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意识缓缓下沉,进入了熟悉的飘忽状态。眼前一片空茫白光，时间在这里仿佛已经失去了计量。不知过去多久，娄寻眼前才渐渐出现彩色光点,汇聚成清晰图像。
眼前是一条荒芜破败的小道，道路泥泞, 地面上布满深深浅浅的印记，有车辙，也有脚印。
在道路边上缓缓走着一个人。
他衣不蔽体，脸上脏兮兮的，眼神麻木,行尸走肉一样一步一步往前挪着，双手垂在身侧，瘦得像具干尸。
娄寻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只能从他乱糟糟的头发下面看到一截长长下颌。 t
道路泥泞不平，况且这人走的又这么心不在焉，没多久，他就狠狠摔倒在一个泥坑中，溅起一阵泥水。这人挣扎了几下，似乎是因为没有力气，扑腾好几下竟然都没能起来。
他仰面躺在地上，两只手缓缓放下,发呆地盯着天空看。就在这时，他放在一块小水洼中的手忽然动了动。下一秒，他抓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这人举起这不知名小玩意儿，放在眼前,借着光看了会儿，依稀能看出这是个玉佩模样的东西,上面好像还刻着什么纹路，但是太脏太模糊了，看不清楚。
那人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扬起手——娄寻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想法：要真是个玉佩，还能当了换点银子，不然这脏不拉几的玩意儿留着有什么用。
举起手的瞬间，那人的手被这玩意儿的边角割破，明明看着并不锋利，却划开很深的一道口子，血从伤口流出，滴在了东西上。
娄寻眼神一凝：那东西竟然悄无声息地吸收了所有流出的血。
下一刻，那上面的纹路轻微地扭动起来，似乎是某种活物被唤醒了。
“和我签订契约吧……”
“你将获得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
沧桑古老的声音从不知名地方响起，带着旷古的回音，让这人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坐起，惊疑不定道：“谁？！谁在说话！”
没人出现，只有声音还在。
“你唤醒了我，因此我愿意和你做这笔交易。”
那人眼神戒备，四处张望，厉声道：“什么交易！哪里来的骗子！滚出来！”
“我会帮你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人。”那个声音说。
那人冷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一个连现身都不敢的骗子。”
声音：“你一无所有，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那人噎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那双眼睛射出狼一样凶狠的目光：“你说得对，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如赌一把。说吧，代价是什么？”
声音说：“你最爱的人。”
画面在此刻停住，然后寸寸碎裂，露出新的场景。
身穿龙袍的皇帝握着病榻上女人的手，满脸泪痕。
女人脸色灰败，却还是撑着一口气，紧握着皇帝的手，强撑着道：“愿陛下求贤纳谏，慎终如始，子孙皆贤，臣民得所而已。 *”
画面倍速般快速掠过，失魂落魄的皇帝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旁边是小心翼翼陪同着的太监。
娄寻眼尖地发现，时间似乎在加速，每走一段路，皇帝的头发就多白一分。
等到头发花白时，皇帝终于停下脚步。
太监小心翼翼道：“虽然太子已薨……”
似乎怕触及眉头，太监的声音很小，娄寻还是从他的口型辨认出他的意思是太子虽死，但也要注意身体之类的。
皇帝停下脚步，看向不知不觉走到的地方，眼睛眯起来：“前面是什么地方？”
太监小心地道：“这是大师们布置的那座宫殿。”
娄寻看到皇帝眯着眼睛想了会儿，似乎终于回忆起来，脸色陡变。
“扔了它！”他暴怒地吼着，“立刻扔了它！”
然而娄寻清楚地看到，不论使用什么方法，那块玉佩一样的东西都完好无损，甚至连上面的纹路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损毁。这次玉佩洗干净了，娄寻看到它表面的图案像是一只长翅膀的蝎子，周围还环绕着许多密密麻麻的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诡谲极了。
皇帝试遍了所有方法，仍然不能摆脱这块玉佩。
于是他下令让人带着这块玉佩走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来。
这次，事情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了。
但娄寻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容易过去。
果然，画面再度如雪花般飘散，又如拼图般慢慢拼在一起。
随着眼前景象从虚化模糊到渐渐清晰，飞速流逝的时光如同一支箭，载着娄寻来到不知名的地方。
这次娄寻还没看到画面，就先听到了地动山摇般的动静。
眼前的景象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生有双翼、形似蝎子般的怪物从地底缓缓钻出，地面裂开的缝隙巨大如深渊，房屋被掀翻，碎石从怪物的身体上往下滚落，弥漫出一阵又一阵浓灰。
娄寻听见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吼着：“引爆全部炸药！全部！立刻！快！炸死祂！！！”
但是灰尘太多太密了，她看不清是谁在说话。
遮天蔽日的黑点出现在她眼中，看清这是什么后，娄寻的瞳孔骤然一缩：这竟然是无数密集的飞虫！
这些飞虫从地底钻出后，立刻往人的身上扑去，不管是谁，只要被飞虫咬一口，立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而飞虫则落在人的身上，看不清楚它们是怎么操作的，只知道衣服如同撕纸一样被剥下来落在地面上，然后飞虫钻了进去，摇身一变，变成了和地上躺着的一模一样的人。
这些新生的“人”模仿着人类，尖叫着往外跑，堂而皇之地混入了人类的队伍中。
而本来的地面上只留下一群赤.身.裸.体的人。
蝎子般的怪物完全从地底钻出站起来的那一刻，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轰然炸响！
“轰——！！！！！”
方圆十几里顿时涌起漫天尘土，房屋被炸成齑粉，浓烟滚滚好似火灾现场，地面塌陷天空昏暗，世界末日不过如此。
大地猛烈地震颤着，无数手、脚、眼珠、内脏随着爆炸被冲上高空，又在重力的作用下掉在地面上，将地面印出一块又一块血斑。
娄寻看到那些伪装的“人类”也被炸成了碎尸块落在地上，但很快，那些碎块就好像有自主意识似的开始挪动起来，重新拼凑在一起，组成人形，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看了看周围，歪着头似乎在思考。
下一刻，这些重新组装成的“人”继续模仿着之前看到的人类逃跑场景，尖叫着往外跑。
没人发现异常。
能发现的人都已经被炸死了，孤零零的眼珠掉在地上，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嘴巴在遥远的另一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闷雷般的巨响中，那只处于爆炸正中心的、形如蝎子的怪物似乎也受了重伤。祂像是刚恢复力量解除封禁就遭受重创，身体缓缓缩小，重新化为玉佩掉在地上。
生有双翼的蝎子纹路重新浮现在玉佩表面，只是这次，周围没有了那群密密麻麻的点。
画面在此刻停止，然后渐渐淡去。
如同白纸被人重新绘画上色，娄寻眼前再次出现新的场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夺目的红，张扬又热烈，有一种极致的像是要拖着所有生灵一起同归于尽般的疯狂。
那红色占据了整个视野，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鲜红的，血一般可怖。尽管娄寻现在没有实体，却似乎仍然能通过冲天般的烈焰感受到炽热到恐怖的温度。
大火熊熊燃烧着，火焰窜天，燃尽了视野里一切能看到的活物——包括娄寻之前看到的那些“新生人”。
它们惨叫着，因来不及逃离被火焰烧灼着躯体，化作原型缩小，最后成为衣服里的一堆灰烬。
是因为蝎子怪物因重创失去力量被重新封禁了，而这些飞虫失去力量来源，所以也失去了不死重生的力量吗？娄寻思考着。
不管怎么样，这场始于皇宫的大火终于杀死了那些不明生物。
至于后来赶到的军队……
娄寻看着被拖出来的焦尸，听着他们管它叫“皇帝”，叫“侄儿”，心情复杂。
画面飞速变化，一幕幕场景快速从眼前闪过，娄寻看到这支军队的将领披上龙袍，登基为新帝。
一切都正常地运转着，直到某天，新帝散步时来到一处被荒废的宫殿前，打开了那扇尘封的门，见到一个盒子。
于是，盒子里那块蝎子纹路的玉佩重新映入娄寻的眼帘。
这块玉佩……竟然还在？娄寻感到不可思议。
摆脱不掉的玉佩，好似代代相传的诅咒。
本来带来的是荣华富贵，现在却变成了催命符。
顺理成章地，不久后，娄寻看到在一个清晨，浩浩荡荡的船队驶出码头。为首船只的船头上站着一个捧着玉佩的人，正眺望着远方，表情严肃。
船队启航了。
玉佩随着船只进入浓雾之中。
一切都再也不见踪迹。
这艘船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
娄寻睁眼的时候，险些分不清现实和幻境。
她靠在t苏明月的肩膀上缓了一会儿，任由对方一下一下有规律地轻拍自己的背。
薛梨端着倒好的水回来，递到娄寻嘴边，表情冷淡眼神却透出担忧：“喝水。”
娄寻想自己端，被避开了。
薛梨说：“你的手还在抖。”
要不是她说，娄寻都没注意。
她的脑海里还残留着对最后那幕的不知名恐惧。
摆脱不掉的玉佩，清晨的浓雾，消失不见的船只。
如诡谲的传说正缓慢但坚定不可违抗地成为现实。
“生理反应，等会儿就缓过来了。”娄寻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靠在苏明月肩头懒洋洋笑了笑，一边努力平复着身体状态，一边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
温热的水流顺着咽喉滑进胃里，让不自觉痉挛的身体慢慢平复下来。
苏明月看了看娄寻的眼睛，沉声道：“你这次昏睡的时间比之前长很多，现在离进副本只剩一天了，你的身体能不能撑住？”
娄寻笑着对她比了个“ OK” 。
她恢复了些力气，坐起身，一边喝苏明亮刚刚端进来的粥，一边道：“放心，我现在又变强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别说区区一个A级副本，更高等级的我都能应付得了。”
她这次选的灵契挑战方式是计时赛，两个人进同一个副本，谁先出来谁就赢。副本将由系统随机分配，挑战者只能指定等级。她和方子誉达成一致选择A级，让这个赌约更具有挑战性。
苏明月叹气：“你呀。”
真是拿她没办法——
在正式开始之前，全星系第一场灵契挑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这个星系。
无数的人都在讨论这一场豪赌，更遑论这还是一场A级副本的挑战。 A级副本的直播永远不缺观众。
在热闹的海边，有人在围着篝火跳舞，有人安静地坐在人群之外的石头上，远远看着海面上起伏的波涛。
正在热烈交谈的男人不经意瞥到远处那个身影，好奇道：“那是谁？背影看着真眼熟。”
同伴立刻道：“你小点声！那个女人的五感敏锐到恐怖！”
男人立刻压低声音，问：“她是谁？怎么你看起来这么害怕？”
同伴：“那是索菲娜·莱恩斯，一个著名的独狼佣兵。她只有一个人，但现在已经是全星系第一了！而且她还是出了名的厌恶男人，你说她有多可怕？ ！”
男人立刻一脸心有戚戚的表情：“那确实很可怕……”
同伴：“不说她了，灵契挑战开始了，快进直播间！让我看看这次的副本是什么——”
“咦，竟然是一个从来没出现过的A级副本。”
“名字叫——【童话集】？”——
“你说什么？ S级【火种】进了哪个副本？！”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在忙碌，听到助手的汇报后立刻回头，神情震惊。
助手擦着汗道：“我确定我没看错， S级【火种】进了副本【童话集】，就是那个有S级堕化者的高级副本！”
于醒猛地放下手中容器，神情是罕见的暴怒：“立刻联系所长，我请求立刻和【监察者】进行对话，询问为什么只在【暗界】出现的、拥有S级【堕化者】的副本，会出现在【光界】。”
新来的研究员睁着天真的眼睛，茫然问：“堕化者是什么？为什么于姐看起来这么紧张？”
助手回答她：“因为堕化者只能在副本里生存，所以任何想要进入副本的玩家都会遭到它们毫无底线的杀戮。而且，不论什么等级的堕化者都拥有智商，等级越高智商越高。这些堕化者会主动伪装成鬼怪，装成玩家友方。更糟糕的是，以现有的手段来说，玩家目前是没办法分辨出鬼怪和堕化者的。”
“所以，迄今为止……凡是存在A级及以上堕化者的副本，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第42章
“您好, 我是一号研究所的研究员于醒。”联络接通后，于醒先一步开口。
“你好，我是监察者07。”对方彬彬有礼地说。
光从声音判断, 听不出性别，也听不出年龄。
于醒看了眼手环,看到娄寻已经进入副本了，惊怒焦急之下省了一切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问：“监察者阁下，请问存在堕化者的副本为什么会在光界出现？而且还是S级的堕化者！”
她的语气不自觉严厉起来：“据我所知，就算是暗界也没有多少S级的堕化者！”
监察者07 ：“那是以前。现在的暗界堕化者数量翻了数十甚至数百倍,况且最近暗界能量波动异常，所有监察者都在检测异常能量来源，也许在光界出现的这个副本就是借助异常能量突破了防护罩,来到光界。”
“请放心，我们正在尽全力排查，一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之后还发现堕化者副本来到光界，请随时通知我们。”
于醒缓慢深呼吸平复情绪，道：“那有办法终止现在这个副本吗？有一位S级【火种】现在陷入这个副本中，如果她出了意外，对我们将是极大的损失。”
监察者07 ：“很遗憾，不能。以我的能力,无法在副本开启后进行强制终止。”
“但我可以对副本进行监察，如果出现异常情况，将第一时间进行插手。”
于醒深吸一口气，道：“那麻烦您了, 请一定尽力保证她的安全。”
监察者07：“好的。”
顿了顿，监察者07又道：“但你确定她是S级【火种】吗？”
于醒：“我曾经和她在一起副本战斗过, 所有污染物都没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哪怕是准S级污染物。她免疫所有精神污染和物理攻击造成的污染。”
“这种情况只能用S级【火种】来解释。”
监察者07 ：“好的，我明白了。那么对于你说的这个情况，我有了一个新的推测。”
于醒：“您请说。”
监察者07缓缓道：“【同态吸引】。” ——
另一边，什么都不知道的娄寻已经进入副本，脑海中响起系统熟悉的播报声。
“副本载入成功，欢迎游客来到灵契挑战副本之【童话集】。”
“【童话集】难度等级：A级。”
“副本人数：2/2。”
“由于该副本特殊性，本次身份暂不公开，请游客自行探索。”
“副本主线任务：完成''她''的心愿。”
“祝您生存顺利。”
身份不公开？还要自己探索？娄寻一挑眉，没急着干别的，而是先观察自己周围的环境，同时做好了防御和战斗的准备，以防敌袭。
事实证明，她的第一反应十分正确，因为就在系统声音落下后，一个黑影瞬间闪到了她的面前！
娄寻立即侧身避开，手腕一翻便拿出长剑横在身前，警惕地盯着突然扑过来的东西。
她飞快和这东西拉开距离，才有空去观察它。
这玩意儿是一具黑漆漆的类似树干似的玩意儿，区别只在于它有头也有肢体——虽然是七八九根肢体。
这些肢体时而在空气中舞动，时而扭曲地纠缠在一起，看起来进攻性极强。
只是一瞬间，娄寻周围便冒出了许多这样的怪物。
看来一进入副本，她就已经被这些东西盯上了。
这次的初始地点挺坑的啊。娄寻舔了下唇瓣，眼神沉下，握着剑的手指屈紧，手背因用力而浮现青络。
她没忘记自己现在还在进行挑战赛，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争分夺秒出去。所以，她不能在这些怪物身上浪费时间。
直播间观众上一秒还在感慨大佬非到极致的运气，下一秒就看见怪物包围的中心爆发了一阵迅猛的旋风！
狂风是刹那间就卷起的，一阵阵往外扩散开，冰冷的剑光被阳光折射出一道道寒芒，那把长剑偶尔出现在直播间观众眼里时剑身上都会反射出怪物狰狞的面容，然后下一秒这颗头颅便滚落在地，喷射出的血液在空中飞溅却没有一滴能沾到长剑。
