南舟的喜悦,笑?道:“我有收到你们的喜帖,本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去?讨一杯喜酒吃,可长宁在信中说路途遥远,让我莫要跋涉,我不好拂了她?的意?便想着过几日再去?思南见?你们,未曾想又出?了这么一遭事,害得我给你们的新婚贺礼都未送出?去?,对了长宁呢?怎么不见?她?人?”

    晏南舟表情一僵,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袁茵茵,喉咙似有异物堵塞,突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作为知晓诸多细节之人,邢可道偷摸瞥了晏南舟一眼,好奇这人会如何说。

    沉默不语的反应让袁茵茵察觉到了异常,收了笑?有些不安询问,“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长宁她?……”

    “无事,”晏南舟抢过话头,“师姐她?回家?了……”

    “回家?了?”袁茵茵皱着眉思索,随后反应过来,眉眼带笑?道:“我记得她?是万象宗的弟子,她?可是回万象宗了这次才未随你前来?”

    晏南舟抿着唇不语,好一会儿才微微点了点头,“对。”

    “原来如此,看你神情凝重我还以为怎么了,”袁茵茵笑?笑?,“无妨,等她?从万象宗回来我再去?见?她?便是。”

    “好。”晏南舟喉间梗塞,吞咽了口唾沫还是应答。

    袁茵茵并未多想,只当这人是新婚燕尔同纪长宁分?开不悦,反而笑?得戏谑,目光偏移落到一旁的邢可道身上,不确定道:“见?到你高兴都忘了问,这位是……”

    “在下太一坊弟子,邢可道。”邢可道连忙自报家?门。

    “原是邢仙长,”袁茵茵微微颔首,一拍脑袋慌道:“瞧我忘了,怎还在这儿站着,快快快,进来吃茶。”

    说着一边招呼着二人进屋一边扭头嚷嚷,“白芷,半夏,快沏壶茶再看着病人。”

    语毕,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走了出?来。

    晏南舟看着有些奇怪,袁茵茵便解释道:“师兄走了可阅微草堂还在,我收了几个徒弟都是些孤苦之人,给他们一个避雨之处,也让他们有一技傍身。”

    “赵先生若是知晓定会欣慰的。”

    袁茵茵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眼睛红了红。

    到门口时邢可道突然?扯了扯晏南舟衣袖小声道:“你们叙旧我就不去?了,我在四处转转。”

    知晓这人神神叨叨的,晏南舟也未强求,思索了会儿想着此人并无自保能力,便将同悲剑递了过去?,随后提醒了句,“拿着,莫要走远。”

    邢可道乖乖点头。

    房门一关便在阅微草堂四处转悠起来,他常年都在太一坊菲必要时候不能离开,这次是私自下山故而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抱着个同悲剑东瞧瞧西看看。

    “嗡嗡——”

    突然?怀中的同悲剑发出?异响,邢可道被吓了一跳险些将剑丢出?去?,歪着头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轻声唤了句,“纪长宁?”

    第217章 第二百一十七回

    纪长宁被困在同悲剑之中, 这几日一直尝试冲破晏南舟神识设下的结界,这个结界极其复杂,神识的力量也超过她的预计, 用尽全力也毫无反应, 一直到今日才有些许松动?。

    未曾想,结界刚一松动?,邢可道便感?知到了,若是?旁人兴许只会觉得这剑灵力波动?不正常,不会再联想其他?, 可邢可道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哪有人会对?着剑喊其他?人的名字!

    太一坊这位天道使者纪长宁在万象宗时便听说过, 都说他?是?木石之心?不通人情世故, 一心?追寻天道, 可通过这几日听到的来看,这人大?智若愚,神叨叨倒是?真的。

    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回话的纪长宁沉默不语,紧皱的眉头泄露出她的不悦。

    可邢可道感?知不到, 特?意?寻了个没人的角落,将同悲剑凑近了些, 压低声音询问, “纪长宁, 是?你吗?”

    纪长宁依旧沉默以对?, 一般人到此也就?该放弃了,可邢可道却不依不饶, 又问了句, “纪长宁你在里面吗?”

    被人接二连三的询问弄得心?烦,纪长宁总是?忍不住开口?, “你怎么发现的?”

    她虽依旧无法冲破结界,可通过结界说说话却是?可以的。

    可话音落下,邢可道反而瞪大?了双眼,惊呼道:“纪长宁,你真的在里面啊!”

    “你……”纪长宁无语至极,“你不知道你对?这把剑喊什么!”

    邢可道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我在太一坊的时候没人同我说话,我也对?着杯子椅子说话,习惯了。”

    闻言,纪长宁无言以对?。

    “原来你被困在剑里了,怪不得我的卦辞说你就?在这里,但是?我怎么也算不出来,”邢可道后知后觉道,随后想到什么展颜一笑,“太好了我去将此事?告诉晏南舟,他?一定会高?兴的!”

    说着,邢可道转身便欲跑着去寻晏南舟。

    “等等。”纪长宁垂眸出声制止。

    “怎么了?”邢可道止步,神情有些疑惑。

    “邢前辈,”纪长宁放轻了语气?,“此事?还得劳烦替我隐瞒,莫要告诉晏南舟。”

    “为何?”邢可道眼中流露出不解,“他?这般想你,每日都喝许多酒,喝醉了就?抱着你的剑哭着喊你,没有一日开心?过,整个人瘦了许多,瞧着可怜兮兮的,你若一直都在剑中,那你应该知道,他?是?真的很想你,你为何不愿见他??”

    纪长宁抿着唇不语。

    邢可道有些急了,又道:“我去寻他?那日,他?险些就?自戕了,你二人不是?拜了天地吗,你怎忍心?看着他?如今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任由邢可道怎么说,纪长宁依旧沉默以对?。

    “你……”邢可道本就?不是?能言善辩的性格,张了张嘴,最终也只能说出一句,“你莫要这般对?他?。”

    这次纪长宁出声了,“邢前辈,有些事?过于复杂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的,我不说,对?我,对?他?,都是?件好事?,情深缘浅,就?让他?当纪长宁这个人死了吧。”

    闻言,邢可道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喃喃自语,“可是?,晏南舟真的很想你啊。”

    纪长宁沉思了会儿才轻声道:“岁月漫长,等以后他?自会明白,人世间还有许多比情爱更为重要之事?。”

    情爱一事?过于复杂,邢可道不懂也不理?解,只是?咬着唇还想争辩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只言,“当真不能告诉他??”

