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皮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娶个夫郎奔小康 > 100-120
    第101章 也许早就动了心

    李大成放心不下沈桥, 想着中午之前赶回来,便没有走大路,而是穿了另一条小路。

    小路清幽, 也不见行人,偶尔身旁的林子里传出几声鸟鸣, 打破了寂静。远远望去山峦起伏,薄雾缭绕, 瞧着倒是清幽雅致,只是可惜了他并无欣赏景致的闲情。

    一路上蜿蜒曲折,枯草横生,好在他也是山里长大的,底子还在,这一路赶下来,也只是出了一层薄汗。

    日光透过云层,倾洒在石板路上,路面上的印着几道清晰的车辙印子, 行人却并不多。

    自从入冬以后,除了卖炭火的铺子,其他的商铺生意都不如往日。现在时候还早, 好些铺子里都冷冷清清, 只有伙计一副困倦的样子, 站在门前招揽客人。

    李大成往南福街走, 想着先去买布, 回来再去拿订好的牛肉。南福街的几家布庄价格都还算公道,上次给沈桥买衣裳扯布的福记布庄就不错。

    店里很清净, 伙记正百无聊赖的拿着掸子,有一下无一下的掸着高架上的灰。见店里进了人, 才精神些,放下掸子迎了上来。

    “不知客官看些什么,我们店里布匹成衣都是有的。您若是裁了布想做衣裳,店里也有师傅,无需您再往外头跑。”

    “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扯一块布,给刚出生的奶娃娃做身衣裳。”李大成将身后的竹筐卸下来,放在门口,同伙计说了要买的布料。想道沈桥的嘱咐,又补了一句:“料子要柔软些的。”

    伙计听他这么说,立时拱手贺道:“恭喜客官家里添了桩喜事!”

    李大成笑笑,也没解释,如果硬要说的话,他有了夫郎,怎么也算件大喜事!

    伙计引着他往里面的一个柜台走,掀起一侧的挡板,矮下身子进去后,取了半匹红布,道:“奶娃娃皮肤娇嫩,贴身的衣物更得注意。您看这匹布怎么样,红色喜庆,料子也柔软,给奶娃娃做身衣裳正好。”

    李大成伸手摸了摸,见果然如伙计说的一样,点点头,道:“就要这个吧,尺寸我也不大懂,还烦请帮着裁一块。”

    今儿还没开张,伙计遇见如此痛快的客人,自然高兴,满脸堆笑的应下,“您客气了,奶娃娃的衣裳用不了多少料子,我给您裁好,您拿回去肯定合适。”

    伙计说着将布铺开,拿了剪子,量好尺寸,刚要剪。瞧瞧面前高大的汉子,又有些犹豫。他们这一行的察言观色是首要的本领,这位客人瞧着是个爽快人,可并未问价钱,让他有些拿不准。

    这棉布本就比麻布要贵上不少,更何况是细软的红布,他这一剪子下去就得小一百钱,都够买小半匹粗麻布的了。

    眼前的客人瞧着也不是多富贵,一百钱于寻常百姓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要是拿到肉铺去,都可以买上六斤猪肉了。

    且这布都是按着客人的需要裁的,一旦剪了客人又不要了,那再卖出去可就难了。他们也不能强买强卖不是,再说了真闹起来,场面难堪不说,于店里的名声也不好。

    伙计想了想,还是谨慎道:“客官,这匹布质地细软,价钱比别的棉布略高些。我想着给您裁上八尺,一共是九十文。您回去做身裳余下的料子还能做个小帽子,或是其他小件。若是只做小衣裳,我给您裁上七尺多点也够,您看?”

    李大成见伙计陪着小心,话里话外的将价钱点出来,料想是怕他嫌贵。

    “就要八尺,劳烦裁好了给包上!”他说着拿出一串铜钱,从中解下十枚,将剩下的放在柜台上。想着既然买了,也不在乎这一寸半寸的,若是买回去不够,那也是麻烦。

    伙计见着了银子,也放下心来,爽快的答应着,一剪子到头,又将裁好的布包好,才笑着递过去。李大成接过放在竹筐里,朝着伙计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您慢走,下次若是还用什么,只管过来,小店做生意绝对公道!”伙计殷勤的跟着送到门口,还不忘招揽生意。

    肉铺在集市那头,离着南福街还有些距离,李大成也没有闲逛的心思,直接奔着集市过去。

    集市那边人少了大半,也没了前两日的喧闹,想来是富春茶楼门前的杂耍表演撤了,便也没了那么多看热闹的人。

    他直奔鑫平街,刚进后巷就见牛肉铺老板,正站在门前张望,满脸焦急,见了他立时迎了上来,提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好半天了,这十七斤牛腱子都备好了,你要是不来,我可要赔死了。”

    牛肉铺老板是个胖胖的汉子,引着李大成往店里走,还不忘絮叨:“你不知道,昨日回去我媳妇把我狠狠的骂了一顿,说我一定是让人骗了。我让她一说,心里也没了底,天不亮就过来开了门,总算等到你了。”

    说着牛肉铺的老板,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两声,“你也别怪我们多心,实在是你要的数量太大了,要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半个月可就都白干了。

    “没事儿,说好的是早上过来,是我有事耽搁了。”李大成见老板是个实诚人,大家做生意都不容易,自然不会介意。

    十七斤牛腱子都放在一个大木盆里,瞧着色泽鲜艳,肉质纹理清晰,李大成伸手摁了摁,手感紧实有弹性,是上好的牛肉。

    往后日日都要给青竹阁送各种卤肉,生肉有固定的来处不仅省事,质量也有保证。他见这个老板做生意还算厚道,便想着以后都从这买肉。

    牛肉铺老板听完李大成的话,眼睛瞪的溜圆,半天才将信将疑的开口:“你说真的,不是匡我,真的每日都从我这买十七斤牛腱子?”

    “数量不一定,前一天我会过来告诉你第二日需要的数量,有的时候多几斤,有的时候少几斤,都说不准。”李大成拿一旁的糙纸擦了擦手,又道:“只是有些话咱们也得说在前头,肉的数量你得供得上,肉还必须得新鲜。”

    “这你放心,我不挣那个昧良心的银子,我卖的肉绝对新鲜。至于数量你就更不用操心了。我岳丈家里就是养牛的,你就是要的再多也供得上,他们村子里家家户户都靠着养牛为生。”

    李大成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那日付了三钱订金,他将剩下的银子都付了。肉铺的老板得了这个长期的生意,十分高兴,喜得脸上的笑就没停过,热络的帮着李大成在竹筐底下垫了油纸,又帮着把肉放进竹筐里,一直送到了巷子口。

    肉铺老板还是个自来熟,短短的几步路,把自己姓名来历、家里有几口人都说的一清二楚。

    既然日后少不得接触,李大成便也说了姓名。肉铺老板姓韩,比他年长几岁,互换了姓名,便熟络的将胳膊搭在李大成肩上,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是好兄弟呢!

    从鑫平街出来已近巳时末,离着中午还有会儿功夫。猪肉就在徐富的铺子里拿,倒也不用在额外跑别的铺子。

    徐富的铺子离着鑫平街不远,李大成盘算着中午前应该能赶回去。长平街就有卖肉包子的摊子,走的的时候买就好,也不用再绕远往集市这边来。

    肉铺临街,生意应该还不错,远远的就见门前站着几个人,李大成走近了,见徐富在忙,朝他点了点头,便站在了一旁。

    “大成兄弟来了,快里面坐!”徐富一边从架上取下一块肉,切了一条,递给买肉的妇人,一边招呼李大成。

    肉铺里收拾的还算干净,里侧有个货架,放着些寻常的香料。货架旁边,有一个破旧的炭炉,炉上烧着一壶热水,发出“咕咕”的声响。

    李大成看水开了,见地上的木盆里有少半盆水,还冒着热气,就顺手帮着把水倒进了盆里,把壶灌满了又重新放在炉子上。

    “多谢大成兄弟,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徐富招呼完买肉的客人,拿起挂在墙上的布巾擦了擦手,拉过一旁的凳子招呼人坐……

    “顺手的事儿。”李大成坐下,将接了一单生意的事儿说了,只是隐去了青竹阁的名号。

    他买的肉数目大,徐富听了自是高兴非常,日日都有稳定的进项,换谁能不高兴。拉着李大成一定要留他吃饭喝酒,李大成惦记着沈桥,委婉的回绝了。

    徐富听他提起夫郎,也是一阵感慨,村里人人都说沈桥不吉利,避如蛇蝎。他虽然不是安坪村人,可也有耳闻。谁能想到人家不仅嫁了个好夫君,家里日子还越过越好。由此可见,命数这个东西有时候也很难说!

    想着沈桥说要煮汤,李大成又买了三斤肋排和几根棒骨。从肉铺出来,他便往长平街走,买了包子,便可以直接出镇子。

    路上李大成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吕掌柜订了十斤酱牛肉和其它的卤肉,光是买生肉就花了二两三钱,再加上买香料的花销,一共花费了不到三两银子。

    为了送货还专门打了一辆板车,这又是六钱银子。五两银子听着虽多,可真算下来,落到手里的才一两多。

    好在板车的花费是万万少不得的,留着家里也能用,日后要是买了地,农忙时也省的找别人借。香料买上一次,也可以用上半个来月,这等花销也不是每天都有。

    摆摊的活儿,他也不准备撂下,卖多卖少都是个进项,就算是给沈桥买些零嘴也是好的。

    银子还是得多攒些,日日买米买面也是花销,若是能买上两亩地,打的粮食也不拿出去卖,就供着自己吃,也能省去不少。

    日头高悬,街市上比早上热闹。正是饭点,卖包子的小摊生意还挺好,摊位前面支了几张矮桌,都坐满了人。

    李大成前面还有两个人,轮到他时,他要了六个肉包子。竹筐里装的的都是肉,怕染上腥味,便把用油纸包好的包子拎在手里。

    不由得想起,那时初见沈桥,他给了沈桥一个包子。现在仔细想想,也许他早就在那时候就动了心,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第102章 村长病了

    这几日天气好, 比往年的冬天暖和了不少。正午日头正盛,李大成赶了这一路,里衣都被汗浸湿了, 贴在身上粘粘的。

    他刚进村,就见几个不大的孩子在村口嬉戏, 一张张小脸都被晒的红彤彤的。

    “大成叔儿。”有认识的李大成的孩子,停下脚步, 喊了一声。其他孩子也都跟着有样学样,一声声的喊人。

    李大成一一应了,孩子们见他竹筐里背的全是肉,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的说着。

    “大成叔儿,你又去买肉了!”

    “我听我阿嬷说,大成叔儿在镇上做生意,是不是能赚好多银子?”

    “我长大了也要像大成叔儿一样厉害,也要赚好多好多银子, 让我娘享福。”

    最后说话的这个小孩,李大成认识,是村西边张家的孩子, 张家老两口只有一个儿子, 前几年得病没了。受不了打击, 没多久老两口也过去了, 如今家里只剩张寡妇和儿子相依为命, 日子也着实艰难。

    六七岁的孩子有这份心,已实属难得, 李大成摸了摸孩子的头,刚要开口, 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大成·····”孙强也刚从镇上回来,远远的瞧见李大成,便招呼了一声。

    孙强是村长的长子,为人端正,平日里总是板着脸,因此孩子们有些怕他,见他过来,就都散开了。

    “强子哥怎么这个时候从镇上回来?”李大成知他在布庄里做事,平日都得天黑了才进家,鲜少有白日还在村里的时候。

    “昨日铺子里对账,熬了个通宵,这不刚回来。”孙强见他背着竹筐,想来也是从镇上回来,又道:“最近生意还行吗?”

    “还成,我家里人口简单,足够温饱。”李大成见孙强脸色不好,想是一夜没睡,他也不好拉着人多说,就没提青竹阁的事。

    孙强往前走了两步,压了压嗓子,道:“今日若是得空的话,来家里一趟,有事同你说。”

    李大成见他这样,便知此处不方便讲,点点头,说吃完中饭过去。

    村长一家与他有恩,当时若不是人家救他,恐怕他也没有如今的日子。李大成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村长家若有什么事,他能帮的上忙的,自然不会推辞。

    两人在村口分别,李大成往家里走,想着一会儿吃完午饭还有事,便加快了脚步。

    家里的大门开着,沈桥听见脚步声,从灶房里探出头来,轻快道:“回来啦。”说着擦了擦手,从灶房里出来,想帮着拿东西。

    一前一后两个竹筐里的肉,加起来得好几十斤,况且猪头、猪肝没处理过腥味又重,沾到身上味道还不好消散。

    李大成哪舍得让人动手,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将手里拎着的肉包子递过去,“包子有些凉了,小桥把包子热热,走了这一路都饿了。”

    沈桥听他这么说,果然着急的去热包子,李大成自己将竹筐卸下来。见夫郎脚步匆匆,又朝着里头喊了一声:“小桥,不用急,我先把肉处置一下。”

    虽然竹筐里都垫了厚厚的破布,又垫了油纸。可路上颠簸,时候又长,血水还是难免渗出来。好在穿的不是小桥新做的那两身衣裳。一会儿洗干净了,留着干活穿,也不算糟蹋。

    就着这身衣裳,李大成索性将肉收拾出来,省的换了新衣裳又弄脏了。

    牛肉最好收拾,放在清水里泡泡血水,捞出来控干,等着卤制就好。猪头收拾起来最费劲,李大成先把牛肉泡上,又拿了一个木盆倒了盆水,把两个猪头也泡上。

    小狼崽闻见血腥味,也不缠着沈桥了。警惕的卧在灶房门口,头上的毛都立了起来,呲着牙不住的发出低吼。

    沈桥见小家伙有些焦躁,盖上锅盖,连忙朝着门口喊了一声:“崽崽,过来!”

    小狼崽看了看盆里的猪头,又看了看沈桥,半晌,才慢慢的退回沈桥身边。

    沈桥抱着它,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忍不住有些担忧,“它闻了血腥味反应这么大,会不会·····?”

    从李大成将它抱回来的那一日起,沈桥就知道它是一匹狼。虽然现在看起来人畜无害,毛茸茸可爱的紧,可他心里知道,总有一日小家伙会长成一头凶悍的野兽。

    小家伙平日里除了有些粘人,既乖巧又通灵性,养了这么些日子,若真是要放它走,沈桥心里舍不得。

    可村里那么多人呢,若是强留在身边,日后长大了总是有一层风险在。沈桥心里虽然舍不得,可他也明白道理。如果真要将崽崽送走的话,沈桥只盼着能等它长大些,至少到了林子里能活下去。

    李大成不用问,也知道他的小夫郎想了些什么,见人眼圈都红了,叹了口气道:“小家伙,知道护主了!”

    沈桥听了他的话,眼睛睁的老大,反应过来后,又破涕为笑,将小家伙往上抱了抱。怀里的小狼崽温顺的将头贴在沈桥的颈侧,一人一狼瞧着颇为温馨。

    只有李大成心里忍不住泛酸,可看沈桥高兴,他心里自然更加欢喜。况且他总有不在家的时候,李家又总不太平,若是真有人过来闹事,小家伙往那一站也能唬人。

    猪头难清洗,得用刷子将猪头里外的污垢和杂质刷洗干净,再用小刀把表面的猪毛刮干净,是个费功夫的活。

    今儿天不冷,沈桥索性搬了桌子放到院里,两人就在院里吃饭。除了包子沈桥还作了馅饼,煮了粥。馅饼虽是素馅的,可李大成觉得夫郎做的比肉包子还好吃。

    先给小家伙弄好饭,两人才坐下来吃饭。李大成给沈桥递了个包子,道“小桥,一会儿吃完中饭我去村长家一趟,有点事。”

    禾哥儿就在村长家住着,这些日子避讳着王家的丧事,沈桥也没怎么出门,听你大成说要去村长家,便想跟着一道过去看看。

    “我能跟你去吗?我想看看禾哥儿。”话出口,沈桥又觉得有些莽撞,李大成过去自然是有事,他也跟着怕是不方便。刚想改口,就听得男人一个清脆的“好”字。

    两人对视,眼中俱是笑意。

    沈桥低头,咬了一口肉包,包子面皮松软,肉馅咸香。他不由得想起,那日在溪边,男人也是给了他一个肉包子,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当时他想都不敢想两人竟会有交集,如今他真的嫁给男人做了夫郎,到了现在偶尔想起来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一顿饭两人吃的心满意足,饭后,沈桥洗了碗,李大成将剩下的一个猪头收拾干净。将收拾好的肉都放木盆里,怕有老鼠来祸害,还特意盖上木板,又拿了油罐压上,这才放心。

    村长对他多有帮衬,做人不能忘本。李大成同沈桥商量了,拿了两根棒骨,又割一斤排骨带过去。

    沈桥进屋拿了个竹篮,让李大成把排骨和棒骨放在竹篮里,又盖上布巾,两人这才出门。

    一路上碰见几个人,熟识的沈桥都主动喊了人,不认识的跟在李大成身后,默默的记在心里。在村里过日子,少不得有个人情往来,这些事一贯都是妇人夫郎操心的。男人忙着外头的生意,家里的事沈桥自然想学着料理。

    村长家的门半掩着,李大成轻轻的敲了两下,才朝着院里喊了一声:“强子哥,在家吗?”

    孙强正在灶房里熬药,见李大成来了,应了一声,忙招呼人进来。

    一进院就闻见一股浓浓的药味,李大成眉心皱了皱,问道:“家里是谁病了?”

    孙强摆摆手道:“没事儿,就是我爹身子有些不舒服,老毛病了,抓两副药,调养一下。”说着见李大成带了夫郎过来,又朝着屋里招呼了一声:“慧慧,大成夫郎过来了。”

    孩子受了凉,有些拉肚子,小孩子一生病就闹人的很,不让别人抱。周蕙没办法只得在屋里看着孩子,好在禾哥儿在,能帮衬他不少。

    “桥哥儿来了,走屋里坐。”周慧知道自家夫君要同大成商量事,贴心的挽着沈桥的胳膊往屋里走。

    李大成料定这里面肯定有隐情,否则孙强不可能这个时候喊他过来。朝着沈桥点点头,见人进了屋,才道:“叔儿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孙强叹了口气,将几日的事都讲了。原来王贵大伯又带着人来家里闹过,非说王贵留在的房产田地是族里的,他们有资格分上一份。王富得了消息自然不干,也来家里评理。争执不下两房就打了起来,场面混乱,村长一气之下要遣人去报官,这才止住了这场纷乱,可转天就病倒了。

    第103章 李家好算计

    李大成早知王家的事不会轻易了结, 原想着闹上几日也就罢了。有王富撑着,别人自然占不着便宜。拖的日子久了,事也就淡了, 却没成想竟把村长气病了。

    “那孙叔儿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得?”

    “不过是让他们缠的烦了, 有些头晕,这会儿在屋里睡着呢。大夫也说没有大碍, 吃上两副药,在静养几天也就好了。”孙强说着也是无奈,这家人简直寡廉鲜耻。

    把熬好的的药倒在旁边的空碗里,熄了药炉的火,孙强又道:“好在这事处理完了,往后也没得闹了。我爹趁着把人唬住,找了王家几个有份量的长辈,把事给坐定了。王富同意卖一亩地,作为族里帮着料理丧事的花费。至于这银子落在谁的口袋了, 咱就管不着了。”

    李大成听他这么说,也点点头。虽然这事的细里村长都知道,可毕竟上了年纪, 真要是动了怒, 气坏了身子也是得不偿失。至于王家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要不闹到自家门前, 李大成也懒得理会。

    “没大事就好, 正好拿了些棒骨,晚上给孙叔儿煮点汤, 补补身子。”李大成说着,把竹篮里的的排骨和棒骨拿出来, 放在案板上。

    孙强眉头皱了皱,他知道李大成如今日子好过,可毕竟独自顶门立户,又哪里真的这么容易。

    昔时,家里只不过是帮着请了大夫,也只花了不到三百钱。李大成来家里送的东西早就超过了这个数,哪里能回回都收人家的东西,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东西拿回去,喊你过来说会儿话,怎么又拿这么些东西,我爹知道了准得说你。”

    李大成见孙强面带急色,也不恼,笑了笑道:“前几日接了单生意,给铺子里送卤肉,这棒骨本是买了自家吃的,肉铺老板还给便宜了不少,不值什么。” 见孙强神色未变,他又道:“当日若不是孙叔救我,我现在恐怕都不知在哪了。”

    “说话也不怕个忌讳!”孙强轻声喝止,摇了摇头道:“下次过来若再拎东西,连门都不叫你进!”

    “好,下次我就空手过来,吃饱饭再回去。”李大成知道孙强的意思,可人家施恩不图报,他哪能真的不记在心里,笑着打岔,才跟着孙强往堂屋走。

    “你日日过来吃都成,大鱼大肉可能没有,粗茶淡饭管饱。”孙强笑着同他逗了两句嘴,进了堂屋,才压低了声音。

    往东屋看了一眼,见老父亲还睡着,孙强便引着李大成进了西屋,给人倒了茶,脸上的神情也正色起来。

    “大成,找你过来并不全是为了同你说王家的事。李家这几日也天天过来,说是要卖地,托我爹给找个买主。”

    卖地,李大成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外。

    田地可是村里人的命根子,谁家若不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是断断不会卖地的。李家一共有七亩地,四亩旱田,三亩水田,都是上好的田地。

    素日赵荷花看这几亩地看的紧着呢,李庆也上了年纪,做木匠活儿也不如前几年利落。家里一大半的收益,都要从这几亩田上出,怎么会轻易往外卖。

    李大成左思右想,总觉的这里面有些蹊跷。就算是要给李清还赌债,依赵荷花的性子,也会先去找李春丽要银子。若是这条路行不通,那也会找他闹上一场,绝不会卖地给筹银子。

    况且这地也不是这么好卖,李家在村里一贯没有什么好名声,赵荷花又跋扈惯了,谁会买这样人家的田地,不怕惹上麻烦吗!

    以前村里人忌惮着李家有个读书人,将来要做大官,这才多番忍让。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王贵大伯在村里鸡飞狗跳了闹这些日子,难保没人知道那个陪他孙子去地下赌坊赌钱的人,就是李清。

    李家又急慌慌的卖地,岂不是不打自招。就算真的有人买,也难免被压价,赵荷花又怎么会肯。

    李大成抬头,目光与孙强对上,见他眼底有一抹为难,又很快隐去,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自从那日孙强提醒过他以后,李大成就多了个心眼,平日外出都让沈桥把院门从里面关好,就是防着他们。

    平静了这些日子,他还以为赵荷花上次在他手下吃了亏,不敢过来闹事。哪成想是直接绕过了他,来村长这准备算计个大的,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强子哥,也不用为难,李家所说的买主是不是就是我!”李大成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

    他与李家虽断了亲,可这事怎么也跟他有关。王家的事各种内情,村长心里都是清楚的,也估摸到会闹腾些日子,断不会因为这事气病了。

    刚刚李大成就有些怀疑,现在想来村长哪里是让王家人气病的,分明是让李家夫妇给气病的。

    孙强也是顾及着同他的情分,这才没把话说透。本以为断了亲,就能彻底斩断这些腌臢事,现在看来是他想简单了。早知道上次赵荷花过来闹的时候,他就不应该那么轻易放过!

