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冉从李英梅开始布置任务开始,就没时间去注意其他的,周敏烟也是,根本来不及去看尚俞君一眼。
氛围紧张蔓延。
快上场时,有个同学在教学楼上了趟厕所把独属于她的那份剧本给落下了,但妆容还未上完整,舒冉看着墙上时间急急忙忙地帮扮演者去拿。
去拿之前,李英梅特意交代,为了抄近路,可以往观众席悄悄过来。
等到回来时,晚会已经开始不久了,舒冉担心摆放在台下的一台摄影机把她给录进去,于是前门微微低着头路过,也没注意此刻在台上的人是谁。
直到从音响里传出一段音色清晰偏冷的男声。
她只觉得熟悉且好听。
舒冉站在一个摄影机照不到的后排位置抬起了头。
耀眼白炽的灯光洒在台上,泱泱人群里舒冉差点看不清台上的人是谁。
舒冉挪动了一小步,再度把目光放在台上,这一眼,她好像目光无法控制地停留在台上。
是许砚之。
他站在话筒前,一小束灯光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姿,眉眼俊朗卓越,清风霁月。
身后的大屏幕放映着飞机高空飞过时形成的航迹云视频。
仔细一看,他的耳朵上戴着和后台连线的黑色耳麦,在讲稿时亮起闪烁的光。
有时他分明的指节会握住面前的话筒,与之而来的是经过音响里沁着电流声而更加清晰沉朗的声线。
舒冉怔怔地看着许砚之,只知道他好像在说和物理有关的飞行原理,其他的,她都没有听清。
因为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舞台上那个耀眼又不沾尘世的少年身上。
他是忽然在属于舒冉的世界里飞过的一架不知航线的飞机。
忽然,灯光下的少年视线穿过人群,朝舒冉的方向投来。
短暂的视线交汇,舒冉的心上发出了轰鸣声,似星光乍泄,投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贫瘠土地上,随之绽放出最后一朵玫瑰。
他不知道仅仅只是一个短暂的目光,舒冉这艘帆船就挂上了以许砚之为名的帆旗。
舒冉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所有,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灯光下的许砚之。
不知不觉间,少年演讲完毕,弯腰鞠躬,大步下台。
底下掌声不断,舒冉如大梦初醒。
顾不上其他,她急急忙忙地把剧本又送回到同学手里。
后台里已经有同学在聊刚刚许砚之演讲的事。
“天呐,后台室里居然能听到许砚之的演讲,真的是绝了,那声音太绝了。”
“对啊,听他演讲,我都快要爱上物理和飞行了!我好想当女飞行员啊,听他讲的好想去看云,看日落,一想到就激动!”
“对啊对啊,他这声音这么好听,刚刚早知道偷溜出去看他了,这下学校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给他迷到啊。”
“你说,会不会有人倒追他啊。”
“你可别说,陈佳佳不就是一个典型代表吗?”
几个女生嘻嘻哈哈聊天。
舒冉在角落里一边清点道具一边听着,有些懊恼。
刚刚全顾着看他了,一点都没有听到他在讲什么。
是有关于物理和飞行的吗,好像是。
舒冉拼了命去回想刚刚有关于演讲的语句,却发现一丁点也想不起来。
这时,忽然有人大喊一声:“完了!我的衣服上面不知道被谁弄脏了,一道特别大的污渍!”
扮演繁漪的窦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手中的黑色旗袍展开。
裙摆处一道特别大的粉底污染,像是有人不小心把粉底液打碎溅在上面。
估计是窦思去洗手间顺手把衣服放在化妆台上面,有女生补妆时不小心弄上去了。
这时候没人有心思去寻找肇事者是谁。
服装是外头租的,也来不及再租一件了。
“现在怎么办啊!还有两个节目就到我们了,我总不能穿着脏衣服上去啊!”
班长罗君也看到了,没想到有这种事情发生,她也有些焦头烂额,“看看能不能去其他人那里找找有多余的衣服!”
“我问过了他们说没有,大家都算得特别清楚,而且没有适合窦思穿的尺码和风格。”
“现在怎么办啊!”窦思捧着衣服急得快要哭了,她是个特别爱美的女生,道具服最开始就是她提议租的,这会弄脏了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罗君拍了拍脑袋,说:“我去找老师能不能调后顺序,然后找人立马再去租一套。”
舒冉咬了一下嘴唇,抬起手说:“我有个办法……”
她的声音很轻,却在这种情况下格外明显。
大家齐刷刷朝她看去。
“我觉得,可以把底下那一块污渍用一些画笔画成一朵花……”
话还没说完,有人就打断了舒冉的话。
“画什么画!这个服装是费了很大力气才租到的,到时候画了洗不掉谁赔钱?!”
说话的是班里一个大大咧咧的女生,性子比较冲。
周敏烟霍地从舒冉背后站出来:“反正现在脏都脏了,肯定都要赔钱了,舒冉这个办法有什么不行的?现在画上去再用吹风机吹干是最快的办法!”
“我就支持舒冉这么做!”
