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虽然早就知晓平行世界定然会有些许差异, 先前去过的世界也毋庸置疑的体现了这一点，可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未免太离谱了吧？
路西法整个懵住了。
不管是黑暗创世神版耶和华也好，还是给自己添加的奇奇怪怪第二性别的Alpha上帝也好, 二者的变化都有迹可循，归根到底是一个在创世前机缘巧合从黑暗领域诞生，另一个在创时候突发奇想给世界多加了条奇怪设定, 总归都算顺理成章。
可这少女般上帝算个什么情况啊？不仅性别变了，还一派娇俏活泼的模样，性格都反了啊！还有最重要的是——
“说好的只有长成完全体的创世神才能开始创世的呢？”
上帝的同位体再怎么不同都应该保持成年体型这个神力完全态吧？和成神后得知的常识完全不符啊。
对方显然看出了他的问题，可却并未回答, 只恶趣味的笑道：“你确定要卡在这里与吾交流吗？小·路·西～”
呜啊，这奇奇怪怪的语调。
路西法瞳孔微缩，不适地抖了抖，倍感恶寒, 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顶着儿童的模样, 张开双手做出要抱抱的姿势, 毫无压力的用软到恨不得挤出蜜来的声音卖乖撒娇道：“上帝——救救～”
话音才落，少女上帝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路西法自己先控制不住呕了一下。
他被自己做作的声音恶心到了。
然而不幸的是, 面前的这位上帝显然没觉得哪里恶心, 正相反, 对方几乎双眼放星, 璀璨的金色bulingbuling的，二话不说掐着路西法腋下将他拎了出来, 像抱着个洋娃娃似的按在怀里疯狂蹭脸，嘴角扬起夸张的弧度。
“可爱～”
自损一千, 伤敌为零，反被再伤一千。
路西法面如土色，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被上帝这堪称离谱的举动噎住，惊到想要炸毛。
幸亏翅膀收了起来，否则他真的要控制不住要扇神了。
说来惭愧，路西法自认自己姑且算得上是人类所谓的绅士，对待女性向来称得上是有风度守礼仪，哪怕是面对冒犯到自己的女性，他也能彬彬有礼的送对方跟世界说再见，根本不可能冒出想用翅膀扇人家脸的冲动。
幼崽艰难地叹了口气，一脸凝重的被那双看似纤细实则坚如铁索的胳膊死死搂着，努力反思自己的心态。
果然，这是迁怒吧。
只要是个耶和华，哪怕和自己熟识的那个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路西法也依然很容易因为对方的行为语言而恼怒炸毛，就像是某种条件反射，很难被理性控制。
意识到这一点，自觉已经是个成熟的神的路西法拧起眉头，按捺住自己挣扎的冲动，忍了又忍，干脆脑袋一耸拉装死。
就在路西法自暴自弃乖乖当洋娃娃时，少女眼中划过一道暗光，似有所觉般停下了动作，从神经病模式切换成正常神。
少女神双臂那能勒死人类的力道迅速放轻，从抱玩具的姿势转为真正抱小孩的姿势，一手轻揽着幼崽腰背，一手环过小孩儿腿弯。脸上夸张的笑容也收敛不少，转为可称得上娴静的浅笑，路西法甚至在她眉眼间看出了见鬼的慈爱来。
如果不是见鬼了，路西法心想，那他大概真的从这位少女形态的神明身上看出了圣母的影子。
……见鬼，圣母个大头鬼啊！
路西法一脸木然，却也大概猜到了这位上帝变脸的原因。
与他自己如出一辙的气息正飞速靠近这边，想猜不到都难。
果不其然，刚摆好姿势的女神温温柔柔道：“路西，你来了。”
“吾神，好久不见，路西超想你的！”
伴随着羽翼拍打出的柔风，来者轻飘飘落在了神明跟前，看也不看就要往上帝怀里扑。
不等上帝阻止对方，路西法就动作敏捷的先一步从上帝手中“呲溜”钻下来，闪身移到一边去，看戏一样看着刚飞过来的少女把自己揉进上帝怀里贴贴。
若不知二者身份，单看两位容貌相仿配色不同的顶尖美少女抱在一起贴贴大约是挺赏心悦目的，可惜路西法真的无福消受。
只能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此世界的“路西”果然也是女性，这倒也正常。与可以自己选择诞生性别的其他天使不同，作为上帝目的明确要创造的完美造物，路西菲尔一开始就被上帝赋予了与自己相同的性别。他的上帝是男性，他自然是男性，而这边这位女性上帝，自然也会让自己的路西菲尔作为女性诞生。创世神有自己的傲慢，对他（她）来说，与自己相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强行为路西菲尔定下的性别，只是创世神对自己的宠儿最微不足道的一点偏爱。