    孙强没想到李大成如此通透,仅凭着一句话,就把事情的始末都猜透了。怔了一下,才开口劝道:“你先别生气,他们就是自说自话。你们早已断了亲,就算告倒官府也赢不了。况且我爹已经一口回绝了,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无耻的人李大成见过,像李家这么无耻的人也是少见。既然他们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那这事就没法轻易揭过。况且他还有夫郎,还要过日子,断没有日日防贼的道理!

    “让孙叔儿跟着受累了,这事因我而起,还把他老人家气病了,我实在是对不住你们······”李大成压下心里的怒气,告了歉,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强打断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和你说,也是要你有个防备,哪里是要怪你!”

    李大成为人厚道,不用他爹说,几番相处下来,孙强也清楚,是个可以交心的。他自幼在书塾里念书,与村里的同龄人接触不多,为人处事更加清明。对李大成也是当作自家兄弟一样看待,听他这么说,连忙打断了。

    想到李家夫妇的嘴脸,孙强深深地吸了口气,宽慰道:“你也不用过分担忧,我已经让孙虎去我舅父家了,他家里养着几条狼狗,凶悍的很。牵一条回来,若是他们再来,保准让他们连门都进不了!”

    解铃还需系铃人,有条狗是能起到威慑作用。可李大成也知道,若是真想解决,这源头还是在他身上。既如此,他还得弄清这里面的细节,也好应对。

    “强子哥,我想知道赵荷花想怎么把地卖给我?”

    这话一提,孙强都跟着上火。那日李家夫妇过来的时候他并不在家,回来就见老爹躺在炕上,连忙找了大夫。听媳妇说了,才知道事情的始末,也算长了见识,这世上竟还有这般不要脸的人。

    见孙强有些迟疑,李大成给他添了茶水,慢慢道:“强子哥,直说就好,李家如此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有分寸。”

    “哎!”孙强叹了一声,都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半晌,才低头道:“你那个继母,说要把家里的七亩地都卖给你,按八两银子一亩。地契还在他们手里放着,不办手续。地你可以拿去种,就是地里的收成,要给他们一半的粮食,作为他们一家的口粮,说是就算你孝敬父母了。”

    李大成听完差点气笑了,和着他花五十多两银子,买了地回来,没有地契不说,幸幸苦苦耕种一年,粮食还得分给别人一半。说不准哪天连地都会让人收回去,赵荷花这是真把他当傻子了吗,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也真亏得他们想的出来!

    若是原身还在,或许会顾及着同李庆的父子情分,可他同李家可没有半点关系。既然他们不想好好的过日子,那这日子也自有不好好过的法子!

    孙强见李大成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怒气,也松了口气。李大成年轻,又受过李家的苛待,他还真怕他一时冲动,干出什么傻事。

    挺好的汉子,摊上这样的人家,孙强想想也替他不值。

    沈桥在周蕙屋里,帮忙抱着小宝,同禾哥儿说话。一岁多的奶娃娃,身上的味道都好闻的紧,肉肉的小脸蛋,像是包了壳的鸡蛋,又白又嫩,着实讨人喜欢。

    周蕙给孩子洗了衣裳回来,笑着打趣他,“这么喜欢,赶明儿自己也生一个。”

    沈桥闻言,脸上一红,想到李大成说他身子弱,还不想这么快要孩子,又有些失落。

    转念一想,男人也是为他好。那日见了赵家嫂子生产,沈桥想想都忍不住害怕,便觉着过两年再要孩子也好。

    再说,李大成说要过二人世界,他没听过这个词。男人细细的同他解释了,他想想也有道理,两人正是新婚情浓的时候,自然盼着有更多的时间独处。

    况且若是身子养不好,就有孕了,到时候再难产,岂不是大人孩子都遭罪。

    沈桥不犟,李大成稳重又能干,在他心里男人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因此很快就答应了。

    如今周蕙提起,禾哥儿也还在,沈桥也只是小声的说,过两年再生。

    这村里谁家娶了媳妇夫郎,不盼着立时生个孩子。若是有几个月肚子没有动静,就等着瞧婆家的脸色吧,可这生孩子的苦楚却都在妇人夫郎身上。

    周蕙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好,听沈桥这么说,也猜到是李大成疼惜他。想再逗他两句,瞥见一旁的禾哥儿,又止住了话头。

    禾哥儿在沈桥家里住过些日子,自然是见过他们相处。以前他以为只要是不打人,就算是一等一的好夫君了。

    可见了他们,禾哥儿才知道,原来别人家的夫君同夫郎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温声软语,脸上带笑。不仅会下厨做饭、挑水洗碗,抢着干里里外外的活儿。就连孩子,都可以过两年再生。

    沈桥对他好,他们夫妻也都是好人,与他有救命之恩。禾哥儿知道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可见到沈桥日子过得好,他也替沈桥高兴。

    第104章 眼圈微红,唇似樱红,像只小兔子

    从村长家出来, 沈桥就察觉到李大成情绪有些不对。虽然男人神态同往常无异,可两人朝夕相处,他又怎么会瞧不出。

    他主动去牵李大成的手, 轻声问:“怎么了?是强子哥同你说了什么吗?”

    李大成本想说没事儿,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他们是一家人, 虽然不想让沈桥跟着优心,可也不想什么事瞒着。

    他低头瞧着沈桥, 沈桥平日在家头发都是包起来的,许是因为今日出门,便用一根木质的发簪挽着。养了这些日子,发丝已不见当初的毛躁。一头青丝随意地搭在肩上,垂落在腰间,偶尔有风吹过,几缕发丝散落在耳边,自成一股风流。

    李大成摸了摸沈桥的发丝,低声道:“回去同你讲。”

    沈桥听他这么说, 也不再追问,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猜测着是何事。

    今日天气不错,因此两人出门的时候, 就没把崽崽关进屋里。小家伙长大了些, 正是经历旺盛的时候, 关在屋里难免会咬家具, 索性就把它放在院里, 锁上门也不怕它跑出来。

    李大成一开门,小家伙就凑了上来, 蹭着沈桥的小腿,想让人陪它玩。

    沈桥破天荒的没有抱它, 关好院门,确保它跑不出去,便随着李大成进了屋。

    小狼崽见没人理它,叫了两声,歪着脑袋等了一会儿,见依旧没人出来。刚刚正玩到兴头,便又跑着去玩竹球。

    两人在炕上面对面的坐着,李大成本来心里有点怒气,被夫郎一哄,早就不气了。再说了,为了那样的人家生气也不值。

    见沈桥绷着一张小脸,他有些后悔没将事情瞒下,眼下就是现编一个理由,怕是也来不及了。

    “现在没人了,你说,究竟怎么了?”沈桥心里担忧,一刻也等不得。

    李大成牵起沈桥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的捏着他的指节。沉思片刻,还是将李家的谋划一五一十的说了。

    男人的声音平静,并无波澜。

    沈桥只是听着都觉得肺要气炸了,哪里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说是卖地,不仅收了银子不给地契,还要分走一半的收成,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偏偏那两个人里,还有一个人是李大成的亲爹,沈桥觉得心里闷闷的,又气又恼,可又发泄不出来。

    他抬头去瞧男人的神色,男人笑吟吟的望着他,如往常一样,脸上不见一丝怒气。不知怎么的,沈桥突然很难过,心仿佛被什么攥住,瞬间,缩成一团。

    被亲爹这样算计,沈桥不敢想李大成刚知道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

    李大成见夫郎红了眼眶,刚想开口安慰,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怀里的人身子微微发抖,搂着他脖子的手却十分用力,另一只手还学着他的样子,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咱们不买他们的地,他们太坏了。你别难受,我陪着你······”沈桥的声音带着细微的泣音,尽是浓浓的哀伤。

    小夫郎笨拙的爱,熨贴的人心里暖暖的,李大成哪里舍得让沈桥这么伤心。

    他微微叹息,揽着人的腰,将人搂进怀里,放轻了声音哄人:“不买他们的地,有小桥在,我也不难受了,小桥也别伤心了,一会儿变成一只兔子了。”

    沈桥抬头,额头蹭过男人的下巴,红着眼圈问:“为什么会变成兔子?”

    李大成在人唇边轻轻的亲了一下,轻笑出声:“红着眼睛不就是小兔子吗,不过还不够,若是·····”

    沈桥睁大眼睛,等着听他还没说完的话,却毫无防备被吻住,他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李大成护着怀里人顺势往后倒,胳膊垫在人的脑后。见小夫郎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羽睫如一对振翅欲飞的蝴蝶,颤颤巍巍。笑意在眼底漾开,低头慢慢的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沈桥呼吸微微急促,李大成才起身,理了理夫郎有些散乱的发丝。

    两人虽然已经做过亲密的事,可沈桥还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用伸手摸,也知道脸上烫的厉害。

    屋里一时安静,沈桥刚要说点什么,就听的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这回够了,唇似樱红,更像小兔子·····”

    沈桥反应过来,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烧着了。

    小夫郎的样子着实可爱,李大成忍不住笑出声来,捏了捏人有些发烫的脸颊。趁着沈桥还没恼,出了屋。

    关上堂屋的门,李大成敛去脸上的笑意,眸色冷淡,再也不见刚刚的柔情。

    灶房里的肉都洗好了,明天就到了约定的日子。吕掌柜新店开张,他收了人家的银子,自然得尽心尽力地把事做好。

    至于那对他明面上的父母,且让他们再算计一日吧!

    卤肉都是费时费火的吃食,因着酱牛肉卤好了以后,需要在卤汁里泡上几个时辰,才能更入味。

    李大成便先卤制牛肉,家里只有一口锅,着实不方便。牛肉就得小火炖上一个多时辰,这期间就只能等着。

    眼下时间宽裕还好,往后需要日日往镇上送,难免犯赶。况且锅被占着,连做饭都不能,如此下也不是常事。

    他便想着在院子里另盘一个灶,专门卤肉用,能省下不少时间。

    肉香飘进屋里,沈桥知李大成在灶房里忙乎着。自然不肯一个人在屋里歇着,待脸上的热度退了,才从屋里出来。

    夫郎脸皮薄,夫妻间偶尔的小情趣,李大成自是不会拿来打趣。毕竟要是真把人惹恼了,他也心疼。

    “小桥,帮忙烧火吗?”他说着,从灶前起身,将位置让给沈桥,自己拿了旁边的矮凳,挨着人坐下。

    冬日里烧火是个好活儿,坐在灶前被火烤的暖融融的。卤肉是个慢活,不需要急火,只要灶膛里有柴燃着便好,并不用人费力看着。

    刚刚在屋里,沈桥本来想问李大成对李家的事有什么打算,却被他一打岔给糊弄过去了,眼下两人挨的极尽,沈桥轻轻开口:“李家的事,咱们该怎么办?”

    “放心吧,今日腾不出功夫,先让他们算计上一天,待明日得闲了,我自会找他们好好说道说道!”李大成不想让沈桥跟着忧心,宽慰了两句,至于细里却没提。他的小桥干干净净,犯不上因为这种腌臢事,多费心思。

    “你可别同他们动手,他们都不是好人,咱跟他们犯不上。”沈桥见李大成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带过去,知道男人不想让他跟着操心。

    可他还是有些担心,虽然这事确实是李家做的不对,加上两家又断了亲。可李庆到底是李大成的亲爹,若真的闹大了,被有心人抓住把柄,难免落个不敬亲长的罪名。

    “在小桥心里,我就这么爱和别人打架吗?”李大成故意敛了笑容,脸上作出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细瞧还有些委屈。

    沈桥同他说着正事,见他如此怔了一下,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男人向来稳重,即使是偶尔和别人发生冲突,那也是对方先挑的事,忍无可忍才动的手。

    在村里像他们这种门户单薄的,若是遇事一味忍让,日子久了,难保别人不会欺负到头上来。可若是家里的男人厉害,那别人动心思的时候,就得掂量掂量,看看惹不惹的起,也能省去好多麻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我错了······”沈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认错哄人的话说了几句,见李大成连神色都未变,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若是放到过去,见男人板着脸,他肯定会害怕。可如今他已经熟知李大成的性子,心里只是想着如何哄人,并不慌乱。

    沈桥学着李大成素日的样子,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握了握。男人的手掌宽厚,沈桥手小,两只手才能握住男人一只手。

    李大成轻咳了一声,忍住笑意,故作可怜道:“既然小桥都认错了,我也不是不宽厚的人,小桥亲我一下,我也就不计较了。” 说完,还用另一只手朝脸上指了指,他本来想指双唇,怕沈桥不肯,这才退而求其次。

    沈桥没办法,想将男人哄好。往四周瞧了瞧,见崽崽卧在垫子上睡的正香,并未注意这边,屏住呼吸,飞快的在男人脸上亲了一下。

    李大成没忍住笑出声来,眉眼里哪还有半点委屈可怜。沈桥意识到被骗了也不恼,小声的控诉了一句:“每次都是这样糊弄过去。”

    沈桥也不傻,相处了这些日子,他也渐渐摸清了,每次但凡他要做点什么活儿,李大成不想让他干,就故意逗他。把他逗到害羞脸红,不用人再说,自然就乖乖的在屋里歇着了。

    “哦,我的小桥学精了,那这招还管用吗?”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将人往前拉了拉,声音里带了些勾人的意味。

    沈桥摇摇头,又点点头,并未开口。弯弯的眼眸亮晶晶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李大成也并未委屈自己,侧头靠近,蹭了蹭沈桥微凉的鼻尖,温热的气息落在沈桥的唇边······

    第105章 我这招还好用吗?

    天色还早, 因今日要去镇上给吕掌柜送卤肉,李大成早早的便醒了。

    虽说中午到镇上就行,可上午还得去安坪村一趟, 拉新打的板车。要不然那么多卤肉,又有汤汁, 光靠人力可拿不了。

    这一去一回,免不了耽误些时间, 就不如早点动身。

    他放轻了动作,怕惊醒熟睡的人,谁知刚穿好衣裳,沈桥就醒了。

    沈桥惦记着李大成今儿第一天往镇上送卤肉,就没睡太熟,想着起来做了早饭,让他吃了再走。

    “再睡会儿,早饭我做就行,昨儿吃的红烧排骨、棒骨汤都有剩的, 灶房里也还馒头。”李大成轻轻的摁住沈桥的肩膀,又道:“我把馒头和排骨热热,再炒个鸡蛋, 擀点面条放在棒骨汤里煮煮, 费不了多少功夫。你再眯会儿, 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虽说今年冬天暖和, 可一早一晚的还是凉。沈桥身子弱, 李大成便不愿意让他太早起,怕他过了凉气, 再染了病。

    况且家里也没那么多的活儿做,洗衣做饭、打扫院子, 这些他都拿的起,就想让沈桥多歇歇。

    他不是土生土长的河谷村人,没有家里的活儿就该妇人夫郎做的那种观念。他娶夫郎回家是因为两情相悦,是为了好好过日子,又不是为了找个长工。

    “不睡了,今儿你还得去安坪村,我去做饭,你好收拾收拾。”沈桥想揉眼,想起李大成的话,又把手放下了,掩在唇边打了个哈欠。

    李大成也没说话,弯腰贴近沈桥,眼角带笑,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沉声道:“我的小兔子,昨天那招还想试试吗?或是小桥想再试试夫君,行不行?”

    温热的气息喷在沈桥颈侧,染红了一大片皮肤。

    他明知道男人不会真的做什么,却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男人那个“再”字,咬的极重,让他的心都跳漏了一拍。

    李大成对沈桥的反应很满意,带着惩罚意味的轻咬了一下夫郎的唇瓣,才心满意足的起身,还不忘给人掖好被角。

    “看来我这招还是很好用!”男人的轻笑伴着关门声响起,沈桥羞的将自己蒙进被子里,好半天才探出头来。

    早饭自然是李大成做的,棒骨汤里加了面条重新煮过,面条都吸满了肉汤,一碗喝下去身上暖乎乎的。

    沈桥现在一日三餐都吃的饱,而且顿顿都是大米白面,日日都有肉吃,这饭食比村里许多人家都好。也不再像过去一样,好不容易能吃饱就玩命吃。再加上他饭量本来就不大,因此喝了一碗面汤,又吃了半个馒头就饱了。

    李大成瞧着他太瘦了,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看着人吃完,才作罢。

    饭后,沈桥收拾了碗筷要去洗,李大成在盆里添了热水,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好。才去一旁收拾东西,准备去安坪村。

    赵木匠人厚道,打辆板车只收了六百钱。李大成想着不能白白的占老爷子便宜,买肉的时候便多买出来些,昨日一起卤了,想着今儿带过去。

    沈桥见他端了装卤肉的大木盆,知道是要给赵木匠带,便拿了一个带盖的食盒递过去,眼见一个食盒好像不够,又找了一个大些的食盒。

    “一会儿我走了,就把院门关上,虽然赵荷花不一定敢过来闹事,但还是小心些好。”李大成一边用麻绳将两个食盒捆在一块,省的路上洒了,一边不放心的嘱咐沈桥。

    沈桥答应着,送他出门,见人走远了,才回身将院门关好。

    家里人口简单,也没有养家禽,沈桥将灶房收拾好了,便回屋做些针线活儿。给李大成做的棉鞋,已经做好了,昨日听了李家的事,一生气就忘了拿出来了,只能等男人回来再试。

    崽崽跟在他脚下打转,见他进了屋,便也跟了进来。沈桥弯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小家伙才满意,跑去院里玩了。

    院门关的严实,又上了一道门闩。家里的门槛也高,关上院门之后,便没有一丝缝隙,倒也不怕小家伙跑出去,沈桥也就由着它在院里撒欢。

    想起小家伙刚来的时候,从屋里的门槛跨过去还费劲,如今长大了些,行动越来越利落,模样也越来越精神。

    见它玩的起劲,沈桥便进了里屋,想着今日将奶娃娃的小衣裳裁出来。别看是奶娃娃的衣裳,做起来却一点都不比大人的衣裳省力。

    孩子的衣裳针脚得更细密,领口、袖口处也得多注意。又是准备送人的,还得绣上些花样才好看。赵家喜礼送的重,他们的回礼自然也得精细些。

    拿出李大成买的红布,平铺在炕上,沈桥掂量着准备裁剪。这块布做身小衣裳有富余,他便想将小衣裳做大些。若再有剩余的还可以做个小帽子,再绣上虎纹,瞧着也喜庆。

    奶娃娃长得快,几天就是一个样儿,若是衣裳做的太小了,穿不了几日就穿不下了,也是可惜。

    上次做棉衣剩的棉花还有好些,给李大成做了两双棉鞋,都还有剩,也不用再出去买。沈桥将棉花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在一边。

    他是做惯活儿的,不多时就裁好了片。当初亏的他娘舍不得让沈平干一点活儿,这才把剪裁做衣裳的手艺教给了他。

    寻常人家的姑娘小哥儿做针线活儿,多是绣个手帕,做个荷包,或是在衣裳上绣个花,少有年纪轻轻就能裁制整身衣裳的。

    乡下人e一年到头都买不了两回布,除非年节或是家里有喜事,才会做身新衣裳,哪舍得让家里的姑娘小哥儿练手,最多是在旁边看着。

    沈桥从记事起,家里的活儿就都落在他身上。沈安是家里的独子,自然受宠。沈平从小就相貌出众,他娘指着他嫁个好人家,更是娇养着。

    如今想想,这些苦也不白吃。无论是地里的活儿,还是洗衣做饭、裁剪制衣他都能拿的起来。李大成待他好,平日里一点儿重活儿都舍不的让他干,他能给男人做身衣裳做双鞋子,瞧着人穿上,他心里也高兴。

    沈桥摇摇头,不知怎么又想起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家,日子也过的很好,过去的那些人和事,想起来心里也不那么难受了。

    因着上衣整个前襟都要绣花,得费些功夫。沈桥就先将上衣的裁片卷好了,放在柜上,等闲暇时再绣,绣好了再缝。小裤子好做,只需在裤脚处绣上一朵云纹便好,花样简单,可以等做好了再绣。

    家里的棉花够用,沈桥索性就做厚些,过些日子冷上来了也能穿。里屋的光线没有堂屋亮,填好棉花后,他索性拿了针线篮子在堂屋做活儿,还能看着点崽崽。

    小家伙正是贪玩的时候,整日里跑来跑去也不嫌累。估摸着再长大些,院里就不够它闹腾的了。好在家里后院够大,眼下也没有种菜,养家禽。等再过过,倒是可以让小家伙去后院撒欢儿。

    小家伙扑球的时候跑太急,摔了一跤肚皮朝上,翻过来后还对着竹球叫了两声。沈桥瞧着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崽崽听见声音,球也不玩了,跑过来蹭着沈桥的腿撒娇。小家伙在地上滚的身上全是土,沈桥正在做衣裳,怕弄脏了衣裳便没摸它。

    拿起桌上的半块酥饼,喂给它,才将小家伙哄顺。

    瞧着日头升的高高的,两个村子离得也不远,沈桥估摸着李大成应该也快回来了。

    正想着,远处就传来脚步声,小狼崽警觉的往门口走了两步,许是察觉到是熟人,又退了回来,继续玩着它的竹球。

    沈桥见它如此,猜想是李大成回来了。将做了一半的小裤子连同针线篮子,一起放回屋里,才往院里走。

    刚走到门前,敲门声也同时响起。

    “我估摸着你快回来,路上可还顺利?”沈桥开了门,想帮着把门槛卸下来,立在一边,好方便板车进来。

    刚刚弯下腰,就被李大成扶了起来,“太重了,我来。”

    这个房子是买了黑子爹的,黑子在镇上开了家面馆,家里日子宽裕,有辆牛车。为了安全后院也没留后门,因此人和车都得从前院进。大门的门槛便做的活动的,平时卡在两边的石槽里,若是过车的时候,便可以拆下来。

    因着是整块木料打的,有一定的分量,平日他们也没有拆卸过。

    眼下他们也买了板车,倒是得这个便利,想着一会儿装了卤肉还得出去,李大成便没把门槛装回去。

    关上院门后,下面空了一大块,沈桥怕崽崽跑出去便把它抱回了屋里,回来时打了水让李大成洗洗手。

    “路上都好,老爷子见我给他带了卤肉,说不能占我便宜,非说要再给打一件家具。”李大成将水泼到门外,提起赵木匠也是无奈。

    老爷子着实是个体面人,平日好吃,一个人住又不会做饭,他送去的卤肉正和心意。可老爷子非说不能白白占他便宜,拉着他一定要给他再打件什么,李大成好说歹说才把老爷子劝住。

    沈桥听着,脸上挂着淡淡地笑,时不时插上一句。

    李大成就喜欢看夫郎浅笑嫣然的样子,若不是还要给吕掌柜送卤肉,他还真不想出门。歇了没多会儿,怕耽误人家事,将卤肉都装好,便又出了门。

    第106章 往镇上送卤肉

    李大成赶到胡杨街的时候, 离着约定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虽还未到开业的时辰,可街上已经热闹起来。

    青竹阁门前书着“酒香四溢”的锦旗飘扬,日光透过浅色的锦旗, 洒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映出点点光圈。廊下两根立柱上分别刻着两幅字迹俊逸的对联, 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金漆黑底的牌匾,刻着“青竹阁”三个大字。

    吕掌满面春风站在台阶上, 特意请来的舞狮班子,伴着锣鼓时而腾跃,时而翻滚,活灵活现。吸引了不少路人,一时间掌声与喝彩声此起彼伏。

    李大成只匆匆瞧了两眼,便拉着板车去了后巷。许是今日开张,忙碌事多,后门并未关上。他象征性的在门上敲了两下,院里立时有人出来, 一个身材圆润的中年妇人,见他面生,脸上带着不耐烦, 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

    做生意什么人都能遇上, 哪个年代钱也没有那么好赚。想着日后少不得接触, 李大成不愿意闹僵。

    见妇人不是个好相遇的, 他也不等对方开口问, 主动搭话,“前几日吕掌柜在我这订的卤肉, 约好这个时候送过来,还烦请查验一下, 我也好给搬到后厨去。”

    中年妇人听他说是送卤肉的,脸上立刻换了副表情,热络道:“是大成吧,我是咱这的厨娘。我刚刚还听掌柜的提起你,快坐那歇歇,卤肉我喊伙计过来搬就行!”

