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第 91 章
瞎子抱着那座神像, 一双粗粝苍老的手不断摩挲着蛇身。
嘴中痴狂念叨着,“再等等,再等等, 已经快了,大人,你马上就能解脱了。”
——
林意被靳修齐拉着躲到一旁的房子里,刚刚骨头架子们冲上来的瞬间,他们就被迫分散开了, 许琳琳和刘煜没有恢复记忆,现在拥有战斗力的就只有他和小梨花儿。
可他的力量更针对活着的,有自己思想感情的生物,所以现在他们之中,唯一的战力,就只有小梨花儿了,但可惜的是, 小梨花儿受了伤, 还失了忆。
靳修齐很有自知之明地打算找个什么地方苟一苟,免得拖小梨花儿的后腿。
至于带着林意?
那完全是林意自己扯着靳修齐的衣袖不撒手,靳修齐也没办法。
林意的思绪还沉浸在顾绥可能有危险中, 直到单薄的门板被敲得震天响, 林意才堪堪回过神,“什么东西?”
靳修齐瞥他一眼,随即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外面的情况。
但很快靳修齐又睁开眼睛, 什么都感受不到, 那些骨头架子要么是被人控制,要么是完全凭借本能, 他们一点自我意识都没有。
小梨花儿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心情平静极了,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哗啦,搁楞楞”
门板外的声音还在继续,林意被吵得心烦,三两步走到房门口就要开门。
然而就在林意把手搭在门板上的一瞬间,靳修齐忽然出声道:“你干什么?”
“看看门外是什么,然后回村。”
说这话的时候,林意的情绪平静极了,甚至都不如说要出去买瓶酱油情绪波动大。
靳修齐楞楞道:“你听不到门外这种听起来就很不祥的声音吗?”
林意奇怪点头,“能听到啊,所以才要看看是什么啊。”
“那知道是什么之后呢?”
“回村啊。”
回答得太过自然,自然到靳修齐都有某一刻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不是……你不怕吗?”
“怕啊。”
“那你……”
林意叹息,情绪微微起伏,只是波动仍旧不大,“可我更担心顾绥啊,要是顾绥出事了,我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大门还是被林意打开了,原本正在抓挠门板的骨头架子们骤然失去平衡,竟然一窝蜂倒进了院子里。
林意眨巴着眼睛看着地上的骨头架子们,略微惊叹道:“真神奇,骨头架子居然会自己动。”
如果是以前,林意自然会好好研究一下,哪怕研究不出个五六七来,至少也要满足下好奇心,可现在林意的全部心神都被顾绥占据,哪还顾得上研究这神奇的骨头架子啊?
匆匆看了眼骨头架子算是全了自己的好奇心,林意拨开骨头架子就要往院外走去,结果脚步刚抬起来,衣摆就沉了下,低头看去,是一个骨头架子的手刮在他的衣摆上了。
抿了下唇,林意抬手就要将那截枯骨扒拉下去,可还没等他的手碰到骨头架子上,骨头架子却是先一步有了动作。
只见骨头架子借着林意的力缓缓起身,然后已经彻底白骨化的下颌张开,眼看着就要咬上林意。
“小心!”
靳修齐话音还没落下,就见到徒手掰碎骨头架子下颌骨的林意茫然地看过来,“什么?”
骨头架子还想顺着林意的身体往上爬,又被林意抓着一小节胳膊,然后……轻而易举掰成好几段。
虽然林意是好奇骨头架子能动弹的原理啦,但现在骨头架子在阻止他回去找顾绥诶,这他能忍?
只是眼前这个忍似乎还又什么话要说,于是林意耐着性子,再次问道:“怎么了?小心什么?”
饶是靳修齐看到眼前这一幕都被惊得不行,嘴巴开开合合,有气无力地补全刚刚没说完的话,“小心这些,骨头架子。”
骨头架子有什么可小心的?
林意顺手再次将攀附上来,似乎对林意十分感兴趣的另一个骨头架子掰成好几节,奇怪地想,刘杨让他小心,难不成这脆弱玩意儿其实是法术攻击?
靳修齐震惊得下巴都要合不上了,所以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骨头架子们可以被他轻而易举掰碎?
是这些骨头架子外强中干,还是该说那位不愧是那位,当年其他人提起他连完整的名字都不敢说,只敢称一声那位。
没给靳修齐太多思考的时间,林意已经三下五除二掰碎了最近的,想要阻拦他回家的骷髅架子们,转身要再次离开。
这次拦住他的就变成了靳修齐,在林意冰冷的目光,愤怒沸腾得如同一锅沸水一样的情绪中,靳修齐终于缓缓开口,“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这什么蠢问题?
“当然是因为顾绥还在那边啊,我要救他的。”
“可是……”
“哎呦,你很啰嗦诶。”最后反倒是林意先不耐烦了,甩开靳修齐的手,抬脚出了院子。
林意出现在院子里仿佛是一个信号,原本还在四处游荡寻找猎物的骨头架子们纷纷朝林意的方向聚拢过来,那一刻,林意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绑定了喜爱系统。
他实在是太受欢迎了,这些骨头架子们的。
他们聚集在林意身边,紧紧贴着林意,似乎林意身上有什么他们疯狂追求的东西。
——
骨头架子们实在是太多了,哪怕有靳修齐主动撤退给陆何安减轻压力,但依照陆何安现在的实力,还是很难完全解决掉这些骨头架子,并且护住刘煜和许琳琳的安全。
是以,没多久,陆何安就和他们二人分散开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何安反倒没什么表情。
意料之中的事了,缺失的那些记忆连同受过的伤,实在给他造成了太大的影响,等级更是直接跌落到了玄级。
陆何安一边叹气,一边不走心地为他们两人祈祷。
当然,不走心的原因主要是……他实在不觉得这么危急的关头,他们还能不恢复记忆?
毕竟再不恢复记忆,说不定就真的死了呢。
那头刘煜和许琳琳正躲在一个柴垛下,两人身上伤痕累累,刘煜脸颊上的伤口甚至都能看到皮肉里面肉粉色的骨头。
从怪物出现到他们被骨头架子们追得满村跑,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他们二人都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骨头架子们包围,然后瞬间伤成这幅样子,要不是紧要关头刘煜身上散发出圣洁光芒,为两人争取了一点逃跑的时间,说不定两人现在已经葬身于此了。
许琳琳一边扯着衣服给刘煜止血一边道:“没想到紧要关头你还有点用,刚刚你身上散发的光芒,简直和电视剧里那些神父一模一样。”
刘煜疼得龇牙咧嘴,一点没有传说中的高手风范,“嘶,轻点,疼。”
又倒抽了两口冷气,刘煜继续道:“所以你说我在变成鬼之前,可能是神父?”
“一点之前的记忆都没有吗?”
“半点也想不起来,真是奇怪,你呢?”
许琳琳把脏掉的衣服碎片团成一团塞进裤兜里,“我没有觉得我不是我。”
“好吧,你过你留着我的血做什么?”
“可能会有点用处?以防万一吧。”
刘煜闻言仔细盯着许琳琳看了老半晌,那目光就差没明说“看看吧,你还觉得你是你呢”了。
许琳琳看着刘煜这个眼神就觉得火大,正要说什么,却听到柴垛外传来的细碎声音,不由骂了句,“该死的,不会在这个时候追上来吧?”
“我人都麻了啊,”刘煜一副虚弱极了的表情,“我流了这么多血,再受伤我会不会直接失血过多休克啊?”
然而话是这么说,他却还是将许琳琳护在身后,屏气凝神,戒备地透过柴垛缝隙往外看,然而他却什么都没看到,本来柴垛缝隙虽然光线不太好,但至少能看出去些,可现在,不管刘煜怎么努力,柴垛缝隙看出去都是漆黑一片。
这就怪了。
刘煜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看过去,这一次倒是能看清了,只是刘煜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忽然,刘煜意识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也就是说……
刘煜猛的再次凑到柴垛边上往外看,外面还是朦朦胧胧的光亮,就在刘煜松了口气,以为自己想多了的时候,忽然,一颗骷髅头出现在了刘煜的视线中。
骷髅的骨头洁白如雪,但看着简直就是个艺术品,然而无论多漂亮的东西,一旦数量多了起来就会显得十分怪异,尤其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无数的骨架还在不断靠近,咯咯愣愣的声音越发清晰,又在某一瞬间骤然消失。
“你那是什么表情?”
刘煜一卡一卡地转过头,声音滞涩,“外面,都是骨头架子们,他们,也发现我们了,就围在外面,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许琳琳想象了一下外面的场景,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刘煜先是怔了怔,又猛的下定决心,“为今之计就只能和他们拼一把了,琳琳,到时候我吸引它们的注意,你找到机会赶紧跑。”
“你什么意思?让我抛弃你?”不知道为什么,许琳琳心里竟然生出一种感动,“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们可以并肩作战的。”
“并肩作战?”刘煜意味不明地重复了句,“可是琳琳你要知道,并肩作战的话,我们很有可能死在这。”
许琳琳耸肩,“没办法,那就是我们命不好了。”
两人做好了准备,以为马上骨头架子们就会冲进来,将他们撕得粉碎,却忽然听到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他们就透过缝隙看到外面,身形高瘦单薄的林意正不动声色徒手杀死骷髅架子们。
一下一个,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般,好看极了。
第092章 第 92 章
林意面无表情, 抬手间那些骨头架子们就已经碎成了满地的渣渣。
什么叫做暴力美学?
许琳琳吞了吞口水,觉得现在眼前看到的场景就十分符合暴力美学的特点。
尤其是做出这事的还是林意,林意啊!
光是站在那里不动弹许琳琳都对他充满好感了好吗?
更何况是现在, 简直如同盖世英雄一样从天而降救下他们。
“林意?你怎么在这?”刘煜从柴垛中走出去,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地的碎骨头渣子。
他之前只是觉得林意看起来有点不简单,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刘煜蹲下身捡起一块骨头渣,用力捏了捏,骨头渣纹丝不动, 反而因为尖锐的边缘划破了手指。
“嘶。”
刘煜挤了挤手指,看怪物一样看向林意。
他究竟是什么啊?
这么硬的东西,居然随手就能捏碎。
“我要回村啊。”林意叹了口气,“刚刚你弟弟说村里人都遇到危险了,我怕顾绥也遇到危险。”
说着,林意微微仰头,故作忧伤, “你们也知道, 顾绥那么柔弱,我都要担心死了。”
刘煜楞楞地“啊”了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虽然林意话里话外是在担心顾绥, 但他怎么感觉林意好像还有点炫耀啊?
炫耀什么?
他有对象?
林意炫耀归炫耀,但他也确实是真的担心顾绥,说完这话就准备要离开,然而他脚步还没踏出去, 就被迫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
林意眉头紧蹙, 蓦地回头看向村尾方向,“很重。”
“什么?”
林意抬起手, 轻飘飘地握了握拳,却见他手边的空气都发生了扭曲,爆发出巨大的爆鸣声。
“空气很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我身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很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
刘煜听着林意的话,忽然,眼前闪过一幅幅画面,只是画面模糊不清又闪烁得太快,刘煜根本就来不及看清那些画面里的究竟是什么。
“是怨气。”
许琳琳美眸死盯着林意,嘴唇微微颤抖,“为什么,我能看到这些?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
在许琳琳的视线中,整个村子里都飘荡着浓重的怨气,怨气不断汇集,甚至已经变成了不祥的黑灰色。
而现在,林意的身上像是被安装了什么怨气吸引器,无数飘荡的怨气被吸引,聚集在了林意的头顶,连林意的面相都变得不祥了起来。
天空中似乎隐隐有雷声响动,但是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觉得这雷声只是正常的下雨前的雷声。
“不甘心啊。”刘煜喃喃出声,“他们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死得不明不白的。”
恍惚中,刘煜似乎在漆黑的天空中看到村民们的虚影,他们表情痛苦狰狞,身体残缺不全,面目全非,有些年幼的孩子甚至除了痛苦之外,眼中还有茫然,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平地起风,风卷起怨气形成一个漩涡,怨气漩涡盘旋在林意的头顶,最终从林意的天灵盖灌溉进去。
“林意,小心!”