    “你若告诉晏南舟,他?日我若做到谢无恙,便也同他?说你是?个女子。”

    此话一出,邢可道顿时便慌了,瞪大?了眼睛,着急不已道:“我不说,我一定不会说的,你也莫要告诉谢无恙。”

    提及此事?,纪长宁也问出了困扰许久的疑惑,“你为何要隐瞒自己女子身份?靠幻形丹假扮男子呢?”

    “我少时死过一次,我的命是?问天道借的,我师父替我算过一卦,说我命中会有一死劫,让我忘掉过去以男子身份而活,兴许能避开死劫。”邢可道解释道。

    “这些年就?没人发现?”

    “我在太一坊没什么朋友,”邢可道的声音很轻,“出了谢无恙,没人和我说话。”

    明白这人在太一坊处境,纪长宁不好过问询问旁人私事?,只是?问起?了其他?,“你来寻晏南舟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阻止天谴。”

    “那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邢可道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晏南舟是?破局关键,可如何破局什么时候破局我一概不知。”

    纪长宁抿唇皱眉,隐约能明白邢可道口中说的天谴是何意?思,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类似故事?重启,从崩坏的的阶段结束进入下一个周目,循环经历过的故事?,如同莫比乌斯圆环,首尾相连,环环相扣。

    按照邢可道窥探天道看到的,以及晏南舟醉酒后的话语,能够得知大?同小异的故事?已经经历过十九次了,这是?第二十次,能否成功,如何成功,都无从得知,甚至连还有没有读档从来的机会也不确定,像是?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满盘皆输。

    神识说等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就?能回家,是?指等天谴结束?还是?等剧情开启新的周目?亦或是等剧情彻底崩坏?知晓的信息太少了,以至于完全无法推测出到底是在谋划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切关键都在晏南舟身上。

    那晏南舟知道吗?

    陷入沉思,纪长宁的脸色越发凝重,自是?没有听到其他?声音。

    “纪长宁?”邢可道连着喊了喊几声,“纪长宁?”

    “怎么了?”纪长宁猛地反应过来。

    “我说你就?打算一直待在剑里?”邢可道又重复了一遍。

    “这里面有结界,我是?被困在里面的,你可有办法放我出来?”

    “我没有灵力呀破不开这个结界,”邢可道语气?低落,随后想到什么,欣喜道:“我带你去找谢无恙,他?这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说完,邢可道反应过来,长叹了口?气?,“我忘了我是?偷跑下来的,不能回去。”

    “无事?,我再自己想想法子,你只要莫要将此事?告知晏南舟就?好。”

    “我不会说的,”邢可道一脸认真,“我保证。”

    为了表明真心?,声音便没怎么压下去,以至于晏南舟闻声寻来,就?见邢可道背对?着自己不知嘀咕什么,眼中闪过疑惑,不由提高?了声音,“邢可道,你在同谁说话?”

    听见晏南舟的声音,邢可道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将同悲剑藏在身后,神情惊慌的转身,眼神飘忽不定,语气?紧张万分,着急道:“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晏南舟满心?怀疑,快步走过去一把抢过人躲藏在身上的东西。

    他?动?作太快,邢可道甚至没看见是?如何出手的,等反应过来手里的剑已经被抢走。

    看着同悲剑,晏南舟眼中的不解更重,侧眸打量着人疑惑询问,“你对?着把剑说什么呢?”

    不知道这人听到了多少,邢可道心?跳不由紧张起?来,张着嘴脑袋转得飞快,张口?便来,“这不是?纪长宁的剑吗,我想试试看可有有用的讯息,说不准能算出她人在何处。”

    果不其然,一提及纪长宁晏南舟便松开了眉头,轻声问,“当真有用?”

    “姑且一试。”

    话音落下,同悲剑又被塞进了邢可道的怀里,他?抱着剑愣愣抬头,只听晏南舟难得的恭敬客气?,“有劳。”

    邢可道抱着剑心?中松了口?气?,便跳过这个话题问起?了其他?,“你叙完旧了?”

    “嗯,”晏南舟沉声回应,“我们该走了。”

    “这么快?”

    “我受人之托要护她周全,如今天下大?乱,我不放心?这才走一趟,见她平安无事?便放心?了。”

    终是?按耐不住好奇,邢可道不由询问,“那位大?夫同你是?何关系?”

    晏南舟抿唇不语,像是?陷入过往回忆之中,好一会儿才轻声回应,“我欠她一条命,应是?仇人和债主的关系吧。”

    这个回答出乎邢可道意?料之内,他?看了看人突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不同她说一声吗?”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至于剩下的……”晏南舟停顿了片刻轻笑着摇了摇头,“等事?情结束后再说不迟。”

    说完,他?越过邢可道往前走去,二人相隔几步出了阅微草堂,又行了一段距离,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呼喊,“晏仙长且慢。”

    晏南舟回头,见袁茵茵匆匆赶来手中捧了个盒子,许是?一路跑来的缘故,额头有了薄汗,整个喘着粗气?,胸腔快速起?伏,着急道:“还好赶上了,差点又忘了。”

    说着,她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轻笑着解释,“木兮镇有个习俗,若是?家中有姊妹出嫁,要由家中女眷亲手绣一个平安香包作为嫁妆,我不擅长女红,施针动?刀还要拿手些,这刺绣一事?实?在为难,这个是?我众多次品中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且有劳你帮我带给?长宁。”

    此话一出,莫说晏南舟了,就?连结界中的纪长宁亦是?愣了一下,她透过水镜看着袁茵茵,记忆中那个娇纵刁蛮的小姑娘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袁大?夫,一言一行间越发像赵是?安。

    时至今日,再想起?赵是?安纪长宁依旧会心?口?难受,哪怕所有都是?一场早早谋划的棋局,可少年人拼死护在自己身前的身影是?真,他?丢失了那条命亦是?真,无论过去多久,依旧是?对?袁茵茵有所亏欠,故而看见这份用心?的贺礼,才感?心?中情绪翻涌。

    见晏南舟未收,袁茵茵便再次解释,“长宁说过,她是?个孤儿在这世间也无甚亲人,怕是?没有至亲替她祈福,这个平安囊算我为之前的任性赔个不是?,你且告诉她,若她不嫌弃我可唤她一声姐姐。”

    邢可道看了看袁茵茵,又看了看晏南舟,最后又落在晏南舟怀中的同悲剑上,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听着。

    而晏南舟则是?心?绪翻涌,喉间梗塞,喉结滑动?,只能伸手接过那个盒子,微微点头,“我会替你交给?你她的。”

    袁茵茵笑了笑,“如今世道不太平,你二人也要多加小心?。”