    后院里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墩,中年妇人说着给他让座。也不等他答话,转身就进了和前院通着的花门。

    李大成有些无奈,不知吕掌柜同这厨娘说了什么,这厨娘变脸如此快。上一刻还恨不得把他赶出门去,下一刻脸上就带了违心地笑。

    后厨并无别人,想来都在前头忙乎着,他不好四处走动,便坐在石墩上候着。

    没过多久,就打前头传来脚步声。李大成起身,见吕掌柜匆匆过来,拱手道贺,“恭喜吕掌柜新店开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承大成兄弟吉言了,一路过来幸苦了,快里面坐。”吕掌柜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引着人往前院走。

    正是忙乱的时候,李大成不想给人家添麻烦,笑着回绝了,“吕掌柜订的卤肉都在这,我打开盖子,您查验一下。”

    “不用,大成兄弟的为人我信的过,一会儿我使唤伙计搬到里头就好。”吕掌柜拉了一把李大成的胳膊,朝着前头喊了两声。

    两人是第一次合作,若真的认认真真的查验,难免让人心生芥蒂。再说他也信的过李大成的为人和手艺,便摆摆手把人拉住。

    李大成猜到吕掌柜的心思,笑了笑,上前打开了盖子,道:“牛肉贵些,酱牛肉我做的不多,还想请吕掌柜尝尝,也好帮着提些意见。”

    吕掌柜听他如此说,微微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目光中透露着欣赏,这个年轻人果然不俗。

    他做生意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无论圆滑狡诈的、憨笨愚蠢的,还是心怀不轨的,他都能瞧出个七八分。

    却说不上李大成属于哪种人,这个年轻人条理清晰,办事稳重,见利还能稳得住心性。最关键的是他能猜透人的心思,总能不动声色的顺着旁人的心思,把话留几分余地,把事办的圆满,却又不让人生厌。

    这样的人,说他是一个在地里刨食儿的农家汉子,吕掌柜打死也不信。总觉得李大成身上有一种超乎他年岁的从容,这份儿从容绝不是一个未经世事,不到弱冠之年的乡下人能有的!

    历经半生,吕掌柜自诩看人是有几分本事的,对李大成他却有些看不透。正因如此,从一开始两人就是平辈论交,他并没有端出掌柜的姿态。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这个年轻人不可小觑,虽不能为他所用,但和善些也没错,总比多个对头强。

    伙计依着吕掌柜的吩咐,将六个装着卤肉的大木盒搬进了后厨。吕掌柜拿着筷子,夹了一块边上的碎肉,放在嘴里。口感鲜嫩醇厚,卤制的火候也恰到好处,既有牛肉的嚼劲,还一点都不柴。

    酒馆菜色以冷拼卤肉和各式小菜为主,再辅以美酒。卤肉味道好,食客们吃的津津有味,在别处又吃不着,就得反复光顾。再加上他还特意找了两个外邦女子,定时有歌舞表演,不愁生意不好。

    这么想着,吕掌柜放下柜子,笑着夸赞:“大成兄弟的手艺果然好,这酱牛肉的味道绝佳,定会成为店里的招牌菜。”

    李大成得了别人的夸赞,少不得客套几句。吕掌柜也爽快,都是提前给银子,见今日前头人不少,加上尝过酱牛肉的滋味,还特意多订了五斤。

    人家做事厚道,李大成知这份情,也不能白白受下。卤肉吃多了难免生腻,尤其是猪头肉和猪肝。若是蘸着蘸料吃,不仅解腻,还能丰富口感,便提出帮着调配蘸料。

    吕掌柜自然是满脸喜色的应下,他吃过李大成调的蘸料,配上卤肉,那滋味称得上是一绝。还曾让家里的厨子试过,味道总是不对。

    刚刚还想着问蘸料的事,犹豫着还未开口,就听他主动提出来,哪有不高兴的。连忙挥手让厨娘出去,自己也跟着退到了门口。

    李大成笑了笑,这吕掌柜大概认为他这蘸料是什么秘方,主动避让。其实不过是随手调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厨师这行不仅需要多练,更看天赋,一样的食材调料在不同的人手里,味道也不同。

    他用的都是寻常佐料,没有什么需要避人的,大可以让厨娘在一旁看着。若是日后他不得空,厨娘也可自行调配,总不能耽误人家的生意。

    吕掌柜听他如此说,又见他面上淡然,不见一丝居功的痕迹,暗暗叹了一句,此子他日必有一番成就!

    厨娘更是喜得好话不停,她听掌柜的提过李大成厨艺了得,如今竟肯教授,自然欢喜。原本吕掌柜找的是另一个厨子,只是他的家人都在临镇,即使吕掌柜出了高价也没能将人挖过来,这个差事才落到她头上。

    如今她把这个调配蘸料的手艺学到手,就能在青竹阁站稳脚,哪能不高兴!

    李大成在灶台旁的木架上看了一圈,见调料香料都齐全,洗了手便开始调配。厨娘紧紧的跟着,生怕看漏了一步,若不是不识字,恨不能拿笔记下来。

    蘸料他是按着卤肉的量调配的,一碟卤肉拼盘配上一小盏蘸料。卤肉和酱牛肉加起来不少,他便拿了最大的木盆,辣的和不辣的各调配了两大盆。

    蘸料里有醋,若是放上一夜味道就变了,也就不能用了。免的浪费,他把分量掐的很准,估摸着就算是剩下,也剩不了太多。

    吕掌柜又拿了二两银子出来,李大成没要。调配蘸料用的油盐酱醋和各种香料都是人家的,他一个铜板都没花,既然以后要长久的合作,就犯不上计较眼前这点儿小利。

    况且这笔生意他也合算,刨去成本他送一趟能赚上二两多银子,抵得上寻常的账房先生一个月的工钱了。

    送上一个月,攒下的银子,就够买上几亩地了。等明年开春还能买上些鸡鸭,放在后院养着,吃鸡蛋也方便。沈桥爱吃茶叶蛋,到时候可以多做些,日日都吃。鸭蛋也可以腌上些,腌好的蛋黄金黄流油,沈桥也一定喜欢。

    见他没要,吕掌柜也没再过多的推让,心里默默的记下。交人交心,觉得李大成是个可以深交的。

    从青竹阁后门出来,已经午时三刻,李大成早饭用的多,现下还不饿。便想着先去集市一趟,回来时再买肉,左右肉铺离着集市也就两三条街,也不怕耽误时间。

    虽答应了吕掌柜不再卖卤肉,可他还可以卖些别的,哪怕一日卖上个二三百钱也是个进项。只是日日都得往青竹阁送卤肉,板车都装的满满当当的,他也只有一双手,小吃车便拉不了。

    他也想过用绳子把小吃车拴在板车的后面,只是那样费力不说,也耽误功夫。若是再赶上刮风下雨,路上难行些,就更加费劲。

    集市入口处有间矮屋,平日里给收摊位费的管事休息使用。矮屋后有个小院,并不大,堆放着些杂物工具,想来是日常修缮用的。

    李大成左思右想便把主意打到了这个小院上,他想试着找管事的商量一下,他出些银钱,把小吃车停在小院里。

    管事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生的魁梧,一身腱子肉,脸上还有一道疤,瞧着就不是好惹的。听说以前是走镖的,手上还沾过人命,摊贩们都有些惧怕,因此集市上少有闹事的。

    管事的平日就在矮屋前的躺椅上歇着,喜欢喝酒,酒壶一天都不离手。收摊位费也只知让人把铜钱扔到钱箱里,有时连头都不抬,却没有人敢少给。

    李大成虽不怵,但求人办事总不能空着手去。路过熟食铺子时便进去买了只烧鸡,并其它几样卤肉,打包好了拎在手里。

    果然管事的见了他手里的东西,用眼神瞄了一眼旁边的矮凳,示意他坐。撕了一个鸡腿咬了一口,才冷冷的问他有什么事。

    李大成将想将小吃车停在后院的事说了,也说了可以每月付些银子,充作停车费。

    见对面的人没说话,李大成也没再开口,总得给人些思量的时间。

    管事的见对面的人倒是端的住,旁人见了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早就慌了。倒是条汉子,他把吃完骨头随手一扔,答应下来。只说小院空着也是空着,银子就不用了。

    李大成道了谢,也没再提给钱的事。人家爽快,他也不能来回推让。

    他瞧着管事的是个有故事的人,想着既然不要银子,那往后过来的时候便多多带些吃食儿,也不算白白用人家的地方。

    第107章 白天不行,晚上怎么样都可以吗?

    午后便起了风, 日光也不如午时炙热。回来的路上还算清净,行人不多,偶尔见车把式赶着牛车, 晃晃悠悠的往镇上去。

    李大成买完肉,想着买口锅回去再垒个灶, 便没有往长平街走。

    穿过几条小巷,就有两家杂货铺。询问过后得知, 杂货铺子里都是小锅,卤肉并不适用,若是想要大锅,便得去铁匠铺订制。

    兴隆街离这不近,从杂货铺出来,李大成便加快了脚步。

    铁匠铺的掌柜的还认识他,以为他又要打什么新奇的东西。放下手里的活儿,仔细听着,听闻只是打口锅后, 脸上明显有些失望。

    李大成失笑,没有到掌柜的还颇具匠人精神,可他的确没有那么多新奇的东西需要定制。

    两人既是相识, 掌柜的也没找他要订金。李大成道了谢, 约好两日后来取, 便从铁匠铺出来。

    街边有卖石榴的, 果实饱满, 色泽诱人。他们这边柿子、梨子多见,石榴倒是少有。李大成上前问了价, 听闻十文钱一个,十八文钱两个, 他便要了两个,想着拿回家给沈桥尝尝。

    小贩见他爽快,也没讨价,乐的在竹筐里,给他挑了两个大的。

    这一耽误,回到河谷村的时候就有些晚了,差不多申时一刻。好在还不到晚饭的时辰,他估摸着沈桥在家里做针线活儿,不知不觉的步子都迈的比平时大。

    他的小夫郎是个勤快人,一天也闲不下来,即便家里没有那么多活儿做,也不肯多歇歇,整日捧着针线篮子不撒手,总得他去说,才肯放下手里的活儿歇一会儿。

    在巷子里遇见几个汉子,其中一个还拎着一坛子酒,想是要聚在一起喝酒。这几个人都是素日没有交情的,见他拉着板车,车上还装着大木盒。便往这边瞥了两眼,见盖子盖的严实,并未瞧见里面的东西。其中两人上来攀谈,李大成也只是随意应付了几句。

    都在一个村里住着,犯不上把关系弄僵,却也不必事事都说于别人知道。你日子过的差,别人也许还觉得你可怜,见面还能落个和气。若是你日子过的好了,那眼红的一定比替你高兴的多!

    快走到家门口时,还不等他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沈桥本来在堂屋做针线活,小裤子已经做好了,正在绣裤脚的云纹。见崽崽往门口瞟了一眼,猜想是李大成回来了,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出来。

    瞧见夫郎,脸上原本淡淡的神情立时柔和下来,回身拿了路上买的两个石榴,递给沈桥,“回来的时候瞧见有卖石榴的,我看挺新鲜的,就买了两个,你尝尝好不好吃,好吃下次再给你买!”

    石榴个头不小,沈桥得一手一个才拿的稳。橙红交织的颜色,像是傍晚天边的一抹余晖,带着一股暖意。

    沈桥还没吃过石榴,也不单单是他。村里人很少买水果吃,都觉得就那么一点儿,吃了也不解饱,还那么贵,着实不值。有那个闲钱的话,好不如买点肉吃,又香又解馋!

    他以前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水果了。吃的最多的就是山里的各种野果子,因为是野生的,没人打理,结的果子大多又小又涩,谈不上美味。

    可那也能填饱肚子,比挨饿强,因此他最喜欢夏天了,野菜野果的也能吃个六七分饱。不像冬日里,什么都没有,经常饿的睡不着觉。

    刚和李大成在一起的时候,男人经常往家里买各种零嘴水果。一开始沈桥还默默的心疼银子,现在已经慢慢适应了。

    他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也知道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不能存着不一样的心思。他心疼花出去的银子,是为了家里好。可李大成买水果点心,也是为了哄他开心,这份情谊就比多少银子都珍贵!

    “我还没吃过石榴呢,一会儿吃完晚饭咱们一起吃。”沈桥笑的眉眼弯弯,把石榴拿进灶房放好,打了水给他洗手。

    估摸着人快回来了,他便烧了水,在灶里留了根粗柴慢慢燃着,这会儿锅里的水还热着,兑上点儿凉水就能用。

    李大成把装着肉的大木盒卸下来,准备一会儿收拾,便没有往灶房里搬。猪头收拾起来麻烦,索性就在院里收拾,洗干净再拿进灶房,省的给灶房里霍霍的都是血污,还得擦洗。

    堂屋里,夫郎把水都放好了,他卷起袖子洗了洗手。路上风大,刮的脸上都是土,便又洗了把脸,接过沈桥递过来的布巾擦干,又搭回架上。

    回身就见沈桥又端了水过来,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才接过来喝了个干净。

    见沈桥又将头发包上,眉心动了动,道:“怎么又把头发包上了?”

    沈桥没想到d他这么问,愣了一下,才如实答道:“包上干活儿方便,要不然弄脏了还得洗,烧那么一大锅水多费柴。”

    村里的夫郎几乎都是包着头发的,家里田里都是活儿,喂鸡喂鸭、打草下田、洗衣做饭,整日也没什么空闲。若是不将头发包上,容易脏不说,干活儿也不方便。洗头还得另烧一大锅水,废柴不说,冬日里干的慢,还耽误做活儿。

    镇上的夫郎小哥儿倒是披着发,用一根漂亮的簪子挽着,有时还会带上些其它的发饰,瞧着是好看,可也不适合他们农家哥儿。

    眼下家里虽然没那么多活儿干,沈桥也习惯了将头发包上,总觉得更利落。就是有时候包的紧了,晚上拆下来后,难免扯的头皮疼。但大家都如此,他也没有那么娇惯。

    “活儿都留给我做,费水也不怕,脏了就洗,柴不够了我再去砍,包的这么紧不难受吗。”李大成说着慢慢凑近,低头在人的耳后亲了一下。

    沈桥耳后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每个双儿都有,可他就觉得小桥的最好看。只要轻轻的亲一下,就会变得更加鲜红。他得了趣儿,每次都会在这一小块地方,流连好久,弄的小夫郎颤着声音讨饶,才肯罢休。

    青天白日的,沈桥哪里受得住,拧着身子要向后撤,却被男人一把揽住了腰。他力气小,哪里是高大汉子的对手,挣扎了几下都挣不开,两人贴的却更紧了。

    院门虽关着,可并未上门闩,若是有人推门进来,沈桥不敢想,羞也要羞死了。头顶传来男人的笑声,连胸腔都跟着震动,显然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沈桥气的在男人胳膊上咬了一口。

    李大成倒是有些意外,他的小夫郎胆子大了。忍不住挑眉轻笑,眼底却都是纵容,墨色的眸子转了转,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沈桥猝不及防的悬空,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搂住男人的脖子,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将人稳稳当当的放在炕上,俯身抵住沈桥的额头,道:“小桥,怎么还咬人呢?崽崽可都不咬人。”

    鼻息间全是男人的气息,后腰上还垫着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炙热的触感实在让人忽视不了。沈桥招架不住,磕磕绊绊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小桥不说话,那我咬回来,也算公平。”李大成说着,轻轻的捏了捏夫郎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人的颈侧,换来身下人轻颤出声。

    “你······你怎么总是·····总是······”沈桥被逼急了,红着脸辩驳,一时又想不起适合的词句,急的眼圈都泛红了。

    见把人逗急了,李大成连忙侧身,向旁边挪了挪,刚要哄人。平日一惯温顺的人,却蜷着身子转向了另一边,只留给他一个后背。

    闹脾气的小夫郎着实可爱,本来就小小的一只,团起来后更显的娇小。

    沈桥翻身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夫妻间亲昵些本是正常的,只是男人总是逗他。又是在白日,他不知该怎么应对,又怕被别人瞧见,这才咬了人一口,却并未舍得用力。

    刚刚一急就转过身来,现在心里又后悔。李大成之所以总是逗他,也是因为喜欢,沈桥怕他反应太急了,伤了男人的面子。也顾不得害羞了,急急忙忙的转过身来。

    李大成你还未来得及开口哄人,就见小夫郎自己转了过来,湿漉漉的眸子里有些许怯意,可怜兮兮的咬着下唇,面上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李大成叹了口气,,赶忙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原以为全心全意的宠了这些日子,小夫郎的胆子也大了不少,没成想还是没有给足他安全感。

    再开口的声音已经不带一丝玩笑,“是我不好,不该胡闹。小桥要是还生气的话,可以再咬我几口,我保管一动不动,我皮糙肉厚的一点儿都不疼。”

    被男人这样一哄,沈桥更不好意思了,紧着摇头,“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我······我······”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急又悔,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李大成往后撤了撤,伸手勾住沈桥的下巴,两人视线相对,少有的正色道:“小桥,刚成婚那时,我和你说过试着依靠我。现在我还是那句话,我若惹你不高兴了,无论是和我使小性,还是和我发脾气都行,就是打两下咬上几口都可以,犯不上委屈自个。”

    沈桥朝李大成怀里缩了缩,头靠在男人的胸膛上,轻轻的点了点头,半晌才软声道:“我没有不高兴,也不是不喜欢,只不过······只不过大白天的·····”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李大成却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在人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温声笑道:“小桥的意思是白天不行,晚上怎么样都可以了!”

    第108章 我的软肋

    好不容易将人哄好, 李大成也不敢再逗沈桥,万一又把人惹恼了。小夫郎红着眼眶,似哭未哭的模样, 他瞧着也心疼。

    再说了长夜漫漫,他总能从人身上讨回来, 也不必急于一时。

    赶了一天的路,难免有些疲倦, 牵着沈桥的手,两人面对面的躺着,说会儿话好似一天的疲惫都消了。

    “小桥,一会儿我得去一趟李家。”

    “我和你去。”沈桥听他提到李家,脸上的神色瞬时变了。李大成那个继母沈桥见过一次,不是个省事的。虽不担心李大成会吃亏,可沈桥也不放心他独自去,说着便要坐起身来。

    李大成像是料定沈桥会这样说,手上微微用劲, 顺势人拽了回来,放软了声音道:“我中午都没顾上吃饭,这会儿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小桥就留在家里做饭吧, 我肯定好好同他们说。”

    好好说肯定是好好说, 至于这个“好好”的尺度, 就只有李大成自己知道了!

    沈桥听他说赶了一天的路, 还没吃午饭,便有些急了, 抽出被握着的手,在男人胳膊上拍了一下, “饿了不早说,还偏要闹这一场,要是饿坏了身子······”

    “要是饿坏了,就让小桥打我一顿出气!”李大成接上沈桥的话茬,伸手把人重新搂住,笑的颇有几分无赖。

    沈桥拿他没办法,任他抱了一会儿,才起身往灶房走,想着晚饭做些好熟的,可以快点吃上饭。

    见夫郎出了屋,李大成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消散了。

    昨儿是没腾出时间来,今儿得了空儿,还得把这个事了结了。也省的他那个有八百个心眼的继母,整日去村长家里闹。

    想过两天清净日子还挺难,李大成叹了一声,理了理衣裳便准备出门。既然是他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想过,那也怪不得他做事不留情面!

    他刚跨出堂屋,院门便被人敲响了,沈桥刚洗了菜,甩了甩手上的水,想要去开门。却不及李大成身高腿长,三步两步便走到门前,将院门打开了。

    周慧受了惊,再加上跑的急,将半个身子都倚靠在门上,李大成一开门,她险些摔倒。好在沈桥扶了一把,这才稳住了身子。

    “嫂嫂·····”沈桥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扶进院里坐下。

    周慧家里也算是书香门第,祖父和爹爹都是秀才,虽没什么大成就,可历代在书塾里教书,也颇受尊重。

    她自己也是识文断字的,自是与普通的村妇不同。嫁的夫家也是明理的人家,夫君也念过书,平日里更是一句重话都没有。

    赵荷花在家门口骂的难听,满口的污言秽语,她一个年轻的妇人哪里应对的了。公公又病了,夫君也没在家,孙虎一个人根本招架不住,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找李大成。

    “嫂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了?”李大成见周慧喝了口水,缓过来些才开口问。

    周慧这时缓过来些,想起赵荷花口中的那些话又气又恼,深吸了口气,才道:“李家人又过来了,公爹还病着,虎子便没让他们进门。他们不肯,两相争执下,家里的狼狗便冲了出来,并未咬到人,只是将人扑倒了。如今他们正在家门口闹着呢,家里只有虎子一人,怕处理不了,这才来找大成兄弟帮忙过去看看。” 李大成一听,便知周慧顾及着他的面子,出口的话有所保留。赵荷花的性子他又不是不清楚,虽没亲见,想也知道场面有多难看。

    他本想着先把吕掌柜的事儿忙完了,再去解决李家,没想到却晚了一步。

    李大成给周慧施了一礼,告歉道:“我对不住强子哥,给家里添麻烦,这便随嫂子过去。”

    周慧虽然气李家人,可也知道这和李大成没有关系,自然不会将李家的所作所为怪在李大成身上。

    事情紧急,也顾不上耽搁,李大成本不欲沈桥跟着,奈何小夫郎坚持,他也只能妥协。

    锁上院门,就跟着周慧往村长家走。

    还隔着老远就听见那边的叫骂声不堪入耳,李大成眉头紧了紧,下意识的去瞧沈桥。

    沈桥平时虽怕人家吵嘴打架,可想到李家人那么坏,欺负了李大成这么多年,就不怕了,心里只剩心疼和生气。他朝着男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哎呀,我没法活了,村长家放狗咬人了,是要我的命啊·······”

    “还有李大成那个短命鬼,巴结上村长,以为有了靠山,连亲爹的死活都不管,活活是要逼着我们去死啊!”