总而言之，路西法对这个世界的自己是女性并不意外，让他意外的是这个世界的自己竟然也和上帝一样，保持着年岁不大的少女形态。
天使与其他种族不同，并无按部就班的生长期，只有幼年期与成年期两种时期，这两种时期是直接转换的。幼年期的天使形态均为幼崽，与人类相对应，大约是人类三至八岁之间的形态，而成年期的天使则多为青年形态，哪怕有看似少年的形态，也至少是与人类十七、八岁时相当了，幼年天使只要力量成熟了，会直接转为成年体，中间不存在过渡时期。
换言之，天使怎么都不该有像人类十二、三岁大小的形态出项啊！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非幼年非成年的形态，连力量也夹杂在中间不上不下，不强不弱的，也太诡异了吧？
遇事不懂，直接提问。
路西法伸手捏住同位体垂下的袖口，轻轻拽拽。
咦，孩子？
少女天使垂下头，后知后觉，又颇为惊讶的睁大了眼。
“这孩子……同我好像。吾神，你给我造了个弟弟吗？”
被弟弟的路西法：鼓起腮帮子。
“我不是你弟弟，是你的同位唔……”
少女神眼疾手快一把捂住路西法的嘴，笑容和善道：“对，这就是你弟弟，喜欢吗，路西？”
第102章 第 102 章
少女天使仿佛没听到路西法说的话, 满面笑容地摸摸路西法的头，声音清脆道：“喜欢！吾神，弟弟叫什么名字呀？”
路西法眼珠转动, 拉下上帝捂在他嘴上的手，意外变得格外配合，软绵绵同问道：“对哦, 吾神，您还未给我取名呢，我到底叫什么呐？”
见路西法配合，少女上帝——雅薇态度自然也愈发温和下来, 完全不假思索的给出了他的名字。
“哈尼雅，这是你的名，意为有神之美，你将为代表美与魅力的天使。”
路西法为雅薇这早有准备般的回答愣了下, 倒是路西菲尔先一步替他回复了雅薇。
“美丽与魅力么……真是个好名字, 感谢吾神为弟弟赐名。哈尼雅, 要对吾神道谢哦～”
路西法：？
这种名字, 给堕天使，认真的？
路西法抬头，直直盯住雅薇的双眼, 那双表明属性的紫眸在儿童肉嘟嘟的脸蛋上显得格外大而显眼。他颇有些一言难尽地伸手勾勾自己的黑发, 问道：“您是认真的吗, 吾神？这个名字和我的属性不太搭吧？”
少女上帝文雅地抿着唇轻轻笑了下, 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轻飘飘柔声反问道：“有何不可呢？”
呜哇, 路西法嘴角抖了下，突然又变成温婉系少女了吗？好怪。
而且说什么“有何不可”, 啊，这样看来，该不会这个世界还没有过堕天使种族吧？也是，旁边的同位体一打眼就对自己格外热情，显然是对自己的黑暗属性毫无意见。
果然，上帝未给出明确回答，路西菲尔却自觉接过话茬，伸手掐起他腋下，动作有些别扭的把他抱起来，安慰道：“哈尼雅怎么会这样想呢？黑暗属性的天使虽然数量较少，但并不比光明天使差哦，怎么会不适合这个名字呢。你生来就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又有与神相似的容貌，‘哈尼雅’这个名字最适合你啦！”
突然被强行按进少女同位体怀中的路西法身体一僵，小手下意识按住对方肩膀，但转瞬又想起自己作为“才诞生的弟弟”这个设定，于是强行忍住自己想要推拒的欲|望，拧着因年幼而显得分外秀气的细眉，很有礼貌地将手抬起，虚虚搭在了对方肩侧。
路西·老父亲心态·法一边分神听同位体的安慰之语，一边认真为对方一言不合就抱抱的习惯而忧心忡忡。虽然他现在是个幼儿形态，路西菲尔自己也还是个身体尚未进入发育期的少女，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个男孩儿啊，路西菲尔怎么能这么自然的把他往胸前搂啊，若是遇到不坏好意故意变小想占便宜的色胚流氓可怎么办啊？
“……雅，哈尼雅？你在想什么呢？怎么突然走神了？”
耳尖突然被捏了下，路西法回过神，一张婴儿肥的小脸上摆出严肃的表情，很认真地注视着同位体，操着轻微含混不清的幼儿嗓音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了，哈尼雅就叫哈尼雅好了，比起这个，路西菲、姐姐，你以后不可以随便抱男性哦，小心被人家占了便宜。”
说到这，路西法咬咬牙，顿了一下，一副正义凛然样郑重道：“当然，如果真的有谁占了你的便宜，不必手软，直接宰了他！”
“噗。”
“噗！”
两道喷笑声叠在一起，惹得路西法鼓起脸颊，转头恶狠狠瞪了一脸戏谑的雅薇一眼，随后凶巴巴看向同位体，张开口：“……咳、咳咳！”
糟糕，被口水呛到了！
路西菲尔迅速反应过来，将他放回地上，弯下腰伸手反复拍他后背。
“怎么突然呛到了，抱歉抱歉，姐姐不该笑哈尼雅的，哈尼雅是在担心姐姐嘛，姐姐知道啦，我们哈尼雅懂得好多，好厉害的，不要生姐姐的气好不好？”