操控着长剑的那双手太过灵巧，手腕翻飞如同惊鸿的燕，每转一下便会有一颗头颅落地。
血液成了她的陪衬，鲜红的血在空中组成一副酣畅淋漓的写意泼墨画，而执笔的画中人却面无表情，冷酷地进行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直到所有怪物都倒在地上，长剑也只有剑尖在划开怪物身体表皮的时候沾到的一点血迹。那只握着长剑的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抖了抖，血珠便掉在地上，融进泥土里消失不见。
娄寻没有收起武器，而是就这么握着它一步步往怪物最开始出现t的方向走。
在刚刚的战斗中，她发现一个很可疑的点：这些怪物的身体非常古怪，离得远还看不清楚，离得近了，就能发现它们身上的皮一部分是焦黑的树皮，一部分是流着脓血的烂肉，只是因为一直不处理而发黑，和那些树皮混在一起而显得难以辨认。
那些肢体也依稀能辨认出有的是焦黑干硬的粗壮树枝，有的是扭曲变形的骨骼。
这些怪物，生前似乎都是人。
娄寻若有所思地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然后视线瞬间凝住：
——她的指腹上没有指纹。
这是一双白皙的手，虽然部分地方有着长期练武而形成的茧，但仍然是修长优美的、一双明显属于人类的手。
可是现在，她的掌心空空如也，平整得好似打磨光滑的镜面，没有一丝纹路。指腹也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指纹。
她……成了一个没有指纹的人？
可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没有指纹？
难怪这次副本系统没有给出身份信息，原来是因为这次的身份还藏了秘密，需要游客自己去发掘探索。
娄寻在原地顿了一秒，果断转身回去，走到地上的怪物尸体旁，找到扭曲的骨骼，翻看了一下那些应该是手的部位。
连续查看数具尸体后，娄寻确认了部分猜测，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继续朝着之前的方向走。
一边走，娄寻一边辨认方向。
她辨认方向的方法很简单：看脚下泥土的痕迹。
这些怪物是不能飞的，也就是说，它们一定会在山林里的泥地上留下脚印。
密集的脚印向不知名的远方绵延着，尽头被层层树木遮挡，看不到藏了什么。
在山林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团团乱转太傻也太耗费时间了。系统的初始投放地一般都是有用意的，比起运气不好，娄寻更相信这些怪物其实是副本给的提示，非常隐晦且危险，必须玩家有足够高的武力和足够灵活的脑子才能想到这一层。
但这样才能称得上是高级副本——拥有严格筛选条件和残酷机制的高级副本。
即便是老玩家，也不是人人都有勇气进入高级副本。
娄寻的天赋能力现在升到了6级，正式成为A级游客，迈入高级玩家的行列。但在高级玩家中，并不是人人都有能力挑战A级副本。
如果是不擅长战斗的A级玩家，在刚刚的那一波大量A级怪物包围中不死也得脱层皮，要不然就要用掉大量保命道具，最后道具的花费比副本的收获还高。这对他们来说是划不来的。
因此玩家大部分都会挑比自己等级低的副本。
〖 ……我娄姐还是我娄姐，这也太强了吧，这些A级怪物在她面前跟小鸡仔有什么区别啊？ ？ ？ 〗
〖这种战斗力……她的超能力得有七八级了吧？ 〗
〖话说娄姐的超能力是什么有人知道吗？她从来没有透露过欸，看直播猜也猜不出来。 〗
〖不知道，感觉像是辅助类的。 〗
……
〖还有人记得这是个竞赛副本吗？没人关注一下方子誉那边吗？ 〗
〖咋？他的进度还能比娄姐更快？ 〗
〖他运气好到离谱……娄姐一进来就被A级怪物潮包围了，结果他直接刷新在一间木屋里。咱就是说，光看那配置就像是藏着重要线索的样子啊！ 〗
〖草，这人运气怎么这么好？要是娄姐有这运气，现在都快出来了吧！ 〗
〖问题不大，运气不够实力来凑，娄姐也找到木屋了。 〗
娄寻拨开层层树枝树叶，看到隐在深处的林中小屋。
简简单单的一间屋子，十分朴素，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忽略周围环境的话，能算得上是安静清幽的好地方。
娄寻观察了下四周。
四周和她来时的路边景象一样，清一色的树木，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看来这个屋子就是出山林的关键了——她来的路上试了试，断裂指骨在这里失去了方向，一拿出来只会胡乱地转，说明这个地方依靠常规的方法根本出不去。
娄寻没有莽撞推门，而是先试探性地敲了敲，问：：“有人吗？”
然而一连敲了许多下，里面都没有反应。
〖不对啊，方子誉明明还在里面，怎么他那边一点敲门声没听到？ 〗
〖难道这个副本是两个并存空间，把两个竞争的玩家隔开，让他们独立竞争？ 〗
〖目前来看，应该是的。 〗
里面一直没有声音传出，娄寻不再等待，试着拉开——出乎意料，门竟然没有上锁，一拉就开了。
娄寻谨慎地看了看里面，没看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后，才缓缓迈步进入。
她刚一进屋，门立刻关上了。
娄寻立即扭头推门，然而这次门却如同被焊死在墙上似的纹丝不动，好似一扇画在墙上的假门。
算了，先看看屋里有没有线索吧。山林里就这么一间屋子，简直快要把“我里面藏东西了快来找啊”摆在明面上了，不搜查一番实在说不过去。
搜查完了再尝试暴力破门吧，娄寻心想。
虽然这是间木屋，但整体的色调却是暗沉的，大部分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一摸一手灰。
娄寻捻了捻指腹的灰，感受了下触感，眸色加深。
她猜到自己的第一层身份了。
但是还需要更多证据佐证这个猜测。
墙壁、桌子、地板、柱脚……每一个有可能藏线索的地方都被娄寻搜查了个遍。
可惜这个屋子除了黑色的灰特别多、木料干燥脆弱之外，并没有其他线索。
娄寻转悠着，不知不觉回到了原地。
她视线不经意一瞥，看到原本光秃秃的地面上忽然多出一张纸条。
纸条被塞在门缝里，似乎是她刚刚短暂离开这里的时候，有不知名东西送过来的。
娄寻捡起纸条，展开查看。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两句话：
亲爱的朋友，我即将前来拜访你。当你看到这句留言的时候，就说明我已经到了。
下一刻，门外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透过门缝，一道扭曲的影子被投射在地板上，轻微摇晃着。
含着笑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亲爱的朋友，我来了。”
那扇仿佛被焊死的门突然又恢复了应有的功能，娄寻清楚地看到门被拉开，外面的风裹着不知名的气味涌进屋里，让她的脑中警报飞速炸响。
她下意识做出了警戒姿态，身体绷紧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吱呀——门开了。
门外的东西进来了。
第43章
娄寻紧盯着门口。
她本以为进来的就算不是污染物, 起码也会是个怪物，毕竟这个行事作风就不太像人。
没想到进来的是个外表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妙龄少女。
少女脸蛋红润，穿着长裤长袖,头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神情明媚,语气活泼：“好久不见了，朋友，你有想我吗？”
外貌形态、说话语气和行为方式都和正常人类别无二致，仿佛她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来好朋友家串门玩耍。
娄寻不答反问：“这间屋子是你留在这里的吗？”
少女笑吟吟道：“你满意吗？”
〖这是在打什么机锋？怎么觉得她们中间省略了好几句？ 〗
〖是这样的，谁也不肯掉进语言陷阱。 〗
〖这个女孩是鬼怪NPC吗？第一次见到外表这么像人的鬼怪NPC,不愧是高级副本啊。 〗
〖楼上这话说的……鬼怪生前也是人类啊。 〗
娄寻淡淡道：“还可以。”
少女微笑：“那就好，毕竟你要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呢。”
闻言，娄寻眉头一挑, 抱臂淡淡道：“住不了，还有别的事要干，劳驾指个路，我要走了。”
〖 ？就这么直接地问出来了？ 〗
〖鬼怪脸上表情都僵住了，像是在说“就算我指了但你敢走吗”哈哈哈哈哈。 〗
少女扯着嘴角干巴巴地笑了下，眼神冷了下去：“刚来就急着走吗？”
娄寻：“嗯，都见过面了，留不留的也不重要了。”
虽然这个少女感觉不出恶意,看起来像是鬼怪，但不知道为什么，娄寻对她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排斥感，像是彼此相斥的电极,靠近一定范围内就浑身不适。
这可怪了，她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反应。
娄寻对于自己的第六感一向很信任, 所以就算以经验来看，鬼怪通常都是友方，她也不打算完全信任这个少女。
她刚才说的那些都是试探，试探这个少女对自己的真实态度。
外表和人类高度相似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方便她通过微t表情判断对方真实情绪。
这是那些僵硬的、没有人性且智商低下的怪物所无法做到的。它们通常只凭借对外族的排斥和对食物的喜爱而行动。
从她进来开始，娄寻就一直在观察她，从她的语言、语气、行为等各方面进行细致入微的观察。
但她的伪装太好，娄寻无法从她的表情中读出她内心的真正想法。直到那一连番试探的话说出口，少女始终平静的表情终于裂了一点，让娄寻窥到了一点她内心隐秘的、真正的想法。
她不希望自己离开？为什么？如果她真的是友方的话，就算不主动帮助，至少不会主动阻拦。
这个女孩儿，真的是鬼怪吗？
如果她不是，为什么她身上没有属于怪物和污染物的特征？更高级的污染物娄寻在《罗生门》副本里见过，多少会有一些外放的气息，但面前的女孩儿完全没有，就如一个普通而正常的人。
娄寻压下心中的怀疑，表面不露分毫情绪，微笑着说：“当然，你也可以和我一起走。”
少女歪了歪头，表情是娇俏的，眼神却是冷的：“和你一起就不必了，我喜欢在这里生活。不过，想要我给你指路，你需要给我讲我爱听的故事。”
“《一千零一夜》这个故事你知道吧？我最喜欢这个故事了，所以我要你像这里面的女主角一样每天都给我讲故事。如果讲的我满意，我就给你指路。如果讲的我不满意……”
“你就只能永远留下来陪我了。”
“如果我不讲直接走，你会硬留我吗？”娄寻淡淡反问。
闻言，女孩儿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我不需要不忠诚的朋友。”
“那没得谈了。”娄寻掌心摊开现出长剑，“我赶时间，所以，如果你不让路的话，我只能很遗憾地失去你这位''朋友''了。”
〖娄姐不愧是娄姐。高情商：遗憾地失去你这位朋友；低情商：我要杀了你。 〗
〖鬼怪：这辈子没被人用剑指着头威胁过。无语.jpg 〗
女孩儿收敛微笑，冷冰冰地看着她：“自大的人类在这里讨不到任何好处。”
娄寻微笑着说：“自大的怪物在这里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女孩儿听到“怪物”两个字时瞳孔轻微地缩了一下，下一秒，那双漆黑的瞳仁中出现一道飞速迫近的身影，一道凌厉剑光悍然斩下！
她扭身避开，却还是被削断一缕发丝。
“看来你的防御不怎么样。”娄寻语气轻飘飘的，手上力道却是截然相反的猛烈。
利剑一挑如长虹贯日般从空中当头劈下，带着排山倒海的威势压向女孩儿，那一抹锋锐白光在她瞳孔中急速放大，眨眼间就到了近前！女孩儿立刻从不知道哪里抽出一截焦黑的棍状物，往上抬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那道锐利剑刃！
只听“砰”的一声！金铁相交之声响彻房间。 、
娄寻并不意外这一击会被挡住，在被长剑被隔住的刹那间便挑剑变换方向后撤几步，另一只手变戏法般握住一柄长戟，戟尖挑、刺、劈、砍，灵活得几乎不像一把长兵器，在娄寻掌控下如第三只手一般服帖，游龙般出现在各个地方，总能从出其不意的地方发动攻击，攻速之快让人目不暇接，只能看到一道道在空中飞舞而后缓缓消散的长影。
她的速度实在太快，女孩儿被迫陷入她的节奏中，在格斗中不断挨打，被逼得节节后退。
〖好快的攻速，好凌厉的攻击。不跟上节奏，就只能成为节奏。 〗
〖这真的是A级玩家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吗？ 〗
随着时间的流逝，娄寻的攻击不但没有减缓，反而越来越快，逐渐在女孩儿周身织起一张密集的剑网，让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身体上开始出现一道道渗血的划痕，横七竖八地交织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在故意卖出一个破绽诱使女孩儿上当后，娄寻抓住机会横剑上前，锋利剑尖抵在她心脏处，锐利匕首则抵在她眉心，低声哼笑：“自大的人类在这里讨不到任何好处，嗯？”
女孩儿咬紧牙关，怒视她。
娄寻却不以为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眼瞳里是冷漠地不带一丝感情色彩，淡淡道：“真是巧了，我也喜欢《一千零一夜》，所以看在我们有相同喜好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每十分钟说一件你们之间的秘事，不然我就杀了你。”
女孩儿：“………………”
女孩儿：“？？？？？？”
〖笑死，这下威胁不成反被威胁了。这个好方法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
〖楼上，就算能想到，你能做到吗？ 〗
〖直播间的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正在播放的节目是《一千零一夜[娄姐胁鬼版] 》，正如您所见，鬼怪已经开始讲起了故事…… 〗
女孩儿冷笑着看向娄寻，道：“你真要听故事？”
娄寻不置可否：“你先说一个我听听。”
她本来准备直接走，临到头改变想法，觉得或许可以利用这个怪物获得更多线索，便准备试试。
女孩儿幽深的黑眸盯着她，慢慢勾起一个笑，轻声说：“好啊，那我就给你说一对好朋友的故事吧。”
“从前，有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一个叫小A，一个叫小B。小A活泼外向，小B内敛寡言。她们从书本上看到外面的山川河流，心生向往，约好以后一起去爬山。”
“后来，在她们快要到十八岁时，这对好朋友决定履行诺言，在山顶上过十八岁的生日。”
听到这里，娄寻的眼睫轻轻眨了一下，她垂眼看向女孩儿，淡淡道：“但山上发生了火灾，是么。”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当娄寻看到女孩儿诧异地看过来时，她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果然，从发现自己的异常起，娄寻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什么样的人才会没有指纹？
除了天生缺陷的人，基本就只剩一种可能了：被火烧过的手指。
被烧过的肌肤新生丑陋疤痕，遮住了指纹。而副本掩盖掉了疤痕后，呈现出的就是没有指纹的光秃秃指腹。
刚开始只是个猜测，直到翻阅了那些被杀死的怪物的尸体后，娄寻才确定了这个猜测——因为那些怪物实际上是被烧焦的树木和被烧死的焦尸组合在一起的产物。
人和树木被烧到干枯近化，扭曲着纠缠在一起，形成了这种畸形生物。娄寻翻看了它们的手指，看到被丑陋疤痕覆盖的指腹和火烧的灼痕后，确认了自己的推测。
这座山林曾经起过大火，有的人被不幸烧死，成为副本里的怪物，而她……娄寻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如果说她也被烧死了，可她身上除了指腹别无异常；如果说她幸存了……娄寻不敢肯定，因为缺少关键线索。
她只能确定自己也经历过这一场大火。
就在娄寻这句话说出口后，面前的场景忽然变了。
墙壁如同融化一般缓缓剥落，地板逐渐融化消失不见，冲天的大火一瞬间就以女孩儿为中心在四面八方燃烧起来。
那一瞬间，娄寻发觉自己忽然矮了一些，和女孩儿差不多高。
她像是一个寄居的幽灵，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看到女孩儿拉着自己，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慌失措：“好大的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