    赵荷花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边嚎边骂。李庆背着手站在一边,偶尔插上一句。李清只低头站着,许是觉得这样的场合丢了读书人的颜面,一句话都不说。

    围着看热闹的人们有的瞧不下去,劝了几句,全被赵荷花骂了回去,她骂得难听,自然再没人上杆子出这个头。

    孙虎早就把借来的狼狗拴回了院里,本就是想吓唬吓唬人,也未想闹出这一出,如今倒是他们被动了。

    他一个年轻汉子也不好和上了年纪的妇人对骂,也放了两句狠话,可赵荷花根本就不怵,更加的撒起泼来,场面一时就僵持在这。

    “好生热闹啊!”

    人群外面有一道声音响起,孙虎听出是李大成的声音,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往后退了退。

    看热闹的人们见正主来了,纷纷向旁边挪了挪,让出条路来。

    人群又嘈杂起来,有的觉着李大成来了,更有好戏瞧了,脸上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也有看不惯李家人的或是平时与李家有过节的,觉着李大成能制住赵荷花这个泼妇,能给他们出出气,都暗暗的等着看李家怎么倒霉。

    李大成没时间理会众人的心思,他朝着周慧点了点头,周慧会意,挽着沈桥站到了孙虎的身后。

    他慢慢悠悠的走过来,嘴角还挂着浅笑,明明瞧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心里发毛。

    在场的人赵荷花都不惧怕,就算是村长来了,她为了儿子,该怎么闹还是怎么闹。对上李大成却有些胆怯,可想起赌坊里那帮凶神恶煞的人,还得强撑着,绝不能让那个短命鬼瞧出来。

    “你来的正好,你爹得了重病,需要许多银子治病,我们也不白要,家里的那几亩地都给你,算是我们卖给你的!”赵荷花说着,掩面哭泣,一脸的伤心。

    李大成只觉得可笑,要依着他的性子,他绝不愿意同这个蛇蝎妇人纠缠,可沈桥还在,他答应了夫郎尽量不动粗。

    他眉头轻挑,墨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冷冷的扫过眼前的三人,淡淡的开口:“哦,要把地卖给我,那地契呢?”

    赵荷花没料到他这么问,愣了一下,才狡辩道:“地契·····地契自然是在家里,我们都是一家人,还能诓骗你不成,眼下还是拿银子救你爹要紧。”

    “大成,甭管有什么过节,那总归是你爹,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就是,人命关心的大事,就算过去有什么,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抓着不放!”

    看热闹的人里,有人信了赵荷花的说辞,搭腔帮着说和。

    沈桥见他们这么颠倒黑白,气的就要冲出去,同他们理论。他虽然胆小,可也不能看着人这么欺负他的夫君。

    周慧紧紧的拉着他,出言宽慰。

    “相信大成,他能处理好,咱们这时候开口,只会给他添乱。”周慧听着这些人的话,也是气的难受,她公爹被这个泼妇气的,现在还在屋里躺着,都没见有人给帮句腔,这会儿却偏帮着恶人说话。

    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就算她们站出去说什么,旁人也不会信,倒不如静观其变。她就不信,这个世道还没有王法了,还能叫这等恶人得了逞!

    他们这边说着话,人群里有两个懒汉不怀好意的往这边瞧,脸上还带着猥琐的笑。

    周慧长得清秀,又识文断字,气质都和旁的村妇不同。

    沈桥本来就生的一副好相貌,只是以前受了苛待,整个人灰头土脸又瘦小,再加整日避着人,才瞧不出什么。

    如今娇养了这些日子,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肤白如玉,淡眉若柳,薄唇不点而红,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好似皎月,着实清艳。着一身浅碧色的衣裳,更衬的人清雅脱俗。瞧着不像村里的小哥儿,便说是镇上的公子哥儿都有人信。

    孙虎狠狠的瞪了回去,也安抚道:“嫂嫂别急,大成哥一定不会叫他们讨到便宜的。”

    他们两家交好,大成哥对夫郎又爱重,他站在这,别的忙帮不上,怎么也得将两位嫂嫂护好。瞪了一眼不解气,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掷了过去,那两个懒汉才低头退出人群。

    周蕙只觉得被看的浑身恶心,气的骂了两句,见人走了才作罢。沈桥一颗心都扑到李大成身上,倒是没有察觉别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李大成似有感应,抬头便见小夫郎红了眼圈,又往那两个懒汉那边瞥了一眼,默默的记下。沈桥就是他的软肋,若是只他一个怎么都好说,只是要伤到沈桥那······

    第109章 李家的恶果

    众人都瞧着这场好戏, 其中也有替李大成抱不平的,为他辩解上几句,更多的却是看热闹的。

    冬日田里没什么农活, 人们闲下来,也没有什么消遣。谁家要是闹出些动静, 自然少不了围观的人。

    也不一定有什么坏心,就是瞧个热闹, 回头坐下来拉家常也好有个话头。

    李大成倒是不介意被别人瞧着,有些事越是捂着,越是诸多猜测,倒不如直接摊开来,左右丢人的又不是他!

    赵荷花见有人帮她说话,心里正得意,她早就盼着把事闹大。虽说断了亲,可李大成要是连亲爹的死活都不管。传出去不仅会被人家戳脊梁骨,真闹到衙门去, 也得陪家里一笔银子。

    她见李大成日日往镇上去,回回都买上不少肉回来,想来是赚了不少银子。她给那个小畜生扣上一个不救亲爹的名头, 怎么也能诈出几两银子。

    想着即将到手的银子, 赵荷花眼底划过一抹算计, 转瞬即逝。

    别人也许没看见, 可李大成却瞧的清楚。既然有安生的日子不过, 非要来招惹他,那也怪不得他心狠。

    吵吵闹闹的没意思, 即使动了手,也难保他们没有下回。要想一劳永逸, 还得朝着他们最在乎的人下手。而赵荷花最看重的,就是她那个有将相宰府命格的儿子!

    “重病?那是得什么重病,又是哪家医馆瞧的,请的哪个大夫,开的方子在哪,可有熬药剩的药渣?”

    他问的太细,赵荷花支支吾吾半天,也答不出,脸上的神色异彩纷呈,她连忙回头去看李清。

    可李清只觉得丢人,后悔跟着来这一趟。明明家里能凑出这笔银子,他娘非得在大庭广众下,跟这个不祥人攀扯。简直丢了读书人的风骨,要不是还指着家里帮着还赌债,李清此刻很不能转身就走。

    赵荷花见儿子不帮他圆谎,又被李大成逼问的狠了,面子上下不来,索性也不装了。

    “我说得了重病,就是重病,今天这个银子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你不敬父母,小心我去官府告你,告你不敬亲长,你是要做罪的!”

    沈桥听了这话又气又急了,不敬亲长是大罪,虽然他们有断亲书在手,可若真闹到官府,他们也讨不到好。轻则挨顿板子,重则那是要下狱的。

    李大成冷哼了一声,幽深的眸子瞥了一眼旁边的李清,目光晦涩不明,却蕴满了危险。半晌,他才冷冷的开口:“我娘早就死了,我与李庆也断了亲,哪来的父母!”

    李清只觉得背后发凉,似是被野兽盯上的猎物一般。他不由得抬眼打量李大成,总觉着眼前的人与过去那个任他欺凌的人不一样了,甚至可以说像换了一个人。

    围观的人们也渐渐回过味来,跟李家住的近的几户人家,更是觉得不对劲。他们从未听说李庆生了重病,更没闻到过药味,也未见李家人往外倒药渣。

    人群又嘈杂起来,赵荷花听见她身后两个妇人的话,差点没气吐血。暗暗骂道,这帮墙头草,真是风往哪边吹,他们往哪边倒,全是些没骨头的!

    “就算断了亲,你们也还是亲父子,今天你要不拿银子,我就去衙门告状,我看你的命有多硬!”

    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了,今天一定得凑够银子。她说着又坐在地上不住的哭嚎,却衬着人们不注意的时候,给李庆使了眼色。

    “大成啊,过去是爹对不住你,说到底咱们也还是一家人,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爹去死吧!”李庆上前两步,看着昔日木纳的大儿子,总觉得有些陌生,可眼下也由不得他多想。李清被那帮讨债的逼的,连书院都呆不下去了。他总不能不管,那可是要给老李家光耀门楣的人!

    “一家人?好啊,即是一家人,那我管教管教这个嗜赌成性的弟弟,也是应该的吧!”李大成轻描淡写的说着,一步步逼近李清。

    “你胡说,想干什么?你······”李清心里一惊,他不知李大成是怎么知道的,可眼下绝不能承认,要不然他的前程就彻底毁了。

    他心里慌乱,见李大成过来,本能的向后退。李大成脸上明明带着笑,可李清却觉得比修罗恶鬼更加瘆人。

    李大成也不说话,勾着唇角笑的一片祥和,却疾速地伸手抓住李清的胳膊,用力向后一掰。直到听到骨头移位发出的咔哒声,才颇为嫌弃的松手。

    “啊······”李清没想到他突然动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胳膊上立时传来熟悉的剧痛。疼痛之下出口的都是惨叫,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另一只手托着胳膊,险些没栽倒。

    赵荷花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儿子,平日里连一块油皮都没破过,眼见李大成把儿子给打了,哪能咽的下这口气。站起身来,奔着李大成就扑了过来。

    李大成不屑于同一个妇人动手,将脚边的一块石头往前一踢,随后侧身,看着赵荷花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变故太快,看热闹的人们有的都还没回过神来,可也有人听见了“嗜赌成性”那四个字。这个消息就像一个响雷,在人群中炸开。

    “你听见了吗?大成说李清赌钱,这是真的吗。”

    “还真说不准,王大伯的孙子也在书院读书,不也把家底都输进去了!”

    “哎!白瞎了读书人的名头,瞧着跟村里的懒汉有什么区别。”

    “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更花心!今儿这个集会,明儿那个诗会的,你们不知道吧,那席上都是春水楼的姑娘作陪。我在青云台做活儿的时候亲眼看见的,两三杯酒下去,你就看吧,左拥右抱的,那场面着实是香艳!”赵老三长年在镇上打零工,见大家都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得意的将自己瞧见的说出来,说到最后还忍不住咂咂嘴。

    好多年轻的媳妇夫郎都不好意思红了脸,领着姑娘小哥儿看热闹的更是捂着自家孩子的耳朵,骂赵老三不正经。

    赵荷花气的恨不能撕烂这些人的嘴,这样败坏他儿子的名声。她这一下摔得狠了,闪了腰疼的呲牙咧嘴,半天都没从地上爬起来。见李庆还在那傻傻的站着,不由得骂道:“你死人啊,不知道把我扶起来!”

    家里一贯都是赵荷花做主,李庆窝囊惯了,再加上这些年得了李春丽的颇多好处,更是不敢得罪赵荷花。他偷偷瞥了一眼李大成,才颤颤巍巍的上前,将人扶起来。

    “还不去看看儿子,这个小畜生怎么就没被雷劈死,也好和他那个下贱的娘去做伴!”赵荷花话说的难听,李庆面上有点难看,看在李清的面上,还是忍住了。

    李大成冷眼看着他们一家,面上寒若冰霜。他虽与那个早早就过世的妇人并无关系,可顶了人家儿子的身份,也由不得旁人出言侮辱。

    他上前两步,忽然伸手扣住李清的脖子,看李清被勒的干咳起来,嘴里发出嘶哑的吸气声,薄唇掀起一抹冷笑。

    赵荷花吓得也顾不上骂了,生怕她的宝贝儿子有个好歹,赶紧上来撕扯李大成。

    李大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手肘用力将赵荷花撞开,“我娘也是你配提的!”

    “你个讨债的,你快放开李清,别伤了他!他要是有什么事,我做鬼都不放过你!”李庆眼下是真急了,李清就是他唯一的指望。

    “刚刚不还说是一家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变了!”李大成对上赵荷花和李庆怨毒的眼神,唇角的笑慢慢凝结,“李清在外面欠了一屁股赌债,你们还不上,就把注意打在我身上,真真是好算计。就连过世的人都不放过,你们说我该怎么讨回来呢,要不然就用他这条命来抵吧!”

    他语气轻松,手里的力道却一点不减,似笑非笑的看着神色大变的两人,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李清从来没有感觉离死亡那么近过,刚刚那一瞬间,他分明在李大成眼底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杀意。现在他是真的怕了,更后悔不该听他娘的来这一趟。

    “你······你放开我儿子,要不然我······我·······”赵荷花看见宝贝儿子脸色紫红,生怕下一秒就会死在李大成手里,也慌了手脚,威胁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哦,要不然你们要怎么样,去官府告我。好啊,咱们一道去,李清多次出入地下赌场,还欠下大笔赌债,加上你们胡乱攀咬,我倒要看看大人会怎么判!要是闹大了,说不准还得让书院赶出来!”李大成的声音清亮,连最外边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赵荷花实在撑不住了,吓得瘫坐在地上。

    见差不多了,李大成撒开扣着李清脖子的手,像扔破布一样的将人仍在地上。他本来就没想要李清的命,为了这种人惹上官司不值。可既想让人害怕,那做戏就得做全套。人也只有怕到极致,才不敢再生出旁的心思。

    况且经此一闹,李清的名声也坏了,不用他出手,也不会有好日过!

    李清跌在地上,捂着脖子半天缓不过来,赵荷花抱着儿子一个劲的哭。

    李庆却直勾勾的盯着李大成,眼前的人明明还是以前的样子,眼睛鼻子嘴都没变,甚至连手背上被打的伤疤都一摸一样。可他就是觉的哪不一样了,一股恐惧打心底升起,他只觉得脊背发凉。

    李大成与李庆的目光对上,他在李庆的脸上看出了怀疑,心里却觉得好笑,现在才发现未免太晚了些。

    他一言不发,任人打量,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却在李庆收回目光的时候靠近,低头在人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没人听见说的是什么,只见李庆听完后神色大变,面上的不可思议瞬间转为惊惧,连赵荷花母子都顾不上,把腿就往家跑。

    第110章 一室缠绵

    大家面面相觑, 见李庆突然跑了,都是一头雾水,随后便把目光都落在李大成身上。

    李大成朝着远处看了一眼, 才沉声道:“今日让大家看热闹了,我本不想把这些丑事说出来, 实在情况所迫。自幼我在李家过的什么日子,大家也都清楚。前几个月我差点死了, 还被赶出来,逼于无奈才签了断亲书。既然不是一家人了,合该井水不犯河水。可他们多次上门闹事,如今李清欠了赌坊好几十两银子,还想算计我。我也得过日子,实在是与他们牵扯不起。还请大家做个见证,往后李家的事与我毫无关系,他们若是再上门,我只得大棒子打出去!”

    他这几句话姿态放的极低, 全然没有刚刚狠厉的样子。

    村里人听说李清欠了那么多赌债,都是大吃一惊。几十两银子,就是不吃不喝攒上一辈子也攒不下那么多啊!

    更是有人提起, 李清已经在家里住了好几日。李清一贯瞧不起村里人, 吃穿做派都仿着镇上的有钱公子, 不是年节是断断不会回村的, 说不定这回是让书院赶回来的。

    本来有几户家里有姑娘的人家, 还肖想过李清,虽知道赵荷花是个难缠的, 可架不住李清读书人的身份。日后李清要是高中了,那可就成了官眷, 不仅有享不尽的富贵,家里也跟着沾光。

    可如今却都庆幸只是背地里想想,并没有说于旁人知道,要不然可是把姑娘的一辈子都给毁了。

    赌场青楼于乡下人来说,都是戏本子里才有的东西。那就是销金窝,任你有多少银子,进了那里边,都能给你花个干净,还连个响都听不着!

    大家再看赵荷花母子的眼神都不对了,透着鄙夷。家里有年轻汉子的都被嘱咐过,千万别和李清走近了,要是染上赌钱的恶习,家里可没有多余的银子给堵窟窿。

    赵荷花气的本想骂回去,可她摔了两跤,又闪了腰,只觉身上疼的厉害,实在是没有气力。转头见儿子狼狈的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又心疼的紧。还有李庆那个窝囊废,竟然敢撇下她们娘两跑了。又急又怒又是心疼的,差点没晕过去。

    李大成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母子,转身朝沈桥走去。

    小夫郎眼圈还有点红,脸上都是气愤,望着他的目光里都是心疼。只看了一眼,他的心就软了,他的小桥平日里小兔子般温顺,也只有遇见他的事才会这样急。

    人们见没热闹瞧了,也三三两两的散开,嘴里却没停。今儿的事,足够大家茶余饭后闲聊上几日了。

    李家并不是什么大门户,同姓的亲戚并不多,看热闹的里面倒是有几个和李家沾亲。眼下也只觉得丢人,走的比旁人还快,生怕被沾上,带累了家里的名声。李家的名声臭了,他们可还要做人。

    赵荷花见人们都走了,怕李大成又返回来打人,也顾不上身上的疼,扶着李清也往回走。走出一段还不忘转头,恶狠狠的瞪了李大成一眼。

    “呸!”周慧冲着那母子两呸了一声,才觉得心口的这口气出了些,“真是什么人都有,这下好了,让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看他们日后还怎么做人!”

    “嫂子,别气了,得了这么大的教训,谅他们以后也不敢过来闹事了!”孙虎宽慰了几句,又转头看李大成,一脸的崇拜,“大成哥真本事,那么难缠的泼妇,都被赶跑了。要我说姓李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亏的······”

    “虎子!”周慧见小叔说话不妥,赶紧出言打断。

    孙虎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挠了挠头,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李大成自然知道孙虎口中姓李的是谁,拍了拍孙虎的肩膀,主动解围,“李庆一家确实都不是好东西,虎子兄弟说的没错。这事说来都是因我而起,还给孙叔儿气病了,说来也是我的不是。”

    “大成哥,别这么说,分明是那家人心肝都是黑的,今儿要不是大成哥在这,还说不准他们怎么闹呢。”孙虎对李家人也是恨之入骨,却也知道李大成于李家人不同,更不会把这笔债记在李大成身上。

    他爹和大哥整日都让他别这么毛躁,更是让他多像李大成学学。他眼见李大成处事游刃有余,心里只有敬佩。

    村长喝了安神的药还睡着,李大成关切地问了几句,见不便探视,也没进去打扰,想着改日再过来探望。

    禾哥儿还在屋里帮着带孩子,小宝正是顽皮的年纪,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周慧有些放心不下,便让孙虎送送。

    孙虎也要成亲了,这些日子也刻意收着心性。见李大成与夫郎这般恩爱,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也要做个好丈夫,好好呵护夫郎。

    没走几步,李大成便让孙虎回去,家里只有周慧和禾哥儿两人,还有个小娃娃要带,加上村长病着,怕她们两人忙不开。

    再说,孙虎在这,他的小夫郎也不自在,虽然任他牵着手,可总不好意思离他太近。

    暮色渐沉,晚风里裹挟着寒意,打在人身上,冰凉一片。

    沈桥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李大成立时将人揽进怀里。

    “在外面呢,一会儿叫人看见。”沈桥有些不好意思,怕被人瞧见,想挣开他的手,不想却被搂的更紧了。

    “这没人,我又饿又冷,咱们贴着点暖和。”李大成搂着人不撒手,看似整个人都赖在沈桥身上,其实一点力都没借。

    沈桥听了这话,果然不动了。虽然知道男人多半是诓他的,却也舍不得将人推开。

    有时候沈桥都有些想不通,那么高大的汉子,在外面瞧着是极稳重的,不笑的时候有些唬人,面对恶人的时候也有狠厉的一面。偏偏到了他这,总是耍赖。

    “回去我就做饭,蒸点米饭,再炒两个菜,很快就能吃了。”沈桥任人搂着,想着一会儿炒两个不费火的菜,便能快点吃饭。

    “好,咱们一起做。今日我多买了一块牛肉,还想着给你做个牛肉煲,天凉吃这个正好。可惜眼下太晚了,怕做不成了,只能等明天了。”李大成说着颇有些遗憾,下巴放在沈桥的头上蹭了蹭,模样有点像没吃到骨头的大狗狗。

    沈桥拿他没有办法,握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家里还有秋辣子,今儿我们先切一块牛肉,做个辣炒牛肉,香香辣辣的的一样下饭,明天再做牛肉煲。”

    李大成本来也没有那么想吃,只是借着由头和夫郎亲近,谁成想还有意外之喜,握紧了夫郎的手往家走,连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灶房里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油灯昏黄的光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崽崽饿的一直叫,围在两人脚边打转,沈桥只有先给小家伙弄点吃的,省的干活儿都不踏实。

    因着天色晚了,饭食便做的简便。大米饭,辣炒牛肉,还有一道素炒秋菜。想着煮粥来不及了,沈桥便做了一个清汤。

    李大成也不是全然诓骗沈桥,他也是真饿了。中午就没吃饭,又折腾了这一下午,肚子里早就空了。

    沈桥见他吃的急,给他盛了碗汤,放在一旁晾着,忍不住开口劝:“以后到了饭点,就在镇上买些吃的,总是空着肚子,身子都饿坏了。”

    “好,都听小桥的。”李大成应下,给沈桥夹了筷子牛肉,,脸上带着绚目的笑容。

    一顿饭两人都吃的满足,沈桥要去洗碗,被李大成拦下了。外头变天了,风比刚刚他们回来的时候更大,瞧着是要冷下来。

    左右他得把牛肉卤出来,要不然明天肯定来不及。这几个碗他顺手就洗了,也就不让沈桥出来吹冷风。刚吃完饭,再受凉,最容易得病。

    沈桥知道自己坚持也没用,李大成关于他的康健格外的执着。索性铺好床,窝在被子里绣白日没绣好的裤脚。不仅能打发时间,还能把被窝捂热,这样等人进来,被子里都是热的。

    卤肉费时,等李大成都收拾好,进屋的时候,沈桥已经带上了倦意,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李大成在外面呆的久了,身上沾着凉气,不敢离沈桥太近,怕把人冷着。便睡在边上,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大块距离。

    每晚沈桥都是窝在男人怀里睡,暖和又踏实,已经成了习惯。今夜见男人迟迟不贴过来,还以为李大成是事多累了,又怕他因为下午的事心里难受,便慢慢的凑了过来。

    黑暗中,李大成突然感觉唇边一片温热,怀里多了个香香软软的身子。

    “小桥?”他怕过了凉气给沈桥,往后撤了撤。怀里的人又贴上来,李大成喉结滚了滚,压下心里的冲动。

    难得小夫郎主动,他有心想做点什么,但天寒夜深,顾虑着沈桥的身子,到底克制住了。

    “现在······现在是晚上了·······”沈桥伸手搂住男人的脖子,他从未做过这么大胆的事,羞的身子都打颤,连声音都走了调。

    李大成的呼吸瞬时就乱了,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汹涌的情欲。两人挨的极尽,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他用粗粝的指腹捏着沈桥的下颌,试图从人的眼中分辨出什么。

    “小桥,可以吗······”男人声音暗哑,已然压抑到了极致。

    沈桥被逼的连眼尾都泛起一抹红色,想低头,却被男人擒住了下巴,避无可避。半晌,吐出一个带着泣音的“好”字。

    外面寒风阵阵,连月色都半隐半现,唯有室内缠绵缱绻······

    第111章 初雪

    清晨, 日光穿过稀疏的树影,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如碎银点点。

    昨夜的风直到后半夜才停, 北风吹的枝条沙沙作响,扰的人连觉都睡不好。沈桥倦的厉害, 丝毫没受影响,窝在李大成怀里睡的香甜。

    李大成起惯了早, 即使昨儿睡的晚了,也是早早的就醒了。眼下没什么着急的事,又有夫郎在怀,他也乐得躲会儿懒。

    小夫郎昨夜累坏了,眼下睡的正酣。半张脸都埋在被褥间,侧脸上还带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压痕,呼吸间双唇微微嘟起,瞧着着实可爱。

    李大成往后退了些,用手肘撑起身子, 垂眸打量着熟睡的人,偶尔闲不住,便捻起沈桥散落的发丝, 轻轻的绕着圈。

    好一会儿, 他见沈桥都没有醒的样子, 轻轻的在人嘟起的唇边亲了一下, 才心满意足的起身。

    轻手轻脚的把里屋的门带上, 小狼崽听见声音立起身子,瞧了瞧, 便又趴了回去,丝毫没有见着沈桥的亲近的样子。

    李大成已经见惯不惯了, 摸了摸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叹了句小没良心的!