被当小朋友哄的路西法：不好！
被拍着好不容易止住了咳，路西法眼泪都已经咳出来了，他动作凶狠地抬手抹掉泪珠，一脸生无可恋，恨不得立马死一死。
丢脸，实在是太丢脸了！他这辈子，再没有比这更丢脸的时刻了。被·口·水·呛·到，这是一个神身上应该出现的情况吗？还是让他死了算了，呜呜。
“哎，怎么不说话？真的生气了吗？哈尼雅～”
丝缕璀璨的金色发丝从眼前晃过，少女身上独特而又有些微熟悉的馨香扑面而来，路西法恍惚了一下，透过同位体清澈纯透的苍瞳，仿佛看见了那位弥散着浓郁花香的Omega同位体。
“……不，没有生气哦。”他飘忽着回答。
该怎么说呢，他的同位体们分明看起来一个个差异巨大，却总是会在奇怪的细枝末节上产生重合，这到底源于某种是浪漫的偶然，还是命中注定的必然？平行世界的发展机制真是难解啊。
突然，他的脸蛋被狠狠揉搓，绵软的脸颊肉肉被捏得通红——路西菲尔给他来了个强行醒神。
“哈·尼·雅——你怎么这么爱走神啊？吾神，您造弟弟的时候有没有落下什么步骤？他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和贝利亚似的，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回过神就听到自己被质疑不太聪明的路西法缓缓打出：？
你说谁呢？
雅薇抬手掩住无法抑制上扬的唇角，险些真的笑出声来，“没问题，他这是受身体形态影响才会爱走神，幼儿注意力难以集中，等长大就好了。”
“也对，”对上帝相当信服的炽天使丝毫没有怀疑，“弟弟还是刚出生的小天使呢，等长大就好了。”
披着刚出生的哈尼雅皮的老魔王心虚的把视线飘向一边，但转瞬又理直气壮移回来，嘴上厚颜无耻应和着：“没错，哈尼雅还小呢，等长到姐姐那么大就不会再这样啦～”
路西菲尔闻言再次笑出声来，雅薇也似笑非笑看向他。
眼看着局面又要滑向奇怪的境地，路西法连忙伸手握住路西菲尔的手——的三根手指，没办法，路西菲尔虽只是少女，但她的手对于幼儿体型的路西法来说显然已经足够修长，看似纤细但也足以将儿童的小肉爪完全包裹住，不想像个真孩子一样被反过来牵着，路西法只能自己别扭又努力地握住对方的三根手指，从而拉着她做出往外走的动作。
“姐姐，”他叫得愈发顺口，连带着对装作不懂事的新生天使这一行为也格外熟练。“我想去看看神殿外面的样子，我想看更多吾神创造的生灵，陪我去吧，好不好？这里太安静了，很无聊啊。”
“好哦，不过，要先跟吾神道别哦。”路西菲尔笑着应了，脸蛋上尚未完全消减的婴儿肥陷下两个小小的梨涡。
“吾神，我先带弟弟去玩啦，明天您记得下来和我们一起喝下午茶呀，大家都很想您的，明天见～”
少女抬手向上帝挥挥手，态度显而易见的亲近有余而恭敬不足，与其说是与造物主说话，不如说是在和关系亲密的闺蜜、长姊打招呼。
路西法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愈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特殊性。他学着同位体那般抬手挥挥，嫩声嫩气道：“明天见～”
神殿之外，与路西法所去过的世界都不大相同，这里的天堂没有耀眼的圣光照射，反倒处处氤氲着朦胧的桃色光辉，清浅的甜味弥漫在空气中，奇异的、无固定属性的能量粒子游荡在其中，悄无声息将每一只天使包裹住，倘若天使实力不足，大约要不了多久就会头晕目眩，飘飘忽忽陷入微醺状态。
路西法仔细嗅了嗅，忍不住半是嫌弃半是不适地抬手在面前挥了挥，问道：“全天堂都是这个样子吗？”
难道是因为这个世界天使的平均实力整体拔高了，所以上帝才特意把天堂搞成这个鬼样子来当天使的日常测验？
路西菲尔勾了勾唇角，反问：“这样不好吗？”
离开了上帝的视线，少女形态的炽天使瞬间沉静了许多，她卸下了娇俏天真的面具，周身昂扬的欢快感瞬间褪去，连那双清透的苍青双眸都暗淡许多。
见此，路西法反倒有种“这才正常”的微妙安心感，他短促的笑了一下，松开拉着对方的手，双手背在身后，扇动娇小的羽翼飞在其身侧，敷衍的维持着自己的人设，软绵绵道：“嗯……哈尼雅不太喜欢哦。”
“是吗，不喜欢啊。”
被放开了手，路西菲尔也只是随意抬眸一瞥，见幼崽乖乖跟在身边，便同样张开羽翼向前飞去，似嘲非嘲的介绍起来。
“可能是因为你还小……不、或许是因为哈尼雅力量强大吧。除了同为炽天使的同伴们，其他的天使可是都离不开天堂的环境呢，这可是，其他生灵梦寐以求的理想之地，被无限歌颂的梦幻之乡啊。”
离不开……么？
与此同时，伴随着路西菲尔落下的话音，二者已然离开了普通天使禁入的水晶天，到达了恒星天？
……不、这里的天堂似乎也并非是按照九重天来划分的，很明显，这天堂仅有两层，上层乃神明及炽天使的居所，下层则是所有天使混居。
——至于为何能看出来……