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自己的身体里传出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女孩儿的神色是娄寻从未见过的坚定，卸下那副假笑面具，真实的她是如此鲜活，顽强地道：“肯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娄寻被她拉着跌跌撞撞地避开燃烧的最猛的地方，中途女孩儿被火舌舔舐到忍不住痛呼一声，脚步却没有慢下分毫，哪怕是踉跄着也坚持往前走。
娄寻被她护在身后，除了衣服偶尔被烧到一点，几乎毫发无损。
等到终于离开烧的最旺的地方时，女孩儿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了，脸上也全是黑灰，看起来狼狈极了，但那双眼睛还是明亮如昔：“接下来我们顺着这条路一直逃下山就可以了！”
然而她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炽热的风浪突然扑面而至！
女孩儿t瞳孔骤缩，毫不犹豫地把娄寻往前狠狠一推！
娄寻被大力裹挟着往前冲了数步，收不住脚步地跌倒在地，惶然回头却只见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木头横亘在两人中间，把这条仅能勉强容纳一人同行的羊肠小道完全堵死了。
女孩儿好似也懵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是火光烛天的焰海。
她往前看了一眼，前面是熊熊燃烧的火浪。
前后被封，真正的绝路。
女孩儿愣住了，对上娄寻的视线后，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安慰她：“你先走，我随后就跟来。”
在这瞬间，娄寻忽然发现一直束缚自己的力量消失了。
她试探着动了动，立刻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她的身体没有这么孱弱，力量、速度都弱得可怜，最多只有C级，和她本来的身体完全无法相比。
女孩儿见她不动，焦急喊道：“你快跑啊！火马上就烧过来了！”
娄寻顿住，看向她，没有应答，而是沉默地盯着她看了一秒，似乎是在把这个充满人情味儿的女孩儿和那个在林中小屋冷笑的女孩儿对上。
两张面容逐渐重合，化作此刻的真心。
她平静地问：“你把我的后路安排好了，那你呢？你去哪里？”、
女孩儿的声音一顿，张着嘴愣在原地。
娄寻往前走了一步，隔着闪烁的火光和她对视，语气沉静：“你的四面八方都是火，你已经无路可走了，你怎么跟上来？”
女孩儿干笑两声，摆手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能走一个是一个嘛。而且你总说我脑子好使，能解决任何麻烦，这次我也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肯定会出去的，你放心好了！”
可娄寻分明看到她在发抖。
那是极度害怕的表现。
还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子，面对死亡时是难以克制住生理反应的。
“我们都不会死。”娄寻说。
她忽然朝后退了许多步，然后从地上拾起一根被烧断的树枝，掂了下，然后猛然发力往前跑去，在接触火焰前猛地停住脚步，树枝在地上一撑便轻盈地越过火浪，落在女孩儿的面前。
还好，虽然身体素质下降了，但是技能还在。娄寻想。不如巅峰时期，但是勉强够用了。
“你你你怎么回来了！！！”女孩儿急得跺脚，眼泪都被气出来了，“不快回去！不然我们两个都要死在这里了！”
“我是来带你一起走的。”娄寻说。
她看了眼这根树枝，发现上面已经有了裂痕。
再来一次的话，可能撑不住了，但这是她目前所能找到的最粗壮、最结实的一根树枝了。
赌一赌吧，不然在这个身体素质下降、天赋能力消失的过往幻境里，没有别的出路了。
“站在这里。”娄寻把女孩儿推到火焰前，叮嘱，“我伸手的时候立刻拉住我。”
女孩儿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这一刻，林中小屋的她和带着娄寻突围的她似乎重合了。
娄寻退回原地，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身后越逼越近的火浪，脚掌蹬地借助冲力迅速朝前跑去，在到达火焰前一边撑杆一边伸手——
意料之中的没有被拉住。
娄寻眼都不眨地主动拉住对方，用上生平最大的力气，连额角青筋都迸了出来，咬牙拽住对方的胳膊把她扔向对面。
在女孩儿摔向对面的那一刻，一声细微但清脆的“咔嚓”声响起。
下一瞬，裂响扩大——“咔”！
树枝断了。
娄寻瞬间从空中掉进火堆，炽热的烈焰瞬间卷住她，头发、眼睛、皮肤……身体的每个地方都传来剧烈的疼痛，娄寻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剧烈的痛感让她浑身都在痉挛，被烧灼的痛和狠狠摔落地面的叠加疼痛让她眼前发黑，连动弹都难以做到。
勉强挨过眼前黑暗一片的那一秒后，娄寻凭着强大的自控力硬生生翻滚着身体离开了火焰的中心，被烧得皮肉翻滚的手颤颤巍巍地搭上木头，刹那间痛觉神经简直要爆炸，急剧的疼痛顺着接触部位从手掌向神经末梢蔓延，让娄寻疼到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她干脆闭上眼睛，用力扒住树干，奋力一翻——咚！
身体落在地面后因惯力滚了几下，离开烧灼范围的同时也滚灭了身上的火焰。
身体仿佛一滩泥，连抬一下手指都做不到了，喉管似乎也被烧伤了，让娄寻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但她的脸上感到了一点清凉。
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如果当初……”
娄寻疼到意识都开始涣散，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感觉到身体比万蚁噬咬还更难捱的钻心疼痛。
但……人救下了就行，她模模糊糊地想，这样，山林里的任务应该就算完成了。
这一阶段的“她”的愿望，可以结束了。
痛感如潮水般缓慢消退，但脑神经里的痛觉仍然残留着，娄寻刚勉强恢复了一点行动力，就被推开。
她的手仍在轻微发颤，双腿也没有完全恢复力气，因此被推的踉跄几下。
娄寻用力闭了闭眼，睁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女孩儿，淡声道：“我刚刚才救了你，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女孩儿看向她的目光是娄寻从未见过的复杂，但只有短短一瞬，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仿佛娄寻方才看见的只是错觉。
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怎么会呢，我感激你都来不及。谢谢你，我会亲自带你出去的。”
这么上道的吗？娄寻狐疑地想。
下一刻，她看到女孩儿往她这边走来，做出搀扶姿态，立即用长戟撑着身体保持稳定，后退两步，戒备的态度展露无疑：“我是受伤，不是废了，不需要你扶。你只需要带路。”
女孩儿抬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下，不太自然地收回去，关忧道：“可是你现在很虚弱，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娄寻冷淡地拒绝。
她不习惯让亲近之人以外的人靠近自己，不经允许靠得太近还有概率触发她的本能必杀技。
“好吧。”女孩儿看上去有点遗憾，转身往门口走去。
“那你跟紧了。”
“嗯。”
〖危机不是解除了吗？鬼怪也释放了善意，怎么大佬还是握着武器？ 〗
〖不止，你看大佬的身体姿势，那明明是战斗前的戒备状态啊！ 〗
〖大佬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吗？ 〗
娄寻其实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从过往幻境出来后，鬼怪的态度发生转变是很正常的事，毕竟在幻境中，娄寻拼着命都不要才救出她。
但娄寻对她的那股排斥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浓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靠近会感到不适，现在只是看到她，娄寻都会感觉到明显不适。
就像是有什么让她感到不适的东西正在慢慢增加似的。
可是娄寻没有感觉到异常，截至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她也确实在远离木屋。
忽然，娄寻停下了脚步。
她看了看周围千篇一律的不变树木景象，冷淡道：“你所谓的''带路''，就是带我在周围转圈？”
S级的体质不是说说而已的，仅仅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娄寻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都得到了回复，钝住的脑子也重新转动起来，然后发现了疑点。
不错，她确实远离了木屋，但远离木屋不代表出山林。
这个女孩儿一直在带她换着方向绕圈，走来走去其实距离木屋的直线距离始终差不多。
女孩儿闻言顿住脚步，看背影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几秒后，她转过身，那张脸上是熟悉的明媚笑意。
她眨了眨眼睛，道：“这么快就发现了呀，不愧是被看中的人呢。”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身洁白的肌肤如衣服般缓缓脱落，露出其下布满疤痕脓血的溃烂皮肉，年轻漂亮的脸也变成扭曲皱在一起的可怖的脸。
被看中的人？
娄寻沉声道：“什么意思？”
她心中忽然浮现不妙预感。
女孩儿上前一步，距离拉近后娄寻看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遗憾、痛苦和……怨恨。
她轻声说：“看在你最后拉了我一把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
“赶紧跑吧，跑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进副本！”
娄寻皱眉，刚想细问，就脸色一变——
周围的气压变了。
阳光不见了，黑沉沉的乌云压t在天空上，沉甸甸得如同一块块巨石，随时将要落下。山林间狂风大作，怒风咆哮着卷起沙石，于是飞沙走石在林间盘旋着，偶尔有细小石子蹭过娄寻衣角，被她毫不在意地忽略过去。
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面前的女孩儿身上。
她的眼白已经完全消失了，整双眼睛都变成了夜幕般的漆黑暗沉。
整具身体拉长、变形，手脚变得细长，身躯却变得臃肿庞大，如同里面盛满了能量似的，落叶被聚成旋涡环在她的周身，像是控制不住的能量外溢了。
庞大的压力外泄，迫得娄寻不得不咬牙压住戟柄稳住身体，戟尖因沉重压力而深深陷入地面泥土之中。
这熟悉的压迫感……娄寻眼神沉沉地看向前方，脑海中浮现出一幕熟悉的景象。
“女孩儿”的脸上露出一个让娄寻熟悉的笑，语气也是熟悉的居高临下，神态和娄寻记忆中的那一幕完全重叠。
“找到你了， 56% 。”祂微笑着说。
第44章
娄寻戒备地盯着眼前这个无论如何也没法和人扯上关系的生物,声音紧绷：“你究竟是谁？！”
……
副本外。
“……！”于醒霍然站起，双手撑着桌子站在投影仪面前，死死盯着大变样的“女孩儿” ,眼睛一眨不眨，目光精准如扫描仪般将祂从头到尾端详打量。
助手随着站起,有些不安地问：“于老师，怎么了？”
于醒沉声道：“立刻联系监察者07 ，告诉祂， A级副本【童话集】出现堕化傀尸。”
她看了眼旁边的检测仪器，视线在顶端的红字数值上停留一秒, 缓缓道：“据估测，等级为S。”——
“……”祂没有回答娄寻的问题，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她, “你比起之前强了很多。”
娄寻戒备地盯着祂，武器握紧做出防御姿态，沉声道：“但你比上次弱了。”
这次的气压虽然也粘稠庞大十分具有压迫感，但和上次相比，娄寻从容许多，至少不会只能依靠武器才能勉强不跪下去，只靠自己便能站稳。
虽然这里面有娄寻变强的原因，但娄寻觉得祂的气势确实没有上次强了, 她现在甚至还有余力进行攻击。
“不压制实力的话，这具身体也会崩碎。”祂叹了一声，“红血人类的身体还是过于孱弱了，哪怕得到同化加强, 极限也只有S。”
话音陡然一转，祂充满欣赏地看向娄寻：“但你不一样, 给你足够的成长空间，未来你也许有机会和我达到同样的高度。”
娄寻握着武器的手指缓缓捏紧，语气冰冷：“你对她做了什么？”
面前的怪物——不，娄寻认为叫祂“污染物”更为恰当，面前的污染物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说：“你是在问这具躯壳吗？”
祂微笑着说：“我完成了和她的交易。”
〖信号好差，怎么画面突然变成雪花了，只能偶尔看到一个人形轮廓，具体的画面是一点看不见。 @监察者，能不能维修一下你们这破APP ，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 〗
〖从鬼怪变形开始，我这边连声音都听不到了……我还以为我卡了，结果卡到现在还是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 〗
〖怪了，方子誉那边还是正常的啊，他现在还在木屋里转悠呢。 〗
娄寻眼神锐利：“什么交易？”
污染物：“如果你也想做这笔交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娄寻干脆果断拒绝：“我拒绝。”
话音未落，她已经如鹞鹰般向前滑冲过去，手中长剑扬起，带起雪亮弧光，雷霆一般斩向污染物！
从上次对峙的结果来看，她和这个污染物一定是对立面，既然如此，不如早点下手，省的祂后面作妖，给她的副本挑战下绊子。
眼见长剑将至，污染物动作缓慢地往旁边移了一步，避开了剑锋。
娄寻心下却骤然一沉：祂看似是险而又险地避开，娄寻却分明感觉到长剑劈下的时候，污染物周身的时间流速变缓了，原本势若雷霆的攻击也被迫减缓，从而让污染物有时间移动闪避。
这种实力……未免强的离谱了。
更关键的是，这次污染物移动后，身体并没有出现崩碎现象，副本也好好的，没有出现崩塌迹象。
污染物没有管近在咫尺的娄寻，而是看着自己的身体轻叹一声：“还是太弱了……我需要一具新的、能容纳更多力量的容器。”
祂看向娄寻，露出微笑：“成为我的属众吧，罕见的蓝血人类。”
祂的掌心出现亮蓝色的光芒，如洪流入海一般朝娄寻涌去，化作轻盈光点朝她身体融去！
娄寻立刻要闪身避开，周身空气却忽然变得极为浓稠，重力和压力同时加大，整个人如同陷在泥淖里般连动一动手指都艰难，瞳孔里映出铺天盖地涌来的蓝色光点，如在漆黑夜幕中起舞的蓝蝶。
“！！！”
……
某个无名之地。
机械播报一声接一声响起：
“出现异常能量波动！”
“检测到同源能量波动！”
“正在进行确认……”
“确认成功，检测为——滋滋滋，确认失败，检测为堕化傀尸。”、
“滋滋滋……检测程序遇到不明干扰能量，确认失效……”
“遭受不明外力攻击，系统陷入紊乱，正在启动自检自修程序……”
“故障上报中……”——
脑海中被挤入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庞大粘稠到恐怖，精神屏障难以抵抗这股强大到恐怖的冲击，逐渐出现一道道蛛网般密集的裂痕，“咔嚓”的碎裂声一声接一声，宛如催命符。
娄寻头痛欲裂，思绪中多出许多不属于自己的念头，还混杂了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古怪呓语，模糊不清，稍一认真听便会从心底生出颤栗感，如信徒对神明一般敬畏。
这些东西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身体，在脑海中、肺腑中伺机同化她、改造她，精神屏障在持续不断的撞击中被破开一道口子，无数蓝色光点蜂拥而入，顷刻间就占据了娄寻的精神之海。
“有意思……”污染物喃喃道，“外表看起来坚不可摧，精神之海里却只有一座亮着灯光的小屋么？和我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呢。不过这样就更好击破了。”
祂微笑着下达命令：“攻破木屋，拿到精神之核，占领她的精神之海。”
……
副本外。
虽然直播间的画面已经完全变成雪花，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但这对余真真来说并不会构成太大影响，她开着异能盯着直播间，通过鲜红的污染值来判断娄寻当前的方位和污染物的情况。