    小狼崽已经退了乳牙,个头也比刚来的时候大了很多,便独自歇在堂屋里,他用竹篾给小家伙编了个扁扁的矮筐做窝。沈桥觉着不保暖,又给做了个棉垫子,用的都是好棉花。

    崽崽见他去开堂屋的门,抖了抖身子,也跟着过去。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寒气,让李大成也打了喷嚏。

    院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怕屋里进了寒气,他赶忙回身带上堂屋的门。

    昨夜的大雪簌簌下了半宿,眼下停了,便得把院里的雪得清扫干净。要不然等过两天化了,结成冰就更难清理了。

    白日他得去镇上,一个来回怎么也得大半天的功夫。家里只余沈桥一人,要是绊一跤,摔一下的都没人知道。

    崽崽还没见过雪,用爪子试探了一下,见没有什么危险,便撒欢儿的跑着玩,踩在雪上,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它身上有皮毛,并不畏寒,李大成也没管它,任它疯玩。

    乍冷下来,连个适应的时间都没有,最是容易生病。

    李大成怕沈桥一会儿醒了冻着,便在院里点了火盆,放的都是粗柴,可以多燃些时候。木柴燃起来有烟,他等火盆里的柴烧红了,没什么烟的时候,才用钩子挑进屋里。

    堂屋里有个小火炉,和里屋的炕是相通的,点着了便能取暖。他拿夹子把烧红的柴夹到火炉里,用不了多会儿,里屋便能暖和起来。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的还挺大,等他把院里的雪铲成一堆,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崽崽想爬到雪堆上玩,雪堆的虽厚但不实,小家伙的爪子陷在里面,急的叫声都拔高了。李大成怕它吵醒沈桥,赶紧给它拎出来。

    “不许去了,再陷进去没人救你!”李大成点着它的脑袋训了两句,才给它放到地上。小家伙得了教训也不往上爬了,就在地上刨底下的雪,李大成便没再管它。

    这一大堆雪不能留在院里,碍事不说,要是化了就更难清理。留下些堆个雪人到可以,其余的还得背出去。

    他拿了竹筐,装了满满一筐,压实了才背在肩上。打开院门,见巷尾的洼地那已然白茫茫的一片,显然别家已经清扫完了。

    周恒和他媳妇背着竹筐也从家里出来,见了李大成便一道过去。

    他们走了这一段,见好些人家门前都清扫完了。只有许阿婆门前的雪还未动过,许阿婆年纪大了,这些重活自是不好干。李大成想着清扫完自家,便过来帮着扫扫雪。

    村里大多是扫完了自家院里的雪,再顺便把门前的路清出来,不仅方便自家出入,也给过路的人留个方便,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周恒见李大成,往许家看了一眼,哈了口气道:“许阿婆没在家,前几日她侄子过来,给许阿婆祖孙两接走了。”

    “不是说许家没有亲人了吗?”李大成又回头看了一眼,他记着许家该是没有近亲的。许家人丁单薄,这些年许阿婆一直独自拉扯着小孙子,也从未见有亲人过来探望。

    “是许阿婆娘家的侄子,听说是在外面做生意的,现在生意做大了。家里又没有其他的亲人,屋里冷清清的,这才给许阿婆祖孙两都接走了。许阿婆能帮着做个饭,也有亲人照料,总比在这熬着强。”周恒倒觉着这是个好事,那日许阿婆的侄子过来的时候,他也见过,瞧着是个老实的。

    李大成听周恒这么说,心下起疑。这些年许家从未有亲友上门,更没听许阿婆提过娘家还有亲戚。日子再难也只有祖孙两相依为命,再加上周围的邻居帮衬着,要是娘家有这么出息的侄子,许阿婆又何必熬上这么些年。

    如今突然间冒出个侄子,李大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若是真的这么惦记许阿婆这个姑母,就算再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了一次都没来看过。就算人来不了,也可以让旁人带点东西。

    周恒见他面色凝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操心了,许阿婆那个侄子,在镇上新买的铺面。瞧着生意做的不小,来的那日还是乘着马车过来的,这下连小虎都跟着享福了。”

    “知道是哪个铺面吗?是做什么营生的吗?”李大成总觉得蹊跷,便多问了一句,想着反正也要去镇上,顺道过去看看。

    许阿婆也是个可怜人,既相识也算是缘分,若是真如周恒所说,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真的遇见了骗子,都是一个村的,他也不能看着不管,良心上也过不去。

    这个周恒却是不知,他那日只是帮着搬了两趟东西,自然不好打听的这样详细。

    周恒又扯着他说昨日李家的事,他也只得先放下心中疑虑。想着回头去镇上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新买卖的铺面。

    李大成打开院门,周恒还拉着他讲个不停,他也不好进去,便站在那听着周恒说的兴起,偶尔应上两句。

    周恒媳妇见周恒拉着人说个没完,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家里还那么多活儿要干呢,哪有那么多时间说闲话。

    周恒这才反应过来,憨憨的笑了两声。

    “桥哥儿呢,没在院里?”周恒媳妇往院里看了一眼,见沈桥不在,随口问了一句。

    “小桥昨日受了些惊吓,一夜都没睡好,天都快亮了才睡下,这会儿便没起来。”李大成自然的接话,一点说谎的痕迹都没有。

    他的小桥脸皮薄,两家又挨的极,周恒媳妇闲下来,便过来找小桥做针线活儿。若是让她瞧出什么,恐怕沈桥会羞上好些日子,他自然得替小桥遮掩一下。

    周恒媳妇听他这么说,又关切的问了问,李大成不动声色的应付过去了。见周恒媳妇面上似有些失落,还以为她为沈桥忧心,便说沈桥没有大事,歇歇也就好了。

    她也不全是忧心沈桥,沈桥的身子虽弱,可命数确是顶好的。这一落雪,谁家的媳妇夫郎不是早早的起来,扫雪背雪,收拾完了院里,顾不上歇着就得忙乎早饭,这一天的活儿就又接上了,哪有半刻的空闲。

    日头都高高的,还能在窝在被窝里的,大概也就只有沈桥了。她与沈桥算是走的近的,平时两家也常常往来。

    原先她以为自己嫁的就够好了,家里虽不是多富裕,可夫君人好,不像有的汉子,一不顺心就打骂媳妇夫郎,家里也是她主事。公婆虽然身子不好,可人却和善,更不曾立过规矩,为难儿媳。

    可瞧了沈桥的日子,才知道这人是真不能比,这一比较,心里就容易有落差。

    沈桥既无公婆需要服侍,也无兄嫂小姑要拿捏着分寸相处。夫君还是个极好的人,又能挣钱,又会疼人,家里头里里外外的活儿几乎都包了,生怕给夫郎累着。

    她次次过去,那桌上都搁着几样点心蜜饯,都是不重样儿的。村里就算是有了身孕的夫郎,也没有这个待遇。

    哎,周恒媳妇忍不住叹了一声,她们这些身子康健,好生养的,都没摊上这么好的姻缘。偏偏沈桥病弱,还需日日服药,却嫁了这么好的人,这就是命啊!

    李大成不知道旁人想的什么,院里的雪还得背上几趟,一来一回太慢。他索性拿了立在墙根的扁担,一次能挑两筐雪,能省下不少时间。

    许阿婆事一直悬在他的心里,连崽崽过来咬他的裤脚,他也没有兴致同小家伙玩,手下也越发的麻利。

    李大成再次推开院门,见沈桥已然醒了,手里拿着扫帚正在扫散落的雪。

    “这里我收拾就行,天太冷了,先回屋,小心着凉。”李大成握着他的手搓了搓,刺骨的凉,赶紧揽着人回屋。

    火炉里的最上面的粗柴已经烧了一半了,李大成搬了矮凳让沈桥坐下烤火。自己则又去柴房拾了一大捆粗柴,捡了两根扔进火炉里,剩下的便堆在墙角,一会儿再续柴便不用往外面跑了。

    崽崽玩够了,也追着沈桥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溅了两人一身。李大成故作生气的点了点它的头,小家伙也是个机灵的,转身就去蹭沈桥。

    沈桥给它擦了擦身上的雪,才给它顺毛,许是觉出暖和,小家伙就乖乖的趴在火炉前,烤的热了,还知道翻翻身。

    李大成知道沈桥闲不住,便谎称要吃烤馍,耍赖让沈桥给他烤。

    沈桥知道男人的心思,哪里是要吃烤馍,分明是怕他出去冻着,其实他哪有这么娇气。只是这份情谊可贵,加上他后腰确实有些酸,便点头应下。

    收拾了一早上的雪,早饭便比往常迟了。下雪路滑,李大成想早些出门,省的路上难行,误了事。也可以打探一下许阿婆这个侄子,他总觉着这事有些不对。

    沈桥知他要出门,紧着从柜子里拿出前几日做的两双棉鞋,鞋底他纳的厚,就算是走在雪地里也不会轻易浸湿。

    “试试合适吗?合适便把脚上的那双换下来,这两双都厚实,路上也暖和些。”

    被夫郎张罗着,李大成心里自然欢喜,麻利的脱下脚上的旧鞋,换上新鞋子,果然厚实又暖和。

    沈桥见他喜欢,心里也高兴,清亮的眸子带着笑意。

    第112章 再次婉拒吕掌柜

    空气中都弥漫着雪后的清冷, 天地间俱是一片雪色,枯枝、屋顶、远山无一幸免,都覆盖着皑皑白雪。

    路上积雪如绵, 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雪路难行,李大成便比平时出来的早。村里的路大多已经清扫出来了, 走起来还没那么吃力。

    出了村,就更加艰难。原本就不平坦的土路, 此刻更加的崎岖。雪层厚实,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李大成拉着板车,车上又装着重物,根本就走不快,深一脚浅一脚的。偶尔车轮陷落,还得徒手去挖,耽误了不少时间。

    走了半个多时辰,却连官道都没见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瞧着和前面走过的路差不多, 根本看不清离镇上还有多远。

    本来还想着把小吃车也拉上,先停到集市上,出摊也方便。不成想突然就下了这么大的雪, 眼下单拉着板车都吃力, 要想出摊恐怕还得等上几日了, 怎么也得等路上的雪化了。

    这一路连半个行人都没见, 只有几只鸟雀偶尔从空中掠过, 打破了沉寂。

    原本半个时辰的路,他硬生生的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到镇上, 好在没有误事。

    李大成顾不上歇着,就往青竹阁赶。因着积雪路滑, 街上行人寥寥,不如往常热闹。他刚拐进后巷,就见吕掌柜一脸焦急的朝着巷口张望,见到他后明显松了口气。

    “劳吕掌柜久候了,实在是抱歉。路上积雪难行,这才耽搁了些时候。”李大成将板车停稳,朝着吕掌柜拱手作礼。

    “不晚不晚,还不到午时呢。这场雪下的不小,一路过来肯定是不易,快进屋歇歇,喝杯热茶。”吕掌柜说着,便引着李大成往院里走,还招呼了伙计过来把木盒搬去后厨。

    他是真怕李大成赶不过来,早上听家里采买回来的小厮说,有个货郎死在巷子里了。就是路滑不小心摔倒了,又没能及时呼救,活活的冻死了。

    他得了这个消息,心里就发慌,生怕李大成路上有什么意外。虽然下午才营业,可还是早早的过来,在店里等着心里也踏实些。

    也不怪他这么急,实在是李大成做的卤肉味道太好了。虽然早就料到卤肉会成为店里的招牌菜,却没想到这么受欢迎。

    昨日,还不到戌时一刻卤肉就全卖光了。后面来的客人吃到,又听旁人说味道极好,彻底把馋虫勾出来了,纷纷约着今日早来,就为这吃这口卤肉。

    晚上里帐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单日收入就有一百三十多六两,快赶上以前半个月的进账了。刨除成本,净利润还有九十儿两。

    铺子里虽也有其它的小菜、冷拼,可厨娘做的味道比李大成做的差了一大截,虽然比其它小酒馆里的味道要强些,可要想留住客人却不容易。

    吕掌柜现下都有些后悔,当时应该想尽办法,哪怕是用银子砸,也该把李大成收为己用,省的他现在干着急却没办法。也不知现在再用银子砸,还有没有用。

    不等吕掌柜动手,李大成拿起一旁茶壶,给吕掌柜斟了杯茶,才转手给自己到了一杯。他观吕掌柜的神色,大概猜到,酒馆生意应该不错。

    “大成啊,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昨日你送了那一车卤肉,早早的就卖完了。亏得我昨日找你多定了些,要不然今天恐怕都卖不到天黑。你都没瞧见,店里连个空位都没有,都是来吃卤肉的。”吕掌柜也不隐瞒,他生意好,即使他不说,李大成稍加打听也能知道。眼下他还指着人家,自然少不了称赞几句。

    “吕掌柜过誉了,都是您经营有方。”李大成没接吕掌柜的话,笑着客套了两句。

    他也开过饭店,自然知道生意好坏,并不是全凭菜色是否好吃。选址、装潢、宣传、接待,哪一样都少不了。吕掌柜这么高的帽子,他可带不下。更何况他总觉得吕掌柜这话头,似是做引子,后面大概还跟着别的话。

    吕掌柜早知李大成擅识人心,一番话说的他口干舌燥,却连个水花都没有,让人家轻描淡写的又给丢了回来。

    执杯将茶水一饮而尽,缓解了口中的干渴,吕掌柜才缓缓的开口:“大成啊,你看这生意好了,你每日都得送货,着实是幸苦。要是赶上雪天,路上也不安全。”

    吕掌柜说着,瞧了瞧李大成的神色,见他并无明显拒意,才继续道:“我看不如这样,你每日来店里卤肉,什么时候过来你自己掂量着,只要不误事就行。肉和所有的用料,我提前让人买好,你只管做就成,厨娘伙计也可以跟着搭把手,你省力些,也省的大冷天的拉着板车来回跑。银子方面大成兄弟放心,我绝不亏了你,一日我给你四两银子。”

    吕掌柜这话,虽是仔细计算过的,但心里还是没底。

    他想着李大成自己平日自己买肉,还得来回奔波,幸苦一天,落在手里的最多不超过二两银子。相比之下他开的条件就丰厚了许多,一天四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一百二十两,寻常的农户就是挣上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银子。

    李大成并不否认吕掌柜开的条件着实诱人,他若是独自一人,说不准会应下来。

    可他有夫郎,沈桥的身子又弱,大夫曾言若是调养不好,便会影响寿数。他自然不能日日都留沈桥独自在家里,况且每隔半个月还得来镇上复诊。他若是真应了吕掌柜,怕是连陪着沈桥复诊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了。

    酒馆本来就是晚上人多,眼下刚刚开张,生意还不稳定。若是等生意上了正轨,恐怕忙到晚上都得不了闲。说是时间任他掂量,可若真忙起来,他拿了人家那么多银子,也不好撒手不管。

    他就是厨师出身,这里面的事一清二楚。与其到时候两头为难,倒不如一开始就会回绝的好,也省的伤了情分。

    再说有钱的生活他也经过,上一世他什么都有,日子却过的冷冷清清。就连到了生死关头,心里都没有一个可以牵挂的人。

    眼下的生活虽说不上富裕,可也不缺衣少食。银子虽然是好东西,可要是用陪伴沈桥的时间来换,李大成也不愿意。

    人生短短数十年,总要学会取舍。天底下也没有既要又要的好事,他活了三十多年,自然知道眼下最想要的是什么。

    “承蒙吕掌柜厚爱,只是家里却有不便之处,实在不方便过来,还望吕掌柜见谅。”李大成说着起身施了一礼,他能看出吕掌柜的诚心,三番两次的拒绝,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哎。”吕掌柜叹了一声,连忙起身扶了一把。他也猜到八成会被拒绝,本来就是他强求了,因此也没什么失望,“大成兄弟不用过意不去,是我强人所难了。”

    “恕我冒昧,上次大成兄弟也是说家事不便,不知是何事?说是方便的话,尽可以说出来,我若是帮的上忙的话,也可以尽一份力。”吕掌柜上次还以为他是以家事作借口,如今听着倒是不像是托词。只是不知他年纪轻轻的,家里能有什么拖累。

    “也不瞒吕掌柜,我家世单薄,夫郎又体弱,家里实在是离不了人。”吕掌柜三番两次的邀请,李大成干脆如实相告。既不会让人觉得的恃才傲物,又可以绝了吕掌柜的心思。

    吕掌柜听了这话怔了一下,他原以为是家里父母多病,需要人照料,这才分不开身,没想到竟是为了夫郎。

    “大成兄弟是重情之人,不知道令夫郎可有用药,我恰好识得一个不错的大夫,若是有需要的话,可以代为引荐。”

    “先谢过吕掌柜,现下在松合堂看诊,吃的丸药,已然有好转。日后要有需要,我再向吕掌柜张口。”

    吕掌柜要引荐的也是松合堂的大夫,听他如此说便没开口。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解,以李大成的人才样貌,要想成亲娶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就算是喜欢小哥儿,也大可娶个身子康健的,着实犯不上娶个病弱的。

    听他说吃的丸药,吕掌柜心里就有数了。服用丸药大多是慢性病症,不是一日两日可缓解的,积年累月下来绝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李大成见吕掌柜看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同情,笑了笑并未解释。各人有各人的日子,不是身处其中,谁又能知道其中的苦乐!

    天色阴沉,横风席卷,眼瞧着又要变天。

    自青竹阁出来,李大成心里便有些不安。他向吕掌柜打探过,近来镇上可有谁家的铺面是新买的。吕掌柜从祖辈就在镇上经营,自然消息灵通。

    吕掌柜的答案也作实了他心中的猜想,近两个月镇上都无铺面买卖。本来冬日生意就冷清,又赶上年光将至,谁会在这个时候买铺面。

    可周恒明明说许阿婆的侄子,确是在镇上做生意,还买了铺面,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内情······

    第113章 朝暮相依,白首不离

    天色灰暗, 冷风裹挟着漫天飞雪扑面而来。街上行人寥寥,好些店家见这种天气,都纷纷上板, 提前关门。也就只有酒楼、食肆、酒馆,依然开门迎客。

    李大成买好肉, 一刻也不敢耽误,直奔长平街。又落了雪, 沈桥独自在家肯定会担心着急,他得尽快赶回去。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地打在脸上,寒气顺着口鼻吸入,周身俱是寒意。他也顾不上遮掩,拉着板车匆匆向前,脚下一刻也没停,心里却还惦记着许阿婆祖孙。

    李大成怎么也想不明白,许阿婆这个侄子骗这一老一小, 究竟有什么意图。

    初听周恒说他便觉着不对,不是他硬要把人往坏处想。他好歹也活了三十多年,这点识人辨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周恒说他是杞人忧天, 他也情愿是自己多心了。可吕掌柜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侧, 许阿婆这个侄子绝对有问题。

    然许阿婆日子过的清苦, 身无长物, 又能有什么值得旁人算计的。

    明日雪停了, 他还是想找地方打听一下。许阿婆已尽花甲之年,一生艰辛, 若是再遭不测,未免太苦了些, 况且小虎才五岁。

    半路上遇见一个赶车的,打滑陷进了旁边的沟里,骡子受了惊不肯往前走,急的车把式站在那直跺脚。李大成收回思绪,上前帮着搭了把手。

    这天寒地冻的,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若是等天黑还不能把车弄出来,人都得冻个够呛。

    两人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车给拉出来。车把式千恩万谢,非得让他留个地址,日后好登门拜谢。李大成也不是贪别人的谢礼,本就是偶然遇上,顺手的事儿罢了。

    他摆摆手,转身拉上板车,便迎进了风雪里。

    沈桥靠在软枕上做针线活儿,昨夜睡的晚,加上被折腾的狠了,身上便有些乏力。外面冷的紧,他给火炉里添够了柴,便回了里屋。

    炕上被烧的暖融融的,即使没穿厚棉衣也不觉得冷。沈桥是静的住心的,即使一个人也不觉的闷。再说还有崽崽,小家伙越大越粘人,贴着他的腿,趴在炕上懒懒的。炕上热,趴一会还知道翻个面。

    沈桥瞧着有趣,逗着它玩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只做了棉衣棉鞋,身子和脚倒是不冷了,偏偏忘了做顶帽子。这大冷天的,来回吹上两趟冷风,回来非得头疼不可。

    他一边怨自己大意了,一边急慌慌的找了碎布和棉花,想着今日紧着做出来,明儿再去镇上就可以戴了。

    做起活儿来,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家里只他一人便也没有开火,早饭吃的晚,一上午又没活动,还一点儿都不饿。吃了两块点心,给崽崽热了点吃的,便又回到炕上。棉帽子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怕被风吹跑,沈桥过还特意加了一对绑带。

    他估摸着李大成快回来了,便起身灌了水,放在火炉上烧着,无论是喝还是洗手都可以。点了火炉就是方便,烧水热饭都可以,连屋都不用出。

    沈家没有火炉,冬天也只是点个火盆取暖。安坪村大多都是如此,就算是火盆也不会,整日都点着,怕费柴火,都是夜里睡觉的时候才会点上。因此,沈桥还是第一次见到火炉,虽只用了一日,可也觉出其中的好处。

    以前他最怕冬天了,他本来就畏寒,半夜还得起来几趟,往火盆里添柴,要是火盆里的火熄灭了,少不得一顿毒打。每次添完再柴回到四处漏风的柴房,只觉得浑身都被冷风吹透了,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

    可这个冬天,他不仅有了暖和的家,有了棉衣棉鞋,还有了夫君,再也不会挨饿受冻了。想到李大成,沈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棉帽子都做好了,还不见人回来,外面又起了风雪,沈桥便有些担心,手里的小衣裳做的心不在焉,时不时的透过窗子往院里张望,就盼着能看见熟悉的身影。

    越等越不回来,他不由的想起以前安坪村有个汉子去外村出席,回来时正好赶上大雪,不小心摔了一觉便再也没爬起来,等被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僵了,家里人哭的昏天黑地。

    不大会儿功夫,沈桥已经被针扎了好几下手了。白皙的指尖冒出鲜红的血珠,他放在唇边允了一下,索性将做了一半的活儿放下,换了厚棉衣出门。

    寒风卷着雪花扑来,落在脸上,寒意瞬时席卷了周身。沈桥打开院门,寒意更盛,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一直也没瞧见人,沈桥心里越来越慌。就算路不好走,这个时候也早该回来了。

    他心里忍不住闪过各种不好的念头,脸上落了雪,连眼睛都有些瞧不清楚,揉了揉眼睛,抬头便瞧见远处有一个人影。他以为看错了,又睁大眼睛确认,见确实是李大成。院门也顾不得关,就迎了上去。

    沈桥跑的急了,脚陷进雪里绊了一下,险些没摔倒。李大成自然也看见了沈桥,见人要摔了,扔下板车赶紧上前,将人扶住。

    小夫郎身上落了不少雪,想来出来的时候不短了。李大成确认人没事,用袖子给他掸了掸雪,开口解释:“路上遇见一个赶车的滑到路边了,帮忙给他拽出来,这才耽误了会儿。外面太冷了,咱先回家。”

    屋里比外面暖和好多,一进屋沈桥就打了好几个喷嚏。李大成怕他受了凉要生病,连衣裳都顾不得换。赶紧拿了干衣裳给沈桥换上,又转身打了热水给人泡手泡脚。等沈桥手脚都热乎后,才扯了被子,给人盖的严严实实的。

    沈桥看着李大成一顿忙乎,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也许不该出去,好像没帮上忙还添了乱。

    李大成安顿好夫郎,又出屋停好板车,把买的肉都收拾好后,才进屋换衣裳。怕再把凉气过给沈桥,便没去里屋,直接在西屋换的。

    他换好衣裳出来,便见小夫郎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低着头,也瞧不清神色,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像一只被淋湿的小奶狗。

    他伸手摸了摸沈桥的额头,见没有发热,放下心来,便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他低头在人的脖颈上亲了一下,故意用了些力气,留下一个淡红色的印子。

    原以为小夫郎会奶凶奶凶的瞪过来,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人有反应。李大成轻轻的捏上沈桥的下巴,迫使人抬头。才见往日清亮的眸子,此时含着水汽,湿漉漉的,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怎么了,小桥,是哪不舒服吗?还是生我气了?”