路西法瞳孔微缩，呆滞在半空中。映入眼帘的，绝非印象中有序守礼、猜想中平均实力更强的天使们，或者说，这完全就是不亚于地狱的——群·魔·乱·舞！
剔透精致却毫无遮蔽力的建筑、肆意泼洒的酒液、被丟的满地乱滚的果实、随处可见堆积的衣物，以及最重要的，那些目之所及的年轻貌美的生灵——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的天使们。
所有天使都在肆无忌惮的、梦游般享受着虚无的欢愉，他们状似毫无神志，却又在抬眼看到路西菲尔时热情的挥舞手臂，高呼“殿下”。
耳畔似乎传来冷笑，路西菲尔轻巧的向前一跃，转过身来，背对万千天使，向他伸出右手，她放声大笑，却饱含讥嘲般道：“弟弟，欢迎来到伊甸园！”
第103章 第 103 章
“哇哦, 这真是……”
吓到我了呢。
路西法咽下不符合人设的下半句话，一言难尽的看着挥手打招呼最欢快的男性天使被身后的同伴拦腰掐住拉回身下，一时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了。
少女体态的同位体显然对此习以为常, 见路西法表情奇异盯着她身后的淫□乱场景，也丝毫没有什么小天使不该看的想法，只兴趣缺缺提醒道：“你还小, 做不了那档子事，感兴趣的话等身体长大再去尝试。还有，要记得，到时候想做也只能和同级的炽天使做, 不许跟下位天使乱来。”
“啊哦。”发出无意义的感叹，黑漆漆的小天使咋咋小嘴巴，乖巧回道：“哈尼雅记住啦。”
路西法简直叹为观止，他简直要真情实感的对这位少见的异性同位体感到钦佩了。明明只是个天使, 这接受程度可比刚当魔王时的他强多了, 底线——估计可以忽略不计了, 但总归还有点, 起码还记得小孩不能做那种事？
嗯，果然不愧是自己，起码还有底线, 比那些在地狱土生土长的恶魔有原则多了。
自卖自夸一番, 一抬眼, 少女天使已经拍拍翅膀准备跑路了, 且丝毫没有叫他一声的意思。
路西法：？？？
他错过了什么吗？怎么就不管他了？
幼体魔王眼疾手快揪住天使飘扬在身后的发尾，下手快、准、狠, 宛如除杂草般毫不留情，半点没有先前装模作样姐姐长姐姐短的乖巧可爱。
“嘶——哈尼雅！”
路西菲尔被拽的炸了毛, 瞳孔倏地收缩成细小圆点，一圈突兀出现的金圈环绕在外；雪白翅羽根根耸立，羽毛边缘竖起锋利薄刃，已经全然是一幅随时要攻击的威胁模样了。
果然，这家伙一直处在精神紧张的状态中，根本不曾放松。
路西法无声地叹气，松开欠打的爪子，无辜道：“姐姐不管哈尼雅了吗？”
可惜，显而易见，离开雅薇身边的路西菲尔并不吃这一套，也没有维持好姐姐人设的打算，分明还是年岁不大的少女形态，却冷漠的跟路西法曾经熟悉的耶和华有的一拼。
只见她冷冷上下扫视“哈尼雅”全身，一字一句重音道：“你是吾·神·创·造·的·炽·天·使，伊甸园没有谁能伤害你，只要现在别和他们胡搞，想做什么都随你，还要我管什么？”
路西法厚着脸皮摆出一脸委屈样，“可……可哈尼雅才刚诞生，什么都不清楚……”
然而路西菲尔并不接戏，只平静的看着他，双臂环胸，本该是苍空般色泽的双瞳颜色暗淡，隐隐泛着浑浊，半晌，才疲惫又无奈似的长长吐出一口气，冷淡道：“想粘人的话，去找梅塔特隆吧，随便找个天使自己问路，别粘我，我还有事。”
说罢，转身便迅速飞走，丝毫不给他挽留的机会。
路西法叼住自己的右手食指，细小牙齿摩擦指尖，没有再做无谓的纠缠。
他总算发现最大的不对劲之处在哪了。
——这个路西菲尔……竟然已经步入了暮年期！
这简直有些惊悚了。
路西菲尔这个存在，经历不同，发展不同，因此不同个体在不同时期出现什么表现都有可能，幼稚、成熟、光明、黑暗、冷漠、慈悲、绝望、衰弱乃至死亡，可以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可唯独“衰老”不该出现。
无法理解。
身为长生种，还是天生的仅次于造物主的最强者，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也应该只会变得成熟，而不是老去。在他看来，精神的老化是远比力量丧失更恐怖的情况。
路西法放过被自己咬得通红的手指，在一片群魔乱舞中扫视一番，自动屏蔽掉不该看的东西，搜寻了一大圈，总算在某个犄角旮旯找到一只干干净净穿着完整衣物没有瞎胡搞的天使，一时之间，竟感到某种莫名的欣慰油然而生。
于是，怀揣着诡异的功夫不负有心人的微妙情感，他飘飘悠悠晃了过去，双手背在身后，从那年轻天使身旁探出小脑袋，相当自来熟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
青年天使猛地弹起，低着头，双手捂脸蹿向一边，显然被吓得不清，连翅膀上的羽毛都抖出去几根。