余真真对这次灵契挑战的比赛本来就颇为关注，更别说当事人之一还是她在副本里一起合作过的好伙伴，因此从直播开始起，她便一直持续关注着，哪怕直播疑似掉线也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开启【真实之眼】异能。
在开了异能后，余真真眼里的直播间就和旁人眼中的不同了。
标红的“ 56%”显眼无比，准确无误地为她指明了娄寻的当前方位。但是很快，意外出现：从屏幕变白开始，原本为56%的红字旁忽然出现一个显示为“？”的红色污染值。
这是余真真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很想去问一问小舅舅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又怕小舅舅问起来她会不小心暴露娄寻的“ 56%污染值”情况，只好强行忍住，一边抓耳挠腮地等待着，一边在心里祈祷她千万不要有事。
毕竟娄寻是她在副本里交到的第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还帮过她，就算对方身上有不明不白的污染值，余真真也愿意相信她是个好人，希望她能平安。
但就在“？”出现后不久，一大片密集的红点突然覆盖“？”的方位，紧接着迅疾移动起来，蜂群般朝着“ 56%”的方位飞去，宛如蝗虫过境般可怖，视网膜中几乎全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看得人心惊肉跳。
余真真立刻凑近屏幕，瞪大眼睛盯着娄寻所在的红字方位。
她分明看到……那个永恒不动的“56%”数值竟然发生了变化。
56.1%……56.2%……56.3%……57%……57.4%……58%……数值缓慢但稳定地增长着。
余真真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已经58%了！为什么还不停止？为什么还在增加！
屏幕上的攒聚在一起的红点已经完全盖住了娄寻，但是此刻，随着娄寻身上污染值的t提高，这些红点在逐渐消失。
娄寻身上的红却越发深邃，起初只是血红，现在逐渐朝着沉重的暮红转化，看起来更有种令人心惊的不详感。
同样有这种感觉的，还有正守在投影仪前的于醒。
她的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暴怒：“还不能终止副本吗！异常能量已经出现了，为什么副本还不能终止！”
那边传来安抚的声音：“于研究员，请先保持冷静。经过检测，异常能量来源是堕化傀尸，符合副本运行规则。”
于醒暴躁道：“但它正在试图同化S级火种！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如果娄寻真的被它同化，蓝星将立刻多出一个可怕的S+级堕化者！ S级高阶火种的潜力有多高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她转化成的堕化者会有多可怕你不明白吗？到时候这个副本将会成为绝对的死地！而且还会持续吞噬其他低级副本壮大自身，最后完全失控！”
“到时候，她将成为污染物领袖降临地球的第一稳定媒介，到时候，谁来抵抗？！谁能抵抗？！军队已经负荷不了更多了！我的曾祖母、祖父母、父母都死在这场持久的战争中，我比任何人都懂这场战争的残酷！”
那边传来轻微的交谈声，紧接着通讯似乎被转接了，新开口的女声冷静理智：“你的诉求我明白，我已经申请和监察者01联络，借助【权杖】的力量强行把堕化者驱逐出副本，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于醒认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监察联络办的陈新兰处长，出了名的办事高效。
对她的做事效率，于醒还是放心的，再开口时态度语气冷静了些：“好的，陈处，请尽快，我担心娄寻撑不了太久。毕竟，这可是S级堕化者。明明它的情绪和能量一直稳定，却突然堕化……我怀疑是受到了某种外力催化。”
陈处：“你的意思是，这个堕化者被高阶污染物附身了？”
于醒：“不排除这种可能，所以如果是领主级的污染物降灵，那绝对超出了A级副本难度。”
陈处沉吟道：“我看了检测仪器，这个副本的异常能量虽然超出正常值，但是还达不到污染物领主的波动区间下限。而且根据往年案例来看，凡是污染物领主降临的副本，无一例外全部崩塌。中低级副本承担不了这种恐怖的压迫力，中高级副本也不能。你说的可能性存在，但概率很小。”
于醒：“所以我说是【降灵】。祂完全可以压制实力，将实力压到边缘线，以意念附身堕化者。目前的检测仪器还无法检测以意念为主的异常能量，实力够强的领主理论上是可以通过这种手段规避探测的。一旦成功，祂们会对玩家造成无法抵御的伤害。毕竟，对普通玩家来说，即便只是普通的意念攻击，领主级的污染物也足以摧毁他们的精神，彻底同化他们。”
陈处语气严肃起来：“好，我知道了，这件事的后续我会持续跟进。”
于醒看了眼检测仪器，神色凝重：“请一定尽快，娄寻的浓度值已经到59%了——只要超过60% ，就将进入危险界值，到那时情况将无法预料。”
她吐出一口气，压在桌面的双手不自觉扣住桌沿，喃喃道：“……我还是低估了她的潜力。她的初始值竟然这么高。”
陈处还没说话，就在这时那边突然传来小声提醒声：“陈处，上级的批复下来了，和监察者01的通讯频道正在建立，您看——？”
闻言，于醒猛地抬头，立即道：“您去忙吧，我这边没有别的事了。”
陈处不多废话，利落应下：“好。”
通话挂断，于醒看着雪花飞舞的屏幕，不其然想起监察者07说过的“同态吸引”，心中陡然浮起一个让她感到颤栗的猜测：
如果……如果这次的这个副本来到光界不是偶然，是针对娄寻的蓄意为之……如果祂早就盯上了娄寻……毕竟，这么高的浓度值，对于污染物来说也是极大的诱惑。
于醒立刻疾步出研究所，打开手环，向薛梨发送通讯。
那边很快接通。
于醒严肃道：“我回忆了一下，在副本里，你应该是和娄寻待在一起时间最久的人，所以我想问一下，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是否和谁接触过？ ”
薛梨敏锐地问：“这和直播间的异常有关？”
于醒：“目前只是个猜测。”
那就是变相承认了。
薛梨回忆了下，正色道：“出【日落之城】副本的那天，我们回去后短暂分开了一会儿，她误入一个新的副本，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脸色非常苍白，受伤严重到危及性命，但具体的我怎么问她都不肯详说。”
以娄寻的实力，还能有什么副本能让她受伤严重到危及性命？
于醒心下发沉，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干涩到近乎嘶哑：“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不客气。”薛梨说，“如果你有关于她的新消息，请立刻告知我。”
通话那头，小女孩按着手环，小脸紧绷，隐下未说完的话——
我非常、非常担心她。
于醒认真道：“好。”
挂断通讯，被风一吹于醒才发现自己的后背衣服湿了大片。
她闭了闭眼，沉重地吐出一口气。
果然……还是被盯上了。
那就说明，从此以后娄寻将不能再进入高级副本，否则随时有面对污染物领主的可能。除非她的实力能压过对方。
时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S级【火种】需要成长的时间，还需要变强的资源。
于醒脑子飞快转动，立刻转身回研究所准备找所长深入聊聊——
精神屏障被破开后，娄寻的精神意识体便避入精神之海的小屋中。
灯光明亮的小屋中完全不见外面危机四伏的紧张气氛，一派和乐融融。
优雅的布偶在看书，傲娇的波斯猫在舔毛，活泼的金毛犬在厨房快乐地做饭；客厅里袋鼠在威风凛凛地练拳，杜宾在不远处温顺地拖地，暖黄色的壁灯照亮整间屋子，在忙碌的小动物身上撒上柔和光晕。
整个家里都是一派温馨的氛围。
娄寻进了这里，耳边一直絮絮叨叨的不知名呓语声终于减弱很多，让她的大脑得到了短暂的缓冲休息。
她疲惫地靠着门坐下，但下一秒，外面就传来了激烈的砰砰声，如同有怪物在用力砸门、撞击墙壁，让整座屋子都在剧烈地震动。
娄寻立刻站起转身，透过窗户看到透明的窗户外，外面的野花野草被陌生的红眼怪物肆意踩踏，植物汁液在地上蜿蜒，被无情地踩出一个个脚印。
阳台下的那排花盆被当做垫脚石，怪物把它们踩在脚下，刚开出花苞的花朵被碾碎，了无声息地垫在怪物的脚底。
而怪物们看不到这些，还在继续冲撞，试图拆毁她的家，伤害她的家人。
在强烈的高频攻击下，屋门已经被撞得松散，能够透过门缝和外面的怪物对上视线，墙壁出现一道道裂缝，外面的冷气吹进屋里，让娄寻感到一阵寒凉。
娄寻缓慢地站起来，死死盯着摇摇欲坠的门。
她隐约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如果屋门被攻破，如果小屋被破坏，她将变成一个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人。
这些怪物也许会占据她的家，取代她，成为这里的主人。而她将重新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终日惶恐不安，无所可依。
不！不可以！ ！ ！
她所珍爱的、她所珍视的、她所看重的，绝不能被毁掉！她只能是她自己，而不能是其他任何生物！
娄寻的眼中倏然亮起夺目的火，明亮到几乎盖过灯光，那股愤怒充盈着胸腔，让她的身体从躯干到四肢重新充满力量，脑海中的呓语也被再次强大起来的精神屏幕阻拦在新建的屏障之外。
娄寻看了眼身后忙忙碌碌的猫猫狗狗们，重新转回头，往前塌了一步，气势凛冽如君主——她本来就是这个精神世界的君主。
刹那间天塌地陷，雷云在天空之上汇聚，粗如巨龙的雷霆从云层中斩下，宛如雷罚一般狠狠落在怪物的身上！
瞬息间整个天地都被铺天盖地的闪电照亮了，亮紫色的雷霆一道又一道悍然斩落，将所有靠近小屋的怪物炸成了齑粉。
娄寻打开屋门走出去，反手关上屋门，如同被侵犯领地的兽王，弓身做出反击姿态，喉间发出震怒的吼声：“滚出我的家！”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把怪物包裹在雨水中，天气混乱到极致，雨水瓢泼雷鸣轰响，雨水t与雷霆并行，滚雷降在雨水中，透过传导介质击中所有怪物，把它们电得浑身焦黑，眼翻死白身体抽搐不止，一次就能杀死一大片怪物。
“滚出我的家！！”她怒吼着重申。
娄寻缓慢步入雨中，每迈出一步，便有一道巨龙般的雷霆落下，震颤声响彻整个大地，混着她咆哮的高声怒号。
“滚出我的家！！！”她厉声道。
轰——！ ！ ！
如同印证君主的权威，雷罚从天而降，将所有不尊不敬的生物全部压入泥地，囚入水牢。
雷声与铿然喊声混在一起，形成绝对威严不容违抗的敕令——
“我的家园，绝不容许任何生物侵犯！”
第45章
副本外,余真真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覆盖住娄寻的红点在飞速减少，但她本人的污染值却没有再上升，而是停在了“59.9%”。
久久没有再变化。
……
在无视一切防御的雷罚之下, 无数怪物化为飞灰湮灭在空气中，尘土被洪水卷走, 液体冲刷过狼藉地面，冲走那些残叶碎枝。
在最后一个怪物身体崩碎消失在精神世界后，席卷的风暴雷云终于停下，缓缓消散。
乌云散开露出澄净天空，雪白柔软的云朵飘在碧空中,悠闲惬意，太阳从云层后出现，温暖的阳光洒向大地,光秃秃的泥地在金黄光芒照耀下轻微动了动，不久，一朵朵绿茎并着花苞便顽强地从土中探出头，迎着阳光伸展身躯，肆意展现着生命的活力。
放眼望去，褐色的土壤上各色鲜花争先恐后地绽放，将大地重新装点成美丽花园，簇拥着那座朴素小屋。
娄寻默声不语地望着这一幕,锐利的眼神终于慢慢柔和下来。
身后传来轻微动静，她转头看去，看到屋门被打开，布偶猫、大金毛、袋鼠、杜宾眼神担忧地看着她,依次走来。
腿忽然被撞了一下，娄寻低头看去,看到灰蓝瞳孔的波斯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正站在自己脚边，湿漉漉的眼神看向她。
“喵。”它叫了一声，舔了舔娄寻的手。
“我没事。”娄寻说，摸了摸她的头，看向遥远的地方。
真正的敌人不在这里。
她要出去了。
她要将入侵者彻底逐出家园！
无论是谁，都不能打扰她的家人、破坏她的生活！
山林之中，女孩儿忽然睁开双眼，眼中蓝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继续以为是错觉。
她缓缓直起身，全身骨骼发出噼啪声响，如同进化后的复位。
“你竟然能抵御住我的精神攻击。”污染物惊叹道，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对对手的正视。
“我不仅能抵御住你的精神攻击，”娄寻冷漠地注视祂正逐渐崩碎的身体，“还能杀了你。”
“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她冷冷道。
“是吗。”污染物的身体已经完全碎裂，裂开的脸上却还是从容地露出笑意，“那么，我期待你的反击。”
“——优秀的蓝血人类。”
第一次见面连威压都抵抗不住，第二次不但能抵御精神攻击甚至还能进行反杀，这样的成长速度不可谓不快，娄寻却还是觉得不够。
太慢了，她需要更强的力量，能够碾压一切的力量。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掌，手指慢慢曲起后又松开，感受着流淌在血液与经脉中奔腾不息的充盈力量。
击碎那些怪物后，组成那些怪物的能量似乎也被自己吸收了，高质纯净，炼化它们之后身体更加强大，但具体增强到什么程度，娄寻还不清楚。
出去之后可以问问于醒，也许能够从她那里得到答案。娄寻想。
至于现在么……该下山了。
娄寻垂睫看向脚下出现的一道泛着淡淡金光的小路——它从她的脚下往远处延伸，再清晰不过地指出下山的路。
这才是真正的、能出去的路。
“她”在山林中的身份是旅行者，因对舍身救自己的发小感到愧疚，因此总是来此探望悼念，甚至专门租了木屋以便定期居住。
在这里，“她”的心愿就是救出伙伴，挽救痛憾。
娄寻推出了真相，在过往的幻境中救出女孩儿，成功完成任务。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高级污染物和她作对，她现在已经结束这一阶段了。
只是可惜，意外来得太突然，直到女孩儿化为尘土消散，她也未能知道女孩儿的名字，只能为她立个空荡荡的连衣冠都没有的坟冢。
不知道另一边的进度怎么样了。娄寻漫不经心地走着，边走边出神。
女孩儿已经魂飞魄散了，也就是说这个阶段最强的BOSS已经被解决了，那方子誉那边应该也没有阻碍了。哼，倒是便宜他了。
〖嗯？画面终于恢复了？太好了，我差点就走了。 〗
〖我这里突然出现的画面停留在大佬手刃……这玩意儿是鬼怪还是怪物还是污染物啊，怎么看着三不像……反正停留在大佬手刃三不像的界面。 〗
〖巧了，我也是，而且大佬直播间的三不像消失后，我还特意切去方子誉的直播间看了眼，看到他人还在竹屋里，脚下也出现了光路。这波真是大佬带飞全场。 〗
〖来来来要不要开个赌局，赌一赌最后谁会赢？ 〗
〖这还用赌？明眼人都能看出优势在谁了，一步快步步快，大佬必赢好吧。 〗
娄寻走到光路尽头，看见一片朦胧的白雾。白雾袅袅，让背后的景象模糊不清。
她没有犹豫地迈入了白雾之中。
下一刻，眼前画面一晃，娄寻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车站站台上，面前的只在影像中看过的古老蓝星的高铁轨道。
娄寻四下看了眼，只看到空荡荡的站台——这里竟然只有她一个等候的乘客。
这是……？
娄寻走了几步，大致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慢慢蹙起眉：这个地方安静幽寂，没有人就算了，竟然连标牌也没有，放眼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地面和长得望不见尽头的轨道。
没有出口，没有标识。
一片死寂中，只有她一个静默地立在这里。
但凡弄出一点声音，响声便会在空荡荡的站台上由近至远地传播过去，再慢悠悠地传回来，似是闭环。
这是一座看不见出路的高铁站台，唯一的离开方式似乎只有等待不知何时会到达的高铁，然后乘坐离开。
这是必走的高铁任务线吗？娄寻沉吟。
下一个故事会发生在高铁中吗？
娄寻没忘记这个副本的名字叫做【童话集】，既然是“故事集”，但肯定不可能只有一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已经结束了，第二个故事会是什么呢？
机器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娄寻顺着声源望过去，看到一辆半黑半白的高铁正飞速靠近。
透过车窗，隐约可见里面隐隐绰绰的人影。
似乎是一辆几乎装满了乘客的高铁呢。
高铁停下了。
车门缓缓开启，乘务员站在门口，面带微笑地看着她：“请游客抓紧时间上车。”
娄寻迈上踏板，一句话都还没说，乘务员已经热情地开口：“请随我来您的位置。”