    沈桥摇摇头,似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张口,李大成也没开口,握着人的手,静静地等着。

    片刻后,沈桥才小声开口:“我是不是帮不上忙,还给你添乱了?”

    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顿了一下,回过神来,什么也没说,将人紧紧的搂紧怀里,仿佛要揉进身体里一般。

    “不许这么说,我身上穿的衣裳,脚下穿的鞋,哪样不是小桥给我做的。多亏了小桥做的棉鞋厚实,这一路都没被雪浸湿,要不然我可就冻死在外面了!”

    沈桥见他说的不像样,急的捂他的嘴,“不许胡说,说话也没个忌讳!”随后掌心里传来一阵酥麻,意识到什么,连忙收回手,却被李大成一把握住。

    “你·····你······啊······”沈桥红着脸,话还没说全,便猝不及防的被扑倒在炕上,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我怎么了,小桥慢慢说,我仔细听着!”李大成手搭在沈桥的侧腰上,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声音带着几分慵懒随意,却存了一丝狡黠。

    两人距离极近,沈桥甚至可以在男人的眼中看见自己的脸,腰上带着烫人的温度。他羞的别过脸去,耳尖、脖颈都带着热气,像要烧着了一样。

    眼前便是一段秀美白皙的脖颈,李大成没忍住亲了一下,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小桥不说,那我便自己想吧,一定是刚刚·····”

    “你别说了,不要说!”沈桥本想捂他的嘴,想到刚刚男人的举动,抬起的手又放下了,故意装凶的瞪过去,殊不知都不如崽崽有威慑力。

    小夫郎娇羞外加手忙脚乱的样子,可爱又好笑。李大成憋了半天也没忍住,笑出声来。沈桥被欺负的没了办法,握拳在男人肩上捶了一下,便转过头去不理人。

    李大成是懂的见好就收的,舍不得真的惹夫郎生气,侧身蹭了蹭沈桥的脸颊,柔声哄人:“不气了,都是我不好,若是不解气的话,小桥尽管再打我两下,我皮糙肉厚的一点儿都不疼。”

    沈桥本来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羞的厉害,眼下被人一哄到有些不好意思,“我没生气,就是·····就是······”

    本来沈桥见李大成一直没回来,心里着急,在屋里也坐不住,便想去外面看看。

    没成想又给李大成添了好多活儿,他幸苦了一天,回到家还得忙前忙后。沈桥心里有点失落,觉着帮了倒忙。可被这么一搅合,心里那点失落,早就不见了,再想说又觉得有些矫情,便说不出口。

    李大成猜到小夫郎的心思,直起身子,敛去了脸上的玩笑,郑重的开口:“小桥,能遇见你,我这辈子我再没别的心愿了,只盼着与你朝暮相依,白首不离!”

    他这话并不是为了哄人,确确实实是真心话。上一世他也想过,若是哪天碰见一个合眼缘的,成个家也挺好。却从来奢望过能遇见深爱之人,许是他年龄大了,见的人也多,便没有了年少时的那种情动。

    直到遇见沈桥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不仅有合适,还有心动。心真的会不由自己掌控,会默默的被另一个人牵动,会盼着朝朝暮暮、年年岁岁、长长久久!

    第114章 沈桥醉酒

    天空被铅灰色的云层笼罩, 灰蒙蒙的一片。雪花卷着寒风簌簌的落下,没用多会功夫,地上就铺了厚厚的一层雪。

    瞧着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照这样下去,明儿路上会更难行。李大成想趁着现在还早, 把肉卤出来,省的又得忙乎到半夜, 连累着夫郎也睡的晚。

    沈桥一个人在屋里呆着也无聊,他做针线活儿在哪做都一样,便穿了厚棉衣想跟着出屋。李大成本不欲沈桥出来,外面天寒地冻的,在院里走上一遭,骨头缝都能被寒风吹透。他虽想和夫郎呆在一块,可又怕人受了凉。

    最终,还是拗不过沈桥,又给人穿了件棉衣, 把小夫郎裹的像个粽子一样,才牵着人从屋里出来。

    好在灶房里点着火,再加上锅里卤着肉, 热气不断, 倒不觉着冷。坐了一会儿, 沈桥便觉出热来, 他穿的多, 连胳膊都伸不开,干活儿也不方便。

    李大成见小夫郎一直望着他, 清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没办法,只能给人脱了最外面的棉衣, 这才瞧见一张甜甜的笑脸。

    沈桥坐在灶膛旁的矮凳上,缝那件做了一半的小衣裳。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温柔恬淡,分外美好。

    今日因为下雪,一直呆在屋里,沈桥就没有将头发包。偶尔低头,几缕发丝便从肩上滑过,散落在耳边。李大成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夫郎的脸上,眼底是藏不住的深情。

    两人各自忙乎着手里的活儿,得空便聊上几句,平淡里又带着几分亲昵。

    因着卤肉需要的时间长,灶房里离不了人,得看着火。免得来回折腾,晚饭也就没回堂屋。李大成支了矮桌,两人在灶房里吃也是一样。

    小狼崽似乎格外喜欢雪,也不畏寒,在雪地里玩的正欢实。沈桥怕把它冻坏了,喊了好几声,才把小家伙叫回来,似乎还没玩够,蔫蔫的趴在沈桥脚边,也不找人和它玩了。

    好在小家伙是个小吃货,李大成刚拿了它吃食儿的碗,就紧紧的跟了过来,全然忘了刚刚没玩够的事儿。

    “一点都不像狼,瞧着倒像只小狗!”李大成用力再它头上揉了一把,小家伙似是听懂了,不满的叫了两声,到底没走开。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出笑意。

    “我们崽崽还小,等长大了一定是最威风的狼!”沈桥还是心疼崽崽,笑完了觉得有些不厚道,又替小家伙开脱了两句,虽然并没有什么信服力。

    说说笑笑,时间过的也快。今日得空,李大成便做了牛肉煲,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吃点热乎的最合适。

    沈桥没有吃过牛肉煲,牛肉金贵,一斤就要七十文,买一斤牛肉花的银子,都可以买四斤猪肉了,寻常人家哪舍的买来吃。

    热气腾腾的砂锅里,还咕嘟咕嘟冒着翻滚着,切的薄薄的牛肉片带着油花,微微打着卷。李大成还添了些配菜,瞧着甚是有食欲。怕沈桥吃不了辣,便没放辣子。汤熬的香浓,即使是清汤,滋味也很诱人。

    他还做了一个白瓜焖肉,软糯的白瓜配着咸香的肉片,酱香四溢。

    沈桥见今天的饭菜丰盛,便把柜子上的酒坛子搬了下来。这还是上次赵家送的喜礼,都没有拆封。村里的汉子只要闲下来,就爱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喝酒。李大成却不爱凑这个热闹,除了成婚那日喝的多些,鲜少喝酒。就算在家里,沈桥也只见李大成喝过一次。

    今日天寒,沈桥想着喝点酒,可以暖暖身子,便热了一壶。左右肉也卤的差不多了,吃完饭就能歇着,就算喝的多些也不怕误事。

    李大成见沈桥拿了酒壶,笑着问道:“小桥,要陪我喝一杯吗?”

    沈桥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只有在成亲那日喝过一次,只喝了一小口,除了有些辣嗓子,已经记不得是什么味道了。要是就着菜喝点的话,应该就不会辣了。

    李大成本就是逗他的,却没想到小夫郎一本正经的答应了,接过他手里的酒壶,笑着回绝,“酒水辛辣,小桥没喝过,就不喝了,省的明儿睡醒了头疼。”

    李大成给自己倒了一杯,他酒量不错,却没有酒瘾。上一世除了应酬或是朋友聚会,极少饮酒。重生后,每日为生活忙碌,更是顾不上。

    现下无事,夫郎在侧,喝上两杯也无妨。

    “要不你也别喝了,头疼怪难受的。”沈桥只是见村里的汉子都爱喝酒,听说能解乏,并不知道喝完酒会头疼。要是早知道,他怎么也不会给李大成温酒。

    小夫郎一张小脸都皱在一起,苦巴巴的,李大成瞧着可爱,捏了捏人的脸,才笑着解释:“我酒量还行,喝上个两三杯不会头疼,小桥不用担心。快尝尝牛肉,凉了就不好吃了。”他说着,给沈桥夹了一筷子牛肉。

    沈桥见他喝了一口,连眉头都没皱,这才放下心来。夹起碗里的牛肉尝了尝,口感嫩滑,配着笋丝,鲜美异常。

    小夫郎一吃到好吃的,大大的眸子便闪着亮光,比漫天的星河还璀璨。李大成见他喜欢,拿了个空碗加了些汤,又给盛了满满的一碗肉,递过去。

    他的小桥太瘦了,合该多吃些,长胖点才好。

    沈桥瞧着眼前堆的快冒出来的肉,还没来的及吃,饭碗里有多了一筷子酱香味十足的白瓜焖肉。

    两个人坐在一块吃饭,说说话,李大成便觉的一天的疲惫都消了,日子都更有奔头。

    “吕掌柜说店里生意很好,卤肉很受欢迎,早早的就卖光了,今儿又多订了好些。”

    至于吕掌柜邀他去店里的事儿,李大成隐去没提,他不想让沈桥多想。

    沈桥吃的差不多了,见李大成又倒了一杯酒,总觉得他一个人喝酒有些闷,便鼓足勇气开口:“我想尝尝,我想陪你喝一点儿。”

    李大成怔了一下,见小夫郎一脸跃跃欲试,无奈又好笑。叹了口气,也没忍心拒绝,拿杯子倒了一小半杯,不放心的嘱咐道:“先尝尝,要是觉得辣就放下。”

    好在赵家当日为了答谢,备的厚礼,酒也是上好的云酥酒。入口细腻绵甜,比旁的酒少了好些幸辣之气。

    沈桥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除了有些淡淡的焦香味,并不见多少辣味。轻轻的抿了一口,又夹了一筷子牛肉,除了咽下去后,口中有少许幸味,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呛的止不住咳嗦。

    “这个酒和上次的不一样,一点儿都不辣。”

    李大成见沈桥脸上没有勉强的神色,也没拘着他。反正是在家里,愿意喝就喝点吧,左右一会儿就睡觉了。

    饭吃的差不多了,李大成又给灶膛里添了几根柴。牛肉快卤好了,再焖一会,收收汤汁就成了。

    屋外的雪丝毫没有要停的架势,李大成就想着明天煮火锅吃,应景还省的炒菜了。

    “小桥,明儿天我买点羊肉回来,再买上几个烧饼,晚上咱涮肉吃。”李大成说着,给沈桥盛了碗汤,见人低着头没答话,又喊了一声:“小桥?”

    沈桥只觉的四周都有些模糊,脑袋也蒙蒙的。听见有人唤他,便下意识的抬头,面前的人瞧着有些重影。他伸手抓了一下,一下子就抓住了,高兴的笑出声来。

    李大成见人歪着脑袋,眼神朦朦胧胧的,唇边还挂着熏醉的傻笑,就知道他的小夫郎喝醉了。

    “小桥,先松开,你醉了,我给你拿衣裳,咱们回屋。”沈桥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不撒手,李大成又不敢用力,怕把人弄伤了,只有轻声哄着。

    沈桥似是想听清他说的什么,睁着大大的眼睛向前凑了凑,托着下巴的手一软,差点没磕着,李大成赶紧用另一只胳膊垫了一下。

    平日里稍微逗上两句,便从脸红到脖颈的人,喝醉了却格外大胆,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由嫌不够,还用脸蹭了蹭。

    李大成给人理了散乱的发丝,暗暗悔道,早知道刚刚就不该让人喝酒。

    费了好大劲才把人抱回屋里,刚一松手,小夫郎便不住的叫冷,整个人都往他怀里贴。

    醉酒的沈桥面若粉桃,大大的眸子蕴满了水汽,连眼尾都微微泛红,唇边时而溢出几声甜软的闷哼。

    李大成只好又把人拥入怀里,喉结几番滚动,半晌,缓缓在人额头上亲了一下。

    第115章 雪压屋毁

    大雪足足飘了半宿, 到后半夜才堪堪停住,屋檐树梢均被积雪覆盖,偶有几处枝丫过于纤细, 被风雪折断,斜搭在树上。

    沈桥昨夜喝了点酒, 醉酒的小夫郎格外粘人,一会儿喊冷, 一会儿喊热。李大成怕人明天起来难受,又煮了醒酒汤。

    折腾了好一会儿,也只喂进去小半碗,小夫郎又抱着他哼哼,李大成只能将人抱进怀里哄着,直到半夜才睡下。

    卯时初,屋里冷下来,就算盖着厚被子,都能感觉到明显的寒意。估计是火炉里的柴烧的差不多了, 李大成起身又添了几根粗柴,差不多能燃到天亮。

    小狼崽也是机灵,知道挨着火炉睡。见是李大成出来, 只看了一眼, 连头都没抬, 又蜷着身子睡了。

    李大成对小家伙的冷淡, 已经见怪不怪。他打开一条门缝, 往外瞧了瞧,寒意立时扑了进来, 冷的人连瞌睡都醒了几分。院里的雪目测得有两寸多厚,想来路上积雪更甚。

    他想着左右也醒了, 再躺下也睡不着,还不如把院里的雪清了,一会儿也好早点出门,省的误在路上。

    冬日本来就亮的晚,这会儿只有远处的天边有一抹灰白色,近处依旧是灰蒙蒙的。这会儿风小了不少,铲了会儿雪活动开了,也不觉着冷。

    “砰砰”的敲门声,还伴着焦急的喊声,急促又响亮,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李大成开了院门,见赵婶儿急慌慌的过来,扶着门框喘气,连忙问道: “赵婶儿,这是出什么事了?”

    “大成啊,吴旺家的屋子让大雪给压倒了,你在家正好,快过去搭把手。”

    这会儿还早,大家都还没起,巷子里的积雪也没有清扫,能没到人的小腿。这一路又跑又喊的,赵婶儿嘴里的又干又痒,说了两句话得喘上半天。

    赵家挨着吴家,就在吴家的房前面,睡的迷迷糊糊的边便听着“轰”的一声。还以为是大雪把树枝压断了,也没在意。

    还是赵祥觉出不对,非要出去看看,这才发现吴旺家的屋子塌了半边。好在他家是泥坯房,屋子又小,还没有西屋,房梁倒下来正巧卡在灶台上,这才没闹出人命。

    吴家日子本来就难过,吴旺前些年伤了腰,是一点儿重活儿都做不了。家里家外的全靠夫郎一个人张罗着,好在吴家夫郎是个能干的,这才把日子撑了起来。

    谁知道麻绳专挑细处勒,吴家夫郎带着两个孩子,是跑出来了。吴旺本来就行动不方便,突然变故之下,哪里跑的出来。吴家夫郎见着屋子塌了,吴旺也被压在下面了,又急又怕,一下子就昏过去了。

    他们两口子赶过去的时候,只剩两个孩子光着脚站在雪地里哭。可怜见的,这寒冬腊月的,孩子们只穿着夹袄,冻的浑身都哆嗦。

    赵婶儿连忙把两个孩子抱起来,见只有娘三个,没有吴旺的影子,紧着喊吴旺。

    吴旺虽被压着,动弹不得,但还能出声。听见他答话,两口子都松了口气,好歹没伤了人命。

    赵祥站在巷子里喊了几嗓子,声音被风声吞掉了不少。再加上这会儿还早,雪天又干不了什么活儿,大家也乐得睡个懒觉。毕竟一年到头,也没有几日的空闲时间可以歇着,自然愿意趁着下雪多睡会儿。

    只有旁边的齐家,听见声音,从院里出来,见了这场面也是吓了一跳。赵婶儿忙招呼他,合力把吴家夫郎先抬回了屋里,给两个孩子用被子裹上,留春生照看着。

    赵婶和齐大志媳妇,又分头去叫人,留两个汉子在这救人。

    前头喊了几家,徐家的昨儿出去喝酒,宿在外头了,根本就没回家。

    黄有财家一贯是无利不起早,听说是吴旺家出事了,知道吴家穷的叮当响,帮了忙说不准连口饭吃不上,便借口推脱了。

    人命关天的时候还这么算计,赵婶儿气的对着合上的门骂了一句,才紧着往前头去喊人。

    吴旺被埋在下面,要把人救出来是个力气活儿,人少了定是吃力。便挨家挨户的敲门,想着多找几个人,也好尽快把人救出来。

    左邻右舍的多少年了,出了这样的事,除了那些没有良心的,谁家不得搭把手。

    李大成一口应下,赵婶儿同他简单的说了吴家的情况,也顾不得说的太细,又往前头去找人。

    沈桥还在屋里睡着,似是身边没了热源,蜷着身子缩成一团。若不是有事,李大成哪里舍得把人叫醒。

    “小桥,醒醒。”他隔着被子拍了拍沈桥的胳膊,轻轻唤了两声。

    “嗯·······”沈桥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根本就睁不开眼。

    “小桥,吴旺家出事了,我过去搭把手。院里的雪等我回来再收拾,出屋的话穿厚点。”吴家那还等着,李大成也不知沈桥听没听见去,嘱咐了两句便要出门。

    “吴家怎么了?”听了这话,沈桥的困倦一下子就消了,因起的太急了,有些头晕,撑着身子的胳膊一软,又跌了回去。

    李大成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把人扶起来,拿过一边的软枕让人靠着,“别急,大雪把吴家的房子压塌了,人没事,我过去看看。吴家夫郎晕过去了,现在抬到赵儿婶家。一会儿你起来,要是没有不舒服,就过去帮帮忙。春生一个人盯着,我怕吃力。”

    沈桥点头应下,催着他赶紧过去,“你快过去吧,我没事儿,收拾收拾就过去。”

    李大成到的时候,只有四五个人,孙大壮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大成来的正好,快过来帮忙,吴旺给压到下面了。”赵祥扔了手里的碎泥块,着急的招呼李大成。

    塌陷的屋顶露出陈旧的横梁和残破的椽子,仅剩的两面墙也摇摇晃晃,动静大点就簌簌的往下掉碎泥块,李大成担心道:“赵叔儿,这样恐怕不行,这屋子年头多了,墙都酥了,咱要是把这些都清了费时也不安全。”

    “吴旺还在下面了,你说不把这些都挪了,怎么把人救出来。你要是害怕就回去,我们也用不上你!”还不等赵祥开口,杨铁方不干了。他这出了半天的力气,李家的小兔崽子一点儿活都没干,就会说风凉话。

    杨铁方和李家有旧怨,前些年赵荷花养的鸭子,霍霍了杨家的菜地里菜。全是刚长出来的嫩苗,杨铁方气的找她理论。

    不仅一个同板都没要到,还被赵荷花跑到家里,胡搅蛮缠的闹了一通。杨铁方气的拿扫帚把人打了出去,自此两家就结了仇,捎带着连李大成也瞧不上。

    李大成倒是不在意,都是为了救人,犯不上起争执。

    “杨叔儿,我不是害怕。只是这屋子年久失修,又糟大了大雪,靠着那根横梁撑着,才没全倒下。您看咱们只要是动静大点,碎渣止不住往下掉,怕是不等把这些都搬出去,这屋子就得彻底塌了。到时候要是再把人埋起来,可就更费劲了。”

    他说话和缓有礼,丝毫没因为刚才的话动气,说出的话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杨盛扯了扯他爹的袖子,低声道劝:“爹,大成说的有道理,要是再塌了,不仅吴旺够呛,咱们在这也有危险。”

    杨铁方哼了一声,没再言语,扭头去了一边。刚走没两步,只“砰”的一声,横梁掉下来一根,正横在他刚刚站的位置。

    “爹,您没事吧!”杨盛吓了一跳,出口的声音都转了调。

    杨铁方瞥了李大成一眼,才故作镇定的说:“喊什么喊,老子这不好好的!”

    “大成,刚才得亏了你。你别往心里去,我爹就是脾气急了点。”杨盛有些不好意思的告了歉,才问道:“那依你说,眼下该怎么办?”