    “你莫担心?,照顾好自己便是?,我留给?你切记不要离身,若是?遇见困难便拿出来。”

    不知为何,袁茵茵突然感?到难过,红着眼哽咽道:“你们也多保重,静候他?日再见。”

    “他?日再见。”

    说完,袁茵茵用指腹擦掉眼角的泪水,转身离开。

    望着人的背影,晏南舟突然想到在阅微草堂那段日子,那时候赵是?安还在,所有的一切都发生,是?他?人生中少有的轻松岁月。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盒子,语气?很轻的自语,“师姐,袁姑娘祝你平安喜乐。”

    声音很轻,除了一旁的邢可道无人听见。

    树上的枯叶落了下来,在空中飘荡了许久,代表着秋日的离去,初冬的到来,吹来的风带着寒气?,直直往衣襟中钻,冷得人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年怨灵四?散的缘故,天降异象,才初冬便落了雪,厚厚的雪花一夜之间便铺面的地面和屋顶,整个天地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双脚踩在雪面留下一个个脚印,松软的白雪被踩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远处走来一群身着飞鹤斋弟子服饰的人,在风雪中赶路本就?奇怪,更为奇怪的是?他?们抬了顶轿子,轿中传来阵阵咳嗽声,随后一道虚弱无力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到了吗?”

    “斋主,就?在前头了。”一名弟子恭敬回答。

    没多久便到了陵天岚,一路走来能看见原本热闹非凡的陵天岚如同鬼城一般寂静,随处可见被丢弃在一旁的尸首,还有些鬃狗在啃噬这些尸首,可他?们并未被眼前的惨状所动?容,只是?继续赶路,期间遇到了一波怨灵围攻,有些狼狈的被观音楼的弟子所救,防护阵一启,吵将外面怒吼的怨灵隔绝在外面。

    看着围绕在四?周密密麻麻的怨灵,哪怕见过无数次这个画面,向玥心?头依旧觉得瘆人,忙收回视线,朝着轿中人颔首行礼,沉声道:“夏侯斋主,家师久候多时了。”

    “有劳带路。”夏侯菏泽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向玥在前方引路,一直到了观音楼楼主所居住所,一只手才从轿中伸了出来,能够看出那只手苍白,纹路如树皮般干枯,未等向玥多看几眼,帘子被人掀开,夏侯菏泽从中走了出来,伴随着一阵阵的咳嗽声。

    他?的脸上带了面具,将这张脸包裹其中,只能看见满头白发,依旧令向玥震惊,不由多看了两眼,直到被一旁的飞鹤斋弟子瞪了一眼,这才收回视线,垂眸道:“家师就?在屋中,我等就?不进去了,斋主请。”

    “你们在外等我。”夏侯菏泽朝着身旁的弟子吩咐了句,随后缓缓走了进去。

    屋里用了火石,暖意?吹散了一身的寒气?,而万清舒则是?端坐在桌前正在沏茶,茶水倒进杯中,沁人心?脾的茶香顿时扩散开来,她将茶杯往夏侯菏泽的方向一推,轻声道:“天寒地冻,夏侯斋主不如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夏侯菏泽走近,即未入座,也没有丝毫客套直接开门见山询问,“你所言可是?真的?”

    万清舒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吹了吹,小心?抿了口?,方才抬眸看着夏侯菏泽,轻声回应,“若我说是?呢?”

    话音落下,夏侯菏泽眼中闪过杀气?,问的更加直接了,“你当真亲眼看见是?易上鸢先驱动?灵力的?”

    “当时情形太乱,我们拼命逃离,并未注意?,只是?事?后想起?,你不觉得此事?有诸多蹊跷吗,”万清舒皱着眉回答,“那些怨灵突然发狂了,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我们几人也只会怀疑对?方所有,自是?无人怀疑晕倒的易上鸢,可若是?她并未晕倒呢?”

    “你的意?思是?,她是?装得?”

    万清舒并未回答,而是?反问,“这些日子你可有听到关于万象宗的消息?”

    夏侯菏泽未语,他?这几日消沉低迷,若非万清舒那个消息,他?许是?还未振作起?来,连飞鹤斋的事?务都是?交由关越,自是?无心?关注其他?之事?,故而沉默不言。

    “万象宗广收弟子,没有修为没有灵力,不论年纪性别,只要心?甘情愿加入万象宗,便可得到万象宗庇护,从衣食到安危都得到了保障,”万清舒神色凝重道:“眼下怨灵四?处作乱各大?仙门都只能自保,你觉得她易上鸢当真只是?心?善吗?”

    闻言,夏侯菏泽不语,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如你所言,此事?同易上鸢有关,那她到底在谋划什么。”

    “这便是?我今日寻你的目的。”

    “若真是?她所为,我定会将她付出代价!”

    语毕,夏侯菏泽摘下面具,万清舒瞳孔放大?,只见那张脸干瘦枯燥苍老不已的脸,而双眸满是?杀气?和恨意?。

    风雪未停,不知何时才阳。

    第218章 第二百一十八回

    从木兮镇出来后, 二人?一路往北而去,漫天风雪,白皑皑的一片, 遮挡住了前行?的路, 也?覆盖住了来时的痕迹,风雪吹打在脸上如小刀搔刮似的,没有?伤口,却?又一点刺痛。

    邢可?道虽是个活死人?,却?没有?灵力护体, 整个人?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 呼出的热气吐在掌心之间, 都是一层白雾。

    他抬眸看着衣衫单薄走在前方的晏南舟, 瘪了瘪嘴, 又加快了步伐笨重不适的走向晏南舟,脑袋缩在包裹着脖子的暖毛中,声音闷声闷气传来,“这么大?的雪, 咱们到底要去何处?”

    闻言,晏南舟停下?环顾四周, 眼中透露中茫然,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 只是下?意?识迈动双腿, 无枝可?栖,无家可?归, 偌大?天地只有?自己一人?。

    同悲剑被拿在手中, 许是纪长?宁能感知到晏南舟此?时的难过?,整个人?似被强烈的悲伤笼罩, 身影显得孤零零的。

    “阿嚏!”邢可?道的喷嚏声打破了宁静,驱散了这种孤寂和悲伤。

    晏南舟转身望去,见人?在风雪中冷的瑟瑟发抖,抿唇思索了会儿,沉声道:“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二人?寻到了一处偏远村庄,可?奇怪的时这里的百姓依旧安居乐业,炊烟缭缭,欢声笑语,沿街还有?叫卖吆喝的小贩,一副并未受到怨灵影响的太平模样,恍惚间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若非来时还险些被怨灵围攻,他们都要以为之前的种种,不过?是大?梦一场。

    二人?风尘仆仆,突然出现在这里顿时便引起了村民的警惕,随后好些人?簇拥着一个灰白发的中年男子走来,男子浑身戒备的走近询问,“二位瞧着面生?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来此?有?何贵干?”