娄寻刚跟着她走了一步，就突兀地停住了。
明明她的脚步声轻到无声，但在她停住的刹那间，乘务员竟然还是感觉到了。
她身体不动，头却转过二百七十度盯着娄寻，漆黑的瞳孔缓慢扩散着，语气仍旧柔和但此刻却让人感觉不寒而栗：“这位游客，你怎么不走了？”
“我在想……”娄寻慢悠悠地说，“如果我穿着和你一样的衣服，是不是也能当乘务员？”
乘务员的脸色立刻变了，眼神一瞬间就冷下来，语气也冷下来：“这位游客，乱开玩笑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娄寻淡淡道：“我认真的，没开玩笑。”
她弯起唇，眼里却没有笑意：“我凭什么相信你真的是乘务员呢？”
“正如我刚才所说，如果我穿上这身衣服，也能自称''乘务员''。”
“乘务员”的脸色彻底变了。
下一秒，它眼中露出狠厉凶光，身体也来了个二百七十度大转弯，张开嘴露出细细密密如同鲨鱼牙齿般的牙齿，兽般朝着娄寻猛扑过去！
娄寻轻松避开，甚至还有闲心打量它：“你的弱点会是什么呢？”
下一秒她唇角压直，看向怪物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死物：“算了，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极度厌恶和污染物有关的一切。”
说着，她抬起手，轻轻做了一个扬手叩门的动作。
半空中虚无的光门出现，吱呀声缓慢响起。
黑色光门被叩开，娄寻凭着技能栏的联系很快找t到粘稠到几乎变成实质的黑色光团。
怪物攻击的动作骤然一僵。
下一秒，除了娄寻谁也看不见的死亡之门无声洞开。
怪物的瞳孔在短短一秒之内变得涣散，手脚缓慢垂下，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失去声息。
而娄寻只耗费了极少的精神力，片刻间便恢复如初。
她漠然地跨过怪物的尸体，眼神没有多停留一下。
娄寻进入车厢内，在一众几乎满员的座位中精准找到空着的那个。根据出现初始地的车厢号来看，她的座位应该就是空出来的这个了。
正要往前走，娄寻就看到车厢门旁贴了一张纸条。
【列车守则】
1.请乘客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2.只有真正的乘务员才能被允许进入车厢；
3.所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
4. 请勿高声喧哗；
5.请勿在车厢内随意跑动；
6.你没有队友。
身后传来声音，是很熟悉的声音：“还好赶上了，怎么样，娄寻，你还好吗？”
娄寻转头，看见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于醒。
于醒心有余悸般道：“还好所里有特殊权限，不然我还真没法进来。”
她严肃道：“这个副本出了问题，我是来带你离开的，不然你会一直陷在里面，成为副本的养分。我会尽快带你出去，然后让所里联系上级清理这个副本里的异常能量。不然，再待下去，你就要被同化了！”
外面忽然传来另一道声音，娄寻侧头看去，竟然看到另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余派。
他似乎是小跑着过来的，站在列车外，还在微微喘气，指着于醒急声道：“不要相信她！她是怪物伪装的！这个副本确实出了问题，但是你绝对不能跟她走，不然会永远迷失在副本里！”
第46章
娄寻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淡淡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两人都是一愣。
娄寻双手抱臂，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脸上的表情。
除了浮现在表面的茫然，她看到了隐在两人眼底的疑惑。
疑惑什么？疑惑她为什么这样说吗？疑惑她为什么没有照做吗？疑惑她的反应超出了它们的预料吗？
娄寻往前轻轻踏出一步,在脚落地的刹那，她忽然倾身向前手臂闪电般探出,快准狠地握住“于醒”的手臂，整条手臂肌肉绷紧发力，使劲一旋便将它整个人甩出车厢！
砰！
在“于醒”身体飞出车厢的刹那间，它的身体便如泡沫般炸开，化作水汽消失不见, 原地不见一丝存在过的踪迹。
甩出“于醒”的瞬间娄寻便收回手，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出现一条足有手臂粗的麻绳，用力一甩便飞出车厢捆住“余派”, 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用力一拽，直直把它往车厢里拽！
又是一声响亮的——砰！
“余派”的身体也如被戳破的泡泡般炸开，化作气泡消散在空气中。
果然是假的。娄寻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一幕。
如果她真的陷入危难境地，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的第一梯队绝对不会是于醒和余派。她与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种程度。再加上第六感的预警，让娄寻选择果断出手，抢占先机。
然后验证出猜测果然为真。
镜花水月的幻象么？娄寻看着空荡荡的车厢内外，沉思着，这两个会伪装的怪物也是信息提示点之一么？暗示她这里的男男女女都不可信？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和《列车守则》第六点“你没有队友”对应上了。
这是否说明《列车守则》暂时是可信的？起码有部分是可信的。
机械的电子音就在这时响起：“列车门即将关闭，请各位旅客及时进入车厢……”
娄寻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站台，转身朝着车厢内部走去。
在完全进去之前，她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张《列车守则》, 观察上面有没有被涂改的痕迹。
经过她细致的观察，那张纸上没有任何后来人为制造出的痕迹。
娄寻本想把它撕下来看一看背后有没有什么玄机,可惜撕不下来，这玩意儿就跟长在玻璃内部似的，摸上去都是平的。
看来是不可拆卸物。
娄寻收回手，走进车厢，站在门口打量着里面的乘客。
这里面的乘客有男有女，从外表上来看年纪区间应该在二十岁至六十岁之间，从青年人到老年人应有尽有。神态也各不相同，有的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听歌，有的在看书，还有的在睡觉。
娄寻缓步来到空着的座位面前，看了眼编号： 4A 。
是在三人座的最里面，如果要进去，她要越过两个坐在外面的乘客。
“你要进去吗？”最外面的乘客是醒着的状态，见她来到走道旁，主动问道。
她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似的。
鬼怪吗？还是怪物？娄寻一边思忖，一边道：“不，这不是我的座位。”
正要为她让座的乘客脸上笑容消失了。
她幽幽道：“可是这个车厢只剩这一个座位了呢。”
娄寻淡淡道：“对，所以有''人''坐了我的位置，现在，我要把它找出来。”
她弯起唇，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是谁，占了我的位置？”
既然那张《列车守则》没有被更改过的迹象，放置的位置也难以让它被改动，娄寻便倾向于它是正确的，或者说，绝大部分是正确的。
这张纸上的规则，就是能让玩家安全待在列车上的关键。
那么，它的第一条：请乘客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在提示什么就很明显了。
如果是普通玩家，经过车厢内外那两个真假怪物的突袭后也许会惊慌失措，进入列车后看到空位便会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位置然后坐下，从而引发新的危机。
但娄寻的心理素质本来就不同于普通人，连续多个副本的历练——尤其是面对高阶污染物的压迫更是让她的心理素养产生质的飞跃。
对她来说，那两个怪物还不够格给她造成心理压力，因此神情还是泰然自若的，行事也丝毫不见慌乱。
娄寻毫不畏惧地和面前的乘客对视着，见到对方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你还是赶紧进来坐吧，乘务员等会儿就要来了，如果被乘务员看见乘客不乖乖坐在座位上而是到处跑动的话，'' ta''会生气的。”
最后一句话的语调放得很轻，空灵如同轻声呓语。
娄寻的反应却很平淡：“哦。”
等乘务员真的来了再说吧。
她不再理会试图说服她的乘客，而是转身看向别的地方。
如果每个乘客的座次是固定的，那么必然有规律可循。
座位与乘客之间的关系会是什么呢？
娄寻的目光缓缓从第一个往后移，一个一个看过去，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放过。从坐在最里面的男人的衣服到坐在最外面的女人的动作，一个都没有错过。
在她找规律的时候，敏锐的听力让她听到车轮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和喇叭叫卖的声音——这是乘务员推着小推车过来了。
娄寻看了眼之前的乘客，看到她已经坐了回去。这个乘客显然也听到了越来越近的滚轮音喝喇叭声，对娄寻露出一个恶意的笑，似乎在说:你马上就要死了。
这里的乘客至少是A级，不然不可能有这么敏锐的五感。确认乘客大概战力范围后，娄寻重新转过头去，查看座位。
在乘务员的身影遥遥出现在另一端时，娄寻露出微笑:找到规律了。
这辆列车上一共有十八排，一排有五个座位，其中ABC连在一起，A最靠窗，C最靠近走廊，D和F连在一起，D靠走廊，F靠窗。 ABC和DF之间以走廊隔开。座位可以自由调节高度，方便乘客进行坐或躺。
经过仔细观察，娄寻发现所有躺在躺椅上的男人都在单数列A或双数列D，所有坐在座椅上的男人都在双数列A或单数列D，所有躺在躺椅上的长发女人都在单数列B或双数列F，所有坐在座椅上的长发女人都在双数列B或单数列F，所有躺在躺椅上的短发女人都在双数列C，所有坐在座椅上的短发女人都在单数列C。
找到这个规律后，那个违背规律的乘客就格外显眼起来。
娄寻来到11C ，对坐着的长发女人道:“劳驾让让，你的位置在那边。”
她隔空指了下另一边空出的座位。
长发女人没说话，那双黑黝黝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娄寻，舔了舔嘴唇。
她t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好饿。”
“饿了就去找乘务员买饭。”娄寻冷酷道，“给你五秒时间，五秒不离开，我就把你扔出去。”
李乘务员到达车厢门口最多只剩十五秒，娄寻决定速战速决。
“好吧。”长发女人慢吞吞地低着头站起来，整理了下衣角。
在她抬头走出来的那瞬间，娄寻看到那两颗大的吓人的漆黑眼珠从她的眼眶中掉下来，滚到长发女人的脚边，然后被她一脚踩碎。
长发女人盯着娄寻的黑洞洞眼眶中顿时流下两行乌黑的泪。
那两颗眼珠被踩到爆浆，眼珠破裂流出里面不知名的污浊液体，悄无声息地融进了地面的纹路之中。
液体化作细到难以发现的水痕，顺着地面的同色纹路飞快靠近娄寻，悄无声息地顺着鞋子攀爬上她的小腿，缓缓形成一个诡异的黑色图案，下一秒消失不见。
娄寻觉得小腿忽然轻微地痒了一下，好似被蚊虫叮咬一口似的，虽然轻微，但对她来说难以忽视。
在女人走后，娄寻立刻坐下准备掀开裤腿查看，却愕然发现自己的衣服在坐下那一刻换成了另一套。
——是一身干练的职业女性装束，膝盖上还多出一个公文包，看样子像是出差的社畜。
娄寻:“ ？”这是在搞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细究，就听到了敲门声。
娄寻抬眼看去，看到驻足在玻璃门外的乘务员。
车厢门口的玻璃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乘务员推着小推车正站在玻璃门外面，微笑着问:“有需要用餐的吗？”
先前说“好饿”的长发女人立刻站起来，走到门口准备拉开玻璃门，手臂却被拉住。
娄寻目光锐利地盯着乘务员，冷冷道:“玻璃门没有上锁，你为什么不开门进来？反正你也是逐个车厢问，早晚要进来的。”
乘务员微笑着说:“列车的规矩是得到乘客的允许才能进入车厢内呢。”
这是什么规矩？难道是针对其他身份人群的规则吗？就和《列车守则》一样。
但这两者之间一定有区别，《列车守则》是为了保护乘客，那另一份守则会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保护乘务员。因为根据常理，同一辆列车不太可能同时存在两份明面上都具有保护性的守则，除非这两者一真一假。但《列车守则》娄寻已经试探过了，大概率是真的，也就是需要遵守的，从乘务员的表现来看，乘务员那边的守则也是真的需要强制遵守的，这样的话，后一种可能性就可以排除了。
那么，另一份守则极有可能是和《列车守则》规则相反但目的相同的——也就是保护乘客。
所以……这份在明面上限制工作人员的规则为什么会这么规定，就很值得探究了。
根据经验来看，娄寻认为可能性最大的原因是:乘务员和乘客是对立的，放它们进来，等于亲口承诺给它们大开杀戒的权利。
毕竟，乘务员进来前说的，是“有需要用餐的吗”，没有特定的指向对象。
所以，这类用餐的群体可以是它们自己。大开杀戒，也许对它们来说是一种进食前的方式，就如同人类在煮鸡汤前也会先把鸡杀掉。
“不开。”喝娄寻的话音响起的，还有长发女人急切的声音——
“好，我这就来开！”
娄寻神色一凝，顿时要把长发女人推到后面去，但在她动手的刹那间，一股虚软无力的感觉席卷全身，娄寻按住旁边的座椅才没有当场软下身子。
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大脑也传来一阵一阵的晕眩感，像极了之前失血过多时的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 ！
娄寻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动了手脚，冰冷目光投向长发女人，只见她手里捧着一个碗，正在接从自己眼眶中流出的新鲜的血液，鲜红夺目。
她一边接血液，一边满脸笑容地拉开了玻璃门。
第47章
刹那间娄寻狠狠咬住舌尖,借助强烈的刺痛让自己发晕的大脑清醒。她顺着座位靠着滑坐下来，一只手卷起裤腿，另一只手则往门边甩出一个魔方形状的东西。
魔方一接触到门框便立刻融化成一滩水幕一样的门帘, 暂时挡住了“乘务员”欲进来的脚步。
趁着这短暂的缓冲时间，娄寻已经看到小腿上光滑白皙的肌肤——上面什么都没有,看起来毫无异常。但她明明记得之前的刺痛感就是在这一块儿区域。
是被隐藏了吗？
娄寻看向长发女人，目光在她的眼眶上停留半秒，在意识再度下沉之前再次用力咬了舌尖，连续的狠咬让舌尖被咬破，嘴角溢出血迹, 娄寻却顾不得擦，手腕一转便翻出麻绳甩向长发女人，接触后快准狠地套住她拽到自己面前！
“竟然能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给我下套,小看你了。”她轻声说着，拿出匕首在女人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重重一划，液体顿时涌出！
和人类的红色血液不同，女人伤口流出来的，是暗黄色的黏稠尸油。
娄寻胃里翻滚，皱着眉撕下一块布料包在手上接了点尸油抹在小腿上。
一秒后，原本白皙的肌肤上渐渐出现一个漆黑的头盖骨图案，它眼眶黑洞洞的, 嘴角弧度弯起，表情邪狞。
看来造成她身体异常情况的就是这东西了。娄寻了然。
看样子是什么古老的黑巫术一类的东西，难道这个阶段还会出现什么灵异事件么？
晕眩感再次传来，娄寻这次刻意咬住破皮的地方, 疼感更甚，让她双手都在轻微发抖。
在娄寻处理自己身上咒语时, 被捆住的长发女人剧烈地挣扎起来，试图逃开，但在手脚身体都被麻绳束缚住的情况下，她只能在原地像虫子一样扭动。
门外的“乘务员”还在猛烈地攻击“水帘”，“水帘”上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裂缝，眼看着坚持不了太久。
娄寻微阖着眼短暂缓了一下，再睁眼时眼神锐利如刀。
她手指沾上地面被打翻的血液抹在图案上，然而图案毫无变化。
猜错了？这个咒不是这么解的？娄寻动作一顿，晕眩感让她的大脑转动减缓，视线在指腹上顿了半秒。
她看了眼长发女人，和对方充满恶意的眼睛对上视线。
以这个怪物对自己的敌意来看，从她嘴里套话还不如自己一个一个方法试，省时省力。思及此，娄寻放弃和她交谈，直接拿出匕首顺着小腿上的图案开始描摹。
刀尖精准地顺着骷髅头盖骨的边缘深入肌肤，逼出了充满不详感的漆黑液体——和门外“乘务员”的眼睛颜色一模一样。漆黑液体流尽后，鲜红的、属于人类的血液才重新出现。
娄寻忽略耳边的砸门声和尖叫声，专心致志盯着小腿，五感和控制力达到了极致，哪怕额上冷汗冒出，握着匕首的手也极稳。