    “没事儿,杨叔儿也是着急救人。”人还压在下面,李大成也顾不得多说,直接道:“最好是找些木,先把大梁和那两堵断墙先支上点,免的倒了再砸着人。咱直接从边上往里面清,尽量动作轻点,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杨盛听李大成说的头头是道,也不耽误,点点头道:“我家里就有木头,翻修房子剩下的,我这就去拿。”

    周恒得了信也赶过来,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十多个汉子,终于是把人救出来了。只是吴旺本来就伤了腰,行动不利索,这下又伤了一条腿,只怕往后的日子更艰难。

    齐家离着近,便把人抬去了他家,杨盛要去请大夫,却被吴旺一把拦住。他知道自己的情况,腿上的伤看着血肉模糊,有些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养上些日子也就好了,要是找了大夫,又得一大笔银子,家里哪有这个闲钱。

    吴旺用力的攥着身上的衣裳,压下心底的起伏,出口的话带着几分苦。

    大家听着心里难受,可也是没办法,谁活着都有不得己的时候。都是平民百姓,他们即使有心帮一把,也没有余力。

    吴家房子屋子塌了,无论是修还是重建都需要银子,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平时也不见得有积蓄。修房子恐怕都要借钱,哪舍得再花额外的银子。

    李大成看了看吴旺的伤势,见伤的虽重,但确实是皮外伤。动了动唇,开口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我那有伤药,我给你拿过来。”

    吴旺眼神有些恍惚,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堵在喉咙,停顿许久才吐出一句“谢谢”。

    第116章 朝和斋 一

    李大成把前两次用剩的伤药, 都给吴旺送了过去。他过去的时候村长也在,听说村里除了吴旺家,还有几户的房子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万幸都没伤着人。

    只有吴旺伤的最重,屋子损毁的也最厉害, 一时半会儿都住不了人。齐大志家里也有六七口人,吴旺拖家带口的总不好一直住在齐家。

    村长想来想去, 还是决定先把吴旺一家,暂时安置在没人住的空屋里。一来,有个落脚的地方,二来,也方便吴旺养伤。

    只是这空屋多半是闲置了很久,难免破败,有的屋子更是连窗户都没有。春夏时,将就住几天还行。可眼下寒冬腊月的,好人住进去也得冻病了。

    仗着眼下人多, 又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费不了多少功夫,也就帮着收拾了出来了。虽然肯定不比家里, 但好歹能暂时有个地方安身。

    李大成跟着收拾好了, 才回去找沈桥。

    这会儿吴家夫郎已经醒了, 听说吴旺只伤了腿, 性命无虞, 也松了口气。可想到家里被雪压塌的屋子,还有面前的孩子, 眼眶里还是含着泪。

    赵婶儿一直在旁边劝着,就怕吴家夫郎想不开, 看着两个可怜的孩子,也是心里发酸。她也知道这时候,就算旁人说的再多也无用。事情不落到谁身上,谁也不知道其中的难处。可一家人能够整整齐齐的,已是老天保佑了,日子总得继续往下过不是。

    沈桥看着心里也难受,他不太会说话,只有帮着哄孩子,偶尔插上两句。

    他正想着一会儿同李大成商量一下,晚上做饭的时候多做些送过来。就见男人挑了门帘进来,身上头上都沾满了灰和草根,瞧着有几分狼狈。

    现下时候不早了,李大成还得给吕掌柜送卤肉,忙乎了这一早上,时间已然不怎么宽裕。因此将村长给临时找的安置屋的事说了,便没有多呆,领着沈桥从赵家出来。

    沈桥抬手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刚拍了两下,手就被握住了。

    “全是灰,拍不干净,回去我换身衣裳。”李大成牵着他的手往前走,见小夫郎情绪不高,笑着问他:“还难受吗?”

    沈桥还想着吴家的事,没想到他这么问,顿了一下,才摇摇头,“不难受了,就是昨天的事我······我不怎么记得了。”

    昨天的事,沈桥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喝了酒以后就有点犯困,头也晕乎乎的,后来的的事就全想不起来了,连怎么从灶房回到的屋里都不知道。

    李大成扬唇轻笑,开口的话带了一丝玩笑,“下午回来,我帮小桥回忆一下。”

    “别闹。”沈桥自然知道李大成的心思,在他胳膊上轻拍了两下,“快回家吧,你洗洗换身衣裳,我做点饭你吃了好出门。”

    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晃了晃,“不吃了,换身衣裳我就走了,你自己做点吃的,院里的雪放着就行,等下午回来了我再背出去。”

    雪路难行,早点出门也好。沈桥叮嘱他到了镇上买点吃的,别空着肚子。小夫郎的照料李大成格外受用,笑着一一应下,出门前还在人脸上亲了一口。

    路上的雪比昨天还厚,每一步都需要用力踩下去,车轮每向前一步,总会深深的陷进去,全靠人力往外拉。

    幸而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儿出门的时候李大成带了一把铁锨,省的用手去挖,也节省了不少时间。绕是这样,到了镇上,他也出了一身汗,里衣都湿透了。

    顾不上歇着,就往青竹阁赶,到了才听伙计说。吕掌柜今日未在铺子里,伙计愁眉苦脸的说是去衙门了。

    清河镇好些村子,都因为这两日的大雪,遭了不同程度的灾。光只着衙门肯定是管不过来,便号召镇上的商户们布施,既可为衙门减轻压力,也可以为各家的铺子做个推广。

    这样的布施年年都有,家大业大的商户,自是不惧。苦就苦了小商户,挣不了多少银子还要往外掏。可这等惠民的善举,又不能不参加,一时真是各家有各家的苦楚。

    这里面的门道,李大成也能猜出几分。他倒不替吕掌柜担心,吕掌柜在镇上经营了数十年,自然是有些手段的。虽然少不得出些银子,但也不会伤筋动骨。

    吕掌柜走之前,吩咐了厨娘,说是让他帮着把蘸料调了。厨娘说的时候有些难为情,明明那日是看着人调的,用料也都记下了,偏偏调出来的味道,总是差了点。有舌头灵的食客,一下子就吃出味道不同。

    掌柜的虽没说什么,可厨娘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慌,生怕不让他在这做了,因此对李大成的态度也更殷勤。

    这都是小事,既然吕掌柜开口了,李大成自不会推拒。

    他洗了手,就开始调蘸料。厨娘一步不落的跟着,生怕有一个步骤没看清。他也不藏私,况且就一个蘸料也犯不上藏着掖着,刻意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厨娘自是知这份情的,自掏腰包备好了茶水果子,做谢礼。李大成也没推辞,喝了杯茶,果子却是没动。

    从青竹阁出来,早已过了饭点,他在街上买了三个包子,草草吃过,好歹肚子里不再那么空了。

    这会儿出了太阳,风也止住了,街上的行人比他刚来时多了些。李大成没有着急去拿肉,想着在街上转转。一来,给家里添点东西,定的那口铁锅今儿也该拿了。二来,也顺带着打听一下许阿婆祖孙的消息。

    那日回去后,他又找周恒确认过许阿婆这个侄子的相貌,虽然没有更多的信息,可只人还在镇上,总会留下痕迹。况且他还带着一老一小,更是惹眼,若要踏下心打探,总能问出些什么。

    前面就是朝和斋,冬日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店里的客人进进出出,就没有清静的时候。

    李大成想着沈桥畏寒,白日就算是点着火炉,一做起针线活儿来,手也总是冰凉的。如今手头富裕了,自然不能亏着夫郎。

    伙计站在店门口,迎来送往,对着衣着好点的客人,笑的一脸殷勤。

    人嘛,总有以貌取人,拜高踩低的。他买个东西,自然犯不着,寻他人的麻烦。

    铺子里比外面暖和不少,案几上燃着熏香,幽香四溢。一扇雕花的屏风,将铺子里隔成了里外两间,外面架子上陈列的都是些样式普通的汤婆子和手炉,想来里间卖的都是些精致价更高的。

    李大成在外间转了一圈,想着买一个汤婆子,再买一个手炉。汤婆子晚上睡觉前灌上热水,可以放在被窝里,这样等人进去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凉了。

    手炉留着白天给沈桥暖手用,手炉里放的是炭,比汤婆子用着方便,省的总得去烧热水。光是手炉用的话,买上一小筐炭便可以用上很久,到时候直接扔到火盆里烧红了,再夹到手炉里,便可以温热半天。

    见没有人过来,李大成冲着门口的伙计招呼了一声。

    那伙计见他穿的布衣,便有些不情不愿,脚下的步子也懒懒散散的,“是要看汤婆子吗?最便宜的一百五十文啊!”

    打开门做生意的,就算是有些势力眼也没什么,可这么明面上赶客的,李大成还真不多见。

    另一边一个帐房打扮的年轻人,见这边气氛有些焦灼,连忙放下手里的笔,从桌案后起身迎了过来。

    “还不去门口迎客,这我来就行了。”年轻人朝着那个伙计说了一句,那伙计满不在乎的“切”了一声,还嘟囔了一句“穷的叮当响还想来这充大爷”,才慢慢悠悠的走回门口。

    对面的年轻人面上有点难看,但也没说什么,转头又带上笑朝着李大成,道:“您别介意,他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您要看什么我给您介绍?”

    李大成算是看出来了,那个伙计哪是不懂规矩,分明是身后有靠山,否则一个伙计怎敢这么嚣张!

    “朝和斋不愧为镇上的翘楚,连伙计都与众不同,怎么他是同你们掌柜的有亲吗?”李大成也不遮着,直接开口。他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受气的,卖汤婆子和手炉的又不止有这一家。

    “这·····”年轻人想来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支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合适的说辞。

    李大成没刻意压着声音,店里就这么大,大家纷纷往这边瞧。年轻人招架不了,留下一句“稍等”,转身就进了里间。

    不多时,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从里间出来,使唤人招呼刚刚的伙计过来,给他道了歉。这回那个伙计收敛了几分,但态度依旧算不上恭顺。

    李大成倒是被勾起了兴趣,他观面前男子的穿着打扮,想来该是这朝和斋的掌柜的。一个伙计连掌柜的都不惧,还真是有趣。

    “在下宋朝和,是朝和斋的掌柜的,店里的伙计不懂规矩,冲撞了您,实在是抱歉。您要看些什么,我亲自给您介绍。”

    人家客气,李大成也不会抓着不放,拱了拱手,道:“在下只是买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就不劳宋掌柜费心了。”

    “无妨,只要是进了我朝和斋的客人,都是一视同仁,没有贵贱之分。”宋朝和见眼前的汉子做寻常的农户打扮,言谈间却又不似乡野之人,也没有轻慢之心。

    第117章 朝和斋二

    “既如此, 就麻烦宋掌柜了。”李大成欠了欠身,客套了两句。

    “您和我往这边来。”宋朝点头,引着他往柜台那边走, 见身后的人还跟着,轻声吩咐了一句, “清云,你先去吧。

    店里的客人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等着瞧热闹。见他们三言两语的,就平息了这场风波,视线才重新落在要选购的物品上。

    李大成刚才没顾上,现下细瞧店里的伙计。见他们都是统一着装,待客时面上带笑,语态和缓,一看就是统一训练过的。同门口迎客的那个伙计,有天差之别。

    再观这个宋掌柜,身姿清俊, 虽身着华服,却不见一丝奢豪的商贾之气。反而有几分清贵的书卷气,一副端方君子做派。

    若是不说, 旁人很难把他和商户的形象挂钩, 说是个读书人倒是更可信。只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容得下, 那样跋扈势力的伙计。

    李大成往门口瞥了一眼, 收回视线的时, 在宋掌柜冷峻清和的脸上,瞧出一丝戒备。虽然只有一瞬, 可他却看的清清楚楚。

    那个伙计和宋掌柜之间,还真有某种关系。他随口一说, 却没想到言中了,怪不的这个宋掌柜一直盯着他不放。

    他没有窥探别人的隐私的兴趣,因此对上宋掌柜探究的目光,淡然的与之对视,没有丝毫躲避。

    宋朝和听他道破和伙计有亲时,便有些拿不准。不知他是气急了胡说,还是猜测的,又或者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因此,才会亲自接待,就是为了探探口风。

    “在下想买个汤婆子,一个手炉,平常样式就好,我一个乡下人也买不起太好的,还烦请宋掌柜推荐一二。”李大成不欲涉入别人的事端,因此,再开口已然换了一副轻松的做派。

    “哪里的话,凡事店里摆的您可以尽数挑选,就算是我为刚刚的事情赔罪了。”宋朝和浅浅一笑,神态谦和。

    李大成暗道,这个宋掌柜还真是能屈能伸,姿态放的这样低,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好像他要是不接受,就是他不识好歹一样。只是这样的戏码,又不是只有宋掌柜一个人会演,论演戏他也不输人。

    李大成面上带了几分仓惶,不动声色的回绝,“宋掌柜客气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样的厚礼在下受不起。更何况刚刚您已经赔过不是了,这点儿小事宋掌柜就不必放在心上。再说了能得宋掌柜亲自招待,已然是在下的荣幸了。”

    他原以为那个伙计同宋家沾亲,现在看来倒不像。宋掌柜似乎对那个伙记颇为忌惮,好像有什么把柄,握在对方手里一样。他无意陷入这场事端,却也不愿意被人反复试探。

    这话一出,宋朝和就被架了起来,心里一凛,面上的笑意却没收。他也算的上是阅人无数,察言观色的本事不输于人,行商这么多年更是难碰到对手 。

    如今却在一个农户这落了下风,宋朝和不由得细细的打量眼前的人。目测二十岁上下,身上穿的虽是布衣,可并不见补丁,又能来店里买手炉,想来家里是宽裕的。

    可此人身上有一股淡定自若的气势,定是经年累月沉淀出来的,绝对不是一个年轻农户身上能有的。

    李大成面上一片坦然,任人打量。聪明人说话,明必要把话说透,他既已表明态度,不愿与之有过多牵扯。宋掌柜瞧着不是个糊涂的,自该明白。

    “既如此,是我狭隘了。既然今日有幸在店里相逢,也算有缘,不妨认识一下。日后若是需要什么尽管过来,定然好生招待。”几番交锋中,宋朝和自知都落了下风,也明白他话外之意,可有些事却容不得有一丝的大意。

    “宋掌柜谦谦君子,今日得见,已是天大的缘分了。我一莽汉,名字也是粗陋不堪,就不必说出来了,恐污了宋掌柜的耳朵。”李大成不愿再与之周旋,脸上的神色也淡漠了几分。

    宋朝和被将了一下,还未来的及开口,耳边又传来清朗的声音。

    “宋掌柜贵人事忙,我也不便过多打扰。这里花样繁杂,若是宋掌柜不便,大可请伙计给推荐一二。”

    宋朝和缓缓转身,一贯温和的眉眼隐隐透着肃然,轻叹了一声,认认真真的介绍着店里的货品。

    李大成见他终于不再纠缠,也是极为痛快的选了一个大号的汤婆子,一个雕花手炉,并一小筐梅花炭,一共付了一两六钱银子。宋朝和本想给他便宜些,却被他婉拒了。

    这个宋掌柜不简单,李大成不愿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却不知他前脚踏出朝和斋的门,后脚宋朝和就让人去打探他的消息。

    在宋朝和看来,有些事谨慎点总是没错的,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却不想因他的疏忽,使那个人受到牵连。

    雪后初晴,天空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蓝色,如同被洗涤过的宝石,清新透亮。阳光从云层中洒下,融化了一部分积雪,路上湿漉漉的。

    从朝和斋出来,李大成有些后悔走这一趟,卖汤婆子的铺子又不只这一家,犯不上招惹这样的人。如今他只是个平民百姓,一无权势,二无钱财。若是宋朝和真的做些什么,他还得费心应对。

    刚才他留意到宋朝和对上那个伙计的时候,眼里全是不屑。让一个人露出这种表情,想来对那个伙计厌恶至深。既然如此讨厌还,把人留在眼皮子底下,那唯一合理的猜想就是为了方便管控。

    至于这其中有什么内情,李大成一时半会儿猜不出来,他也没有兴致去了解。只要这个宋掌柜不来找他的麻烦,他对别人的隐私也没有兴趣。

    这里离着徐富的肉铺不远,李大成索性先去肉铺,徐富在镇上多年,一些情况自然比他熟。

    徐富此时正歪在躺椅上歇着,这两日下雪,生意不好,没什么客人,他也乐得歇歇。见李大成过来,忙起身往后头去拿给他留的肉。

    李大成现在可是他的贵人,每日那么大的用量,都能赶得上他一天零卖的了。有了这个固定的收入,就算是生意不好,也不怕没有进账。

    “不忙,有些事想向你打听一下。”李大成见徐富要走,连忙把人叫住。

    以往每次过来拿肉,李大成都不多呆,拿了就走。徐富好几次留他吃酒,都没留住人。知道他惦记夫郎,要早些赶回去。因此每次都先紧着他,即使有人买肉,都会让人家稍微等会儿,先把给他留的肉拿出来。

    他们两共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互相都信的过,因此也都没有查验过。回回李大成都是拿了肉就走,从不过称。徐富也一样,都是将银子收好,从没当面清点过。

    今儿听说他有事说,徐富忙拿了凳子招呼他进来做坐,肉铺里油污重,徐富还特意用袖子抹了抹凳子面,才递过去。

    “正好今儿生意不好,我去旁食肆里弄两个菜,咱们边吃边聊。”

    人家几次相邀了,李大成拒绝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可今日确实有事,也是没有办法。

    “今儿实在是不便,改日得空了,你到家里去,我亲自下厨,好好招待。”

    徐富听他这么说,也没勉强,痛快的应下,说改日一定过去。

    “我也不拐弯磨角了,我想向你打听一下朝和斋的掌柜,你可清楚?”徐富的为人信的过,李大成便直接开口。

    “朝和斋?”徐富没想到李大成要问这个,他虽在镇上多年了,可也不是事事都清楚,对于这个朝和斋他知道的还真不多,“大成兄弟这可难倒我了,这朝和斋我知道的还真不多。只听说掌柜的姓宋,不是咱本地人。是前两年才来清河镇的,生意做的不错,好几家同行都因为竞争不过,干不下去了。”

    徐富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这个宋掌柜,平日从不与镇上的其他商户结交,还听说二十好几了,一直都没有娶亲,再多的就真不知道了。”

    李大成暗暗叹了一声,深居简出、不爱结交、已过弱冠之年却尚未娶亲,这个宋掌柜还真是一身的故事!

    他道了谢,又将许阿婆祖孙的样貌简单的描述了一下,托徐富给留意着点。

    徐富拍着胸脯打了包票,说但凡见着相似的人,定第一时间知会他。

    李大成日日从他这拿肉,周围几家肉铺早就眼红了,都恨不得这个长期的买卖,能落到自己身上,只是苦于没有门道结识。

    一直以来,李大成也没托他办过什么事,如今好不容易张口,又是这等不用出什么力气的小事,他哪有不答应的。

    徐富的话倒是验证了一些他的猜想,他第一眼就觉得宋朝阳并非普通的生意人,如今结合这些信息,恐怕这个宋掌柜刻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连名字都有可能是假的。

    既然宋朝和身上有些不能告人的东西,他又没有兴趣拆穿别人,盼着能能落个相安无事。

    第118章 赵婶儿还钱

    午后天晴, 消融了部分积雪,本就湿滑的土路,再加上行人踩过的杂乱脚印, 更显得泥泞不堪。

    回到村里时,李大成裤子和衣襟下摆处, 已然全是溅起的泥点子。还有沈桥给他做的新鞋,被泥水浸过, 都不能看了。

    冬日里衣裳本来就厚重,洗起来费力不说,还不容易干。再加上河里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想洗衣裳就只能在家里,连烧水再倒水,一折腾就得大半天。

    因此,村里好多人家都不会换洗的那么勤快,除非脏的实在看不过眼了,才会换下来洗洗。更有甚者家里不宽裕, 只有一身棉衣,连个换洗的都没有。他们虽然不至于这样,可也是隔上个三五日才换洗。

    提起洗衣裳, 李大成还有些无奈。他们的家务活儿一直都是共同分担, 沈桥若是做饭, 他就一定会洗碗。他若是做饭, 小夫郎就会抢着洗碗。至于洗衣裳这个活儿, 小夫郎一直是揽在身上,成婚这么些日子, 他也只洗过两次,还是在沈桥身子不舒服的时候。

    因着这个原因, 李大成平日里穿衣裳都在意了好多,也省的小夫郎跟着受累。只是这几日下雪,又帮着收拾空屋,实在是顾及不过来,难免邋遢了些。

    好在现在还早,回去烧上两大锅热水,把这两日换下衣裳都洗了。趁着天好,也好晾晒。

    一进院门,李大成就听见屋里有人声,他以为是沈桥同崽崽说话,便没在意。把板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一一放好。本想着在院里垒个灶,这一下雪,地皮都是湿的,怕是还得等上几日。

    刚迈下台阶,沈桥就迎了上来,身后还跟着赵婶儿。

    “赵婶儿过来了。”李大成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着打了招呼。

    “大成回来了,我刚还跟桥哥儿说呢,多亏了你们,要不然我女婿就······”赵婶儿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想起那日的场景,眼眶还泛酸。亏的李大成他们,要不然她那个苦命的姑娘,可怎么办啊!

    “婶儿,只要人好起来,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赵婶儿刚刚在屋里已经哭了一场了,这会儿沈桥见她情绪又被勾了起来,忙劝着。

    赵婶儿叹了一声,拍着沈桥的手道:“对,桥哥儿说的对,往后咱大家就都是好日子了。”

    李大成大概猜到,赵婶儿是来还那一两银子的,便关切的问了两句。

    赵婶儿也没瞒着,将大致的情况都说了。因为整个人都被压在底下了,伤的太重了,救了这些日子,命虽然保住了,却落了些后遗症,腿脚不如以往利落了。但是干点田里的活儿也是不耽误的,只是再想去镇上找活干,确是不能了。

    虽说能保住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可家里的顶梁柱落了病根,沈桥不用想也知道,往后的日子也是艰难。

    “没事儿,好歹是保住了命,这都算老天保佑了,要是没有你给送的银子,连这条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赵婶儿倒是看开了些,这些日子眼泪都不知道流了几筐。她就这么一个姑娘,哪里能不心疼。眼下女婿虽说落了残疾,日子也许清贫些,怎么说也比守寡强!

    这话要是对着别人,赵婶儿也不会说,经过这一遭,也算是看清了好些亲戚。平日里来往的亲亲热热,关键时候躲的比谁都快。

    她知道李大成沈桥是真心实意的,这才一点不瞒的如实说了。要是换了旁人只会应付过去,省的凭空让人家笑话。

    又说了几句闲话,赵婶儿才回家去,心里憋闷了这些日子,如今都说出来了,心里也畅快了不少。

    送走了赵婶儿,沈桥见李大成身上都是泥点子,知他这一路幸苦,紧着打水给他洗脸洗手。现下家里点着火炉,随时都有热水用,省去了再生火烧水的麻烦。

    李大成见院里的雪都清扫干净了,整齐的堆在墙角,便知沈桥没有听话。早上他只来的及把路都清出来,赵婶儿来叫,便急忙忙去了吴旺家。回来再想扫就来不及了,这么多雪,也不知他的小桥默默的干了多久。

    沈桥见他发愣,还以为他累了,紧着招呼了一声:“快过来洗洗,一会儿给衣裳换下来,就着有太阳正好洗洗。”

    “哎!”李大成答应着,把手里拎着的小竹筐,房到堂屋桌上。洗了把脸,这两日被冷风吹的脸上全是小裂口,一沾水刺刺的疼,等适应了才好些。

    等他洗完了进屋,沈桥已经找出干净的衣裳,手里还拿着一两碎银,“这是赵婶儿还的,赵婶儿还拿了好些花生过来,说是自家种的,给咱们尝尝。我想着是赵婶儿的一番心意,就没推辞。回头咱们家有什么好吃的,送些过去,也不算是白吃人家的。”

    李大成很喜欢沈桥同他说这些家常话的样子,小夫郎声音软软的,眸子清澈而透亮,说到高兴的时候,隐隐露出一对梨涡,又甜又乖。

    他自怀里掏出一两五钱碎银子,放在沈桥掌心里,同那两银子放在一块,开口的声音透着愉悦,“我的小管家收着吧!”