    “这位大?哥,我们二人?路过?此?地,风雪太大?像寻个落脚的地方,等风雪停了便会自行?离开,可?否行?个方便?”晏南舟客气有?礼。

    他模样生?得好,有?心讨好时不会有?人?不中招,这不,老者身旁那个梳着麻花辫面色黝黑的小姑娘眨了眨眼,凑近男子耳边低语,“阿爹我看他们不像坏人?,而且现在风雪太大?了,不如让他们去咱家吃口热茶再……”

    话没说完,我被男子瞪了一眼,少女只能缩了缩脖子噤声。

    中年男子收回目光继续戒备的打量着晏南舟二人?,“我们村偏僻简陋没有?什么客栈,怕是招待不了二位,再往前行?五公里便是龙泉镇,二位可?以在那儿休憩。”

    话中的拒绝用意?连邢可?道都听出来了,小声嘀咕,“咱们还是走吧。”

    晏南舟看了看人?,点了点头便欲离开,正转身时,一旁响起了一个数字的声音,“南舟?”

    闻声望去,晏南舟瞧见一个意?料之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惊呼出声,“楚师叔?”

    话音一落,围观众人?纷纷满面震惊,邢可?道更是看着那个朝着他们走来的儒雅男子,在心中思索着:晏南舟的师叔?那就是万象宗的长?老?姓楚?那就是楚桁!

    莫说邢可?道了,其他村民亦是一副糊涂样,可?楚桁却?是愉悦不已,快步朝着人?走去,情绪激动道:“南舟你怎么在这儿,只有?你一个人?吗,长?宁他们呢?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晏南舟还未来得及说话,先前那个面带戒备的男子上前一步,犹豫着询问,“楚仙长?,这位是?”

    “这是我的师侄,”楚桁笑着解释,“龙村长?你且放心他们不是坏人?,应是路过?此?处而已。”

    “哦,”男子点了点头,“即是仙长?的师侄那我们自是放心的,这位仙长?。”

    说着,男子朝着晏南舟附身歉意?道:“刚刚多有?得罪,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见怪。”

    “不过?误会罢了,龙村长?莫要放在心上。”晏南舟客套有?礼的回。

    “都散了吧,这天寒地冻的,都别?站在受冻,二位快进屋里暖和暖和。”姓龙的男子摆了摆手,示意?围在四周的村民散开,这才招呼人?进到屋里。

    屋里烧了炭火,一进去邢可?道就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僵硬的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他就亦步亦趋的跟在晏南舟身后,目光在几人?身上来会转悠。

    “几位仙长?先做,我去给你们沏壶热茶暖暖身子。”

    “有劳龙村长。”楚桁颔首致谢。

    “怎会,这几日要是没有楚仙长我们连命都没了,您就是我们龙泉村的恩人?,这点小事我们应该呢,”龙刚挠了挠头,“你们许久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人?出去后,屋里就剩下?三人?,楚桁将目光看向晏南舟,又偏移些许,落到邢可?道身上,“南舟,这位是……”

    “他是……”晏南舟看了眼邢可?道,若说他是太一坊的弟子,还是天道使者,那势必会牵扯出一堆问题,正思索怎么介绍这人?时,邢可?道自己抢过?话头开了口,“我是他徒弟,我叫晏可?道。”

    “啊?”楚桁神情讶异,像是没有?料想到。

    话已出口,晏南舟再改口便显得欲盖弥彰,只能顺着这话点头,“对,这是我收的徒弟,去,叫师叔祖。”

    “师叔祖好。”邢可?道极其配合,半点没有?欺师灭祖担心他师父从土里爬出来掐死他的尴尬和不自在,极其坦荡,好似晏南舟当真是他师父似的。

    不知为何楚桁看着这师徒二人?总觉得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只是尴尬笑笑,“何时收的徒也?没听你提起过?,我这身上也?没什么合适的当见面礼。”

    “师叔你莫要管他,他不需要什么见面礼,”晏南舟冷冷瞥了身旁的人?一眼,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后者忙避开视线,他这才不急不慢询问,“师叔怎会在这儿?”

    谈及这个话题,楚桁便突然变得着急起来,“险些忘了,怎就你一个人??长?宁和小路儿呢?”

    话音落下?,晏南舟脸色神情一僵,可?楚桁并未注意?到,依旧自顾自道:“那日小路儿给我的风铃突然碎了,我心中总担心要出什么事不大?放心,所以就独自一人?下?了山,可?也?不知道你们去了何处,只能四处打听你们消息,可?不知怎么回事这些黑色的东西便冒出来了,到处伤人?,我便出手救了这些村民,那些东西还未离去我便留在了龙泉村,未曾想今日会在这儿遇见你。”

    楚桁解释了遍,又有?些急迫的追问刚刚那个问题,“所以,长?宁和小路儿呢?”

    晏南舟抿唇不语,垂下?眼眸避开了楚桁期待的目光。

    心下?一沉,不安浮上心头,楚桁脸上笑意?消散,语气紧张着急,“怎么不说话了?”

    “师叔,”晏南舟的沙哑的声音响起,似含着悲痛和沉重,一字一句说的极其缓慢,“路师姐……死了……”

    紧接着,晏南舟三言两语将?路菁在封魔渊,为救袁茵茵而死在魔修手下?的事告知。

    一道惊雷砸在了楚桁心头的,他的神情呆滞,目光微动,浑身上下?像是压了块沉重的石头,让人?无法呼吸,无法前行?,刹那间,便双眸通红,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将?搭在桌面的手都握紧了拳头,声音哽咽颤抖道:“我早该料到的,可?我就是不信,想着只要我未亲眼所见,小路儿就还好生?活着,只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捣乱罢了,我本以为她只是躲起来了,她是九命猫转身,命硬的很,又满脑子的鬼点子,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死呢!!这丫头……怎连去了也?让为师这般担心啊,这丫头……”

    后面的话楚桁哽咽到出不了声,只是背过?二人?用指腹抹去眼泪,调整好心情后方才哑着声询问,“她去时可?有?同我留下?只言片语?”