一刀、两刀、三刀……
〖靠我冷汗也出来了，这看着就很疼啊。 〗
〖自己给自己做微创手术……娄姐太强了，她是怎么忍住一声不吭还忽略周围环境的？难怪能成为榜一大佬，这份素质就能吊打99%的人了。 〗
〖重点歪，要是我当年上解剖课时候的手也有这么稳就好了…… 〗
〖 ？别只关注大佬啊！门外的污染物要进来了！ ！ ！ 〗
哗啦——水幕碎了。
“乘务员”的眼珠缓缓转了一圈，视线从地上的魔方碎片移到里面的人，然后目光精准停留在娄寻身上，嘴角勾起笑，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下一秒，看到地上的黑色液体后，祂不满地皱起眉：“怎么能把调味料全部挑出来呢，这是非常不好的行为。”
在祂开口的瞬间，娄寻正好划完最后一笔。漆黑液体全部被逼出，消失的力气缓缓回归，晕眩感逐渐消退，娄寻很敷衍地掏出红药对准还在流血的伤口随意喷了喷便拉下裤腿站起来。
她活动了下四肢，骨骼发出蓄势待发的噼啪声。
“关你屁事。”娄寻冷淡地说。
话音未落，她的手中已经出现一把寒光闪亮的长剑，剑尖飞速逼近污染物，速度甚至快到在污染物的瞳孔中变成针尖大小的一点，锐利无比。但在眼看就要刺中污染物心脏时，面前忽然跃起一道黑影！
噗呲！
利刃刺入血肉之躯，发出钝重入肉声。
即便娄寻已经立即收力，剑尖也仍然刺入对方的眉心——在即将刺中污染物的那一刻，长发女人扑过来替祂挡了这一击。
但奇怪的是，她死前的表t情是安详茫然的，眼神是空洞的，如同被控制的行尸走肉。
长发女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娄寻心中一跳，看着她至死都没变化的表情，猝然回头看向身后——
只见在她后方，满车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站了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悄无声息地离开座位来到走道，梦游般一步步往她的方向挪着。
如同一群被操控的活死人。
娄寻眉头皱起：“这些乘客，都被你控制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肯定语气。
污染物坦然自如地答道：“这是低等生物臣服高等生物的本能。”
娄寻嗤笑一声：“就凭你，也好意思自称''高等生物''？”
“自诩高人一等的傲慢东西从来不是''高等生物''。”她冷冷嘲讽道。
身前有污染物，身后有怪物群，但娄寻丝毫不慌。
解除血咒后，强大的体质让她在短时间内就重回巅峰，就算把身后的怪物群换成污染物群她都不带怵的。
娄寻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要解决面前这个污染物，身后那些乌泱泱的傀儡群会直接不攻自破。
因此她目标明确地直接奔着污染物冲去！
但是在那瞬间，污染物动了。
祂的身形迅速缩小，短发变长，身上的乘务员制服变成公主裙，成熟的脸变得幼态，声音变得沙哑：“姐姐，你要杀了我吗？”
面前的污染物赫然变成了薛梨的模样。
娄寻的冲势不可避免地顿了一下，就在那瞬间，身后的怪物伸出异变的爪子狠狠抓向她的心脏！
……
副本外正在观看直播的薛梨赫然起身，五指刹那间握紧成拳，眼里冒出怒火，哑声道：“无耻！”
苏明月立刻拉着她坐下，轻轻拉开她的手指，按揉她被掐出月牙的掌心，哄道：“别担心，小寻能分辨出来真假的，她绝不会认错我们。 ”
薛梨仍然瞪着屏幕上的那个“她”，咬牙没吭声。苏明月怀疑要不是正在进行中的副本不能再进人，这小姑娘会直接冲进去把那个冒充她的污染物碎尸万段。
好说歹说终于勉强把炸毛的薛梨安抚下来，眼神不再那么凶狠。
直播间里的场景已经进行到污染物和怪物前后夹击。
娄寻在刹那间就意识到这个污染物和刚开始车厢内外那两个一样会伪装成她熟悉的人，千钧一发之际强行侧身举剑挡住怪物的爪子，另一只手则用麻绳当做鞭子，狠狠抽向污染物！
那一下她毫无保留，手臂肌肉绷到最紧，用了最大的力气，污染物的身上顿时出现一道伤口，被抽得向后踉跄几步。
化解前后夹击的危机后，娄寻立即变幻手腕方向，握着剑柄的手腕下翻，朝向污染物的剑尖立刻下移翻转对准怪物，狠狠捅去！
这一下既准又狠，长剑直直刺入怪物要害。怪物抽搐几下后眼神涣散缓缓倒下，被娄寻剑尖挑起往后一甩撞到后面一大片争着上前的怪物，整个车厢的怪物乘客顿时人仰马翻，一个撞一个，一批倒一批歪，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趁此机会娄寻逼身上前，长剑横起，车厢内灯光在剑身上反射出雪亮弧光，映出污染物不解的面容。
祂仍然保持着薛梨的模样，疑惑道：“你们人类不是最重视伙伴了吗？”
娄寻一手捅进祂的心脏一手扣住祂的脖颈干脆一扭，听着颈骨断裂的声音淡淡道： “前提是对面的真的是我的队友。你当我是瞎子吗？在我面前变幻外貌还指望我上当？我看起来很蠢？”
而且一听就知道这个污染物伪装之前没有仔细做过调研，因为薛梨从来没有喊过她“姐姐”。想到这，娄寻不由得十分遗憾。
污染物喉咙发出嗬嗬的喘气声，挣扎着道：“你……怎么会不受影响……所有低等生物……都会受到我的精神波影响才对……”
娄寻毫不留情地冷嘲一声：“都到这时候了还在念叨你那低等生物高等生物论啊。”
她五指探入污染物的胸腔，摸索到坚硬物体后毫不犹豫掏出来——果然是源晶。
污染物倒下去的瞬间，鲜血迸射而出溅到车厢顶部的电子屏幕上，把那行“下一站江城预计还有三十五分钟到达”遮住小半。
娄寻收下源晶，看都没看死透的污染物，转身看向后方。
她出手实在太过果决，动作又干净利落毫不拖沓，许多动作都浓缩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以至于取完源晶转身一看，后方的怪物们才刚刚整理好队形试图冲上来和她打车轮战。
娄寻手掌按在座椅靠背上，站在原地一步不动，连手都没抬，只在第一个怪物冲到她面前时轻轻用食指叩了下椅背。
怪物的身体骤然一僵，瞳孔瞬间涣散失去所有神采，如干尸般直挺挺倒了下去。
同一时刻，娄寻脑海中响起系统提示音：
【“死亡”状态已使用，请选择是否保存到状态栏。 】
【是/否】
她漫不经心选了“是”。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这是在干嘛？排队叩拜？ 〗
〖这个场景有点眼熟……你们觉不觉得像第一个副本后面那次围攻…… 〗
〖楼上唤起了我的记忆…… 〗
〖 ？你们在说什么？ 〗
〖本老粉现身说法（从第一个副本跟到现在），在第一个副本里，有特别凶残的污染物给娄姐磕头，还有怪物痛哭流涕求娄姐放它走……总之，场面魔幻到我敢说都没人敢信。 〗
〖这么邪门的吗？ ？ ？ 〗
〖就是这么邪门，导致论坛里就娄姐的超能力到底是什么开了无数个帖了，也没推出来。 〗
〖娄姐，一款神秘型大佬。 〗
系统的提示音和怪物倒地的声音叠加在一起，一声接一声：
【“死亡”状态已使用。 】
【“死亡”状态已使用。 】
【“死亡”状态已使用。 】
【“死亡”状态已使用。 】
……
直到最后一个污染物扑倒在地，娄寻仍然维持最开始的站姿没有变过。
车厢里只剩她一个人后，娄寻才直起身，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这些怪物和她的实力差距过大，这让娄寻使用天赋能力时消耗的精神力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兵不血刃地解决那么多怪物后，娄寻几乎仍然是满状态。
也就是在这瞬间，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叮铃铃——叮铃铃——”
是最古老的那种电话铃声，带着非常强烈的时代感。
娄寻顺着看过去，发现声源竟然来自自己的座位。
嗯？在这种副本里，谁会给她打电话？
刚刚战斗后的车厢寂静非常，安静得只能听见娄寻的脚步声，迈过地上层层叠叠的尸体，踩在血迹里的粘稠声响。
娄寻来到座位前，看到包里隐约透出亮光。
打开包，里面是还在坚持不懈响铃的手机。
来电人姓名那行显示是“未知来电”。
娄寻冷眼看着手机响，却丝毫没有接的意思。
铃声响了十秒后挂断。
娄寻思考了一下，在直接走人和再等等之间思索了下，正准备选择前者，就看到手机屏幕上忽然出现一条新的短信。
这条短信的发件人是未知，消息只有短短一行字：
“低头，我在注视你。”
看清这行字的瞬间，娄寻以为映在屏幕上的自己肩膀上会多出一颗头，或是身后多出一个怪物。
但是周身安安静静，一丝异常都没有。
故弄玄虚？确认四周确实没有人之后，娄寻脑子里跳出这个词。
似乎是确认她看到消息，下一秒，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
这次的来电姓名依旧是“未知来电”。
这次娄寻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安安静静，听不见一丝杂音，和娄寻这边的环境一样静谧。
娄寻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开口，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电话那边也一样安静，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仿佛电话根本没有接通一样。
娄寻默默在心里数着： 1001 、 1002 、 1003……
在数到1090时，那边终于出声了。
“中午好。”那边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语气怪异，配上嗓音，会让人觉得被阴冷毒蛇缠上般不适。
“中午好。”娄寻食指和拇指无意识摩挲了下，淡淡道。
“你猜到我是谁了吗？”那边问。
娄寻语气仍是淡淡：“你猜到我是谁了吗？”
那边：“？”
那边：“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娄寻：“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那边：“？？？”
那边：“AI自动复读回电话？”
娄寻：“再t说废话我挂了。”
她本来是想钓钓对方，看能不能摸个底，没想到对方是个不懂变通的愣子。
原以为被复读对方大概率会怒上心头然后透露一些信息，没想到对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手机AI自动接电话。只能说，这个联想能力不太像是污染物能办到的，起码不是中低阶能办到的。
行吧，好歹也能推出一些东西。
终于听到一句不一样的回复，对方精神立刻一振，连语气都不一样了：“真人？”
娄寻：“……”
经过这么一打岔，对面之前刻意用嘶哑声音营造出来的氛围感被毁了个七七八八，祂索性懒得再装，直接道：“给你提个醒，还有半个小时，这辆高铁就要爆炸了，如果你不能及时找出解决办法，就会和高铁一起爆炸哦~”
说着提醒，更像是死亡通知，语气却充满了浓浓恶意。
说完这句话后，祂先挂了电话。
娄寻却仍然盯着手机屏幕。
她仍对对方一开始发的那条信息十分在意：“低头，我在注视你。”
可是这周围明明没有人。
手机屏幕上蹦出一条新消息：
“现在，计时开始~”
算了，先不管这玩意儿到底藏在哪个地方偷窥，当务之急是排查出列车出事故的原因。
爆炸的可能性有很多种，她需要一个一个进行排除以确认真正答案。
先去控制室看看好了。娄寻打定主意后便毫不犹豫离开这节车厢，朝着控制室而去。
弹幕议论纷纷。
〖半个小时也太短了吧，只够把列车从头到尾跑一遍，根本没时间仔细检查每个角落，这不是难为人吗！ 〗
〖相信大佬，隔壁方子誉的进度还停留在和污染物怪物战斗呢，娄姐这边早就打完了，都去找下一个线索了，大佬的速度不是你我能预测的。 〗
〖楼上说得对，所以我压了娄姐赢。 〗
〖压娄姐+2 〗
〖 +3 〗
……
沿途穿过数节空荡荡的车厢后，娄寻来到控制室。
控制室的门竟然是打开的，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没人？鬼怪、怪物、污染物一个都没？
娄寻虽然心生疑惑，但手上动作丝毫不慢，利索地撬开各个仪器查看有没有隐藏的炸/弹之类的东西，连电线也没有放过。
很遗憾毫无收获，控制室除了过于安静，没有任何异常。
太不合理了，包括刚刚一路过来一个人影都没见到也不合理。
难道是因为那只污染物看了之前的战斗后觉得再派其他的过来也只是白白送死，所以直接清空了这辆列车的剩余人员？
可她刚刚过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有的桌子上还摆放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和吃了一半的午餐。午餐汤甚至还冒着热气，像是主人刚刚才离开。
不对劲，一定有什么被她忽略了的地方。
娄寻按住太阳穴，仔细在脑内复盘刚刚的一路所见所闻。
那瞬间她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之前看到的《列车守则》上的第三条：所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整辆列车都被巨大的障眼法包住了，而她看不见其中的真实景象？
她所看到的，其实只是幕后之人想要做给她看的假象。
比如说——如果手机其实并不是手机呢？或者说，那部手机的功能不止有打电话和接收短信，还有承当“容器”的作用呢？
那部手机绝对有问题！娄寻意识到问题所在。
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和她打电话的那个污染物，并不在网线对面，祂就在手机里！
所以刚刚接通电话的时候，那边的声音和她这里一样安静！那是因为祂和她本来就在同一个地方！甚至是面对面的接触！
一想到打电话的时候她曾经和污染物那么近地接触过，娄寻便感到毛骨悚然。
幸好她没被影响到。
思及此，娄寻立刻给自己叩了好几个“幸运”buff。不管有用没用，反正先备上。
意识到问题根源后，娄寻立刻马不停蹄地朝着最开始的那节车厢跑去，一路上没有任何阻拦。
放在之前也许会有乘务员来拦住她让她不要在列车内随意跑动，但现在整辆列车只剩她一个，她自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回到车厢后，那部手机仍然静静地躺在小桌板上，没有新消息，也没有新电话。
娄寻沉声道：“躲在手机里很舒服？”
下一刻，明明没有拨通电话，手机里却还是传来污染物的声音：“啊呀，被发现了呢。”
随着这句话话音落下，手机忽然碎成无数光点，黑色的手机分裂成无数个黑色光点，悬浮在空中。
娄寻瞳孔骤然一缩：她分明看到，每个光点上都长了眼睛。
无数的黑色光点合在一起，变成一个浑身长满眼睛的果冻般的巨大怪物。
祂身上的眼睛仿佛有生命般随着呼吸一睁一闭，脸上没有鼻子，只有一只巨大的独眼和一张布满尖刺的大嘴。
让任何一个有密恐的人看到这个怪物，ta都会当场晕过去。
娄寻也觉得有点掉san，但是她还是保持住了镇定，冷冷道：“这就是你的真面目？”
污染物张开大嘴笑了一下，开口时的声音如同百人合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部混杂在一起，嗡嗡嗡的：“是''我们''的共同形态。”
娄寻：“''你们''？”
污染物的胸腔发出可怕的笑声，那张嘴张得极大，一口就能包下人的脑袋。
娄寻透过祂张大的嘴巴，在祂若隐若现的喉腔腔壁上看到无数张没有眼睛的脸，缩得很小，导致窄窄的腔壁上挤满无数张不同的面孔，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
这些脸上都是痛苦的神情，似乎在经受难捱的折磨。
她想她知道这个“你们”是指谁了。
这个污染物竟然疯到把这辆列车上剩余的所有污染物和怪物全部整合成了一个整体，也就是面前这个长得和果冻似的缝合怪。
“你们污染物的能力，还挺多种多样的。”她冷冷嘲讽一句。
污染物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彬彬有礼回道：“你们人类的超能力也挺多种多样的。”
娄寻：“。”
娄寻拔出剑，冷静道：“现在我觉得这辆列车的事故源在你了。”
所以，直接开打吧。
污染物却摇摇头，笑容诡异：“杀了我也不能阻止列车的爆炸呢。”
“……”娄寻的选择是闪现到祂面前举起长剑，悍然凌厉地斩下！
所有污染物和怪物整合在一起的缝合体固然实力强大，翻倍提升，但也有个致命的弱点：笨重，移动不便。
虽然看起来如果冻般轻盈，但娄寻试过了，这玩意儿沉得像几千斤的花岗岩，怎么踹都一动不动。
当然，祂的硬度也很客观，长剑划了那么多下，竟然只是留下了浅浅的白痕。
武器设备跟不上啊，娄寻叹息。
还是太穷了，不然如果能定制一把S级武器，现在肯定能结束战斗了。
但是没关系，武器不够实力来凑。
娄寻灵活地绕着污染物转圈，长剑时不时敏捷点出，次次都点在同一个位置。
她算好位置，在数个地方一次又一次重复攻击，不求一次造成多大伤害，只求稳，能够一边稳定造成伤害一边避开来自污染物的攻击，不受任何伤。
〖 ……这是什么？星际时代版《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