情急下,许琳琳丢出刚刚光明正大留下的刘煜的血液,几乎是凭借本能地抬手,血液滴落在地上,一瞬间被地面吸收,下一瞬又在地面形成一个巨大的,还在不断涌动的血色水池。
血池中不断有血色雾气翻滚升腾,都不用靠近,光是看着就无端让人觉得恐怖畏惧。
刘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惊讶自己的血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东西还是该奇怪许琳琳竟然有这样的可怖能力。
许琳琳也顾不上疑惑,双手合十,几乎凭借本能打出十几个繁复手诀,翻滚升腾的血池忽然间变得平静如同镜面,又猛的在下一瞬形成一道道血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林意头顶聚集的怨气。
血色的血箭与黑色的怨气碰撞,怨气被搅散,血箭崩溃变成四溅的血液,又在半空中蒸腾消失。
“没用啊这。”刘煜喃喃道:“怨气虽然被打散,但它还是会重新聚集,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强度越来越高,琳琳,你这招很快就会没用的。”
许琳琳没有理会刘煜的话,只一门心思想要打散林意头顶的怨气,至少,至少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林意的面相上汇聚出死气。
换句话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林意死!
眼看着许琳琳脸色越来越白,每次召唤出的血箭也越来越少,刘煜终于忍不住,拉住许琳琳还在掐诀的手,“你疯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许琳琳冷眼看了他一眼,执拗道:“我不会让他死。”
“哪怕用你的命去换?”
“哪怕用我的命去换。”
刘煜仔细看了许琳琳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真是欠了你们的。”
说罢,刘煜站到许琳琳身边,蓦然,周身金光大绽,随着金光一起出现的,还有虔诚的祷告声,像是有无数信徒疯狂而又虔诚地信仰着刘煜,没日没夜地进行祷告。
许琳琳被这一幕惊得不轻,但现在显然不是就跟就地的时候。
有了刘煜的加入,终于,聚集在林意头顶的怨气被极大地削弱,再次被血箭打散后重新聚集的速度也明显放慢了许多。
许琳琳松了口气,苍白着脸对刘煜道:“谢谢你。”
刘煜看了她一眼,冷笑了声,“你快别说话了,脸白得跟个鬼似的,我看着瘆得慌。”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忽然,原本已经被控制住的怨气卷土重来,铺天盖地的怨气几乎要将刘煜和许琳琳淹没。
“我们刚刚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
许琳琳端详着怨气,半晌后才出声道:“他故意的。是林意故意要吸引怨气,他想做什么?”
在刚刚许琳琳让他小心的那一刹那,怨气已然侵入到林意的身体中,一开始林意是想想些办法把怨气从身体里打出去的,只是仔细感受过后,他意识到,这些怨气,似乎并没有恶意。
它们似乎想要让他看到些什么,只是他刚看到一幅画面,画面就因为怨气断裂而破碎消失,几次三番,仿佛压根就没有尽头,在耳边响起一阵嘈杂声后,更是干脆连画面都没有了。
(许琳琳、刘煜:废话,我们拼命才阻止的好吗?)
林意简直被折磨得没了脾气,画面快速消失、出现、消失、出现,没一会儿林意就多了种晕车的感觉。
适可而止吧,他真的抓心挠肝地好奇究竟这些怨气想让他看到什么杨的场景,
谁料,这念头一出,刚刚一直被阻断的怨气忽然能够自己接上了,不光自己街上了,还把展现在林意面前的画面精化了些,比如添加上了声音。
画面上的场景明显就是这个村子还没出事前的景象,村民们虽然皮肤黝黑,手指粗糙变形,但日子还算不错,又有国家的扶贫政策,村民们的幸福指数不断上涨。
然而平和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某一天开始,村子里的人被噩梦缠身,更可怕的是,他们做的噩梦往往都会在第二天成真。
一开始村民们还以为这是预知梦,是好事,他们可以利用这些梦躲过一些可怕的事,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事情根本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简单。
他们明明已经对梦中的事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哪怕拐个弯,最后梦中的事还是会成真。
他们终于知道,这种预知梦不是好事,这种明明知道悲惨的未来却不能改编的感觉深深折磨着每一个村民。
直到有一天,村中所有人都做梦,梦到他们被黑蛇缠上,最后整个村子的人都死光了,没有一个幸存者。
这下子他们是真的慌了,无奈之下,只能去求助瞎子,瞎子承诺会给他们做一场法事解决掉这件事,法事现场,瞎子也确实消灭了无数只黑蛇的虚影,村民们终于放心了。
就在村民们以为未来不会像梦中一样悲惨的时候,噩梦还是成真了。
那天晚上,村民们全都陷入了沉睡,然而某一刻,他们忽然全都从睡梦中惊醒,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自己身边缠绕了无数只黑蛇。
他们害怕,他们惊慌,他们想要逃跑,然而那些黑蛇比他们以为的还要更加灵活难缠,最后的结果就是村子里所有村民都死了,除了瞎子。
在确定所有人都死绝了之后,瞎子掐着鸡鸣前的最后一刻钟,捧着他的那个神像从村尾走了出来。
村民们的魂魄被吸入神像内,村民们尸体上的血肉被喂给了黑蛇,那尊神像越发剔透,仔细看去,甚至还能看到神像身体中正在蓬勃流淌的血液,还有神像那双越发灵动的眼。
瞎子抚摸着神像,睁开那双竖瞳的眼睛,狂热道:“我们的试验成功了,大人,您马上就能得偿所愿了!”
瞎子这是在和神像说话?
还有试验。
忽然,林意想到这个村子的构造几乎和上泗村一模一样,用来作乱的也都是黑蛇。
也就是说,瞎子真实的目标其实是上泗村?
不,不是瞎子,是那个所谓的神像。
神像的目的是上泗村?
上泗村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虽然村民们的魂魄被收走,但村民们的怨气却被留了下来,日日夜夜盘旋在村庄上方,等着谁能找到他们,并且听他们讲述怨气。
“不想,报仇吗?”
然后林意听到了由无数杂糅在一起的声音响起,“想啊,但那是神啊,我们无能为力的。”
“也没人能和神对抗。”
“我们不想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听到这些,林意叹了口气,所以说人善被人欺吗?
“我会帮你们报仇的。”
感受到怨气中慢慢升起的复杂情绪,林意禁不住笑了下,“不光是为了你们,我的男朋友现在在上泗村,瞎子和那个所谓神像的目标是上泗村,我男朋友在里面也会有危险。”
“我不想让他处在危险中。”
“我会为他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第093章 第 93 章
许琳琳和刘煜担心地看着越聚越多的怨气, 可他们这个时候,早就已经没了力气再去驱散这些怨气了。
一个两个的,脸白比鬼都白。
看着闭着眼睛, 明显已经失去意识的林意,许琳琳嘴唇颤抖,“我是不是,终究还是救不了他?”
刘煜也不好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拍拍许琳琳的肩膀, 算作是无声的安慰,自己则是紧盯着林意那头,期盼会出现奇迹。
虽然他没有记忆,但是他似乎隐约知道,怨气是极其阴毒的东西,凡是被怨气缠身,最后没几个会落得好下场的, 更何况是这么大量的怨气。
刘煜抿了抿唇, 到底是没敢把他的猜测告诉给许琳琳知道。
然而即使刘煜不说,许琳琳心里也大概知道了结果。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执拗地想要等待一个奇迹。
天色渐渐亮了, 空气中飘荡的怨气也渐渐变得稀薄浅淡, 但林意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刘煜缓得差不多了,拉着许琳琳从地上站起身,低声道:“还要等吗?等着……给他准备后事?”
“他不会死。”
“可这么多怨气,没人能……”
“我说了, 他不会死!”
行吧。
刘煜也不劝了, 接受死亡,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
“咔哒”
就在这时, 一道骨头错动的声音出现在刘煜的耳中,刘煜不敢置信地循声看去,只见已经被他判了死刑的林意竟然直起身并且睁开了眸子。
那双眸子又黑又沉,其中像是还有云海在涌动。
林意他还活着?他没事?
许琳琳猛地冲到林意身前,看样子似乎想给林意一个拥抱,但又像是在顾忌什么,最后只抓着林意的袖口,“你没事吧?刚刚真的吓死我了。”
林意眼珠缓缓转动,移动到许琳琳的脸上,盯着许琳琳看了会儿才像是回过神,对着许琳琳笑了下,声音略微嘶哑,“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许琳琳喜极而泣,但又很快平静下来,恢复往日的冷静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林意抬头看向天空中正在渐渐散去的怨气,“看到了一些往事。”
“什么?”
面对许琳琳的反问,林意不再解释,只是转身朝着村尾走去。
“去做什么?”许琳琳抬脚跟上。
林意头也没回,“找瞎子然后,杀了他。”
许琳琳愣了下,脚步迟疑了一瞬,随即对着刚刚赶过来的刘煜问道:“我是不是听错了?他刚刚说什么?”
刘煜接口,“他要,杀人。”
——
瞎子正在进行每天都要进行的虔诚祷告,虽然没睁眼睛,但光是看着瞎子的表情就能看出他的虔诚。
忽然,他插在香炉中的三炷香从中间齐齐断裂。
瞎子祈祷的动作顿了顿,随后便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完成每日固定的课业。
直到他听到有人一脚踢开大门,闯了进来。
听到有人闯进来,瞎子其实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昨天发动阵法的时候,他就已经生出不祥的预感来了,这次闯进村子的几个人,似乎不是那么对付的。
现在他栽了,也算是合情合理。
“没想到那些怨气竟然会帮你。”瞎子的声音算不上好听,又或许是因为长年累月手上染血的缘故,只听瞎子的声音就会让人无端生出恐惧感来,仿佛被什么冷血动物盯上一般。
“是你作恶多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听着林意的话,瞎子竟也不动怒,只恭恭敬敬地重新燃了香插在香炉里,“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做了不少恶事,手上也沾了不知道多少人命,但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
瞎子转过身面对林意,声音不疾不徐,“我天生目盲又父母双亡,所以日子也过得艰难,其实这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这个世界上的苦难多得是,比我更凄惨的人也有的是。”
瞎子声音平缓,不像是在讲述自己的过去,反而像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讲述一段历史,“所幸镇里听说了我的事,派了专人来核对情况,然后又每个月给我按时发放补贴,当时我年纪小,这些补贴就是我全部的经济来源。我以为我能活下去了。”
“可这个世界到底是恶人更多些的,那钱在发放的当晚,有人闯进了我家院子,抢走了那些钱,我想阻拦,但我被推倒在地上,头破血流,我很快就失去意识,我以为我会死,可后来我又醒过来,是一条黑蛇救了我,之后每次有人来抢钱,都是这条黑蛇救我,再后来,我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我抱着黑蛇,我向黑蛇许愿许愿,我希望我能好好活着,我希望以后不再有人能欺负我,我能护住我想护住的东西。”
“然后神出现了。”瞎子的语调忽然变得狂热起来,“神教导了我,我拥有了能够谋生的能力,我终于能够活下去了,后来忽然有一天,我接到了神谕,你说,我该怎么做?”