“……啊。”路西法愣住，头顶的小呆毛迷茫地翘了翘，张了张嘴，才找回声音。
“我很可怕么？”
“不不不不不、对对、对不起……”
那天使的声音颤抖着，结结巴巴一个劲道歉，牙齿颤栗着发出细碎的“哒哒哒”磕碰声。
路西法：“？”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打你。”
青年耳尖已经彤红，声如细丝，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怕，我我、天生就、就这样。”
哦，原来是社恐。
路西法了然，自觉向后退了退，侧过身去。
“好啦好啦，我不看你了，也不问你是谁啦。就问个路，你知道梅塔特隆在哪吗？怎么走？”
“这、这倒是知、知道。”
青年迟疑地抬头，指缝微微分开，小心翼翼看了下，见突然冒出来的幼崽果真没有看自己，而且离得很远，忍不住长吁一口气，吁到一半，才看清对方背生十二支羽翼，顿时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咿！！！”
他惊到尖声叫了出来。
“你、您您是哪位殿下！？我、不、西迪失礼了，这就为您带路！”
青年天使——西迪，他看起来真的快把自己吓死了，皮肤从头红到脚，头顶甚至诡异的冒起了白汽，就是不知到底是惊恐还是激动，亦或是害羞？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西迪？”
“是！”
激动到破音但仍似曾相识的声音，再加上玫瑰般的发色，好家伙，竟然是你啊！
路西法再次被这个奇葩的世界给惊讶到了。
虽说七十二柱魔神早就被他送给了贝利亚，之后甚至有段时间被贝利亚转手借给了一个人类，可这七十二个恶魔可确确实实是他亲手锁起来后才打包给贝利亚当礼物的，其中有不少都是他的“老朋友”，他还不至于直接忘记他们是什么样。
西迪，好一个社恐西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家伙是个能力跟情/欲和热情相关的魔吧？那个一直蠢蠢欲动试图爬遍七宗罪床的家伙是谁啊？这个不敢抬头跟人正常说话的又是谁？你俩生错世界了吧！
路西法终于悟了，这个奇葩世界，还是不要对其抱有期待比较好，否则难受的只有他自己。
跟着飞的跌跌撞撞疑似控制不好自己翅膀的笨蛋天使飞过乌七八糟的公共区域，在逐渐见不着普通天使的身影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一望无垠的花海。
漫天遍野的鲜花，远比先前去过的ABO世界里那片属于路西菲尔的花园更美。这里不仅有栽种于土壤中的花、生长在水中的花，更有飘浮于空中的无根之花，种类之繁多，远胜他所去过的世界。
这算是造物主性别不同带来的差异么？
“殿、殿下……”
西迪在进入花海的范围前停了下来，吞吞吐吐道：“前方是梅塔特隆殿下的私人领域，只有其他殿下可以进入，您……您只能自己进去找梅塔殿下了。”
路西法挑挑眉，对于这个梅塔特隆竟然会自己在天堂圈地占领这种事竟然只感到波澜不惊，见怪不怪了。
他随意点点头，向给自己领路的西迪道：“行，你可以走了。”
随后，便毫不犹豫地飞入了花的世界，黑翼掀起风浪，席卷着空气中各色花朵翻涌向两边，掠过的湖泊河流被气流冲起，在半空碎裂成无数细小水珠洋洋洒洒落下，给水生花来了一场淋浴，将天堂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粉红气体都洗涤的清透了许多。
飞了半晌，眼前总算出现了花以外的东西——一座雪白的圆顶六柱凉亭，凉亭里坐着一位金发半白的少女天使，正是梅塔特隆的此世界同位体。
路西法没有特意放轻动作，因此凉亭刚出现在视野内不久，远在其内的梅塔就已被翅膀扑棱的动静惊动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转过身看向来者。
眼神极好的路西法：梅塔这家伙是有多喜欢喝茶啊？就没点儿别的爱好了？
陌生的梅塔特隆用熟悉的举动告诉他：是的，她就是！
刚一落地，少女天使就向他举起一杯新倒好的茶，笑盈盈道：“要来喝茶吗？”
路西法：……
果然如此。
不过他倒也不讨厌，天使基本都有喝茶的习惯，纯属生活环境导致。天堂规则繁多，饮酒过度易醉酒失态犯禁，因此天使多爱引用花茶果饮，气味清新，也不会误事，经年如此，便成了习惯。便是满地狱的堕天使，酒喝多了，也会习惯性来杯茶解解酒。
——话是这么说。
路西法乖巧地坐在梅塔特隆对面，端起对方递过来的茶杯微微抿一小口，而后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将茶杯放回茶盘中。