〖楼上能不能注意看细节，你没看到污染物的身上多出了很多裂痕吗！ 〗
随着最后一道剑光的斩下，污染物的身体瞬间僵住。
紧接着，无数巨大裂缝从祂的身体上浮现，越扩越大，如同被击碎的石头一般碎裂开来——
砰！ ！ ！
“果冻”炸开，无数眼睛随着冲击波在空中飞舞，完整的眼睛和碎开的眼球到处乱撞，甚至有一部分如弹珠般直直朝着娄寻射过来，被她拧眉避开。
让污染物的身体在各方面受力均匀，从内部瓦解祂的身体结构，让祂的身体压力达到临界点自动瓦解，是以前聂叔随口说的锻造技巧——当然，主语是金属，在这里被替换成了污染物的身体。
这只是他的随口一提，但娄寻记忆力超群，一直记到现在，派上用场。
啪嗒。
是一个小物件掉在地上的轻微声响。
娄寻顺着看过去，看到一个掉在地上的炸/弹遥控器。
她走过去捡起来，看到这个遥控器目前是锁屏状态，需要密码才能解锁。
所以爆炸真的是由炸/弹引发的？那就需要尽快找到并拆卸炸/t弹或用解锁遥控器停止倒计时。
可这辆列车里的污染物和怪物都打死了，她到哪儿去找新的怪物爆线索？
遥控器的密码，会藏在哪里？
娄寻看了眼时间，发现现在离列车爆炸只剩不到十分钟了。
她必须在十分钟内找到遥控器的密码停止炸.弹倒计时，否则她会和列车一起爆炸。
第48章
事不宜迟, 她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密码会藏在哪里呢？污染物和怪物已经被她打爆了，她仔细检查过了，缝合怪身体里只有一个遥控器, 没有关于密码的线索。
娄寻走到窗户边，试着砸了下窗户。是从未感受到的坚硬,如同和整个大地作战，厚实且坚不可摧。看来副本早有预料，已经杜绝了这种取巧方法。
她准备再去门口看看，没想到出座位时不经意的抬头，让她看到贴合在车厢上方的电子显示牌。
上面有半行字“下一站江城预计还有”, 后面被血迹挡住了，看不清。
娄寻盯着那行字若有所思，几秒后不知想到什么,眸色忽然一亮，想到某种可能性，立刻小跑着上前然后灵活地踩上椅子站到高处，用衣摆擦了擦显示牌上的血迹。
〖我刚刚好像看见了娄姐一闪而过的腹肌…… 〗
〖你没看错，好明显的马甲线！ 〗
〖我直接斯哈斯哈〗
〖楼上能不能收收口水专心副本？我还在评论区等大佬解析呢（要是娄姐愿意讲解一下就好了，不然我总是跟不上她的思维……） 〗
娄寻用力擦去血迹，露出显示牌上完整的字：下一站江城预计还有八分钟到达。
时间……对上了。
她利索地掏出匕首，对准贴合边缘撬起来。虽然是第一次干这事儿, 但是娄寻以前自己修过一些小家具小电器，大致能推出来这东西的结构，用了巧劲，没多久就把整块外壳拆下来。
外壳被卸下来后露出里面的电线板, 娄寻在电线和电路板之间找到一张小卡片，上面是数字“3”。
她垂着眼回忆了下之前的路线。
她现在在的是最后一节车厢, 这辆列车一共有八节车厢，正好和遥控器所需要的八位数密码对上了。
藏得够隐秘啊。娄寻收起纸条，转身轻盈地跃下椅子，如一只猫般灵敏地快速朝前面的车厢跑去。
既然知道密码怎么找出来，现在要做的就是和遥控器抢时间，看看谁先终止谁。
〖没看懂，有没有好心人解释一下？ 〗
〖本来我也没看懂，直到看了娄姐的动作之后差不多反应过来了，楼上注意看那块电子显示牌上显示的到达预计时间，是不是和炸/弹剩的时间一样？这就是副本给的提示了，八位数的密码被拆分成八部分分散在各节车厢的电子显示牌里。 〗
〖照这么说的话，这个任务不仅考验反应能力，还很考验身体素质。列车阶段明显比山林阶段难多了，好奇后面还有没有第三阶段，如果有的话那岂不是得地狱难度了…… 〗
娄寻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当前，在解决完所有污染物和怪物的情况下，她的集卡之旅畅通无阻。刚开始她还会用巧劲，后来干脆直接大力出奇迹，暴力破开显示牌拿出数字卡片。
速度发挥到极限后，仅仅三分钟她就集齐了所有卡片。
娄寻按照车厢顺序把八张卡片依次摆好，拿起遥控器输入密码。
只听“嗡”的一声，遥控器上缓缓浮现一行字：检测到强制终止密码，炸.弹运行程序已停止。
呼，赶上了。
危机解除，娄寻放下遥控器，听到广播里传来机械音：“江城站即将到站，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看来第二阶段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不出意外的话，第三阶段的任务地点就是江城了。
江城里的故事会是什么呢？
眼看还有几分钟时间，娄寻索性靠在椅背上进行复盘。
根据目前的经历来看，第二个阶段的故事应该是“她”乘坐列车回去，但是在路上列车发生爆炸，“她”极有可能在这次事故中丧生。不止“她”，这一车的人应该都死亡了，所以一车的乘客都是怪物，脸上的表情还维持着临死前或狰狞或痛苦的神态。
操控爆炸的那个污染物的信息很少，难以推测其具体身份，但显然是个愉悦犯。 ta布置炸.弹后甚至会故意把这件事告诉这辆车上的乘客，让他们陷入惊慌失措的状态，然后通过观察他们恐慌的表现来取乐自己。真是个恶鬼一样的人类。
——娄寻直觉认为这个污染物并不是入侵物种，而是由本土的人类转化而来。毕竟祂对古蓝星的文化和文明可不是一般了解。就算是娄寻之前面对的那个高阶污染物，也没有这样的知识储备。
广播声响起：“江城站到了……”
娄寻站起身，看向徐徐打开的列车门，步履稳健地走过去。
她做好了迎接下一个故事的准备。
〖大佬开启三阶段了，方子誉呢？ 〗
〖方子誉刚刚打败污染物缝合怪，正在找密码呢。 〗
〖他时间够用？ 〗
〖计时是从接到电话短信开始算起的，所以那边时间流速和这边不太一样，还剩一会儿。但是以他的速度，想在倒计时截止之前找到密码估计是悬了。 〗 ——
下车没多久，娄寻便看到路边有个男人在向自己招手。
“是娄女士吧，我是你约的出租车司机，号码是……”中年人笑着搓手。
娄寻挑眉，淡淡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司机一愣：“根据衣服和打扮啊，你跟我说过你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在高铁上穿职业正装的女性乘客确实不多……能认出来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况且这辆车还只有她一个人下来。
娄寻颔首：“好，走吧。”
看来这个司机就是副本安排的接引NPC了，不知道他会把自己接到哪里去。会是“她”的家吗？
司机意外的话多，一路上絮絮叨叨个不停，但是说的大多是一些没营养的八卦新闻，只有一条让娄寻上了心。
司机叹息道：“那些女孩子可怜的哟，年纪轻轻就被捅死了，据说死之前还被虐待过……希望警察能尽快把杀人犯抓起来，不然大家出门都得心惊胆战。小姑娘啊，你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时候回来，千万要小心啊，尽量别一个人出门。听说杀人犯最喜欢对独身的年轻小姑娘下手了。”
娄寻装作害怕的样子，身体微微前倾，一边说话一边通过后视镜观察司机的表情：“这么吓人的吗，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司机打了下方向盘，说：“当然啊，不然你看这街上人怎么这么少。我们江城可是大城市，路上每天都挤得要死，街上什么时候这么空过。”
娄寻：“怪不得，我也在奇怪怎么路上人变少了。但是都过了半个月了，警方还没抓到人吗？”
司机摇摇头：“哪儿那么容易哦，江城人这么多，光是查监控就是个大工作量。”
说话间，司机把车停下来，道：“到了，小姑娘。”
娄寻点头下车，看着出租车逐渐远去，若有所思。
以她刚刚的观察来看，如果不是他的演技精湛到连微表情都能完美掩饰，就是他说的确实是真话。娄寻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司机没有说谎。
娄寻边思索边走进小区，正在苦恼自己究竟住在哪儿，迎面就走来一个人，看见她就挥起手：“小娄回来了啊？你这一走就是几个月，你奶奶可想你了，前几天还在念叨你呢。”
说着，她指了下某个方向。
【“幸运”状态已使用，请选择是否保存到状态栏。 】
【是/否】
嗯？ “幸运”buff竟然还能用在这里？娄寻感觉有点奇妙。
但是这样也好，省的她自己去找住所了。
女人说：“你赶紧回去看看你奶奶吧，她都病倒了，现在都是小雅在照顾。”
小雅是谁？娄寻疑惑，但是此时不方便问，只能谢过她后朝着她指的方向走。
这里的小区一层楼只住一户，所以娄寻顺利地找到“家”。
刚看到家门，娄寻就看到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女孩子提着垃圾出来，走到不远处的大垃圾桶旁把垃圾扔进去。
娄寻刚走进去，听到里面传来闷闷的咳嗽声。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女孩子快步走回来，顺手把门关上后直奔卧室，从熟练度来看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这是“小雅”吗？娄寻思忖着。
娄寻跟着小雅进了卧室，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边的老人，靠t坐在床上捂着胸口不断地咳，皮肤布满皱纹，眼睛暗淡无神。老人面前摆着一张床上桌，上面放着吃了一半的粥和一碟小菜，似乎是喝粥的时候被呛到了。
小雅急忙上去给她顺气，边顺边道：“您慢点喝，别急。”
老人慢慢点头，没有说话。
娄寻感觉有点奇怪，走到两人面前，伸出手挥了挥，两人没有丝毫反应。
如果说老人是因为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反应迟钝所以没反应，娄寻可以理解，可是小雅是个正值青春活力的女孩子，从她刚刚的动作来看身体机能显然还处在巅峰，怎么可能对近在咫尺的大活人毫无反应？
只有一种可能。
娄寻看向自己的手掌，平坦白皙，被阳光一照甚至有半透明的感觉。
——她不是人。
回来的这个“她”，根本不是人。
第49章
这样的话就能解释通为什么小雅和老人对自己视而不见。但是由此也引出一个新的问题——司机和邻居为什么能看见自己？
除非……他们也不是人。
这座城市,同时生活着人和鬼？
还是说……其实鬼不知道自己是鬼？
娄寻看向床上目光呆滞的老人，心中对第三阶段的任务有了些猜测。
根据前两个阶段的故事来看：
第一个故事：幼时山林大火，伙伴为了救“她”丧生火海, 因此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救出伙伴，与过去自己的痛憾和解；
第二个故事：在列车中遭遇事故丧生,任务是解救“自己”，打败困扰自己的魇。
结合目前的线索，娄寻大概猜出规律了。
对“她”来说，第一个故事是过去，第二个故事是现在。
那么,现在在江城的这个故事，恐怕就是“未来”——“她”的时间停留在生命停止那一刻，所以往后的所有故事,都是“她”触不到的未来。
触不到，但因执念不愿离开徘徊世间所以能看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不能接受，所以才引发的第三个故事么？
娄寻收回目光，转身离开房间，在“家里”各个地方转了一圈。
这个“家”的面积并不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客厅很小,和餐厅合在一起，厨卫和卧室的面积也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能看出住在这里的人是认真而用心地生活着的。
只有一个例外——另一个卧室被布置成了灵堂模样,暗示着原本住在里面的人已经离开人世了。
娄寻道了声抱歉，垂眸翻看作业本和衣柜, 从种种细节（包括但不限于衣服尺码等）确定这里原本的主人应该就是列车上丧生的那位。
那么至此，三个故事全部都串起来了。
死于列车爆炸后，“她”挂念亲人，不愿离开，所以回到了江城。
那么只要弄清楚这段时间的江城发生了什么，推测出会发生什么并阻止，就能完成这个阶段的任务了。
娄寻估计这个任务大概率会和“她”的亲人有关，不然她不会一下车就被接回“家里”。
她把东西还原，走出房间，眼角余光瞥到门边的一个东西，视线骤然一顿。
——门缝里被塞了东西。
娄寻走到门边蹲下，抽出了一个信封。
没有署名，没有收信人，信封表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字迹。
她打开信封，从里面滑出一张信笺，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保护好她们。
不用多说，这个“她们”一定是指老人和小雅。
所以这个阶段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她”的家人。
这座城市会发生什么事？竟然还能祸及住在老旧小区里的普通老人和无辜少女。
娄寻不其然想起过来路上司机提到的连环杀人犯。
难道是这个连环杀人犯来到了这个小区？这么说的话，小雅正好符合司机描述的杀人犯喜欢的下手对象要求。
那这几天她一步都不能离开这里，尤其是小雅身边，以防不测。
卧室传来脚步声，小雅端着碗碟出来了。
她的眉头拧着，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显然心事重重。
直到进入厨房，她的表情都没变过。没一会儿，厨房传来水声，小雅开始洗碗了。
娄寻决定趁着这个时间排查一下家里的安全隐患。万一这个连环杀人犯只是个幌子呢？真正的问题出在家里内部呢？
还是仔细检查一遍比较放心。
在检查的过程中，娄寻不忘注意房间里老人和厨房里小雅的动态。
以防自己错过什么，她把短程通讯器的一个放在老人房间，另一个戴在自己身上。这样，如果老人那边有什么不对劲，她能第一时间听到动静。因为苏明月把她的短程通讯器也给了娄寻，所以娄寻现在有两对，她干脆把另一个也拿出来放在小雅身上，同时监测两人的动态。
无事发生。
屋子里只有小雅洗碗的声音和老人时不时响起的闷咳，毫无异常。
屋子里里外外都被娄寻检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安全隐患。
所以，对小雅和老人造成安全威胁的，果然是外力么？
小雅洗完碗，拎着垃圾往门边走，看样子又是要去扔垃圾。
见状，娄寻微微皱眉：连环杀人犯还没被抓到，女孩子单独出去本就不安全，小雅这么频繁出去，岂不是更危险？
但考虑到她的年龄，没有足够的危机意识也能解释得通。而且从她眼下的黑眼圈和脸上遮掩不住的疲惫神情来看，这些天为了照顾老人，她恐怕没怎么休息。
疲惫之下疏忽考虑也是有可能的。
为了能同时顾到两边，娄寻没有离门口太远，站在栏杆上往下看，注视着小雅下楼梯。
这个距离不长不短，既能听到里面的动静，也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只要不是两头同时出事，娄寻有自信能保住她们。
就在小雅下楼梯的时候，一个带鸭舌帽的男人低头往上走，两人正好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的时候小雅低头看了眼他的袖子，然后脚步不停地继续往下走，男人却顿住了，从后面深深看了小雅一眼。因为角度问题，娄寻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却品出了几分古怪：正常人会这么在意陌生人无意中瞥的一眼吗？
五秒后，男人转身上楼，在经过拐角时，娄寻打量了下他。
黑色长袖连帽卫衣和同色牛仔裤，卫衣帽子戴在头上，鸭舌帽在卫衣帽里面，遮住了大半个头和脸，只能隐约看见一点侧脸。
娄寻对他长什么样不感兴趣，视线下移，在他的袖口上顿了下。
——他的袖口有一块是湿的，深色的水渍印在袖口上。
如果没看错的话，刚刚小雅也是看的袖口。
娄寻当即就想追上去看一看这个有些可疑的人，但是考虑到老人和小雅的安全，还是按捺住了。
不急于这一时，只要她能一直守在她们身边，谁也不能越过她去伤害她们。
小雅很快就回来了。
她去洗了个手，然后端着盆接了热水，来到老人房间给老人洗脚，一边洗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奶奶，我刚刚出去的时候碰到一个男的，身上有血腥味儿，手上提着个袋子，估计里面装的是屠宰场买的肉，味道还怪浓的。咱家的肉快吃完了，要不然我明天也去菜市场买些肉回来吧，给你熬汤喝……”
“我出去的时候你一个人在家千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啊，我带了钥匙的，能自己进来，绝对不会敲门。如果有敲门的，你千万不要理，如果一直敲你就打电话给我，我立刻回来……”
说着说着，小雅看了看老人无神的双眼，叹了口气：“唉，要是姐姐还在就好了……”
她用袖子抹了下眼睛，擦去眼角的泪珠，低头拿毛巾给老人擦脚。
娄寻看着这一幕，抿了抿唇，垂眸移开了视线。
〖感觉大佬好像有些难过……是被勾起伤心事了吗？ 〗
〖可能共情能力比较强吧。 〗
她在门边靠了会儿，看着小雅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直到给老人盖好被子才去忙自己的事。
小雅忙完后，又去检查了一遍门窗，确定全部锁严实了才回到房间里，她和老人一人盖一床被子，互不打扰，上床时的动静很轻，没有惊醒老人。