林意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小男孩,因为目盲的缘故,从小过得不好,瘦巴巴的,像是随时都能断气一样,后来,他以为自己遇到了心软的神,他以为从那之后他就能过上好日子,他就能好好活下去,可谁知道,他不过是进入另一个无望的深渊。
林意能感觉到小男孩的绝望,他的无助,还有他迫切想要改变一切的决心。
“这个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无辜,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对得起我的良心。”
瞎子的声音还在林意耳边不断回荡着,“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是神想要的未来。你们阻止不了,也没人能够阻止。”
神的旨意?
刹那间,无数条漆黑如墨的黑蛇从虚空中出现,一条条涌到林意面前,黑蛇们吐着信子,顺着林意的皮肤游弋,冰冷湿滑的触感让林意一连打了好几个冷战。
这就是,神吗?
忽然,林意发现这些蛇的瞳孔并不是他以为的冰冷无情,反而多了几分慈悲的神性,像是这些蛇真的是神一样。
可是,这可能吗?
一群蛇,是神?
神会罔顾凡人性命吗?
“加入我们吧。你不想你的梦想成真吗?”
眼前的蛇变了模样,变成了正在微笑着朝他伸手的顾绥,顾绥身后似乎还站着什么人,看着有点眼熟,但林意认不出那些人。
那些人都笑眯眯地看着他,为首的漂亮女生还说着,“还不快来?再不来,我们就先出发去海边啦!”
他们是谁?
好眼熟。
林意忽然觉得头疼得厉害,他的瞳孔轻颤,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这些人。
他觉得他应该是认识他们的,更甚至,他应该和他们关系很好才对,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想不起他们是谁?
“加入我们吧,只要加入我们,过去一切灾厄都不会发生。”
忽然,林意听到了惨叫声,抬头看去,只见眼前这些人,全都死了,死法不一,甚至最前面的这个漂亮女生,直接下半身都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意又感觉,好像这些人都是为了他才死的,可偏偏这些人看向林意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怨恨,有的也仅仅只是叹息和不舍。
好像他们是自愿为了林意而死,也甘心为他而死一样。
“如果不加入我们,未来的他也会落得这些人的下场。”
一直笑着的顾绥忽然唇角溢出血液,目光下移,只见他的胸口正在汩汩流血,殷红的血瞬间染红了林意的眼睛。
“为了避免这样的未来,你至少不能……”
“噗嗤。”
瞎子的话还没说完,一把巨大的金色长刀贯穿了他的胸口,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看,他的眼瞳再次变为竖瞳,里面写满了茫然无措。
“为……什么?”
他确信他刚刚的幻境毫无破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被这么轻易看出端倪来?
林意的眼睛还是红的,眼眶都在微微渗血。
猛地收回刀,看着软倒在地上的瞎子,林意冷笑道:“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动顾绥,知道吗?”
瞎子口中不断吐着血沫子,竖瞳死死盯着林意的一举一动。
只见林意提着龙吟缓缓走到神像面前,歪了歪头,语气轻柔到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和道:“这就是所谓的神,那我今日便是弑神,又能如何?!”
说罢,提刀便砍,龙吟金色的刀刃砍在神像上,神像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嘶嘶”声就被砍成两段。
“神……”
林意扭头看向躺在地上,竖瞳渐渐变作一边白色的瞎子,“谁敢动顾绥,这就是下场。”
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留恋,路过许琳琳和刘煜身边的时候,也只是脚步微顿便继续往前走。
许琳琳砸吧了下嘴,“所以林意发怒的原因并不是为了这个村子的村民报仇,而是因为顾绥?”
“嘶,要不要这么恋爱脑啊?”
刘煜擦了擦额角因为刚刚林意气势而被骇出来的汗珠,心有余悸道:“所以说,惹谁也不能惹恋爱脑,这也太可怕了。”
许琳琳疯狂点头。
两人说完,也抬脚跟着离开了,从始至终都没再分给瞎子一个眼神。
瞎子的世界重新回归黑暗,他拖着一口气,缓缓朝神像的方向伸出手,喃喃道:“神……我的,神……”
声音小到几不可闻。
神像残骸上的蛇瞳亮了下,却又很快熄灭,似乎是没了供奉,它也没了力量来源。
瞎子的手垂了下去,林意的那一刀刺破了他的心脏,他已经没救了。
然而瞎子死后,一缕黑色的雾气从瞎子的身体中钻了出来,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猛地回到了上泗村。
第094章 第 94 章
靳修齐原本是追着林意出门的, 结果才刚一出门就被一群骨头架子拦住去路,他一个晃神就失去了林意的行踪,等他解决那些骨头架子再想找林意的时候, 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林意的行踪了。
靳修齐叹气,靳修齐痛心疾首。
“嘶,他要是死这了可怎么办啊?要是叫同荒那帮疯子知道他死在我参与的副本里,会不会来找我麻烦啊?”
忽然,靳修齐松了口气, “没事没事,还有神谕的人在,同荒的疯子也只会以为是神谕的人下的黑手,肯定不会把锅甩到我身上……吧?”
说这话的时候,靳修齐反而没什么底气。
神谕和同荒虽然是宿敌,两个公会相见,公会的私仇更是要凌驾于副本任务之上, 但……毕竟曾经的同荒和神谕, 也能算是兄弟公会啊,要是这些年的不合是他们故意闹出来的呢?
反正每次两个公会打斗的时候,死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甚至基本上死的都是对公会有异心的。
“这么一想, 好像同荒和神谕,还是在穿同一条裤子啊。”
一边嘀咕着,靳修齐一边循着空气中细微的情绪波动去寻找陆何安,还顺手勉强敲碎正好撞上的几个骨头架子。
“痛痛痛, 没想到我堂堂陨日公会的会长, 居然有一天要亲自解决这些小卡拉米。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嘟嘟哝哝什么东西呢?”
靳修齐叹气, 凑到陆何安身边,“终于找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刚刚一不小心,和林意走散了,你知道的,我就是个小脆皮,居然要被迫直面那些可怕的骨头架子,太可怕了。”
说着软软靠在陆何安身上,浑身上下写满了“弱小可怜又无助”。
“滚滚滚。”陆何安抖了抖肩膀,“谁教你这么说话的?看上去恶了吧心的,还有,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清醒的认知?徒手撕碎上万只鬼魂,除了同荒那个裂魂手,也就你能做到了,你这样叫做脆皮?”
装可怜没用,靳修齐只能站直身子,踩着满地的骨头渣子,慢悠悠道:“我怀疑林星陨可能不是以前的林星陨了。”
“为什么?”
“恋爱脑啊。”靳修齐摊手,“反正我是没想过,那个林星陨有一天会满脑子都是一个男人。”
恋爱脑吗?
陆何安回忆了下林意在上个副本中的表现,无奈扶了扶额,好像确实是这样。
恋爱脑。
靳修齐的吐槽永远都是这么精准。
“你说,现在的林星陨,还有以前的心气儿吗?”靳修齐蹙着眉,担忧极了,“他的计划,真的还能成吗?”
都等了半天没等到陆何安的回应,靳修齐奇怪地看了过去,却见陆何安无奈摊手,“我没记忆了啊,没法回答你的问题。”
也行吧,说得过去。
靳修齐靠着墙壁歇了会儿,喘匀气,“行了,往村尾去吧,估摸着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然而靳修齐才刚说完这句话,整个村子却忽然震动了下,靳修齐借着陆何安的力才算站稳。
“靠,小梨花儿,没想到你现在这个身体还挺可靠。”靳修齐说完,朝震动发生的方向看去,随即卸了力,软绵绵靠在陆何安的身上,“行了,这回活也用不着咱们干了,有人代劳了。”
陆何安也顺势看过去,没一会儿,冲天的光亮从村尾亮起,光柱直冲天际,光柱中隐隐有一条黑色的巨蛇在上下游动,巨蛇吐着信子,血色的眼睛中仿佛酝酿着什么风暴,冰冷、肆虐、极具毁灭性。
“靠,这就是所谓的神?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靳修齐抱了抱肩膀,被蛇瞳注视得有点想打冷战。
感觉到身下躯体正在微微颤动,靳修齐还调侃了句,“你这是怎么了?别是失忆又受伤,胆子都变小了,总不至于害怕成这样吧?”
陆何安闷闷的声音自靳修齐头顶响起,“不是害怕,是兴奋。”
“嗯?”
“我感觉我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得颤抖,我心头闪过的每一个念头都在告诉我一个字。”
“什么字?”
“战。”陆何安微微抬手,无形的波动出现在靳修齐眼前,“我想要战斗,和这条巨蛇。”
就在波动成型的那一刻,光柱中的黑色巨蛇忽然不甘地嘶吼了声,嘶吼声卷起滔天巨浪,震得整个村子都在颤抖。
然后在陆何安和靳修齐的注视中,巨蛇不甘不愿地化作一捧细碎的光点消失了。
天亮了,阳光照射大地,地面上那些细碎的骨头渣子也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变成粉末,最后被风一吹,彻底消散在天地间,天空中盘旋不散的怨气也越发浅薄,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隐约中,靳修齐似乎听到音色不一的声音对着他们说“谢谢”。
“看来这里的事情是完全解决了。”
陆何安远眺到正闷着头往前走的林意,“但这只是开端。”
靳修齐不置可否,又听到身下陆何安问他,“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你是不是可以从我身上起来了?”
靳修齐耍赖,脑袋在陆何安宽阔的肩膀上蹭了蹭,“你好不容易有这么硬实的身体,还不能让我蹭蹭?”
冷笑,陆何安起身走人。
靳修齐踉跄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凑上去,“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都没有同事爱啊。”
“同事?呵。”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和林意汇合,不光是林意,还看到了跟在林意身后的许琳琳和刘煜。
靳修齐挑了下眉,小声问道:“他们这种情况还没恢复记忆啊?”
陆何安也很是疑惑,按理说,遇到危急生命的危险时,求生的本能会让人恢复记忆,可现在这俩人为什么还是失忆状态?
总不会是一直都没遇到危险吧?
陆何安的视线缓缓移动到刘煜的伤上,很快又摇了摇头,肯定遇到危险了,那又是为什么?
“你们有什么问题?”注意到两人的眉眼官司,许琳琳问了句。
两人对视一眼,又猛的一起摇头,“没有没有,没有问题。”
许琳琳虽然仍又疑问,却是没有再问出来。
几人就这么一路沉默地回了上泗村。
林意看了眼机械手表,现在明明已经五点多了,按照以往村里人的作息,这个时间,早就有人出来了,做饭也好,在门口闲聊也好,总归不会是现在这样静悄悄的模样。
“村里怎么这么安静?”
陆何安蹙起眉,“总不会所有人都出事了吧?”
靳修齐闭眼感知,摇头,“没有,只是有人出事了。”
意思就是还有人没出事。
“他们现在都很害怕,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就在村里的打谷场,他们担心后再有蛇无声无息地出现。”
靳修齐细细感知,片刻后得出结论,“村里没死多少人。”
“顾绥呢?顾绥怎么样?”
听到林意的询问,靳修齐再度闭眼感知,片刻后摇头,“不知道,感应不到。”
林意抿唇,如果不是他和靳修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都要怀疑靳修齐是不是故意的了。
“之后我们去哪?”许琳琳提问,只是说归说,许琳琳的目光却没能和从林意的身上撕下来。
靳修齐提议,“不如,我们还是起打谷场吧?说不定我们还能榜上什么忙呢?嗯?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
“要去打谷场的话你们去吧,我要先回家了。”林意此时早就已经归心似箭,这一夜提心吊胆坏了,生怕他再回来,见到的就是顾绥无声无息,无知无觉躺在那里的尸体。
顾绥,那是他的命啊。
林意说完话就离开了,许琳琳也打了个哈欠,“你们聊,我也得回去补觉了,一晚上没睡,太困了。”
许琳琳走了,刘煜也跟着离开,原地又只剩下靳修齐和陆何安二人。
两人耸了耸肩,最终也各自散开了。
临走的时候陆何安还叹着气,“不行啊,到底是岁数大了,我记得以前我能连续熬夜好几天呢,没想到啊。”
——
林意和顾绥昨晚并没有住在老宅,而是去找了许翠翠,借用了许翠翠家的老房子。
虽然这个房子也不怎么样,但到底勉强还能住人。
林意朝着老房子走去,一路上看到越来越多的尸体的时候,林意的心底渐渐没了底,对顾绥的担心也越发强烈起来。
越走越快,走到后来林意的胸腔都在隐隐作痛,可真当他走到老房子门口的时候,他又没有勇气推开门了。
要是他推开门,见到的是顾绥的尸体怎么办?