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爱喝茶不奇怪，但梅塔特隆能数万年如一日的喝一种茶，且日日喝，就很可怕了。即使是天使，也是会有腻味厌烦感存在的啊！他们只是偶尔被梅塔拉去喝茶，都在经年累月中开始尝到此为就想吐了，实在无法理解梅塔特隆是怎么做到对它喜爱如初的。
路西法艰难微笑：不理解，但尊重.jpg
第104章 第 104 章
将面前的茶杯悄悄推远, 路西法晃荡着悬在半空的小腿，撑着下巴观察慢条斯理喝茶的少女天使。
梅塔特隆的外表看起来比路西菲尔更年长一些，但距离成年体仍然遥远, 若换算成人类的身体年龄，大约在十四、五岁左右，算不得太小, 却也不至于被那群沉湎淫逸的天使“毛遂自荐”，是一个不上不下刚刚好的年龄。
她的长发从发根白到中部，自中部至发尾却依旧是原本的金色，发色突变格外鲜明, 毫无渐变过程，以至于看起来仿佛画画时颜色上到一半戛然而止，怪异又奇妙。
眼见对方真的毫无开口的打算，一副“你自己不问那我们就喝茶喝到天荒地老”的打算, 对喝茶——主要是喝腻的茶——这项活动真的没有太大耐心的任性魔王松开原本支着下巴的胳膊, 整个上半身“啪嗒”趴在了小圆桌上, 不满道：“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梅塔特隆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笑容不改道：“路西，是觉得我已经痴呆了么？”
没想到对方上来就扒皮，一点儿都没有配合着演一场的默契, 路西法鼓鼓脸, 挑刺道：“我和她性别都不一样。”
梅塔特隆淡定喝茶, “性别又不是不能改, 脸一样就行。”
路西法又道：“我们俩性格不同！”
梅塔特隆云淡风轻：“没有哪个天使的性格是一成不变的，何况路西也不是第一次变了。”
路西法再接再厉：“我们连属性都相反啊, 她光明我黑暗，我俩配色都不一样了！”
“配色？”梅塔特隆终于露出点难以言喻的神情来, 勾起的唇角微僵，“有你这么形容自己的吗？不、这种胡搅蛮缠的说话方式……难不成你真的还在幼年期？”
这次轮到路西法神色奇异了，“什么啊，你这不是都看出来我不是小崽子了，干嘛还故意问这种奇怪问题？话说回来，不管是你还是‘路西菲尔’看起来年龄都不算大啊，怎么都这么……”他纠结了一下用词，试图委婉点，“老气沉沉的？”
二者面面相觑，片刻后，梅塔特隆嘴角似有似无的抽动一下，心累道：“所以，你确实是成年的路西没错，那你还真是够有活力的……”
小路西食指勾起耳际一缕发丝绕着，歪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哎嘿？”
“‘哎嘿’个什么——这算什么回复啦！”
梅塔特隆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了，她没再吭声，慢条斯理喝完了剩下半杯茶，便如路西法一般将茶杯放到圆桌上，推至桌中央，不再碰它。
路西法倒是很乖，看见梅塔又在喝茶便也不打扰她，只懒洋洋地趴着，毫无形象可言地将带有婴儿肥的小脸蛋贴在冰凉的桌面，隔一会儿翻个面，两只无所事事的胳膊像小腿一样自然下垂，像软趴趴的面条在空中随风摆——大约是梅塔特隆在自己的花园（海？）绘制了模拟自然气候的法阵，天堂向来是无风无雨的——这会儿的风还不小，吹得他尚未收起的翅膀羽毛哗啦啦的乱摆，些许细小柔软的绒毛更是被风吹起，卷入空中飘远。
唔，即使是神，该掉毛的时候还是会掉毛啊。但是头发却不会自然掉落，为什么呢？头发和羽毛说到底都是毛发，而且蕴含能量差不多，硬要说的话，羽毛尚且能够硬化作为武器用一下，头发可除了储存魔力或神力外就只能当装饰了，怎么反而不会被风吹掉呢？
路西法胡思乱想着，直到看见梅塔特隆喝完茶推开杯子，才重新支棱起脑袋，两臂交叠放在桌上，下巴搭在胳膊上，拖着长长的调子问：“想好怎么说了吗——”
梅塔特隆好似半点也听不出路西法的不耐，依旧挂着轻飘飘的笑，眼神中甚至透露出些许诡异的慈祥，放在那张美少女的小脸上违和感满满。
她不紧不慢道：“这种事情说来话长，况且说起来也怪没意思的，你不过是这个世界的过客，知道这些事又有什么意义？倒是容易败坏了心情，不如放宽心态，到处走走玩玩，然后早些回去吧。迟了，你的神会担心的。”
“这算什么，”路西法直起身来，皱着眉，一脸不愉，冷声道：“你信不过我。”
梅塔特隆一头雾水，被小魔王的变脸速度搞懵了：“怎么就成不信你了？你可是路西啊，我怎会不信你？”
路西法定定的看了她半晌，看到梅塔特隆嘴角的笑彻底挂不住了，才莞尔一笑，又变回了那副可爱姿态，他浮在半空张开双臂，甜蜜蜜道：“哼哼～既然相信我的话，就像我求助吧！”