“她做?要是失败了谁负责?!”那名女生被周敏烟说得不服气,硬生怼了回去。
“我负责!”周敏烟冷哼一声。
“反正脏都脏了,试一下有什么不行的!”
“你负责有什么用,到时候你去赔钱吗?一会没法上台你负责得起吗?”
“况且舒冉的工作是清点服装道具,现在服装变成这样,她难道没有一点责任吗?现在说出这个办法,是不是在添乱?!”
周敏烟被怼得气汹汹,说不出一个字。
罗君也有些无奈,不知该如何决策,可到底第四个节目也过去一半了,于是一跺脚干脆冲出去找李英梅。
排练室里僵硬着,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有人说:“舒冉,你的提议好像可以,那就试试吧。”
“而且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了人附和,周敏烟一把拿过窦思的旗袍平铺在地上,朝舒冉看去:“冉冉你说画就去画。”
“没关系,你去做吧,我负责,大不了我赔就我赔,而且我相信舒冉不会画失败。”
舒冉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总觉得什么事都不做,在这儿拖延也不好。
角落里有一盘颜料,她拿过来蹲在地上用毛刷沾了颜料画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这样做过,肩上担子与目光焦距,心里还是紧张。
周敏烟好像看出来舒冉的心思,抓了抓她的肩膀,给她递笔刷,给予鼓励。
大家还在窃窃私语,没有人和舒冉一起帮忙。
忽然,有人推开化妆间的门。
空气里立马充斥着淡淡优雅自然的玫瑰香气息。
舒冉抬起头看了眼来人,一眼就看到了一位长相绝佳的女生。
明明青春期的女生大多都是用漂亮来形容,可一眼看到陈佳佳,舒冉的脑海里蹦出的词语就是高贵冷艳。
她站在门口,身穿一件漂亮的连衣裙,脸上妆容清淡优雅,扎了个标准的丸子头。
乍一看还以为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点也不像真的。
漂亮到极致。
有人认识陈佳佳,说:“佳佳,你怎么来了?”
“隔壁化妆间化妆刷不够用,少了几把,我过来拿。”陈佳佳微笑回答。
陈佳佳走过去,舒冉看到她,她也看过去一眼。
两人短暂地对上目光,陈佳佳立马就觉得不对。
她问:“你们这儿发生什么了?怎么还有人拿着衣服在地上画画呢?”
“这画的什么呀?是喇叭花还是仙人球呀?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什么?”
和她打招呼的那个女生立马和陈佳佳低头解释。
陈佳佳笑了一下,经过舒冉身边时,微笑提醒:“啊?怎么画的是花呀?我还看不出来呢。”
“画坏了不好吧?同学别有心理压力呀,一会万一来不及再拿一件新的,岂不是连脏了的都不能用了?”
舒冉拿着毛刷的手一顿,没出声。
周敏烟笑一下,“你……”
舒冉总空着的手拉了拉周敏烟的手臂,摇了摇头,继续画着自己想画的东西。
“对啊,佳佳说得没错,要是画坏了一会岂不是连脏的都没有了?”
“万一店铺老板觉得洗洗还可以用,不用赔偿怎么办?”
“天呐,舒冉你快别化了,还是等老师回来再说,先停手吧。”
“不对,佳佳,要不佳佳来吧,佳佳好像学过画画吧?”
陈佳佳“啊”了一声,“你说我吗?我不行耶,我马上要上台啦。”
“你们啊,就让这位同学加快速度就好啦。”
她弯了嘴角,拿了东西,只留下一抹婀娜的背影。
“天呐,现在怎么办。”
陈佳佳走时兴许是忘了关化妆室的门,这会人来人往,谁都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没人去关门,好像在等出了事大家都没能见证是谁犯了错。
舒冉低着头,没敢看门口。
本来做这件事就已经废了她所有的勇气,更别说敢抬头看门口。
额间出了细密汗水,舒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转移注意力。
直到门口有道身影经过。
“许砚之,是许砚之耶。”
“我听说他也学过美术!要不叫他来帮忙……”
有大胆同学喊:“许砚之,你能不能过来帮忙一下?”
舒冉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许砚之。
舒冉莫名有些慌乱,不想叫他看见此时的自己。
已经有人过去解释求助了。
大概是看到她脸色不好,又出了一脸汗。
许砚之站在门口沉默良久,最终点头同意了。
周敏烟已经自动让开了位置。
明明前面她还觉得紧张,明面上她没有被陈佳佳的话影响到,可心里早就慌乱不堪。
却偏偏在他点头的瞬间,所有的不安都消失不见。
他此刻的一举一动都好像要烙印在她心头一样,叫人如此深刻记住。
头顶冷白的光照耀,他弯腰蹲下,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倒映出她的面孔。
清冽气息萦萦而来,许砚之偏头看她:“你要画什么?我和你一起。”
虽然他语调依旧毫无起伏,一如平日里疏冷的气质。
舒冉却鼻尖泛酸,眼眶微湿润。
刚刚,除了周敏烟。
没有人和她一起。
没有人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