    沈桥对于李大成偶尔的逗趣,已经渐渐适应了,只要不是故意撩拨人,他都能接的住。感受着手心里的分量,沈桥心里也欢喜,加上这二两多银子,他们就存了七两银子了,还不算是放在钱袋里零花的铜板。

    要放在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手里能过这么多银子。

    他知道李大成的心思,便是知道,才更觉得珍贵。村里一般都是家里的男人管钱,妇人夫郎想要买些什么,便得开口要。

    若嫁的是过日子的人还好,银子左右是攒起来或是花到家里,也会给些家用。若是碰上家里的男人不上进,成日里到处厮混不说。怕是一个铜板都要不出来,惹急了说不准还要挨顿打。

    其实沈桥平日里也没什么花销,最多就是买些针头线脑的小物件,要不就是买上一块豆腐,在吃食上换个花样。

    用些铜板足够了,碎银子他都好好的攒起来,留够了要交的银子,剩下的等攒多了,便可以置上两亩地。有了田地,家里的日子也能越过越好,他喜欢这样有盼头的日子。

    李大成见小夫郎视若珍宝的把银子收好,脸上的笑的灿若夏花,心里也跟着欢喜,干劲都更足了。说实话,上一世哪怕单日一万多的营业额,都不及眼前人的一个浅笑,让他更有满足感。

    沈桥抬头,两人目光相接,都漾着浅浅的笑意

    “先把衣裳换下来,上来歇歇。”沈桥见他还穿着脏衣裳没换,便开口催促,想趁着这会儿有太阳洗出来,到天黑水控的差不多了,就拿到堂屋里晾着。可以干的快些,也省的滴的屋里都是水。

    “累了,小桥帮我吗?”李大成弯腰贴近沈桥,亲昵的蹭了蹭人微凉的鼻尖,低声开口。

    这话说的极其暧昧,沈桥知道他是在逗弄人,可还是止不住红了脸,一时摇头点头都不是。

    “小桥怎么不说话,是不想帮我吗?”李大成瞧着连耳尖都羞红的人,心情大好,只觉一日的疲惫都消了。

    见人不说话,李大成抬手搭上沈桥的耳后,在那颗小红痣上轻轻碾过。

    “你······”男人的体温透过指腹传过来,没由来的让沈桥有些心慌意乱,就连出口的话都带着颤音。

    小夫郎害羞的样子着实可爱,李大成没忍住,在人唇边亲了一口,“我怎么了?小桥不说出来,我也不知道啊!”

    沈桥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有抬头瞪着男人,一双含着水汽眸子,毫无威慑力。

    李大成轻笑一声,压下眉眼间暗涌的情欲。因着身上脏,忍下了揽人入怀的冲动。只捏了捏沈桥的脸颊,充作一点儿报酬,谁让昨夜醉酒的人,让他忍的那么幸苦。

    “不闹你了,看看今日买了什么。”李大成说着,将堂屋里的小竹筐拎了进来,掀开盖子放到沈桥面前。

    沈桥一时没认出是什么,拿出来后才看清是个汤婆子,另一个小一些的他没见过,放在手里细细的看了一圈,才抬头去瞧李大成。

    “汤婆子晚上灌好了热水放在被窝里,咱们睡觉暖和些。小一点的手炉,白天给你暖手用。直接把炭扔进火炉里就行,等烧红了,再拿夹子夹出来,放进手炉里,便可以暖上两三个时辰。”李大成说着,给他讲解哪里可以放炭。

    汤婆子沈桥见过,安坪村也有人用。手炉他连见都没见过,在他的印象里那都是镇上的公子小姐用的东西。因着手炉里要放炭,炭可比柴金贵多了。村里就算是点个火盆取暖也是烧柴,哪里舍得买炭,更何况还要再买个手炉。

    沈桥没用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捧在手里似有千斤重,轻轻的抚过上面镂花的花纹,明明心里是欣喜的,却不知怎么就红了眼角。

    李大成抬手从沈桥的脸上抚过,眼底闪过复杂的情愫,极尽温柔的在小夫郎眼角上亲了一下。

    第119章 你厉害

    沈桥从屋里出来的时候, 李大成已经把衣裳洗好晾上了,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

    院里的雪少了好些,再有几趟也就背干净了。沈桥见这里帮不上忙, 便转身进了灶房,想着早点做饭。

    听赵婶儿说, 吴旺家虽然暂时安置下来了,但吴旺伤的不轻, 吴家夫郎又得照料吴旺,又得看顾着两个孩子,也是忙的焦头烂额。

    早上回来的路上,他便同李大成商量过,晚上多做些饭送过去,也算是尽一份心了。只是他们家顿顿都是白面大米,几乎没有吃过杂面,这样的饭食送过去,沈桥又怕别人有负担。

    不说旁人, 就连他刚嫁过来的时候,都有些惶恐。白面大米精贵,寻常人家也只有年节才会吃上一顿。因此他也没怎么做过, 生怕做坏了, 糟蹋了好东西。

    那时李大成看出他的拘谨, 都是自己上手做的多, 他便在一边瞧着。渐渐熟识后, 沈桥才慢慢的开始试着做。白面比杂面细上好多,因此和面的时候加的水, 便需要少些,他也是摸索了几回, 才摸出了些诀窍。

    刚开始时,无论是面和的软了硬了,蒸的馒头是否好看,李大成都一律夸着好吃。看那吃饭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吃的什么山珍海味呢!

    正想着呢,李大成挑着扁担自院外进来。见小夫郎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一张小脸皱皱巴巴,似遇见了什么难事。

    “怎么了?”李大成笑着问,随手把扁担放下,走到窗边,手指撵起沈桥一缕发丝,放在指尖绕圈。

    沈桥的发丝细软,养了这些日子,触手如绸缎般丝滑。静静地垂下,偶尔有几缕发丝调皮的散落在耳后,瞧着是别样的风情。

    自从那日李大成说过之后,沈桥便没有把头发包起来,左右他平日里也就是做些针线活儿,挽上也不耽误事儿。

    头发被人捏在手里,沈桥见状轻轻往后撤了撤,用另一只没沾水的手,在男人手背上拍了一下,“先别闹,我有事想问你,咱不是说给吴旺家送点吃的吗,我拿不准做什么饭。”

    “做什么都行,小桥做的都好吃,不行一会儿我做也行。”李大成握住沈桥的手腕,不让人往后躲。

    “不是说这个,竹篮里还有馒头,咱自己吃的话,再炒上两个菜也就够了。只是给吴旺家送的话,我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好?”左邻右舍的相处,也讲究礼尚往来。虽然他们不指着吴家还礼,可也怕人家心里有负担。沈桥拿不定主意,这才想着问问李大成的意见。

    李大成倒是没想那么多,如今听沈桥提起,想了想才道:“没事儿,咱们吃什么多做出点儿就是了,柜子里还有一小袋杂面,一会儿过去的时候也带上。”

    “嗯。”沈桥点头应下,今儿中午他蒸的一大锅馒头,就是两家吃也够了。平日他们吃饭都是炒两个菜,想着吴旺家人多,沈桥特意多炒了一个菜。

    两人各自忙碌着,等李大成把院里的雪都清干净后,灶房里都传出了香味。锅边冒着白烟,小夫郎添了根柴,又紧着起身炒菜,有些忙不过来。

    李大成洗了手,接过了沈桥锅铲,“你看着火,我来。”

    做饭对他来说可谓驾轻就熟,还能抽空同沈桥说两句闲话,“等过几日天好,在院里垒口灶,除了平时卤肉用。夏天也可以在院里炒菜,能凉快不少。”

    灶房里虽有窗户,炒菜的时候也可以把门敞开,可真到了夏日里还是闷热的厉害,做一顿饭下来,身上的衣裳都能拧出水了。院里四处都是透亮的,时不时还能有凉风吹来,自是比在灶房里炒菜做饭要舒服不少。

    沈桥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欢喜,到时候若是炖煮东西就在灶房里,添好了柴也不用人时时看管。炒菜就在院里,通风还凉快。

    崽崽闻见肉香,一直围在沈桥身边打转,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叫声,撒娇一般。它离着灶膛太近了,沈桥怕火星子溅到它身上,只能将它抱起来。

    小家伙长大了不少,压在腿上沉甸甸的。

    李大成将炒好的菜,盛进盆里。回手拿了它的食盆,崽崽见有吃的了,也不要沈桥抱了,乖乖的跑过来等着吃。

    “比小狗还贪吃,早晚长成小猪!”李大成将食盆放在地上,在它头上摸了一把。小家伙只有这个时候最乖巧,怎么摸都行,换到平时,一准掉头就跑。

    “崽崽还小呢,它连个同伴都没有,也怪可怜的。”小家伙是沈桥一手带大的,自然心疼,见李大成说它,忍不住替小家伙解释了两句,“再说了,我们崽崽还没退毛呢,这才看起来圆润了些,等过两年退了毛一定是最威风的狼。”

    沈桥这话说的好没底气,他低头瞅着小家伙圆滚滚的小肚子,越说声音越小。李大成顺着他的顺视线望过去,没忍住笑出声来。

    沈桥:······

    李大成将分好的菜用碟子盖上,摞到一块,放在门口的矮桌上,紧着收了脸上的笑过来哄人。

    “崽崽现在还小呢,正式贴膘的时候,等开春,长开了就好了。再说我们崽崽又不用补猎,就算胖点也没事,家里总归不会少它一口吃的。”

    沈桥也没生气,被这样一哄,到觉着有些不好意,“要不以后少喂它点吧,真吃胖的也不好。”

    “好。”李大成哪有不应的,两人视线相交,均从对方眼里瞧见星星点点的笑意慢慢溢开。

    崽崽埋头吃的正香,丝毫不知道两人三言两语就要它减肥。

    沈桥将饭菜放在锅里温着,虽没有留底火,但锅底有半锅热水,一时半会儿也不怕饭菜凉了。

    吴旺家暂住的空屋,在村西头离着有点远。出门的时候,沈桥特意在装好饭菜的竹篮上,盖了层夹棉的盖布。

    路上遇见几个同村人,有刚听说吴旺家受了灾的,难免拉着他们聊上几句。其中有几个人面生,沈桥打过招呼后,便站在李大成身后听着。

    他虽然不聪明,可也懂得些人情事故。凡是李大成言谈间放松随意的,他便默默记在心里,日后若是在村里碰见了,也好打个招呼。

    在村里住着,虽没有亲,但见了面,也都是嫂子婶子的叫着,若是见人不打招呼,旁人难免挑理。沈桥自己怎么样都行,却不愿意丢了李大成的面子。

    再说他们家本来就门户单薄,在村里并无亲戚,邻里间总是要往好处走,要是有什么事,也好有人给搭把手。

    其实这要是换了别的村子,向他们这样独门独户的,难免会被欺负。亏的是在河谷村,村长为人正派,带的村子里风气也好。再加上李大成厉害,就算有人找事,也都没落到好。

    李大成察觉到身上有一道目光,停留了很久,侧头望过去,见小夫郎直直的看着他,不由问道:“小桥,看什么呢?”

    “看你厉害····”沈桥正想着事呢,被这么一问,张口就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李大成没料到是这样的答复,忍着笑问:“小桥说说,我哪里厉害!”

    这话一出口,沈桥下意识想到那方面,其实真怪不得他多想,实在是男人时常不太稳重,说出口的话每每让人面红耳赤。

    沈桥羞愤难当,吐出“你打架厉害”几个字,便径直的往前走。任由李大成怎么逗他,都不肯再说一个字。

    直到见着吴旺家暂住的空屋,沈桥才觉着面上的热度散了些。

    小夫郎脸皮薄,没人的地方逗弄两句,充其量算是夫妻间的情趣。外人面前,李大成还是给足夫郎尊重。

    吴旺夫郎见着他们,抹了抹眼角,强挤出一丝笑意,“你们过来了,快来屋里坐。”

    李大成应了一声,毕竟是人家的夫郎,他一个汉子不好多说什么,只提着东西在后面跟着。

    沈桥挽着吴旺夫郎的胳膊,随他往里走,关切的问道:“吴大哥伤好些了吗?”

    “屋里睡着呢,能保住这条命就算不错了。多亏了你们,要不然····”吴旺夫郎说着,实在忍不住,哽咽出声。

    谁家摊上这样的事,都不好过。沈桥劝了几句,见人情绪好了些,才开口道:“嫂子,我们给孩子送些吃的,孩子们今也受了惊,吃完饭早点歇着。”

    李大成将竹篮放在桌面上,见桌子上摆着碗碟,花色大小都不同,想来是大家凑了送来的。

    他拿了碟子将菜分别倒进去,将自家的碗碟替换出来,才道:“嫂子,家里的碗碟也不多,我就先拿回去了。”

    吴旺夫郎见了桌上的饭菜,刚刚止住泪的眼眶又泛酸,他紧着吸了几口气才憋回去。桌上的饭菜比他们家过年吃的都好不提,人家哪里是家里没有碗碟用,分明是不想让他为难。

    村里没有还空碗回去的规矩,人家这是根本就没指着他还。

    两个孩子这一天受了惊吓,又只吃了一顿饭,这会儿早就饿了,见了桌上的肉菜,更是止不住的咽口水。

    两人也没有多呆,把杂面放下就起身离开了。吴旺夫郎一直送到门口,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沈桥劝了一会儿,才把人劝回去。

    第120章 做点什么也行

    夕阳缓缓下沉, 天边铺满了金黄的余晖,稀疏的林木在寒风中来回摇曳,它们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很长, 随着太阳的下沉而缓缓移动。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路上清净的很, 李大成瞧着小夫郎兴致缺缺,见四下无人, 便牵起人的手,轻轻地来回晃荡。

    沈桥抬头看他,眉眼里漾开浅浅的笑意,左右周围也没有人,便没有挣开,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回家。

    院门打开的时候,崽崽听见声响,从堂屋里跑出来,绕着沈桥转了几圈。沈桥在它脊背上摸了两下, 给小家伙顺顺毛。

    李大成见他和崽崽玩着,便洗了手,去灶房里端饭。三个菜加上馒头还有粥, 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沈桥洗了手, 进灶房里拿了筷子, 在桌前坐下。崽崽虽然吃饱了, 可闻见肉味还是馋, 一直在他脚下打转。他给小家伙夹了一片肉,见它吃完了, 又蹭过来,便没有再给。

    “等明年开春了, 带它到山里跑跑,总拘在家里也不行。”李大成给沈桥夹了一筷子菜,扫了一眼在沈桥脚边的小狼崽。

    沈桥也觉着这样好,崽崽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好奇心还强,许是没经过什么危险,但凡是没见过的,都要赶上去瞧瞧,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等再大些,院里怕就活动不开,还真得不时的带到山里放放风。

    崽崽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见没有肉吃了,也不犟,转身就迈着小短腿去院里玩了。

    饭后,李大成收拾了碗筷,沈桥则给火炉里蓄满了柴,他添的都是粗柴,估计着怎么也能燃上个两个多时辰。

    晚上李大成要卤肉,灶房里离不得人,他一个人在屋里也是无聊,干脆拿了针线篮子,在灶房里做活儿,两人还能说儿会话。

    都到堂屋门口,他又转身回来,将炕上的手炉一并拿上。手炉很精致,下午刚见时就想着做个炉套,省的刮花了。

    灶房里白烟缭绕,热气蒸腾,一点儿也不比屋里冷。

    李大成见沈桥手里拿了一块浅色的布,便没让他帮着烧火,拿了矮凳让人坐在一边。省的污了手,还得来回去洗。现在不比春秋时节,手上沾水多了容易皴裂。

    手炉套本来就不大,又不用绣花,做起来并不费劲,没多久就缝好了。沈桥怕不合适,特意翻过来套在手炉上试了试。见大小都合适后,才穿上彩绳,将两边留的口封好。

    李大成手里忙着,视线却一直落在沈桥身上。见小夫郎指尖翻飞,不多时就做好了一个炉套,没忍住俯身在人脸上亲了一下。

    沈桥正专注手里的活儿,没防备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声。反应过来,面上才染了一抹红晕。

    说来也是奇怪,两人明明连最亲密的事都做了,可每每亲近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害羞。沈桥正低头被思绪所扰,就听见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李大成瞧着小夫郎害羞的样子,心里痒痒的,便又起了逗弄人的心思,“刚刚在路上,小桥说我厉害,真的只有打架厉害吗?”

    “真的”两个字,他咬的极重,呼出的热气散落在沈桥的颈侧,如燎原之火,染红了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不·····”沈桥没想到他还记着,下意识的想回答不是,一个“不”字出口,才反应过自己说了什么,一张脸红的像林间的浆果,鲜脆欲滴。

    李大成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拿过沈桥手里的针线,伸手一把将人抱进怀里。沈桥突然腾空,本能的抱住男人的脖子。等坐定了以后,才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连忙松开手。

    李大成动了动腿,让人坐的的更舒服些,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耳边呢喃一般询问:“小桥,怎么不说话呢?”

    就算是再经历上一百回,沈桥也招架不住这样的场面,双唇开合几下,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怀里人满面绯红,秋水般清澈的眸子此刻含着水气,连眼尾都晕出一抹艳色。李大成垂眸盯着沈桥微张的红唇,随后慢慢压下来。密密麻麻的吻落在眉心、鼻梁,最后落在人微凉的唇上。

    沈桥觉得浑身无力,只能软绵绵得窝在男人怀里。

    “小桥······”男人灼热的气息又覆了上来,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沈桥羞的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小桥,怎么不说话?”李大成低头看着小夫郎一脸娇羞的样子,轻笑出声,指尖捏了捏人的脸颊,想迫使人开口说话。

    沈桥羞的厉害,想挣扎着下来,李大成怕把人摔了,也不拦着他,看着小夫郎逃似得开门出去,连针线篮子都没拿。

    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把针线篮子连同手炉,放在门口的矮桌上,省的沾上油污。随手拿筷子扎了一下锅里的牛肉,见还差点火候,又给灶膛里添了几根柴。

    沈桥进屋就扑进被子里,等脸上的热度消了些,才钻出来。刚刚的画面却挥之不去,耳根处也隐隐发热,用手在脸上拍了拍才好些。

    两人有些亲密的举动,其实他心里是喜欢的,只是李大成总是要说些羞人的话,他实在是应付不了,每每都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趴了会儿,不知怎么的脑袋里,全是两人过往相处的画面,虽然有点羞人,可心里却甜甜的。

    村里人平日里都要忙乎着生计,一天忙下来,累的只想歇着,自然没有那么多时间,放在儿女情长上。就算是新婚的小夫妻,想说些体己话也得顾及着家里的一大家子人。

    况且妇人和夫郎也没那么多心思,只要在是夫家不打不骂,能吃饱穿暖,那都算是顶好的姻缘了,哪里还能想着其他的。至于那些情情爱爱的,不过是画本子里写出来骗人眼泪的,哪有人会当真。

    沈桥原先也不懂,只觉得嫁了人,就要给人家当好夫郎。至于怎么样才算好夫郎,也没人教过他。

    一开始,他觉着只要是多干活儿,把家里料理好就算是好夫郎。他见村里人都是这样的,只要谁家的夫郎勤快、干活儿麻利,少不得被夸赞。

    可他嫁了人,夫君却说娶的不是长工,将家里大部分的活儿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他没了表现的机会,还花了那么些银子,也惶恐过。

    后来在渐渐的相处中,也察觉出些许不同。他不明白这是不是情爱,可两个人心里都装着彼此,这日子过气来总是不一样的。

    感觉屋里冷了些,沈桥起身,添了几根柴,估摸着卤肉还得等会儿才能好,就打了水先洗漱。随手又灌了一壶水,放在火炉上。

    李大成进屋的的时候,就见沈桥正坐在炕沿上泡脚,一截白皙的小腿被热气熏成淡淡的粉色。两人视线相接,沈桥下意识的低头,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心虚,微微抬了点儿头,小声的问了一句:“刚换的水,要一起泡脚吗?”

    “好。”小夫郎主动邀请,他哪有拒绝的道理。李大成搬了矮凳坐下,脱了鞋,挽起裤管,将脚泡进水里。

    沈桥往旁边挪了挪,待男人将脚放到盆底,才将自己脚放下。木盆就那么大,必不可免的有接触。他稍微挪动,盆里的水便哗啦哗啦的顺着盆边溢出来。

    “没事儿,一会儿我收拾。”李大成覆上沈桥的小腿,让他踩在自己脚背上,知道小夫郎不自在。便转移了话题,随口聊了几句家常。

    小夫郎的脚又小又白,与他的大脚相差明显,不知是不是热气蒸腾的缘故,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夜深天寒,泡完脚好不容易脚上热乎些,李大成便没让沈桥下地。自己收拾了地下洒的水,又把洗脚水到了。

    被窝里放着汤婆子,不向往常一样,一进去冰凉一片,恨不能蜷着身子睡觉,脚根本就不敢往下伸。如今暖融融的,他用脚碰了碰,又把手放在上面暖着,弯弯的眉眼里都是笑意。

    见李大成进来,沈桥有些兴奋的招呼他,“快进来,被子里可暖和了!”

    “小桥是在邀请我吗?”李大成欺身贴过去,猝不及防的贴上沈桥的额头,声音低沉幽深。

    沈桥被他这话惊的一颤,脸上迅速染上一抹绯红,连半掩在发丝下的耳尖都羞红了。想向后退开,腰却被男人揽住,动弹不得。

    “你······你放开我······”

    小夫郎声音软糯,带着颤音,羞的将头埋在男人的颈侧,小声的控诉。

    李大成叹了口气,在人的耳后亲了一下,随机收回了揽着人的手。看着沈桥又一次逃似得,躲回了被子里,无奈的笑了笑。

    前两天他们刚刚行过房,顾及着沈桥的身子,李大成到底没有做什么,熄了灯盖着盖子躺好。平日窝在怀里的人,今日离他老远,若是那边没有墙挡着的话,小夫郎说不准能离的更远。

    忍不住暗叹了一声,他把人吓成这样的,还得把人哄回来才行,李大成尽量放平了声音开口:“小桥,今日不要抱抱了吗?”

    沈桥本来已习惯了两个人挨着睡,一夜都是暖和的,听了这话便有些心动。可怕男人又说出什么话,便忍着没动。

    “不做什么,就是单纯的睡觉。”李大成见人态度松动,又补了一句。

    沈桥这才将信将疑的凑过来,身上立时被一股暖意包围,果然还是得挨着睡暖和,他找了舒服的姿势躺好。想想又觉着刚刚有点不好,他也并不是真的不愿意,只不过听着那些话有些害羞。

    李大成抱着夫郎将睡未睡的时候,听得怀里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你要是想,做点什么也·····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