顾绥要是真的死了,他会怎么样?
林意觉得自己会疯。
踌躇半晌,终于,林意鼓起勇气要去开门,然而还没等他抬起手,门被从里面打开了,顾绥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意,喃喃道:“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该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头发不是过去那样梳得一丝不苟的,衣服也有些褶皱,明显是刚睡醒的模样。
顾绥没事?
这个认知让林意的心头猛的一松,然后猛的扑到顾绥的身上,双手环在他的脖颈,小动物一样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哎呦,这是怎么了?”顾绥好笑地抱住林意的腰,防止人不小心摔倒,“你这状态很不对啊,我有理由怀疑你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现在正心虚呢。”
林意声音闷闷的,“我才没有呢,就是担心你。”
“担心我?担心我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是,是……”林意抬起头,漂亮的水眸紧盯着顾绥,低声道:“村里出事了,死了不少人,你昨晚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第095章 第 95 章
“异常?”顾绥眨巴眨巴眼睛, 疑惑道:“好像是有点,我睡到半夜的时候感觉有点冷,好像还有点吵, 但是我太困了,就没醒。”
林意闻言点了点头,这确实很符合顾绥的人物性格特点。
毕竟顾绥要是真睡熟的话,家里就算进小偷也不知道。
“那之后呢?”林意又问:“之后你又发现有什么异常吗?”
顾绥蹙起好看的眉头,认真思索了会儿, 摇头,“没了,之后就没什么异常了,我一直睡觉,直到你刚刚敲门。”
说完,顾绥似乎忽然想到什么一样问道:“村子里怎么了吗?”
思索片刻,林意还是将上泗村和隔壁村发生的事如实讲给了顾绥听, 顾绥确实是个很好的听众, 表情随着林意讲述的递进也在逐渐变得凝重,在听到林意杀死瞎子的时候,顾绥还跟着鼓了鼓掌, 一副痛快模样, “我们小意果然是侠义心肠,除魔卫道,好厉害呀。”
林意轻咳了声,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忽然, 林意回过神, “顾绥,为什么我刚刚说我杀人了你一点都不惊讶?”
“啊, 这个……”顾绥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掩饰过去,“因为我了解你啊,我们小意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能让你都忍不住杀的人,肯定是罪大恶极,该死的人,怎么样小意,那个人的尸体,需要我帮你处理吗?”
挑了挑眉,林意摸着下巴盯着顾绥看了会儿,又慢悠悠地绕着顾绥转了一圈,“顾绥,该不会你还想和我做亡命鸳鸯,浪迹天涯吧?”
顾绥粲然一笑,“也可以,毕竟能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乐意。”
林意“啧”了几声,“他们还总说我恋爱脑,我看恋爱脑的分明是你才对。”
说罢,转身朝屋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道:“尸体倒是不用我们处理啦,那个人供奉神像,死了之后,应该什么都不剩了。”
“我去睡一会儿,一宿没睡,可太困了。”
进屋躺下后,没一会儿身后就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身体,林意舒服地扭动几下,含混不清地问道:“你也要睡个回笼觉吗?”
顾绥笑了笑,在林意的头顶落下轻轻一吻,“睡吧,我陪着你。”
林意“嗯”了声,闭上眼睛,呼吸平稳下来。
意识消失前,林意还抽空思考了下之前刘煜说的他不是刘煜的话。
林意觉得刘煜的话有点道理,因为,他觉得,他也可能根本就不是林意!
不然这怎么解释,他一个从小就生长在红旗下的人,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接受自己杀了人的事?而且杀人的时候,干脆利落,冷酷无情,简直比杀只鸡都要理所当然。
所以他不是林意,你那么顾绥还会不会是他的男朋友?
想到有可能顾绥会不是他的男朋友,林意竟然还颇有些委屈和难过。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论长相还是性格都十分符合他胃口的男朋友诶!
现在突然告诉他,他的男朋友有可能不是他的男朋友?!
这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林意在委屈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林意睡着后,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了房间中,顶着顾绥警惕到几乎带着杀意的目光,男人弯唇笑了笑,又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一股黑气从男生的袖口中钻出,直直朝着熟睡的林意飞扑过去。
顾绥看了黑气一眼,势头正猛的黑气突然顿住,不久后,竟然瑟瑟发抖了起来。
男人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声音极轻道:“这是他之前的安排,你要阻拦吗?”
顾绥抿唇,最终还是放了那缕黑气钻进了顾绥的头顶。
男人看着满意极了,再次恢复笑容,“多谢配合。”
下一秒,男人的身影缓缓变淡,最后消失在了顾绥和林意的房间中。
被顾绥抱在怀里的林意微微蹙了蹙眉,似乎睡梦中也不太安稳的样子。
顾绥帮不上忙,只能抱着他的力道稍微大了点,又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顶,柔声安抚道:“小意,我在,顾绥在这里。”
——
事情有点奇怪了。
林意记得自己上一秒分明还在床上和顾绥睡觉,并且难过顾绥可能会不是自己男朋友呢,怎么现在再一睁眼他就跑到外面来了啊?
不光跑到外面了,好像还跑来参加别人家的婚礼来了?
就在村头,大红的喜字,酒桌摆了二三十桌,村里有空的人都来了,热热闹闹的。
“郑叔,小郑呢?新郎官怎么不出来?”
林意顺着声音看去,只发现说话的正是刘杨和村头的郑先。
其实严格来说,郑先根本不是上泗村的人。
他以前是个商人,据说生意做得很大,只是子嗣有些艰难,年过半百了,也就只有一根独苗苗,还病歪歪的,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吹病了似的。
为了自己的儿子,郑先跑遍了全国的医院,然而收效甚微,无数大夫都断定郑先的儿子活不过二十五。
无奈之下,郑先只好求助玄学,后来终于又个大师,指点郑先,让郑先带着儿子来到上泗村定居,说这里的风水合郑先儿子的八字,他说不定能度过命里的死劫。
于是郑先就搬来了上泗村,还给了村里一大笔钱。
哦,这也是为什么泗水河两岸这么多村子,只有上泗村摘掉贫困村帽子的原因。
林意看着脸上挂着笑,但这笑容怪僵硬的郑先,后知后觉想到之前给秀萍奶奶守灵的时候,好像确实听说过郑家娶亲的事。
所以他这是回到过去了?
林意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好奇的伸手这摸摸,那看看。
手感真实极了,一点都不像是在做梦!
郑先和刘杨的交谈仍在继续,“我家小言的身体你也知道,昨儿因为要结婚的事半宿没睡觉,这不,病了。”
刘杨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像是惊讶极了,“半宿没睡就,病了?”
郑先叹气,“小言的身体还是太差了。”
刘杨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僵了僵,只附和着,“是,是啊,太差了。”
之后两人没再说什么,刘杨很快就找了借口离开,看着刘杨走开,林意挑了下眉,抬脚就跟了上去。
“郑言说是身子骨差,也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吧?”走到没人的角落,刘杨低声喃喃道:“不过,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上一次见到正阳,他就已经病得快死了,现在……等一下……”
冥冥中,刘杨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却总是抓不住重点,不由得懊恼地捶了捶旁边的树干,“脑子啊脑子,怎么到了用的时候就不够用了呢?”
“噗嗤。”
听到旁边有笑声,刘杨猛的转头看过去,动作太大,又不小心扭到脖子。
看清来人后,刘杨略带惊讶道:“林意?你怎么在这?不对,你怎么回来了?”
林意随意扯了个借口,糊弄过去后便道:“之前郑言的身体就很不好?”
“啊,对啊,就半个月之前的事,当时我从他们家门口路过,看到郑言歪在炕上,脸色青白青白的,要不是他胸口还有起伏,简直就跟死了没有区别。”
林意拖长声音“哦”了声,状似无意地提出疑问,“郑言不是身体很不好啊?半个月能够他恢复过来吗?”
刘杨猛的一拍巴掌,“我就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是这里啊!之前明明他都要病死了,现在哪还有力气结婚啊?”
忽然,刘杨像是一只被卡住脖子的鸡,半晌没说出后文来。
“你这是怎么了?”
面对林意关切的询问,刘杨却嘴唇颤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嗯?”
在林意的逼问下,刘杨终于哆哆嗦嗦把话说完整,“那个,我在想,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在郑言他,已经死了?”
死了?
林意不动声色,佯装震惊道:“你的意思是,郑家这次是,冥婚?”
刘杨点头,像是打开话匣子一样,连珠炮一样道:“你看,这明明是郑言的婚礼,可郑言却全程没有露面,哪怕他身体再不好,就算坐轮椅也应该出来让大家伙看一看啊,可他没有,什么都没有,这明显不正常,而且……”
刘杨看了眼林意的脸色,见林意并没有反驳的意思,赶忙继续道:“还有啊,你看到新娘了吗?酒席都要结束了,新娘为什么也没有出现?”
“你的意思是 ?”
刘杨并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像是无声在支持林意未竟的意思。
“那……”刘杨道:“如果你真的好奇的话,我们可以去看一看,毕竟郑家也不算大,现在人也都聚集在前面,我们偷偷溜到后面,说不定能够看到新郎和新娘呢。”
正合林意的意。
于是两人小心翼翼避过所有人,偷偷摸摸跑去了郑家的后院。
该说不说,郑先确实很有钱,郑家盖得七拐八绕的,害得林意和刘杨费了不少的力气才终于潜进郑家后院。
如同刘杨所说,现在所有人确实都在前院,后院空荡荡的,安静极了。
走了没几步,刘杨忽然抱着肩膀道:“你有没有感觉,好像后院有点过于凉快了啊?凉快得我都有点冷了。”
林意小心道:“如果郑言真的死了的话,那对于尸体最好的保鲜办法就是冷冻。”
“……”刘杨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不至于这样吧?再说,就算真的冷冻的话,也不至于搞这么大范围吧,又不是古代,随随便便一个冰柜不就可以……”
话没说完,就见林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旁边的窗户,示意刘杨往里看。
刘杨只看了一眼,然后就猛的瞪大了眼睛!
第096章 第 96 章
只见穿着唐装新郎服的郑言正低着头坐在椅子上, 头垂得低低的,看不出他是死是活。
在郑言对面坐着的是个穿着唐装新娘服的年轻姑娘,小姑娘和郑言一样垂着头, 只是头低垂的程度没有郑言那样深,勉强还能看清小姑娘的脸。
林意很久没回村了,对这姑娘并没有什么印象,反而是刘杨,眼睛瞪得大大的, 甚至还往后退了小半步,“这不是,小琴?”
“小琴?”林意搜索了下记忆,勉强从记忆里找到个穿着碎花裙子,流着鼻涕跟在他身后的小不点,惊叹道:“小琴都长这么大了?”
刘杨点头,“她才刚高考完, 好像成绩还不错, 刚下成绩那会儿她还来找我,问我哪个城市比较发达呢。”
“怎么现在她出现在了这里?”
刘杨嘴唇颤抖,他隐约觉得, 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可……
“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道清脆女声响起, 林意回头,发现那人竟是许翠翠!
“林意?你怎么回来了?”许翠翠见到林意也是震惊极了,“郑叔也给你发请柬了?”