梅塔·淑女天使·特隆的笑容彻底消失，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裂了，她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满脸猫猫骄傲的崽版男路西，真的很想打开对方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塞了些什么奇怪东西，才能让一个成·年·路西豪不羞耻的做出这种幼稚举动啊！到底是哪个白痴这样教他这样跟人说话的啊！？
遥远的08号世界，正值中二少年期的玛门莫名恶寒了一瞬，他打了个哆嗦，自言自语道：“哪个混球咒我了？话说父王怎么又不见了啊！混蛋上帝！肯定又是他把父王拐走了！”
路西法才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模式有什么问题，他现在心理年龄忽上忽下的，情绪状态也在风平浪静和波涛汹涌间反复横跳，做出什么都很正常，且并不会有什么自知之明。被他抛在自己世界的耶和华倒是多少猜到了路西法现在各种状态并不稳定，否则也做不出知识点都没听完就敢抛下他自己随便开半成品时空通道往其他世界跑的壮举。
可惜，被抛弃的耶和华还在又恼又担心的一个世界一个世界找他——路西法那边爬边塌的通道实在有够高危的，连带着他经过遗留下的些许神力印记都一起湮灭在了时空乱流里，可谓是毁尸灭迹的好手段，只是苦了耶和华，找起他来比第一次找被意外卷入平行世界的他还难——就仿佛是那种准备好跟主人一起旅行的狗，刚快快乐乐跑到车边，还没来得及上车，主人便“啪”的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开车跑了，压根没注意狗子在车后面边追便汪汪狂吠。
做出弃狗举动的路西法突然打了个小喷嚏，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但他并不在意，将一闪而过的心虚感抛之脑后，毕竟，猫猫能有什么坏心眼，能做什么坏事呢？虽然他是魔是神长翅膀，但变异猫猫也是猫，他才没做过什么坏事，哪来的心虚，错觉，都是错觉。
于是心安理得的黏糊到梅塔特隆身边，拽着人家的袖子耍赖。
“说嘛梅塔～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天堂乱七八糟，上帝一副放飞自我的欢乐模样，路西菲尔忙忙碌碌，你倒是破罐子破摔，放弃治疗等死了。我猜猜，你们的上帝支撑不住了，世界要毁灭了？”
“啊，是啊，你猜的没错。”
梅塔特隆被他毫不留情的说法说得两眼无光，随着他摇袖子的动作摆来摆去。
“咦？你竟然还真知道啊。”路西法停了动作，有些惊奇。
你听听这像话吗？觉得人家不知道还死缠烂打的问什么啊！
眼看少女额角暴起青筋，一副要发火的模样，路西法连忙松爪，两手举在耳边讨笑道：“哎呀别生气嘛梅塔，我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有些惊讶，世界毁灭这种事上帝竟没瞒着你们？还是说你自己看出来的？你也知道我们世界不同啦，我家上帝是个锯嘴葫芦，世界下一秒要湮灭他都不会跟天使吱一声的，所以我是真的很惊讶啦～”
梅塔特隆被顺利转移了注意，惊讶道：“怎会？连炽天使也不告知么？是……是担心大家恐惧，所以才自己担着吗？这样的话，也太寂寞了……”
怎么可能，耶和华只会因为懒得应付告知天使后可能会到来的无序混乱才隐瞒吧，说得冷酷点就是，他压根没那么在意自己的造物，如果说普通生灵在他眼中不过是入不了眼的蝼蚁，那炽天使顶多是家养宠物的范畴。即便是他，早期在耶和华眼中大抵也只是一只爱宠吧。
说到底，即使世界毁灭，创世神却不会死，他是凌驾于世界之上的存在，会随同世界一同消亡的终究只有神的造物罢了。世界毁灭一次，上帝只需要经过一段漫长的修养沉眠期，便又会醒来，再次创造新世界和新的造物，然后等待着漫长的轮回到来，直至那一方空间的能量消耗殆尽，彻底崩塌，创世神才会消散为无意识的能量，无目的的填补到其他新诞生的空间当中，等待下一位新的创世神诞生。
不过，成神后的路西法倒是也脱离的自己世界的束缚，只要继续努力多消化些黑暗能量，大约是有足够的生命去陪同自家耶和华的。
想是这么想的，但路西法也不是什么喜欢故意让好友同位体破防的混沌乐子神，于是咽下了满腔吐槽，点头给梅塔点信心。
“没错，是这样，他……嗯，比较沉默寡言（白长了嘴），有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神想办法解决（比如逼他堕天），事后也要瞒着我们（把他逼进地狱后就装死），所以世界毁灭（光暗失衡的时候差点就世界崩塌）也不会让我们知道的。”
梅塔特隆她——信了。
毕竟她家上帝是个过度在乎造物的年轻好神，她还真想不到会有造物主不在乎自己的造物。
