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切尔想起了部分零碎记忆。
他那个时候还在完成他游历大陆的目标，这次他选择的职业是赏金猎人，又名驱魔猎人，专门捕猎魔兽。
他一向一个人行动，向来不喜欢与人结伴，更遑论组成长期队伍。
漫长的生命里，只有唯一的一个人打破了这个惯例。
只有她是特殊的。
斐切尔想起来的记忆有限，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习惯。
他微阖着眼，努力去回想更多的记忆。
……
“只剩双人任务了？”银发的女骑士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面具，声音有种金属质感的冰凉。
赏金联盟分部的前台负责人无奈地说：“是啊。”
他打量了一下蒂维娜，问：“您是第一次来斯图尔克城吧？”
蒂维娜颔首。
负责人说：“那就对了！您不知道，在斯图尔克城，单号被认为是不吉利的数字，所以我们分部是没有单人任务的，当然，三人任务、五人任务之类的也没有。”
蒂维娜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但她不想就这样空手而归，环视大厅，想找一个搭档。
一个刚刚进门的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他身材高大，戴着遮住全脸的面具，腰间挂着一柄看不出材质的长剑，走路时的脊背挺得笔直，让蒂维娜对他莫名有种奇妙的好感。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两双金眸视线碰撞在了一起。
男人脚步顿了顿，然后不带停顿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问负责人：“还有没有单人任务？”
他无视了蒂维娜。
蒂维娜抱胸看着他，听着负责人把对着她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看向蒂维娜，语调平和地问：“组队吗？”
蒂维娜悠悠地应：“好啊。”
明明该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两人却有着惊人的默契，不约而同地选了同一个任务。
完成任务的过程也很顺利，他们配合得很好，提交任务后还一起吃了顿饭。
吃饭时，蒂维娜问他：“我叫蒂维娜，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说自己的姓氏，毕竟，波兰恩这个姓氏实在是太出名了——国王的左膀右臂之一，大路上历史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传承千年的骑士家族，声名广誉。
蒂维娜静静地看着男人，等着他的回答。
组队的时候她就隐有所感，觉得这个男人是个性格内敛的人——但没想到他能内敛到这个地步，从接取任务到现在，他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十个字。
因此直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男人抬头看她，平缓地问：“我叫什么，这很重要吗？”
即使进食，他都还戴着面具，不过现在换成了半脸面具，蒂维娜只是交了下任务，就发现这人的面具已经换完了，动作快到她毫无所觉。
蒂维娜笑了笑，她这个时候还没有后来那么严肃，遇到觉得有意思的事情时并不吝啬笑容。
她眨了下眼睛，注视着他平静的眼眸，说：“不重要，但我想知道，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这话是真的。
她预计还要在斯图尔克城住一段时间，总不能每次都找陌生人组队，因为出身和受到的教育，她并不能很轻易对别人交付信任，对于她来说，有个固定搭档的队友会很方便。
她想让这个男人当她的固定队友。
男人沉默片刻，语气不明地开口：“你为什么想和我组队？”
蒂维娜答得很快：“因为你很强，而且我们配合得很默契。”
男人诡异地沉默一瞬，反问：“还有呢？”
蒂维娜一愣：“没有了。”还能有什么？
男人抿着唇不说话了。
斐切尔心想，哇，过去的他可真是嘴硬啊，明明就想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因为认出自己才想和自己组队、交朋友，但就是硬撑着不开口。
蒂维娜迟疑着看他，她觉得他好像因为她刚刚的话有点生气，但是不能确定，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
她等了一会儿，敏锐地发现男人的唇角下压了一点点。
她：……
蒂维娜还是不懂他在想什么。
好在他最后还是开口了：“好。”
蒂维娜知道他这是答应了的意思，松了口气。
男人顿了下，低声说了几个字。
蒂维娜没听清，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男人垂着眼睫，看不清眼里神色，慢慢地说：“我说，我叫塞纳。”
斐切尔心说你就扯吧。
作为记忆的主人，他无比清楚男人刚刚说的是什么。
他说：“我叫耶路希。”
斐切尔感到很矛盾。
他能隐约感知到过去的他的一些心思，但是并不能完全理解。
过去的他似乎是不再满意于披马甲，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本名，想要她记住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改口了。
斐切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斐切尔想，如果是自己，他一定会勇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有困难，就战胜它，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能阻止他。
蒂维娜点头，笑着朝他伸出手，说：“很高兴认识你，塞纳。”
男人也伸出手，面具下形状优美的唇瓣弯起，嗓音温和：“嗯。”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凉凉的嗓音：“嗯？”
奇异地和男人的声音重合了。
斐切尔骤然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蒂维娜，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想起来了？”
斐切尔心一横，悲痛地背下了这个黑锅，毕竟，从记忆来看，“塞纳”确实是他本人没错。
但问题是，他想不起来全部记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爽约这样的混账事。
蒂维娜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眼睛，像是确定了什么，平静地说：“不记得就算了。”
斐切尔慌张地看着她。
蒂维娜看着他慌张的样子，反而笑了，她懒散地说：“行了，逗你的，我没喜欢过谁，刚刚就是想捉弄你一下。”
她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猫耳，道：“现在我们扯平了，快给我变回来，我就不计较你瞒着我乱学魔法的事了。”
斐切尔心里难掩失落，怔愣地看着她：“原来是开玩笑的吗……”
蒂维娜“嗯”了一声，催他：“快变回来。”
斐切尔默不作声解除了变化魔法，垂着头没说话，在蒂维娜即将下床的时候，才突然拉住了她。
蒂维娜诧异地回头：“嗯？”
斐切尔抬起头，眼眶周围有一点发红，闷声说：“您是捉弄我，可是我刚刚当真了。”
他专注地看着蒂维娜，眼里的失落不加掩饰：“其实我刚刚听到这句话真的很开心，因为……”
斐切尔握紧了她的手腕，认真地说：“因为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