林意继续扯着刚刚的谎,见许翠翠似乎信了的样子, 又伸出大拇指指了指屋里, “这什么情况?小琴不是才高考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翠翠叹气,站到两人身边, “意外啊。”
“什么?”刘杨终于回过神,死死盯着许翠翠,“什么意外?谁的意外?”
“小琴的意外,你没发现小琴看上去不像是个活人吗?”许翠翠指着小琴露在外面的手,“呐,尸斑都长出来了。”
“小琴,死了?”
许翠翠点头,“嗯,她不是去找过你,问你哪个城市更发达些吗?那天她离开你家之后又去找了我,在我家坐了会儿,天黑之后才回家,咱们村子里也没个路灯,黑灯瞎火的,她就不小心掉进池塘淹死了。”
说起这个的时候,许翠翠满脸惋惜,“琴爸琴妈看到小琴的尸体的时候,都要哭死了,但到底人死不能复生,琴爸琴妈哭完之后,也只能准备小琴的丧事。”
“那为什么……”
许翠翠耸肩,“这不是小琴死的那天,郑言也死了吗?郑先就觉得郑言和小琴有缘,给了琴爸琴妈一笔钱,又找了不少人游说,琴爸琴妈其实也觉得小琴这人平时话就不多,做事也慢吞吞的,要是真离了他们,肯定会被人欺负,还不如同意配冥婚给郑言,好歹是个男人嘛。”
林意抓住重点,“这件事村里知道的人多吗?”
许翠翠摇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那天打捞小琴尸体的时候,到底还是闹出了些动静嘛。”
林意点头,算是暂且信了许翠翠的说法,反倒是刘杨,听了这些后,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琴爸琴妈真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
“行了,你们快去前院吧,后面还有的忙呢。”
被下了逐客令,林意和刘杨也识趣地要离开,只是才刚转身,却听到一道细微的呜咽声。
“怎么了?”许翠翠见到林意动作停下,贴心询问了句。
林意再认真听了听,那道呜咽声消失了,仿佛刚刚是他的错觉。
“没事,我们先走了。”
等到林意和刘杨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许翠翠才收敛起脸上的难过,冷眼看向了屋内,仔细看去,其实是能看到小琴胸口微微有些起伏的。
“别白费力气了。”许翠翠打开房门走了进去,摆正了小琴的姿势,让她正面对着郑言道:“没有人能救得了你,这是你的命,得认。”
——
林意和刘杨回到了前厅,前面还是刚刚那副热闹模样,仿佛大家谁都不知道这场婚礼的真实情况,男人们喝了酒,开始指点江山,仿佛登高一呼就能左右国家大事,女人们聚在一起,互相交换自己知道的八卦。
和后院的冷清截然相反。
“怎么了?从刚刚开始你的表情就不太对劲。”刘杨平复了心情,后知后觉意识到身边林意像是有什么困惑一样。
林意看着和别人喝点你来我往,红光满面的琴爸,再看美滋滋和别人聊八卦的琴妈,没来由觉得有点胆寒。
“咱们村子里,好像重男轻女还是挺严重的,对吧?”
不明白为什么林意会提起这个,不过这也确实是事实,刘杨点了点头,“然后呢?”
林意斟酌了下用词,问道:“所以你说小琴被淹死,琴爸琴妈真的会哭得痛不欲生吗?还为了小琴考虑,所以给小琴配一个冥婚?”
刘杨也意识到不对劲,“村子里重男轻女确实很严重,尤其是琴爸琴妈,他们曾经好多次都让小琴不读书了,直接嫁人,得了彩礼钱给她弟弟花。所以有没有可能,翠姐说的因果反了?根本不是小琴意外死亡,为了怕她一个人……鬼被人欺负所以琴爸琴妈给她配了冥婚。”
“而是,为了给郑言配冥婚,所以琴爸琴妈合谋害死了小琴?!”
顺着思路把话说出来,刘杨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是,这,是不是有点太,没人性了啊?就为了一点钱,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林意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可能对于他们来说,女儿根本就不算是人,咱们村生下来女婴不溺死的习俗才被取缔多少年啊?思想观念还没有转变,他们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更何况……”林意努了努嘴,让刘杨去看琴爸琴妈这幅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郑家肯定给了他们不少钱,不然他们能笑得这么开心?”
刘杨猛的抓着林意的袖子,似乎想要说什么,林意却想到自己刚刚离开前听到的呜咽声,他的心头忽然升起一个猜测,会不会,其实小琴根本就没死?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还能救她一救?
林意挣开刘杨,猛的要冲向后院,却在动作的一瞬间,天地都变了颜色。
刘杨和热闹的人群消失,原本亮堂的白昼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前院更是凄凉寂寥,仿佛一瞬间从人间堕入了地狱。
就在这时,林意忽然看到前面有两点光点,仔细看去,却发现那两个光点竟是一左一右挂在郑家大门上的两个白纸糊的灯笼。
没来得及研究那两个灯笼,林意就听到后院的嘈杂声音,循声走去,林意看到郑家夫妻俩并着好几个村民都聚在后院,其中琴爸琴妈和白天看到的许翠翠都在场,还有几个林意不太记得具体是谁,但确定都是村子里德高望重,辈分极高的老人。
他们似乎在商量什么,就在林意靠近他们的时候,他们忽然停止交谈,齐齐看向一个方向。
林意也跟着看过去,然后就看到有村子里的年轻人推着轮椅走出来,轮椅上是垂着头,明显已经没有呼吸了的郑言。
郑先两口子看到自家儿子,猛的扑上去,郑先拍着儿子的肩膀,老泪纵横,“儿子啊,别担心,爸爸会让你过得很好的,你之前不是说过小琴这姑娘不错吗?长得也算清秀,脑子也好用,性子也活泼,这不,爸爸这就送她来陪你,到时候让她在下面也好好伺候你。”
郑母流着泪,满眼哀戚地看着郑言,“言言别怕,妈不会让你孤单的。”
两口子说完,又有人推着另外一个轮椅走进来,那个轮椅上坐着的就是小琴了,还是下午时候见到的打扮,只是现在小琴已经醒过来,清秀稚嫩的脸上满是恐惧,但奇怪的是,哪怕怕成了这个样子,她的身体却依旧没有动作,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一样。
郑母满意地看着小琴,“上泗村还是太穷了,扒拉了老半天,也就这么一个姑娘配得上我儿子。”
琴爸琴妈堆着笑,“亲家母,我们家小琴漂亮吧?这么一打扮,和电视里的明星也没差什么了。”
郑母懒懒地点头,“嗯,还算成吧。”
小琴看向自己的父母,瞳孔微颤,勉强发出声音,“爸,妈?你们,想我死?”
面对自己的女儿,琴爸琴妈立刻变了脸色,琴妈怒斥道:“说什么呢你?这可是我们给你求来的好姻缘,要不然你这死丫头,闷葫芦似的,谁能和你结婚啊?”
“可郑言已经,死了!”
琴妈冷笑,“他要是活着,这好事也轮不到你头上来。”
小琴不敢置信,但也似乎在情理之中。
她听许翠翠说了,郑家给了她爸妈二十万,那可是二十万啊,足够她爸妈失去理智了。
“好了,吉时快到了,开始吧。”郑先大手一挥,自己回身坐在上位,冷眼看着下面的一切。
琴爸琴妈也乐呵呵地凑过去,嘴里说着些套近乎的话,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女儿接下来会经历些什么。
村里辈分最老的三叔公拎着一把锤子和几个钉子走过来,伸手转了转小琴的脑袋,“是个不错的姑娘,骨头架子都长得好看。”
说完,在林意反应过来前,抡起锤子,狠狠将一根钉子贯穿小琴的左手手掌。
“啊!”
钉子又贯穿了小琴的右手手掌,紧接着是左脚脚掌、右脚脚掌,再然后,又有两个年轻人走过来,扯着小琴的胳膊伸直,三叔公手抖都不抖,拿着钉子和锤子,狠狠将钉子钉进了小琴的两个手肘和双膝膝盖中。
“别哭了,”许翠翠拿出手帕给小琴擦了擦眼角,“很快就会过去的。”
小琴目光死死从在场众人身上划过去,一字一顿道:“就算做鬼,我也不后放过你们的!”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郑先看向拿着锤子的老人,“三叔公,你看这……”
三叔公再次拿起钉子,“放心,我还能失手?”
钉子被放在了小琴的眼睛前,看上去似乎要钉入小琴的眼睛里,“我会将她的三魂七魄都钉回她的肉身中,你儿子就等着收媳妇吧。”
就在三叔公要再次动作的时候,他忽然被人撞了下,下一秒,一道人影扯着小琴飞快地窜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郑家。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追啊!”
三叔公对着愣神的年轻人们喊着,自己也放下手头的工具,老当益壮地追了上去。
林意拉着小琴拼命地跑,他不敢往村里走,谁知道村里大家都知道多少?这个时候回去那岂不就是送死吗?
于是只好拉着小琴往山里去,一边跑还一边掐着嗓子道:“别害怕,我是林意,我们小的时候一起玩过的,我是来救你的。”
然而这话才刚说完,林意就愣住了。
第097章 第 97 章
明明拉着小琴是往山上走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跑出去很远,都只能回到原地, 郑家的后院。
“为什么会这样?”林意拉着小琴,“我们为什么走不出去?”
这个时候后院的那些人也追了出来,见到救走小琴的人是林意时,众人脸上都是震惊神色。
“林意?你怎么在这?”
许翠翠惊讶,她还以为她白天已经把林意糊弄过去了。
琴爸琴妈勉强挂上笑容, “小林,乖啊,把小琴还回来,这可是关乎小琴一辈子的幸福啊。”
“我呸!”林意拉着小琴往后退了退,“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父母,为了一点钱,亲生女儿的命都不顾了?”
遮羞布被扯下来, 琴爸琴妈面子上挂不住, 琴爸更是冷笑了声,“亲生女儿?丫头片子养来不就是给儿子服务的吗?那可是二十万啊!够她弟弟在城里买房子了,把她拆了卖也卖不上二十万啊。”
说完, 琴爸冷下脸, “这是我们自己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就不要插手了吧?”
“这是违法的,是刑事案件!”
琴妈立刻打断林意的话,“什么违法不违法, 林小子, 别以为你出去读了几年书我们就都怕了你了,我告诉你, 这就是我们家的家事,别以为说点我们不懂的话就能吓唬住我们。”
有的时候,越是无知,越是无畏。
郑先和郑母到底是大城市来的,听到林意的话的时候,已经变了脸色了,好在后来琴妈说的话,又让郑先和郑母没了顾虑,再度老神在在起来。
甚至郑母还能做出一副为难模样,“小林你看,这都是人家同意的。”
“他们同意?可你们谁问过小琴的想法?”林意扶了扶根本没力气站立的小琴,“她已经考上大学了,马上就要迎接她美好光明的未来了,是你们,是你们生生破坏了她的未来!”
许翠翠看到有人已经悄不做声走到林意的身后,立刻意识到什么,便故作姿态道:“小琴也是愿意的,不然这冥婚是怎么成功的?”
“什么?”
话没说完,林意突然觉得后脑一阵疼痛,然后他就软软栽倒在地,和他同样栽倒的还有身体依旧不受控制的小琴。
林意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把椅子上,绳子绑得很紧,无论林意如何挣扎也没有松动的迹象。
“你醒了。”许翠翠好心道:“别挣扎了,你阻止不了的。”
“为什么?翠翠,你明明也是女生,为什么你要助纣为虐?”