小雅看着老人熟睡的侧脸，极小声地说：“奶奶，晚安。”
然后才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娄寻靠在门边守了她们一整晚，彻夜未眠——
第二天小雅没能去菜市场。
一大早，她就被敲门声吵醒了。老人也被吵醒，茫然地转头看向门口，被小雅安抚住。
小雅穿着拖鞋去往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眼，见到门外是一个穿着警官制t服的男人。
她微微皱眉，疑惑道：“谁啊，有事吗？”
她说话时仍然在看猫眼，没有开门。
警惕心还可以。娄寻想。
仗着自己现在是没人能看看见的灵体状态，娄寻肆无忌惮走到窗边往外看。
看到男人的侧脸时，她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男人指了下胸口挂着的牌照，说：“我是附近派出所的警察，这是我的证件。这里昨天有人被杀了，我来调查一下。请问你这几天有见到过可疑人士吗？”
小雅想到昨天那个袖口沾了血的男人，这算吗？
她刚准备说话，就听到里屋的老人发出剧烈咳嗽声。
小雅瞬间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匆匆忙忙说了句：“没见过，你问别人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说了。”
说完就立即转身往房间走。
娄寻则还在原地盯着男人看。
怎么感觉越看越眼熟呢。
男人定定地注视着紧闭的大门，五官端正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他从容地抬了下帽檐，转身离开。
看到他抬帽檐的动作，娄寻顿时精神一震，脑中灵光一闪：这个人和昨晚那个卫衣连帽男好像！不管是侧脸还是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是兄弟吗，还是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她见到男人走到楼梯口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随意地在木质栏杆上划了几下，把一个很小的看不清的图案涂掉了。
……标记？他为什么要标记这里？
娄寻紧紧皱着眉，预感到这个人不简单。
她心里有了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测。
里屋传来小雅的声音：“奶奶你慢点喝，想要喝水喊我一声就行了，我给你倒热的，不然喝冷水会生病的……”
间或夹杂着老人断断续续的闷咳。
娄寻一边思考一边抬脚往卧室走。
老人喝完水后，小雅便道：“我要去菜市场了，你一个人在家可能会有点无聊，我给你把电视打开吧，你看会儿电视，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她已经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打开后，屏幕上正好在播放一则新闻。
主持人一脸严肃地说：“经过多日不眠不休的调查，警方终于获得了突破性进展，锁定了嫌疑人。这是连环杀人犯的照片，请市民朋友们看到后不要声张，及时拨打警方电话……”
娄寻的脚步蹲在卧室门口，目光死死锁定着屏幕上的那张照片。
那张脸，她两分钟前刚刚见过。
——正是自称来调查的“警察”。
直播间的观众也看到了。
〖我草这也太吓人了吧，老子汗毛竖起来了！ 〗
〖所以昨晚那个穿卫衣的男的和今早这个“警察”和新闻里的通缉犯都是同一个人？ ？ ？ 〗
〖妈呀细思极恐，要是这小姑娘说出了昨晚那个男的，这个杀人犯不会当场进来灭口吧！ 〗
〖你们没注意到一个细节吗！主持人刚刚说这人最近又杀了人，而且还把人家分尸了，你们还记不记得他昨晚拎着的袋子和袖口的液体，特么的那是尸体和血吧！ ！ ！ 〗
直播间观众说出来的，娄寻自然已经想到了。
她脸色凝重，没想到危险这么快就已经来了。今天早上小雅简直是和死亡擦肩而过。这屋里只有一个孱弱的老人和一个手无寸铁的未成年小女孩，要是那个男人真的……
娄寻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危机看似暂时解除了，但在连环杀人犯落网之前，这里还是不安全的。
小雅目光定在电视上，嘴唇颤抖着，显然也认出来了。
她手抖得失去了力气，手里的遥控器摔在床上，发出轻微响声。老人看了看遥控器，又看了看她，满脸茫然。
小雅没管遥控器，直接抱住老人，嘴唇剧烈抖着，语气慌张：“奶奶，奶奶我不出去了，我们这几天都待在家吧，不要出门了，哪里都不要去……”
她像是想起什么，立刻去摸索手机：“对，打电话……我要给真正的警察打电话……”
屏幕上主持人还在继续说，忽然电视里传来一声巨响！
轰——！ ！ ！
巨大的爆破声响起，画面剧烈颤抖着，主持人头顶上忽地掉落许多灰尘石块。轰鸣声、尖叫声、跑动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起，让画面显得非常忙乱，声音嘈杂到很难分辨出主持人的声音。
有人在扯着嗓子喊：“快报警——！！！有恐/怖/分/子袭击！！！”
娄寻霍然起身，快步走到窗外往外看去——
只见远处的天空上盘旋着几架飞机，其中一架正撞在高耸的电视台大厦上，将墙壁撞碎，窗户玻璃碎成一片一片往下掉，无数人惊慌失措地奔跑着、呼喊着，那声音连这里都隐约可闻。
剩下几架飞机在空中盘桓了会儿，忽而转头向着四面八方离开，其中一架直直朝着小区飞来！
娄寻瞳孔骤缩——这要是被飞机撞到，这一整片楼房都得完蛋！但是以老人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法进行长时间跑动，只能做到慢悠悠走路。换而言之，跑不掉。
飞机飞过来的速度很快，娄寻心算了下，非常确定在它到达这里之前，老人根本跑不了多远，而小雅一看就不会丢下老人独自逃跑。到时候两个人都得完蛋。
她脑子疯狂转动，正在思考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伤亡，就听到门口传来重重一声响——
砰！ ！ ！
似是有人在拿重物砸门，力道很大，一下接一下。
小雅的眼睛里瞬间浮起惊慌害怕，紧紧抓住老人的手，身体急剧发颤，如秋风中的一片落叶。
——不管再怎么表现得成熟坚强，她始终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她没有经过这样大的阵仗，一时被吓到寻求亲人的安慰也是正常的，可惜她仅剩的亲人现在没法给她安慰，只能茫然地看着她。
娄寻目光肃杀，决定先解决尽在咫尺的危机，当下大步朝门口跑去。
透过猫眼一看，外面果然是那个刚刚假扮警察的男人。
他脸上神色疯狂，语气却是惋惜的：“可惜了，本来想放你一命的，谁想到那群条子办事这么快，竟然都把我照片发出去了，那为了避免你给条子递线索，我只能先一步杀了你了。”
男人手里拿着电钻，老旧小区的门经不起这样大力的冲撞破坏，没多久门锁就损坏，男人推门进来了。
那一瞬间，娄寻在男人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嗯？终于能以实体出现了？
就在这时，系统音响起：“厉鬼主动提供能量，可供游客维持十分钟实体。厉鬼能量有限，请游客注意时间。”
厉鬼？娄寻眼睛微眯，想到一个一直存在于故事中但却始终没出现的“人”。
那个“她”，会是这个厉鬼么？如果说长时间不入轮回因而吸收人世浊气成为厉鬼，倒也说得通。
只是，竟然只能维持十分钟实体么？那得速战速决了。娄寻轻轻舔了舔唇，盯着男人的目光沉下。
男人阴冷地看着她：“你是谁？”
娄寻活动了下手腕，抽出长剑，心想下次得问问系统商店里能不能上些高科技武器，不然拿着长剑和人家手/枪/打实在有些麻烦。毕竟这俩就不是一个赛道的。
面对男人的发问，娄寻没有回答，她现在赶时间，没时间讲废话，在握住长剑的下一刻她就发动了进攻！
男人刚举起手/枪，心中就忽然出现一股莫大的恐惧，让他不由自主地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举着枪的手也抖得厉害，几乎快要握不住枪。
男人大骇，却已经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那抹携着长剑的身影已经如飒沓流星般直直对他冲来！
长剑划出带起雪亮弧光，森冷剑光一瞬间就到了近前，男人没能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头颅便已被砍下，圆瞪的眼睛随着被斩落的头颅一起滚在地上，到死没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战力强大到恐怖的人。
在他举着手/枪的情况下都能在短短一秒内瞬杀他。他甚至根本没时间没机会也没能力开枪，只是一个扣下扳机的动作他都做不到。
看着两人直接就在这里打起来，小雅已经吓傻了，抱着老人一动不敢动，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的，充满了恐惧。
但见到娄寻看过来，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还能移动到老人身前，张开双臂护住老人，小脸上满是倔强和强行压制的极度恐惧，身体已经抖如筛糠，却分毫不退：“你休想越过我伤害奶奶！”
娄寻失笑：“我帮你杀了t要杀你的人，态度还不够明显吗？我是来保护你们的。”
小雅警惕地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娄寻的视线已经重新转向窗外，淡淡道：“随便你信不信，我受人委托而已。”
如果真的是“她”，那即便“她”已经变成了厉鬼，在娄寻心里也仍然是人。还知道保护亲人，就还是有人性的，有人性，就一直是人。
况且，别人所害怕的厉鬼，也是面前这对祖孙朝思暮想却再也无法见到的人。
阴阳相隔是最痛的离别。
娄寻来到窗边，凭借优秀的视力已经能看到飞机边上站着的疯狂笑着的歹徒。
目标锁定。
娄寻的食指轻轻往上抬了一下。
虚无的叩门声响起。
咚咚——
歹徒的死亡之门洞开。
刚刚还在狂笑的歹徒脸上神情一下僵硬，维持着死前最后的表情，直挺挺地从飞机上往下摔落。
在升到6级后，娄寻的天赋能力发生变化，从之前的随机抽取状态和定点使用状态升级成可以指定状态，强行叩门获得该状态。只要精神力足够且够强，她就能叩开任何生物的任何门。
在她的领域，她是权力绝对至上的君主。
娄寻打开窗户翻出窗外，如猫一般轻盈地踩在风箱上，一边用目光紧紧锁定着越来越近的飞机，一边灵活地顺着水管攀爬，拉近自己和飞机的距离。
终于，在她和飞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一定程度时，娄寻对着机架甩出了绳索！
绳索套在机架上，娄寻拽着另一头荡过去，凡是想要破坏绳索的全部被她用天赋能力放倒，状态使用提示音一声接一声。对娄寻来说，这些怪物和污染物的等级实力并不算强，因此对它们使用天赋能力并不会消耗多少精神力，她甚至可以一边控制精神力强行叩门一边快速靠近飞机。
随着来到边缘的歹徒一个接一个倒下，娄寻终于触到飞机，顺着大开的门进入。
她随手抓住一个瑟瑟发抖的人问：“控制室在哪儿？”
那人见识了她无形中杀人的能力，根本不敢反抗，哆哆嗦嗦地指明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娄寻每一分秒都没有浪费，直直朝控制室跑，一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知道砍了多少个怪物和污染物，才成功到达控制室。
机长果然被胁迫了，里面聚了一大批恐/怖/分/子，从气息来看，实力比外面的那些喽啰高出许多，起码是A级的污染物。
娄寻看了眼时间：距离实体化结束只剩三分钟。
够了。她想。
在推测出这个故事是副本的最后一个阶段后，娄寻不打算再留手，也没再刻意收敛压抑自己，只是简单站着气势便极其具有压迫感。
——那是绝对实力的外现。
在污染物们狰狞着扑上来的一瞬间，娄寻动了。
她抬起右手，磅礴到恐怖的精神力倾泻而出，冲击力之强让这群污染物都露出了片刻僵硬呆板的神色，攻击的动作和冲势也都齐齐一顿，画面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无形而庞大的精神力如瀑布般飞速流淌冲刷，包裹住整架飞机，娄寻额角暴起青筋，咬着牙，眼中慢慢浮现红血丝，抬起的手重若千钧，落下任何一点距离都无比艰难。
她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在右手上，但仍觉得自己手下是一扇被焊死的门，难以敲动。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停止跳动，仍然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这场和时间赛跑的救援也仍在继续。
随着指节缓慢下落，“静止之门”终于被敲开一道缝隙，随后缝隙慢慢扩大。无形的精神力波一圈一圈涤荡开来，所过之处万物停止动作，如同被按下暂停键一样静止在原地。
——凡领域之内所有生物，都要遵从王的敕令。
这是娄寻新发掘到的用法，可以在用精神力包裹后进行群攻。但这个方法对精神力的量和控制力都有着非常高的要求，一个不慎就是精神力直接被掏空或是空放技能。
因此娄寻发掘出来后几乎没有使用过。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副本中使用。
机翼已经碰到了居民楼的墙壁。
娄寻的脖颈、手臂和手背也爆出青筋，紧咬的牙关出现一点血腥味儿。
她一字一句，声音低沉如怒吼：“给——我——停——！！！”
话音落下的瞬间，精神波如她所愿涵盖了飞机所在的全部范围，边边角角都没有漏下。
同一时刻，“静止之门”被完全叩开。
于是刹那间，整架飞机——包括飞机上的所有生物都停止了，如同被包在树脂里，在这架飞机上，所有生物的时间都停止了流动，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撞击被强行终止了。
精神力以恐怖的速度流失着，娄寻手起剑落收割了污染物们的源晶，额上不停浮现冷汗，后背衣服已经被汗湿，大量使用精神力让她的精神之海正在飞速枯竭，但她仍然咬牙撑住了。
还没结束，她告诉自己，这场危机还没有完全解决。
还不能放松。
解决了所有污染物和怪物后，娄寻解开了机长的“绝对静止”状态。
这时她眼前都开始发黑了，脑海中传来头重脚轻的感觉，如果不是扶着墙壁，她甚至连站稳都困难。
但娄寻表面上还是装得一派镇定，对吓傻了的机长道：“掉头飞回去。”
机长还没回过神来，张着嘴道：“啊？”
娄寻用力得指甲几乎要扣进墙壁里，浑身一阵一阵发冷，她缓了缓才干涩道：“我说——”
她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清醒，一字一句道：“飞回去。从哪来，回哪去。听懂了吗？”
机长被她暴戾的神色吓到，忙不叠点头：“听懂了听懂了。”
他不是个傻子，看出面前这个女孩儿救了他和整机乘客，是友方，况且他也需要尽快把偏离路线的飞机引向正轨，于是立即重新开始操控飞机。
眼见机长已经操控飞机往来处驶回，娄寻终于可以解除全部禁制，紧绷的精神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就是潮水般弥漫上来的极度疲惫与虚弱。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下滑坐在地。
她靠着墙壁，透过玻璃看到不远处的居民楼。
小雅正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神色焦急而担忧。
老人在她身后坐在床上，也在透过窗户往外看。
两人之间缓缓出现一个半透明的身影，肢体如同破碎后重新拼接，扭曲而可怖。
她低着头，对着娄寻深深鞠躬。那是一个感谢的姿态。
娄寻透过玻璃，眼神已经有些难以聚焦，看见的最后画面，是她直起身抱住了自己的妹妹和奶奶，在拥抱中身体缓缓消散，渐渐变得完全透明消失不见。
是因为遗愿全部完成，所以终于可以放心地走了么？还是因为能量完全耗尽了所以无法再出现？抑或……是两者皆有。
娄寻昏昏沉沉地想。
脑海中传来副本的提示音。
“【童话集】副本已完成。”
“本次评分：S。”
“恭喜游客娄寻率先完成副本，成为灵契挑战获胜者。”
“奖励正在结算中……”
娄寻听着这声音终于放下心来：完成就好。
她靠着墙壁，眼皮重得直打架，在彻底陷入昏睡前，她脑子里出现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
她似乎知道这个副本的真正含义了。
在这个副本中，三个阶段分别是对过去、现在、将来三个阶段的“自己”的救赎。
三个阶段，汇聚成一本童话集。完成副本，就是在完成一个给“自己”的童话故事。
当所有遗憾被解决，也就迎来了童话般美好的结局。
于是，副本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