    路菁死时只有?袁茵茵在身旁,他们到时尸首已经凉了,自是没有?来得及留下?什么,可?看着楚桁双眸通红,眉眼间满是悲痛的模样,晏南舟却?说不出一个无,只是抿着唇沉思了会儿,才语气很轻道:“她说……路菁不孝,未能偿还师父这么多年教导之情,今生?无缘,来世再做师父徒弟,常伴师父身旁……”

    听着这话,楚桁久久未有?回应,只是眼眶越发的攻,闭上眼喃喃自语,“有?徒如此?,此?生?幸事,只是可?惜啊,可?惜!”

    说罢,他睁开眼看向晏南舟,模样仿佛苍老了十岁,连声音都满是疲惫,“她如今葬在何处?”

    “同邱小姐的衣冠冢葬在一起。”

    “好啊!”楚桁长?长?叹了口气,“我徒重情重义,如此?甚好!”

    旧事重提,晏南舟的情绪也?低落下?去。

    周遭陷入安静,红着眼想到了还有?一人?,又哑着声询问,“那长?宁呢?怎也?未同你一道儿?”

    “她……”晏南舟开了口便停顿下?来,眼睑轻颤,只能声音很轻道:“要去做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楚桁不知是何事,可?也?不好追问,只能点点头:“原来如此?,还没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师叔,你可?知那些黑雾是什么东西?”晏南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句。

    闻言,楚桁神情凝重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那般奇怪的东西,会吸取修士和妖魔的修为,而是不怕火不怕电,极其难对付,你就是为了这东西而来?”

    “实不相?瞒,这东西是从封魔渊中跑出来的,同我和师姐有?关,若再让它?肆虐下?去,定会天下?大?乱,我此?行?便是为了解决这个祸端。”晏南舟看着人?沉声回答。

    “我同此?物交过?手,不好对付,也?传了消息回万象宗可?不知为何几日过?去了也?没有?回信,”楚桁皱着眉回想,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对了,我发现这些东西好像不会伤人?。”

    “不会伤人??”邢可?道惊呼出声,侧眸同晏南舟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讶异。

    “对,”楚桁点点头,“它?也?会进入人?体内不过?顶多让人?昏迷,却?不致死。”

    楚桁又说了些这几日同怨灵交手后发现的不对劲,一番话说完,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那按你说,这东西只针对修士和妖魔?”晏南舟问出了话中重点。

    “眼下?看来是这样,可?具体不知……”

    “咚咚——”正说话间,房门?被人?敲响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随后龙村长?推开门?拎着壶热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客气道:“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好东西,几位仙长?莫要嫌弃。”

    一边说着一边替人?倒了茶,乐呵呵道:“这是自家种的新茶,几位仙长?尝尝。”

    饮了茶,楚桁方才开口,“龙村长?,我师侄二人?舟车劳顿,可?得麻烦你安排一下?,有?劳了。”

    “楚仙长?且放心,”龙刚笑了笑,“这雪看样子今日是不会停了,二位今日若不嫌弃便在此?休息吧。”

    “有?劳龙村长?。”晏南舟颔首道谢。

    “小事小事,”龙村长?摆了摆手起身,“二位仙长?随我来吧。”

    晏南舟看了眼楚桁,却?见后者神情疲惫无力道:“先休息吧。”

    他知晓定是路菁的死给了很大?打击,便点了点头带着邢可?道跟着出去了,让楚桁一个人?静静,关门?声能听见压抑不住的哭声。

    龙村长?并未将?二人?安置在一屋,邢可?道站在门?前想了想还是回头对晏南舟开口,“你要不把那把剑给我,我再算算?”

    “你好像总在盯着我这把剑?”晏南舟眯了眯眼睛,“当真只是为了替我寻人??”

    话音落下?,邢可?道脸色一变却?还故作冷静回怼,“自然,你不寻便算了。”

    随后,匆匆关上了门?。

    晏南舟心中疑惑更甚,毕竟邢可?道这人?稚子心性,喜怒哀乐太过?直白,都不需要去多加猜测,他整日盯着同悲剑一定有?其他原因。

    这般想着,晏南舟关上了房门?将?同悲剑放在桌上,眼神阴沉的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回想着之前的画面,突然用手拍了拍同悲剑,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道:“说话!”

    第219章 第二百一十九回

    命令式的语气让同悲剑中的纪长宁心跳紧了紧,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不停思索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

    晏南舟怎么会发现她就藏身?于同悲剑之?中?

    是邢可道同他说了什么吗?

    不可能啊,邢可道既然答应了自己?, 便不会出尔反尔, 更何况她难道就不担心自己?曝光她是个女子的秘密?

    那晏南舟怎会如此??还是说是自己?不经意间露出了马脚?

    若当真被晏南舟发现,该如何是好?

    ……

    诸多疑问在纪长宁心头浮现,她有些慌乱,脑海中涌起无数个念头,无一都是如何解决眼前?局面, 却没有一个选择是和晏南舟想见, 好似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个打算一般。

    屋里很安静, 可只有二人?心中才能明白自己?情?绪, 好一会儿, 晏南舟才嗤笑?出声,有些嘲讽的自言自语,“疯了,我被邢可道传染了吗, 他脑子不清楚我也傻了吗?怎会觉得一把剑会说话,又怎会觉得师姐在这里?”

    不知晏南舟是以何心情?说出这番话的, 可纪长宁却不由得松了口气, 紧绷的情?绪平静下来, 那种慌乱和不安得到了缓解, 抿着?唇仰头看着?深情?落寞之?人?。

    说着?,晏南舟伸手捏了捏眉心, 满脸都是疲惫不堪的神情?, 神情?复杂,眼尾泛红, 整个人?显得格外无力,缓缓睁开眼看着?同悲剑仍是满怀期盼着?轻声道:“此?时此?刻,我却当真希望自己?真的疯了,若你当真在这剑中就好了。”

    听?着?这句期盼,纪长宁无法回应,只能皱着?眉不语。

    剑身?被指腹拂过,感受到剑鞘上?凹凸不平的花纹,晏南舟轻声而言,他这些日子好似得了癔症,仿佛幻想出了一个“纪长宁”,总是同幻想出来的人?叨一些琐事,瞧着?极其诡异的自言自语,说楚桁,说邢可道,说天下大乱,说对纪长宁的思念,直到困意袭来才趴在桌上?缓缓睡去,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流入了鬓角。

    同悲剑就摆在桌上?,离得很近,故而纪长宁能够清晰的看到晏南舟的神情?,眼底青黑,面色苍白,这人?许是忧思太重的缘故,连睡着?了眉头都是紧皱的,像是陷入了梦靥中睡不安稳一般,消瘦单薄,如大病一场,无端让人?觉得心口一紧。