许翠翠叹息,隔着窗户看向院子里继续进行的,刚刚没有完成的仪式,“我不这样做还能如何呢?不这样做,现在代替小琴的人,就会是我。”
林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许翠翠的话。
许翠翠凄然一笑,“知道为什么你爷爷要让你爸爸入赘吗?就是因为这个,你爷爷想让他的后代,彻底和上泗村断了联系。”
“你什么意思?”林意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触碰到什么,是很可怕的事情。
可偏偏这个时候,许翠翠却紧抿嘴唇,什么都不肯说了。
“啊!”
院子里传来女生凄厉的惨叫,林意抬头看去,只见三叔公已经用钉子钉进了小琴的眼睛,鲜血横流,哪怕身体动弹不得,小琴的脸皮仍在不断抽动,看上去就痛苦万分的模样。
然后是小琴的另一只眼睛、两只耳朵、两个鼻孔,最后甚至将小琴的舌头绞了,又放了一块通体漆黑的玉石在小琴的嘴里。
血淋淋的场面,已经突破人类下限的作法。
“好了,小琴的魂魄已经被封在了身体中,可以和你儿子合葬了。”三叔公拿着手帕,轻描淡写地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迹,那张苍老的脸上还挂着往日和善慈祥的笑容。
“三叔公,这就成了吗?不会出什么事吧?”
三叔公摆手,“放心,不会出事,我做过多少次呢,没有一次出现意外的。”
听着院中几人的对话,林意只觉得遍体生寒,“做过多少次?这什么意思?许翠翠,你知道是不是?”
许翠翠叹息,“这是村子里的习俗,每年都会有很多未婚男人因为意外死亡,而他们死亡后,村子里会挑选合适的姑娘,和死亡的男人配冥婚。”
林意张了张嘴,生生说不出话来。
“很荒谬对吧?我也觉得很荒谬,但这就是事实。”许翠翠耸了耸肩,唇角勾起凉薄的笑意来,“对村子里的人来说,女儿根本连人都算不上,顶多是一个能卖上一大笔钱的货物。”
“一直都是这样?”
“一直都是这样。”
院中,还在痛苦抽搐的小琴已经被妥善摆放进了棺材中,和她对应的,就是面容栩栩如生,仿佛仍旧或者的郑言。
郑家父母脸上都挂着难过,对儿子的不舍,反观小琴的父母,除了贪婪和兴奋外,再没有其他情绪。
林意忽然对许翠翠的话有了真情实感的理解。
——
打谷场。
昨天晚上睡到一半,所有人都被蛇吓醒了,村民们怕极了,最后一合计,全都聚集在了打谷场,一来这里足够大,能够容纳整村的人,二来这里足够空旷,就算有蛇来了,大家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并且把蛇赶走。
然而奇怪的是,在他们聚集到打谷场后,蛇还真的就消失了。
一直待到中午,众人意识到蛇确实不会来了之后,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走在回去的路上,许翠翠扶着昨天被发现晕倒在村里的许老三,表情却凝重得很。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路上遇到琴爸琴妈,两人也是脸色难看,步伐匆匆。
下意识的,许翠翠叫住了两个人,两人看清是许翠翠后才面色稍霁,“怎么了翠翠?”
许翠翠想了想,吞了下口水道:“琴爸琴妈,我看你们脸色很难看,是不是昨天晚上除了蛇之外,还有什么事?”
琴爸琴妈顿时一僵,脸“唰”得一下就变白了,最后在许翠翠的追问下,两人才慢吞吞道:“我们昨天晚上,好像听到小琴的声音了。”
许翠翠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惊疑不定地看向二人。
“我们可不是骗你的,是真的!我们真的听到小琴的声音了,小琴一直在哭,说冷,说疼。”
几人没说几句话就鸽子回了各自家中,许翠翠只觉得冷得厉害,牙齿都在打颤。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她回来报仇了!
小琴最后的惨状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甚至,她觉得如果小琴真的要报仇的话,一定会来找自己。
“为什么呢?”
许翠翠瑟缩了下,“因为是我骗小琴出门的,也是我断了小琴的逃生路。”
“那让你偿命,是不是在情理之中?”
正想回答,许翠翠却忽然意识到屋子里只有她自己,是谁在和她说话?
瞳孔颤抖,许翠翠在屋子里搜寻起来,最后在门口的缝纫机前,许翠翠看到一个背对着她坐着的女生,女生穿着红色衣服,衣服上似乎绣着什么花样。
但是红色太深了,许翠翠看不清那花样是什么。
“怎么不说话了呢?”女声仍在继续,“哦~是不是需要我转过头,翠姐才能和我好好说话呢?”
女生猛的转过头,突然而来的冲击骇得许翠翠连尖叫都叫不出来。
原来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真的发不出声音来的。
小琴的眼睛、鼻子、耳朵都被铁钉钉死,嘴巴里塞着巨大的玉石,玉石太大,撑得小琴嘴巴都合不上,黑红色的血液顺着合不上的嘴唇和伤口一滴滴往下流,这个时候许翠翠才意识到,小琴哪里穿的是红衣服?分明就是那时候穿的喜服,这红,就是小琴的血染上的!
“为什么要杀我?”
话音落下,小琴出现在了许翠翠面前,用那两根钉子死死“看”着许翠翠,“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许翠翠早就被吓得不行,这会儿已经双腿瘫软,只能不断喃喃,“对不起,对不起,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忽然,许翠翠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着脖子举起来,头猛的撞在天花板上,呼吸被扼,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雪花。
“那我求你们的时候,你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放过我?”
许翠翠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她的耳边已经出现了嗡嗡声,胸腔开始疼痛,大脑出现大片大片的空白。
就在这时,扼住她脖子的力量忽然消失,她摔倒在地上,狠命咳了几声,等她缓过神的时候,她发现,刘杨和许月竟然站在她面前,而形容可怖的小琴似乎很忌惮他们一样,站的远远的,并不上前。
小琴最后死死瞪了许翠翠一眼,砰得化作一缕烟消失在了几人面前。
“你没事吧?”
许翠翠摇头,捂着脖子再次咳了起来,只喃喃道:“因果报应,这就是报应!”
陆何安和靳修齐对视一眼,正要继续询问,却听到外面传来尖叫声,两人赶紧赶过去,只见一个村民坐在地上,颤抖得不成样子,甚至地上还隐约有腥臊味传来。
靳修齐皱了皱眉头,这人也太脏了,他的恐惧情绪他都懒得吃。
两人看向院子里,只见一个老人被挂在树上,随着风一摇一晃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老人的双眼、双耳、两只鼻孔都被钉子钉死,他的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大滩大滩的血顺着他的嘴角往外流。
竟然和刚刚那个女鬼一模一样!
第098章 第 98 章
“三叔公!”
村里的小辈人见到挂在树上的老人先是惊叫了声, 随后在三叔公晃晃悠悠转过来,用可怖的正脸面对众人的时候,小辈们立刻被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场面一度混乱极了。
“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三叔公被从树上放下来, 众人见他死状太过凄惨,还弄了块白布盖在了三叔公的脸上。
刚刚被吓傻了的那两个年轻人哆哆嗦嗦道:“我们也不清楚,就是刚刚好像听到点什么声音,我们害怕蛇又回来了,就想着过来看看, 谁知道……谁知道就看到这一幕。”
年轻人说着,畏惧般看一眼三叔公的尸体,又赶忙挪开视线。
“你们来的时候三叔公就这样了?”又有人问,“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两个年轻人顿时哭丧着脸,“我们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当时我们太害怕了,哪敢再看啊。”
就在这时, 屋里忽然冲出来一个头发花白, 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老太太佝偻着背,“嘿嘿”怪笑着, “死啦, 死啦!都死啦!”
“三叔婆?你怎么出来了?”
“三叔婆,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老太太眯着几乎快要合在一起的眼睛,觑着眼前的人,安静半晌后, 忽然大笑起来, 笑声尖锐刺耳,刺得人鼓膜疼, “哈哈哈,你要死了,你要死了!你也快死了,你们都会死,哈哈哈,整个上泗村,一个都不留,报应,报应啊!”
众人刚经历了被蛇搅得无法安睡的一夜,又见了三叔公诡异的尸体,本身就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现在再被老太太这样一闹,只觉得冷汗直流,就连吹过的微风都透露着一两分阴森味道。
“谁把三叔婆放出来了?”忽然有人开口,“三叔婆前些年撞坏了脑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让三叔婆一个人在外面这么瞎溜达,出点事怎么办?”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反应过来,纷纷要拉着三叔婆进屋里去。
一开始三叔婆还配合得很,怎么摆弄怎么是,可越靠近屋子,三叔婆就越是慌乱,挣扎,到最后几乎要挣脱开桎梏她的年轻人。
忽然,三叔婆紧张地喊着,“她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报仇啦,哈哈,逃不了,谁都逃不了!”
三叔婆被关回了屋子里,但她留下的阴森氛围却没有消散。
院子里虽然站了二十号人,却诡异的十分安静。
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份安静,那是个年轻人,说话声音也小小的,看上去似乎是想和身边人说悄悄话,但由于现在环境过于安静,这样的悄悄话已经被达到了被所有人听到的程度。
“爸,三叔婆说的‘她’是谁啊?”
被年轻人叫爸的中年男人烦躁地摆摆手,“我哪知道是谁?”
目光却忽然触及到三叔公的尸体,一阵风吹过,三叔公覆盖在脸上的白布被吹开,露出三叔公可怖又诡异的死状,中年男人看着三叔公的死状,心里无端端发毛,却怎么也挪不开目光。
然而越看,中年男人越觉得三叔公的死状看着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就在最近这段时间看过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中年男人的错觉,他好像觉得三叔公的脸,似乎在发生变化。
好像……皱纹少了,胡子没了,面部线条也变得柔和了。
不,不是错觉,三叔公的脸,就是变了!
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变成了一个年轻清秀的姑娘。
只是这姑娘的脸,怎么这么眼熟?
忽然,那女生长大了嘴,墨色的珠子掉了出来,女生血糊糊的嘴里竟然没有舌头!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熟了,因为,这是小琴!!!
小琴似乎也意识到中年男人想起她了,唇角微微上扬,然后唇瓣一开一合,似乎在说话,中年男人依靠嘴型,依稀辨认出小琴在说……“下一个,轮到你了。”
“爸,爸?”
年轻人的声音让中年男人回了神,看到自家儿子关切的表情,中年男人再看向三叔公的尸体,只见三叔公脸上的白布还完好无损地盖着,顿时松了口气。
“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什么幻觉啊?”年轻人听着中年人的嘀咕好奇地问了句,“是像现在这样吗?”
正说着年轻人开始七窍流血,歪着脑袋,用那两个血窟窿对着中年男人道:“还记得我吗?”
中年男人牙齿颤抖,双腿发软,眼珠子一跳一跳得疼。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三叔公不是说了吗?会把你的魂魄封印在你的肉身里,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会出来?”
“因为我心有不甘啊。”小琴半张脸都腐烂了,钉子从腐烂的眼眶中掉落在地上,化作一缕黑气,缓缓缠绕在男人的腿上,“凭什么你们把我害死,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偏要我一个人在痛苦的地狱里挣扎?”
太恐怖了!
这太恐怖了!
中年男人一连后退好几步,最后猛地一屁股栽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嘴里嚷嚷着,“不能怪我,你不能怪我,这都是三叔公他们的主意,我只是,我只是稍微拦了你一下,对,我也不是诚心想让你死的。”
这话说完,久久没有听到回声,久到中年男人的情绪都平复下来了。
没有回应?
又过了许久,中年男人以为这事已经结束了,小琴或许相信了自己的话,已经离开了。
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把眼睛张开一条缝,眼前并没有形容可怖的小琴。
稍稍松了一口气,中年男人正要抬手擦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却感觉自己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搭上一只冰冷的手。
卡顿的机器一样,滞涩地扭头去看,只见站在他身后的,竟然是一个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只是现在的他,七窍都在流血,表情痛苦又狰狞,就那么用只剩下两个血窟窿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男人,“助纣为虐,该死啊。”
中年男人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挺挺倒在地上。
意识消失前,中年男人看到正在朝自己飞扑过来的儿子,看到骚乱的人群,听到三叔婆在屋里癫狂的大笑,也看到站在人群后,冷笑着的小琴。
他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帮助三叔公?
为什么要去害一个无辜的姑娘?
他真的,后悔了。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魂魄离体,就在他以为他即将要去投胎的时候,一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蛇猛地冲过来,一口吞吃掉了他的魂魄。
——
村子里乱糟糟的,刚出了三叔公惨死的事,又在三叔公惨死现场,吓死了人。
更何况村长也死了,连个能主持大局的都没有。
林意从梦中醒来,拉着顾绥从房子里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匆忙离开的人群。
“老二这死得真邪乎,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
“可不是,你们看老二那眼睛,看着就跟被吓死的似的。”
“哎呦,你们两个胆子大啊,还敢议论这事啊?不要命了?”
有大娘说了两句,见几个年轻人还不服气,又嘟着嘴道:“不是我吓唬你们,当年村子遭过事,后来凡是议论的人都死了。”
听了大娘的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开口道:“我们就是多说几句,也不至于这么诅咒我们吧?”
大娘翻了个白眼,显然是觉得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林意却敏锐觉得有些不对劲,仗着脸嫩,凑到大娘跟前,笑眯眯问道:“大娘,给我讲讲呗,那个当年,是咋回事。”
大娘本来还是怪不乐意的,但看着林意讨好地笑,撇了撇嘴,不情不愿道:“行吧,就给你们讲讲,我也是听以前村里的老人说的,大概在一百年前吧,村子里也发生过差不多的事,闹鬼,死了不少人,当时每个死者的死状,都和咱三叔公一样,后来也有不知死活的在讨论当时死者的死状,结果没多长时间,所有讨论的人也都死了。”
故事并不如何引人入胜,只是境况相同,无端让人觉得有点心慌。
“那大娘,后来呢?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大娘立刻笑开,“后来啊,村里找了有能耐的道士,道士就说泗水有灵,让我们在泗水河畔供奉泗水娘娘像,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泗水娘娘像刚一供奉上,村子里立刻就传来不少女人的惨叫声,再之后,村里就一直风平浪静了,直到现在。”
“泗水娘娘像是那个时候建造起来的?”
大娘点头。
林意想了想又问道:“那泗水娘娘像自从建造开始,就是这个样子吗?”
这个问题算是把大娘问住了,赶紧摆手,“这谁知道啊,反正从我小的时候开始,泗水娘娘像就是这个样子了。”
林意又问,“那自从泗水娘娘像立起来之后就再也没发生过这种事?”
大娘点头,随即又忧愁起来,“现在村里这样,是不是泗水娘娘觉得我们不够虔诚所以来惩罚我们了啊?”
说完,大娘立刻步伐匆忙了起来,“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准备点贡品,好好供奉下泗水娘娘,希望泗水娘娘保佑,不要再让我们村子遭殃了。”
这个观点立刻引来了村里大部分人的赞同,于是人群又呼啦啦散开。
人群散去,站在原地思考的顾绥又被露了出来。
顾绥觉得林意这么认真思考的模样像个毛茸茸的小动物,因为吃不到好吃的东西而有些苦恼,忍不住笑着抚上了林意的脑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意摸着下巴想了想道:“觉得有点奇怪。黑蛇,泗水娘娘,一正一邪?”
第099章 第 99 章
“嗯?”
顾绥懒懒地回了一声, 主要心思还放在林意毛茸茸的脑袋上,只觉得林意怎么看怎么可爱,眼睛都舍不得挪开一下。
林意也不觉得被顾绥摸脑袋有什么奇怪的, 经历了刚刚那场真实的梦境,之前怀疑顾绥不是自己正经对象的心思也淡下去不少,记忆里,顾绥没少揉他脑袋。
“按照我们从进村开始到昨天晚上的经历,那条黑蛇肯定是对村里人不存善心的, 而黑蛇被绣在泗水娘娘像的衣角上,你说泗水娘娘和那条黑蛇是一伙的,还是对立关系?”
“我记得神话里经常有成仙前明明是天敌,成仙后却不得不共用一个身体这种例子。”
“小意觉得呢?”
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会儿,林意摇头,“不知道, 不过我知道泗水娘娘在村子里很受崇敬, 似乎大家都很相信泗水娘娘,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要举行大祭,以前村子里再穷, 都会掏出钱来买一整只猪供奉泗水娘娘。”
“那或许黑蛇和泗水娘娘是敌人呢?”
听着顾绥不走心的回应, 林意终于意识到顾绥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赶紧晃了晃头,“你能不能认真点啊,我在和你说正经事呢。”
顾绥眨巴眨巴眼睛, 面上带了些无辜, “嗯?我说的不正经?”
行吧,虽然态度敷衍, 但确实在很认真地回答自己的问题。
林意不深究了,想了想道:“我觉得想要调查清楚村子里的事,还是得从泗水娘娘那里下手,你觉得呢?”
顾绥可有可无地点头,又道:“不过,你真的要搞清楚这些事?”
“很好奇啊。”林意提起这个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时刻保持旺盛的好奇心不好吗?”
“好倒是好,就是觉得,多少有点危险啊,毕竟已经死了不少人了。”顾绥免不了还是担忧。
林意也觉得抱歉,明明顾绥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和这个村子没有半点关系的普通人,现在却因为自己被无辜卷了进来,正要说话,却感觉一根温温热热的手指落在自己的唇上。
顾绥抵着林意红润饱满的唇,浑身都是卸了力气后的轻松惬意,丝毫不像是处在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的情况中,反而自在地像是来和林意出门旅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不喜欢你要说的话,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密不可分的,不是吗?”
林意多看了顾绥几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短暂的思考后,林意忽然扯住顾绥的衣领,两人的唇瓣立刻贴在一切。
短暂的,并不浓烈的吻后,林意粲然一笑,“这话是你说的,你要是敢食言的话……”
“嗯?怎么样?”
林意贴在顾绥耳边,热烈的气息喷洒在顾绥的耳朵上,激得他那一小片皮肤起了细细密密的疙瘩。
“我会杀了你,然后做成标本,好好珍藏。”
少年人的爱总是炽热又浓烈,轻而易举便可以许诺一声。
瞪了半天没等到顾绥的回应,林意主动拉开两人的距离,盯着顾绥看了半晌,“嗯?”
顾绥盯着林意,眼中的情意丝毫不加掩饰,“我答应你,不过有一点我觉得我应该纠正一下。”
“什么?”
“你在杀了我之后,你也活不下去的。”
“嗯?”
顾绥轻笑,“小意,你离不开我的,你得承认。”
林意思索了下,过往的记忆确实是这样没错,但内心深处,林意却总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
默了默,半晌后撇头道:“你真变态。”
顾绥大呼冤枉,“是你变态还是我变态啊?你都要把我做成标本诶。”
林意勾唇,轻快地笑出来,这一刻,好像连阳光都变得更加温暖了起来。
“我们去村长家看一看吧。”林意突然扯开话题,“村长家应该会有点线索。”
对于林意的提议,顾绥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甚至如果说现在林意提议两人去殉情,估摸着顾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当然,殉情是殉情,死不死两说。
好啦,坦白讲,顾绥还是挺期待林意死后,他的灵魂活在这个世界的。
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拦他们在一起。
不过也只能想想,毕竟顾绥知道,林意在意的人都在另一个世界。
——
不知道是为了突出自己的清廉还是为了低调,总之虽然刘建国是上泗村的村长,但刘建国的家里还是颇为……低调。
低调到有些破旧了。
看着眼前低矮的平方,破旧的院子,林意砸吧砸吧嘴,“果然,我就不是那块当官的料。”
“怎么呢?”
林意竖了根大拇指,“闷声发大财,我从来都学不会,我要是有钱的话,我可忍受不了这种简陋的条件,不把墙壁上都贴上金子就已经是我足够低调了。”
这话说得有趣,也是林意能做出来的事,顾绥想了下那个画面,不自觉笑出声,唇角微微勾起,细长的丹凤眼眯成了月牙形状,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靳修齐倚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林意和顾绥,“哎,谁能忍受好端端的,就变成电灯泡了呢?”
陆何安也走过来,对着两人点点头,“你们也来了。”
林意收敛起笑容,正色问道:“你们调查村长家了?”
靳修齐好歹还算是记得自己的人设身份,探手,无辜道:“喂喂喂,你这话说的,这可是我家,我在我家找东西,怎么能说是调查呢?”
林意上下打量靳修齐,愣了好一会儿,嗯……
还真忘了刘杨是村长的小儿子呢。
“你不是刘杨,你也是不是许月。”
靳修齐耸肩,“是不是的,有那么重要?不好奇我们找到什么了?”
林意转念一想,确实不太重要,毕竟就连自己究竟是不是林意都有待商榷呢。
于是放下怀疑,凑过去,探着脑袋问道:“发现什么了?讲讲看?”
靳修齐身上背着个破旧的斜挎包,拍拍斜挎包的灰,又一样样从里面往外拿东西,有沾染血迹的墙皮,清洗得干干净净,几乎看不出用过的香炉,带血的锤子,带血的钉子……
十来样东西,每样看着都怪不祥的。
“这些。”靳修齐拖长了尾音,一本正色道:“都不是重点。”
“啊?”
恶作剧成功,靳修齐偷摸笑了笑,又拿出一本装订不错,但看起来颇有些陈旧的笔记本,“重点嘉宾往往要压轴出场,当当当当,我爸的日记本,这个够不够重量?”
林意挑了下眉,还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会有人写日记。”
陆何安笑了笑,“当初刘建国在当上村长前,先是村里的老师,那个年代很流行写日记的。”
原来是这样。
林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靳修齐那边还像模像样地晃了晃日记,纸张碰撞发出清脆的哗啦啦响声,“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看看这个日记里写了什么?”
林意点头,他快要好奇死了。
靳修齐没再废话,直接将日记抛给林意,林意手忙脚乱接过,埋怨了句,“好歹提前说一声啊,不然日记散架了怎么办?”