    知晓的越多,纪长宁越能明白晏南舟的不易和可怜,可这并非出于爱意,抛开那些刻骨铭心的情?与爱,狠与怨,而是一个旁观者的视角,一个看着?他一路走?来的路人?视角,当所有谜团都被解开,她自是很明白晏南舟所受的苦楚和身?不由己?。

    大多数时候她都会这么想:无论因为?何故晏南舟确实辜负了自己?一腔情?意,也间接害得自己?惨死,甚至还捅了自己?一剑,这些皆是真的。

    哪怕如今也知道是剧情?影响,可自己?却做不到毫不介意,过去发生的种种就像扎在二人?之?间的一根针,虽不明显可每每想起来依旧会有一个细小的痕迹,破镜难重圆,覆水难收,已存在之?事不是装作不闻不问不提就能当做没发生过的,自己?都已看开的道理晏南舟偏偏想不通,身?陷执念不愿自渡,不死不休,何必呢。

    于是乎,看着?眼前?之?人?,纪长宁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情?,也不知未来走?向如何,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为?自己?,为?晏南舟,也为?苍生万物望不见前?路的茫然。

    “爹……阿娘……别走?……别走?,我害怕……娘你别走?啊……”晏南舟在睡梦中不安的呼唤着?,声音满是不安和害怕,眼角的泪顺着?鬓角滑落,留下一道道水痕,最后着?急哭喊道:“师姐……师姐……别走?……我求求你……求你别走?……别留我一人?……师姐……”

    语气悲痛,神情?难过,似陷入了一场噩梦之?中,久久醒不过来。

    听?见梦呓,纪长宁眼中情?绪翻涌,不知为?何突然想到晏南舟初到无量山时的画面,才到腰的孩童也是这般在梦中哭喊着?,祈求着?父母莫要丢下他,过往种种,如梦似幻,可情?绪却早已不同,终是没忍住心中不忍隔着?水镜出声,“我在,我不走?,不会留你一人?,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屋里无人?,却听?一到温和轻柔的声音凭空响起,声音不大,落针可闻的屋中却能听?到回声。

    不知是不是晏南舟在睡梦中听到了纪长宁的声音,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睡得安稳了许多,焦躁的情?绪逐渐平复,陷入了熟睡之?中,没一会儿连呼吸都逐渐平稳,远没有刚刚那般陷入梦魇的崩溃。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纪长宁看着?人?,语气很轻的安抚着?,“等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被轻声安抚着?,晏南舟果真平静下来,不再哭喊着而是换了个姿势,将脑袋埋在了双手之?中,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这个角度遮挡了他的面容,难以看到脸,故而纪长宁没有看见双臂下,本应紧闭双眼熟睡的人在黑暗中突然睁开了眼,眼神阴沉清明,半点没有睡意。

    晏南舟目光凌厉的盯着?桌面,眸光深沉眼神清醒,竟无半点睡意,面容隐在暗处,嘴角因情?绪波动而不受控的抽搐了几下,若非极力控制,他感觉自己?快要从心口炸开。

    眼神微眯,晏南舟仔细回想了刚刚听?到的声音,十分肯定自己?并未听错那就是纪长宁的声音,午夜梦回时脑海中都是这个声音,哪怕再来无数次他都不会听?错,心脏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跳动的快速,浑身?的血液都滚烫灼热,快要将理智燃烧。

    原本只是那日在阅微草堂,见邢可道抱着?同悲剑不知在嘀嘀咕咕什么,当时觉得奇怪,毕竟此?人?虽瞧着?疯疯癫癫神神叨叨,可自诩为?天道使?者,所思所想自是同寻常人?不同,一举一动怕是颇有深意,当时追问一番见那小子并不直言吵留了个心眼,更为?蹊跷之?事,便是后面那小子时不时便盯着?同悲剑,他许是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自己?早已看穿那些欲盖弥彰的小把戏,暗暗观察。

    本就心有怀疑觉得事有古怪,又加之?那日邢可道卦辞算到了纪长宁就在这里,故而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前?后联系便有了这么个大胆的猜测,毕竟邢可道摆明就隐瞒了什么,那他千方百计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自然和天道无关,除此?之?外,只有纪长宁了。

    此?事太过天方夜谭,说出去自是令人?难以置信,若是旁人?知晓不会放在心上?,许是还会自嘲一番,可晏南舟自然不会,他快要疯了,快要被自己?逼疯了,那种思念和痛哭充斥着?浑身?,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快要炸裂开,难受至极,思绪万千,哪怕只有一点希望,莫说对着?把剑自言自语,就算让他跳进火坑也不会眨一下眼,只要能找到纪长宁,只要能找到纪长宁,刀山火海,他亦甘愿赴约。

    谁知,发了场疯到真的有意外之?喜,纪长宁居然真的在同悲剑之?中,回想到刚刚听?见的声音,晏南舟只觉得心口快速跳动,整个人?兴奋不已,脸上?浮现一种希望的潮红,那是强忍着?激动情?绪而憋气导致,在无人?瞧见的地方,他嘴角抽不,露出一个似笑?似哭的神情?,可实际上?却眼眶一红,那种失而复得的震惊和喜悦充斥全身?,令他浑身?战栗,需得用尽全力才不至于让纪长宁瞧出端倪。

    太好了。

    太好了!

    师姐没有走?,师姐还在,她还在!

    她就在自己?身?边,她没有离开,她一直看着?自己?!

    师姐!

    师姐!

    师姐!

    师姐!!!!

    晏南舟在心中这般想着?,只觉得眼睛布满水雾,需得死死咬住唇才不至于哭出声来,明明双眼通红蓄满了泪,可嘴角却是上?扬的,缓缓闭上?眼,这次做的当真是个美梦。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晏南舟睡过最好的一觉,没有光怪陆离的梦境,没有撕心裂肺的怒吼和哀嚎,甚至什么也没有,就这么安静睡去,直至天明。

    翌日一早,风雪稍小,二人?便早早向楚桁提出告辞,楚桁昨日才知晓爱徒身?死消息,一夜便白了头,今日再见晏南舟,瞧着?苍老了不少,听?他要离开担心不已,不由出声挽留,“如今邪物肆虐,生灵涂炭,所有人?都在求自保,活着?已极其不易,这般危险,你二人?又该去往何处,不如暂时留下若是什么事也好互相?帮衬。”

    晏南舟的指腹从同悲剑剑鞘上?的花纹抚过,闻言轻声回道:“多谢师叔,可我还有一事必须去做。”

    楚桁叹了口气,“唉,南舟,这些年?苦了你了,是万象宗对不住你……”

    二人?虽未直说,可话中之?意已包含许多,说者明白,听?者自也清楚,晏南舟摇了摇头,轻笑?道:“众生皆苦,皆有各自苦果,我虽刀尖而行,却并不觉苦,唯有……”

    说话时,他眸光下落,深情?看了眼怀中的同悲剑,才轻轻将未说完的话说完,“不见师姐苦一些。”

    话音一落,同悲剑中纪长宁一愣,心中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刚刚好似感觉到晏南舟透过水镜看向了自己?,可还未等确认,那人?又快速移开了目光看向站在对面的楚桁,仿佛只是纪长宁眼花。

    而水镜之?外,楚桁听?完晏南舟这番话,亦是震惊,不由询问,“你和长宁……”

    “我二人?已结为?道侣。”晏南舟浅浅一笑?,脸上?满是幸福喜悦之?情?。

    “甚好,甚好,”楚桁当真欣喜,情?真意切道:“你二人?皆是我看着?长大,都是好孩子,都不容易,不容易,小路儿若是在天有灵自是也会欣喜万分,你二人?大婚之?时我也没送上?祝福,我……”

    楚桁说着?忙上?下摸索,可他如今两袖清风,法器法宝都用来庇护百姓,在芥子袋中翻了许久才找出一坛酒,忙递过去,“这是我下山时从树下挖出来的酒,是我收小路儿为?徒那日埋下的,本是想着?……今日,便赠你,还望你二人?能相?互扶持,平安喜乐。”

    酒坛上?还沾着?泥土,坛口被封着?,晏南舟垂眸目光复杂的看着?酒,抿着?唇未出声,与此?同时,纪长宁亦是看的认真,心思各异,皆是言语难诉说。

    “多谢师叔,”喉咙一紧,晏南舟还是伸手接过,“师姐若是知道,定会欣喜不已。”

    明明不过极其普通的一句话,也不知是不是晏南舟的神情?太过悲痛,楚桁心中万般难受,莫名红了眼眶,哑着?声道:“我也不知你究竟要做什么,也不知你和长宁发生了什么,可是,你想做之?事便去做吧,哪怕天下人?不信你,师叔都相?信你并非恶人?,去吧。”

    晏南舟并未说话,只是颔首行了礼握着?同悲剑,转身?离开,大步走?进了风雪之?中。

    一旁从头到尾没出声的邢可道看着?人?离开,这才慌张的朝着?楚桁点了点头,转身?追了上?去。

    风雪极大,反倒衬的晏南舟握剑踏雪而行的身?影极其挺拔,却又满身?孤寂。

    “南舟!”

    身?后突然传来楚桁的沙哑的喊声。

    闻声止步,可晏南舟并未转身?,执剑而立,便听?身?后响起了下跪声。

    “楚长老!”邢可道扭头瞧见身?后场景,惊呼不已,“你这是……”

    楚桁双膝跪地,附身?轻言,“这一跪,是万象宗欠你的,是我们所有人?,对不住你!”

    语气哽咽,满是沉重。

    晏南舟吞咽了一口唾沫,可依旧没有回头,而是重新抬腿,迎着?风雪而去。

    他握着?剑,好似纪长宁同其并肩,自然也只有她注意到,这人?泛红眼眶中蓄满的泪。

    这一路来以来,他受尽万人?辱骂,被仙门百家所指责,背上?了无数罪名,弑师叛逃,邪魔妖道,所受的所有苦难,皆是拜师门所赐。

    满腔恨意和教导之?恩,便在此?刻化为?云烟,从此?再无——

    万象宗,晏南舟。

    第220章 第二百二十回

    暴风雪疯狂席卷这世间万物?, 万籁俱寂,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整个天地便披上了?厚厚的雪层, 只剩下那无尽的白色, 一脚踩下去?能留下一个深深地脚印。

    大雪遮挡了?痕迹,掩盖了?一切事物?,将空气都变得稀薄,远处环廊走过来?一人,行?色匆匆, 深情凝重?, 走近了?这才瞧见, 此人原是面色苍老许多的段绪风。

    从环廊走来?不过短短一段距离, 他肩头头顶却落了?不少雪, 到门口时抬手轻拍,推门而入,刚一跨过门槛却眉头一皱,眸光一沉, 抬手便是一道风刃朝着右手边挥去?。

    “咻——”

    “嘭!!!”

    右手边一个黑影快速略过,风刃将花瓶击碎, 碎片散落了?一地, 段绪风这才注意到那位置地上有?几滴血渍, 眯了?眯眼, 锐利的眼神如鹰似的含着杀气,一只手暗暗蓄力, 冷声?质问, “不知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与其藏头露脚不如出面一见!”

    语毕,屏风后闪出来?一人,段绪风看清这人脸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可身上的戒备之心?并未消散,而是不解询问,“是你?你独自一人闯我不二?山庄当真是不怕死!今日便让你这噬日楼妖物?有?来?无回!”

    “呵,”商阙冷笑一声?,“段庄主好大的口气,若非知晓你如今不过三?成修为,我倒是有?些怕呢,眼下你不过半个废人,连我周身魔气都察觉不到,又有?什么能耐叫我有?来?无回,莫不是叫人?让你不二?山庄弟子?看看这一庄之主如今和废人一般?”

    “你!”段绪风嘴角抽搐,怒不可遏,可有?没办法?否认商阙的话,只是恶狠狠怒瞪着人,目光落在这人腹部不断渗血的黑色衣衫,咬牙切齿道:“趁口舌之快又有?何用,你如今深受重?伤,到了?我这不二?山庄自是不能活着出去?,来?人!”

    随着段绪风高声?大喊,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说?来?奇怪,明明已如瓮中之鳖无处可逃,可商阙却半点不显慌乱,反而捂着伤口席地而坐,仰头面色苍白的望着段绪风,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甚至有?种意料之中的淡然。

    段绪风眯了?眯眼,从中察觉到异常,冷声?询问,“你就这么束手就擒?”

    “如段庄主所说?,既然逃不掉又何必做无用的挣扎。”

    “你今日冒死而来?,难道就是为了?自寻死路吗?”

    “自然不是,”商阙低头咳嗽了?几声?,口中涌出血丝,声?音似含着痰一般含糊不清,“想?必不用我多说?段庄主也知晓发生了?何事,魔主惨死,魔眼之中的怨灵被放了?出来?,天下大乱,尤以封魔渊最为严重??封魔渊的魔修死伤无数,运气好捡回一条命的也只能四处逃窜,又得躲避怨灵,又得防着修士,可各大仙门眼下也是自身难保,成为第二?个封魔渊也不过是时日问题,以段庄主来?看,需要几日?”