抱怨归抱怨,林意还是在刘建国家拖了条长凳坐下,还拉着顾绥坐到他身边,这才缓缓翻开日记。
日记起始已经很早了,追溯到了九几年。
不过前面也没什么参考价值,写的也都是些年轻人的小烦恼,字里行间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直到两千年,刘建国的父亲死亡。
【2000年1月13日。】
【今天很冷,我也很冷,今天我父亲去世了,按理说我该很难过的,但是想到父亲咽气前告诉我的秘密,我又心情复杂极了。我一直以为我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因为我自己刻苦努力,可谁知道,我今天的成就都是因为我能够趴在我妈身上吸血。】
【我爸说,我妈是出了名的命好,不像他,成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后来有一天,隔壁村的瞎子来找他,问他想不想以后都不用努力就能有花不完的钱?我爸他当然想,于是瞎子就提出了让我爸娶我妈,还说我妈命好,命中多财,如果他们俩结婚了,那就能把我妈命里的财转移给我爸。我爸当时眼睛都亮了,后来经过我爸的死缠烂打和瞎子的帮助,我爸终于抱得美人归,我爸也顺从瞎子的意思,转移了我妈的财运。】
【瞎子没有骗我爸,我爸从那之后,运气可以说是好到了极点,他的后半生都过得很快活,可我妈就不一样了,似乎抽走财气是很伤身体的作法,我妈的身体日渐消瘦,人也病病殃殃的。我爸去找瞎子,瞎子就说财运已经转完了,我妈还活不活就没有关系了。我爸听了瞎子的话,松了口气,对外却还是倾力打造自己爱妻的人设,是这个词吧?和刚从城里回来的小年轻学的。】
【我汗毛倒竖,人怎么可以这么可怕?我妈那么好,为什么我爸要这么做?我停下了对我妈做的不好的事,我相信,我很优秀,什么都是靠我自己亲自争取来的。】
【2000年6月1日】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半年来我过得一点都不顺,本来说好的合作黄了,村里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多了起来,甚至昨天两方人马还约了架,还差点砍死一个!当村长好累啊。】
【2001年1月22日】
【我们村子还是穷,甚至去年的GDP比往年要低了不少,可明明大家都是一样工作的啊。】
【还有,昨天小二调皮,差点掉水里淹死,最近真是运气太差,太倒霉了。】
【2002年9月10日】
【很久没写日记了,不是不想记录生活,只是最近太忙了,人也倒霉头顶,各种意义上的。】
【村里已经开始又反对我当村长的声音了,不行,我得想办法把这个声音压下去。】
【2002年10月1日】
【瞎子来找我了,很奇怪,瞎子对我家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忽然想到我爹临死前对我说的话。】
【这个瞎子知道我们家的底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知道。】
【瞎子说他没有恶意,他问我是不是最近诸事不顺,我点头,他说,本来我们家人都不是什么富贵命,能有现在的成就全靠我爹借了我娘的命,现在我没有继续下去,那一切都会回归正轨,我会慢慢失去我所有的一切。】
【我觉得瞎子是在说胡话,骗人也不想个好借口。】
【我把瞎子赶走了。】
【2005年7月30日】
【我更倒霉了,忽然觉得之前瞎子说的不完全是骗人的话,明天去找下瞎子。】
【2005年8月1日】
【我还是借了我妈的命,听瞎子说,我妈真的命好,这些财气足够我东山再起了。】
【有点对不起我妈。】
【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最后这几个字看起来很用力,纸张都被戳破,墨水晕在了下一页上。
“那刘建国和翠萍奶奶的事是有个交代了。”林意晃了晃日记本,“可后来呢?秀萍奶奶的事都过去了,现在知道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啊。”
刘杨耸肩,“这么心急做什么?这就是这个日记的神奇之处了。”
刘杨一边说,一边打开手电筒,用手电筒照日记本的某一页,“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不知道我爸有这么多心眼。”
被手电筒照透的地方,竟然出现了极其清晰的字迹。
第100章 第 100 章
【2024年7月1日】
【村子里有点怪怪的, 最近总能在晚上见到蛇,真奇怪,明明我们村子以前是没有蛇的。】
【不光是这一点, 我晚上睡觉之前总能听到有女人的哭声,噫,想想还有点瘆人。】
【2024年7月2日】
【昨晚做了噩梦,梦到我被关在一处很狭窄的地方,我拼命想要逃离那里, 可我做不到,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最后双手都是血,也没能跑出去。】
【还好老婆子叫醒我了,不然我感觉我可能真的要被憋死了,那种窒息感和恐惧实在是太真实了。】
【不行,我得去找刘神婆看看去。】
【2024年7月5日】
【刘神婆看了一眼我, 得出的结论是根源不在我身上, 我奇怪,刘神婆又说根出在了我妈身上。】
【按照刘神婆的意思,我妈其实早该死了, 但是我强留了她这么多年, 现在已经到时限,没有办法再留了,我遇到的怪事都只是征兆,让我送我妈走。】
【我觉得刘神婆说得不对, 我怎么可能送我妈走?那可是我的财神爷!我得好好护着我妈, 最好能让我妈陪我一辈子。】
【不行,明天还是得去找瞎子看看。】
【2024年7月10日】
【村子里的怪事越来越多了, 我终于抽出空去找瞎子了,瞎子说我这是被冤孽找上门了。】
【我可不信,我这人多好啊,怎么可能被冤孽找上门?更何况要是冤孽找上门,为什么刘神婆看不出来?】
【瞎子说是因为我和我妈借了命,所以我的因都转接给了我妈,她道行不够,自然看不出来。】
【有点玄乎,不过我暂时选择相信,我又问瞎子有没有什么处理的办法?】
【瞎子说那个女鬼很厉害,他也对付不了,为今之计,只能送走我妈让女鬼以为我已经死了,从而了却因果。】
【啊,说来说去,还是得送走我妈啊,我有点不想,我还没攒下来多少钱呢。】
【瞎子好像看出来我不想了,他就说,如果我真的舍不得的话,可以在送走我妈之前,榨干我妈身上所有的财运,不过代价就是从此之后,不能再有林建国这个人。】
【我不明白瞎子的意思,瞎子叹气,解释说可以偷梁换柱,只不过我以后不能用刘建国这个名字,也不能再在上泗村生活了。】
【我觉得有钱就好,于是我同意了瞎子的方案,对不起了,妈。】
【2024年7月13日】
【最近的梦越来越清晰恐怖了,我催促瞎子快点,但瞎子说不行,得做好准备。】
【我有点不敢睡了,因为我总能梦到一个脸上全是血窟窿的女鬼来找我,女鬼看着有点眼熟,但我想不起来她是谁,我要不要去泗水娘娘那里拜一拜?】
【2024年7月14日】
【拜泗水娘娘的时候,我发现泗水娘娘裙摆上的黑蛇好像活了过来,带着淡淡的泥土味,就和我每天晚上做梦,梦到的我被关在那个狭窄黑暗的空间的味道是一样的。】
【泗水娘娘和那个女鬼有没有什么关系?】
【我要不要查一查关于泗水娘娘的来历?这些东西村志上应该有写,嗯,一会儿去看看去。】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林意还看得津津有味,见状立刻不满起来,“建国叔这是看到什么了啊?怎么就不写了?”
顾绥点了点日记上的日期,“应该是还没来得及。”
7月14,一周前。
“停灵出殡?”
刘杨点头,“我记得这段时间家里忙得厉害,我爸好像说过他要去做什么事,但总有人来安慰他,他一直没做成。”
林意砸吧下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追文追得正上头,结果烂尾了的感觉。”
说完,脑袋撞在顾绥身上,“想打差评了。”
顾绥被林意逗笑,提议道:“不如我们自己去看村志?”
林意还没回话,靳修齐已经开开心心举起手来,“我同意,什么东西都吃现成的,这可不好,还是自己去看,自己找到真相才有趣好吧?”
林意愣了愣,挠了挠脸颊,“啊?我有说我不想去吗?”
于是一行四人又朝村支部走去。
然而几人到了村支部,在村支部搜刮了一大圈,却是什么都没发现,别说村志了,连本像样的书都没有。
看着几乎已经被雁过拔毛的村支部,林意不禁怀疑道:“该不会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村志吧?建国叔是不是被骗了?”
“不能吧。”靳修齐喃喃道:“按照常理讲,每个村子都该有村志的啊,更何况是我们村子。”
“我们村子?”林意敏锐捕捉到靳修齐话里的漏洞,“我们村子怎么了?”
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靳修齐也没隐瞒,直接道:“你小的时候应该听家里的长辈提起过啊,咱们村子以前是给人家守墓的守墓村,咱们这种村子没有村志才奇怪好吧?”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正好这个时候一个大娘走过来,看见几人明显愣了下,“我刚刚还以为村里遭贼了,没想到是你们几个小崽子。”
靳修齐见到大娘眼睛亮了下,赶紧凑上来道:“大姑,我们在找村志,但怎么找也没找到,咱们村的村志在哪啊?”
来人正正好好是刘建国的亲姊妹,靳修齐这个身份的姑姑。
刘爱娟打量靳修齐一眼,“一看你小子就没憋什么好屁,找村志干什么?你爸出事前就神神叨叨的说要找村志,怎么你也找开了?”
正巧这时林意走上前来,“建国叔也没找到?”
“没有。”面对林意的时候,刘爱娟的态度要更热络几分,没办法,上泗村太闭塞落后了,外面满大街的大学生放在上泗村还是香饽饽,“小林也要找村志?之前听人说村志被刘神婆借走了,也不知道还没还。”
林意眨巴眨巴眼睛,“咱们还真有村志啊?”
刘爱娟“嚯”了声,“咱们村的村志那才全呢,往上数几十辈的祖宗都能数明白,不过啊……”
说到这里,刘爱娟嘬了嘬腮帮子,“就在一百多年前,村子里立了泗水娘娘像后,村志就不怎么写了。”
又是泗水娘娘!
林意仗着脸嫩,跑到刘爱娟跟前,讨好道:“爱娟婶,给我说说这个泗水娘娘的事呗?之前我就听了一耳朵,现在好奇死了。”
林意恃靓行凶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那也是很能俘获中老年人的心,可偏偏这次,在刘爱娟这里吃了瘪。
只见刘爱娟原本还笑眯眯的脸一下就垮下来,不舍地看了林意两眼,最后摇了摇头,“不是婶子不告诉你,实在是这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刘爱娟叹气,“泗水娘娘都看着呢,胡乱提起她的人,都会被她惩罚。”
说完,刘爱娟摆摆手,迈着脚步往隔壁走,“本来是听这里有声音才来看看的,没想到是你们几个,现在你们没事了就赶紧回去,小孩子家家的,别到处瞎打听,村志也别寻思了,上面什么都没写。”
林意看着刘爱娟离去的背影,多少还是有点不甘心,但到底没说什么。
好奇心旺盛归旺盛,但总得留着命去揭秘不是?
很显然,陆何安和靳修齐也放弃了继续查找村志的事,专而说起了三叔公的离奇死亡和被吓死的中年男人。
“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什么东西,三叔公会死的这么痛苦。”靳修齐啧啧两声,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怜悯。
一听到三叔公这三个字,林意就想到惨死的小琴,冷哼了声,“三叔公这样也是他活该。”
“嗯 ?你知道什么内幕?”
林意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把梦里的事讲述给两人听,于是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顾绥,见到顾绥点头,这才一股脑把梦里的内容讲述了个遍,说完才道:“刘杨,你是不知道,三叔公当时拿着锤子和钉子,一点犹豫都没有,仿佛小琴根本不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孩,而就只是一块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木头似的。”
“等一下,我好像,有点想法了。”
这话一出,众人的视线立刻落在了林意身上,林意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梦里翠翠姐说过,上泗村从来都不把女孩当人看,她们很多都被带去配了冥婚。”
靳修齐点头,就听林意说的,梦里三叔公熟练的动作就知道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林意又道:“既然这样,那是不是说明,每个被配了冥婚的女孩,生前都经历过这么残忍的一遭?”
这话也有道理,没理由只有小琴这么凄惨。
“既然小琴能变成鬼,那为什么别的女孩不能?我之前看过小说,小说里面有写,临死前遭受的折磨越多,化作鬼后的实力也就越强。”林意把最近听到的传闻融会贯通,最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刚刚那个大娘也说了,很久之前村里也经历过相同的事,当时道士建造了泗水娘娘像。”
“所以会不会泗水娘娘像被建造的初衷,就是为了镇压那些被配了冥婚的女孩儿们的鬼魂的?”
靳修齐和陆何安停了林意的话,顿时被骇得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半晌,陆何安才哑着嗓子道:“如果真的,那是不是说明,我们这些年祭拜泗水娘娘,信奉泗水娘娘,都是在给泗水娘娘提供香火,让泗水娘娘法力更加高强,更能够控制住那些女孩的鬼魂?”
靳修齐也接话,“那今年发生这样的事,说明我们这几年提供的香火不足?”
说完,又很快反驳,“不对,现在的重点是,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在助纣为虐?不论如何,看起来泗水娘娘现在是压制不住那些女孩的魂魄了。”
林意点头,缓缓补充了一句,“我之前在小说里看过,厉鬼被压制得越厉害,被放出来后,反弹得也越厉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那整个上泗村或许都不会留下活口。”顾绥冷淡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