    一字一句沉重?无比,均落在段绪风心?中,他抿唇思索许久,才困惑出声?,“你究竟,想?说?什么?”

    商阙面色苍白,嘴唇却因染了?血而变得红润,咧开嘴大笑,齿缝中满是血水瞧着像个地狱爬出来?的嗜血修罗整个人显得阴气森森,“段庄主,你当真就没有?觉得其中事有?蹊跷?此行?本?是封印魔眼,谁想?到,反倒将怨灵统统放了?出来?,便当真有?这么巧?”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为之?”段绪风并不愚笨,一瞬间便听懂了?商阙的弦外之音。

    “此事远比你们想?的还要复杂。”

    “宗主!”

    话音落下,一道呼喊声?插了?进来?,随后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回廊响起,段霄神情慌乱的跑来?,目光落在屋中面色苍白的商阙身上,虽满眼困惑不明觉厉,可依旧没有?忘记正是,朝着段绪风抱拳行?礼,沉声?道:“庄主,飞鹤斋斋主要见你。”

    “夏侯菏泽?”段绪风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不明白夏侯菏泽此举为何。

    正思索时,商阙又开了?口,“段庄主,我知道你有?诸多疑惑,我可以将我知晓的全部告知与你。”

    “你到底想?做什么?”

    商阙又低头咳嗽起来?,回想?到濒死之际救了?自己一命的朱厌,沙哑着嗓子?轻声?回应,“只是,报恩罢了?。”

    他的声?音太过小声?,被呼呼作响的风雪声?所掩盖,厚厚的积雪堆积在树上,压弯了?枝头,随后咵一声?,厚厚的积雪从树枝上落下,咵咵像一块块雪白的砖石一般,树枝弹了?回去?,又扬起了?细碎的雪花。

    “咵!”

    又一根被积雪压弯的树枝承受不了重量,积雪唰唰掉落,险些沾了?邢可道一身,他抱着头弓着背狼狈的躲开,还险些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石头绊了一跤,眼看要摔倒时脖颈突然被人拎起来?,避免了?摔个狗啃泥。

    他缩着脖子涨红了脸像只鹌鹑,使劲转着脑袋往后瞧,咧开嘴傻乐,还没致谢又被让随手一丢,摇摇晃晃的站稳,一抬头,人已经走远,又只能踩着雪地追上去。

    许是因为怨灵肆虐,天下大乱的原因,这天象极其古怪,虽是入了?冬,可今年的冬天却比以往的冷上许多,吹来?的风刺骨凛冽,口中呼出的气都带着白雾,无论?白昼还是黑夜,连接下了?几日的大雪,鹅毛般的大雪纷飞,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美轮美奂,却又寒冷无情。

    离开那个小村子一路东行?,邢可道见到了?不少人间惨状,有?被怨灵一点点吞噬成干尸的修士;有?贩卖妻儿换取庇护的普通人;甚至还有活生生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的一对爷孙,甚至死前,老人依旧将那不过八岁的孙儿牢牢护在身下试图用微弱的身躯给他抵挡暴风雪的侵蚀。

    人间惨状,众生苦相,这一路走,一路看,说?不清叹了?几次气,掉了?几次泪,可邢可道心?痛不已,却也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们,修士尚且自身难保,又岂会在意这些穷苦之人。

    可这一路走来?如同人间炼狱般的惨状,却令晏南舟无动于衷,他只是抱着同悲剑,就连看到那些冻死在冰天雪地中的百姓时,也不过愣了?会儿,便又转身离开,瞧着倒像个无情无欲的无心?之人。

    外面惨状透过水镜被纪长宁看在眼中,她做不到无动于衷,虽说?这是既定的发展,旁人不知,可她心?中清楚,当日是她去?了?封魔渊,是她毁了?那座塔,是她进到了?虚空之眼,也是因为她才让那些怨灵有?机会重?见天日,世间有?如此苦难,有?她纪长宁的原因。

    本?可以说?服自己,这只是一本?书,这些人只是一串文字,然而经历良多,心?绪早已不同,她已分不清自己是戏外看客还是戏中之人,只感到深深地悲痛和绝望。

    几人心?思各异,只听见漫天风雪呼啸而过,晏南舟和邢可道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也不知过了?许久,才终于在一瞧平原出止步,不远处有?一条结了?冰的河,而二?人前方是一颗被积雪压弯了?腰的柳树。

    邢可道不明所以,正欲出声?询问,却见晏南舟快步走过去?,半蹲下身子?开始清扫小土坡的积雪,双手被冻的指尖通红,随着积雪被清扫干净,土坡的真面目露了?出来?,那是两座颇为简陋的坟茔,其中一座上插着一把剑,剑身上系着一条已被风霜侵蚀到颜色暗淡的布带。

    “这是……”邢可道走上前望着这坟茔,随后好似明白了?什么,没有?出声?,而是安静的走开了?点距离,不打扰他们叙旧。

    四周很安静,好一会儿晏南舟才出声?,“路师姐,又来?叨扰你了?,莫要见怪,毕竟我也不知该去?何处了?。”

    说?着,他也不介意积雪寒冷席地而坐,轻轻将同悲剑横放在腿上,取出了?那坛酒,手掌一拍便将酒坛开封,先是仰头饮了?一口,才手腕下翻将酒倒在了?两座坟茔面前,勾唇浅笑,“这本?是楚师叔为你酿的酒,如今又赠于我,世是人非,物?是人休,今日你我四人便饮了?吧。”

    他的指腹从同悲剑剑身上拂过,平静的语气中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本?有?许多话想?说?,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罢了?,不说?了?。”

    语毕,仰头又饮了?口酒。

    风雪加身,天地皆是一片白,不消一会儿他的双肩和头顶被覆盖上了?积雪,远远望去?宛如一个雪人,可怀中的同悲剑却半点未沾风雪,邢可道伸长脖子?看着,还有?些担心?这人不会死了?吧,心?下一慌,好在下一刻便见那如同雪人的人起了?身,身上的积雪唰唰抖落了?下来?。

    “路师姐,酒尽了?,我也该走了?,若是此行?我能……再来?寻你喝酒,”晏南舟朝着坟茔颔首,转身离开,余光看也不看站在树下的邢可道,只是冷声?道:“走吧。”

    “我们又要去?哪儿?”邢可道伸长脖子?一头雾水问。

    晏南舟眺望远方,沉吟片刻才道:“万象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