她叹了口气，挥手让桌上遗留的茶具自动清洗归位，站起身顺顺裙摆，对路西法说：“想知道具体情况的话，就直接来看看吧，吾神传达给我们的记忆。这种事情，三言两语可说不清啊。”
第105章 第 105 章
他们漫步在花丛中, 徐徐向目的地走去，无数细小的、闪烁着荧光的小仙子无意识的跟随着他们，在他们身后缓缓形成一条不断延长的光带。
小仙子——这是一个并不多见的物种, 身形如同蜜蜂，像萤火虫一般会发光，相貌却与精灵族相似, 只是多出了透明的、蝴蝶一样的翅膀。它们是从植物旺盛富裕的生命力中诞生的奇特物种，虽然外表与大多智慧物种一样，实际上却并没有知性，只有普通动物幼崽似的本能和植物的趋光性。
路西法抬手, 便有一小群离得近的小仙子挤挤攘攘争先恐后地往他手心落。
“怪了。”他轻笑着，“这些植物属性的小东西向来恐惧黑暗，竟然不躲我，傻了么？”
“理论上是这样。”梅塔特隆也抬起一只手, 将挤不进路西法手里的小仙子拢过来摸摸头。
“但你可是路西啊, ”她轻叹着, “你永远是全世界最璀璨的神迹, 没谁能够真正拒绝你，万物皆倾慕于你，更何况这些小家伙只有本能, 没有理性限制, 自然更加亲近你。”
路西法微笑着, 没有吭声。这样的称赞之语他听到过无数次, 早已对此免疫，做不出什么反应来, 况且，这些小仙子亲近他还真不是因为他是“神迹”, 而是因为他就是神。
是了，他慢半拍想起来，正因为他的力量从无法控制的、饱含毁灭性与腐蚀性的黑暗之力正在转化为可控的神力，这些天性中刻满了趋利避害的直觉性生物才敢凑过来。正因为他们没有知性，所以也没有要对没有威胁到自己的强大存在保持距离的意识，反倒会被旺盛的能量吸引过来，与飞蛾扑火本质上没有太大不同。
梅塔特隆并不在意路西法的沉默，路西并不是那种会为了一个夸赞就喜形于色或惶恐自谦的性格，欣然接受或默认已经是对方的常态。
二者拖着长长绵延的“尾巴”，穿过层层叠叠似锦繁花，在一棵突兀的，矗立在溪流边的树屋前停下脚步。
显而易见的，这是一颗树龄至少五百年起步的老树，树种非凡品，而是精灵族制屋常用的特有品种，可保树屋成型后不再生长变化，以防房屋变形。此树主干粗壮高大，约莫二十人合抱之粗，高度超百米，自树高度过半处往上被挖空了内里，制成了内室。浓密的枝条垂下，色泽浓郁的绿叶中零星开放着叮当花，会随着风吹拂发出“叮铃铃”的脆响，宛如小铃铛，色彩绚丽多样，是精灵幼崽最常见的小玩具。
路西法对着面前这颗充满精灵族色彩的树屋张了张嘴，难以置信道：“……你被精灵王传染了？”
梅塔特隆好笑道：“你说的好像阿特莱迪斯是什么病毒一样，我才没被传染，不过是有段时间兴致上头罢了。”
你还不是默认他是某种传染源了……
路西法腹诽着，与梅塔特隆一同飞入树屋内。
树屋内部被梅塔特隆布置的很温馨，地上铺了毛茸茸的毯子，旁边是看着就很舒服很软和的长沙发，窗边椭圆的实木桌上摆放着郁金香制成的台灯和零碎的小玩意儿，周围的墙壁上垂坠着半透明的、浅蓝色的一簇簇小小的铃兰花，花蕊出氤氲出淡黄的光芒，就连屋子中央那座盘旋而上的木制楼梯扶手上，也缠绕着自白相间的藤萝花。
屋子里的花数量不少，味道却并不浓郁，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淡香气，显然是做过特殊处理。
“你还真是喜欢花啊。”
路西法随口感概道。
少女姿态的天使笑道：“因为很漂亮嘛，比起会思考的生物来说，还是没有自我、可以随意摆弄的植物更可爱一点。”
重点是可以随意摆弄吧！？
路西法嘴角抽动，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拐了。
当然是不可能的，少女把他按在沙发里，让他坐着等一会儿，自己倒是拎起裙摆施施然上了楼梯。
路西法小小一团陷在沙发里，听着楼上传来的叮里哐啷翻箱倒柜的声音。
魔王：“……”
……她和梅塔（男）的区别还是挺鲜明的嘛。
梅塔特隆没有花费太多时间，虽然动静很大，但很快便停止了制造噪音，一手捏着一瓶玫瑰金色泽的酒，一手手指间夹着两个水晶高脚杯走了下来。
“是用我的记忆酿的神醉酒。”
她向路西法展示了一下酒，随后向他抬起右手，示意他自己拿走一支酒杯，女孩子纤细的指尖泛着粉色，看起来格外无害。
用记忆酿酒并非什么稀奇事，只要愿意研究且能力足够，甭管是拿记忆酿酒还是酿果汁，做成药还是做成食材，都是可行的。总归都是或完全取出、或复制一部分记忆那回事儿，不过是展示方式不同罢了。不论是天使还是恶魔，巨龙还是精灵，甚至是水中的鲛人，只要是传承时间够长的长生种，总有一些方法用以留存过去的记忆，不然活久了便总会丢三落四，忘记一些重要事情——比如千年前私房钱藏哪了这类难以企口无法且寻求帮助的事，此类事件在龙族时常发生。
路西法抬起小手，顿了一下，那只肉乎乎的、白嫩嫩的短短的属于孩童的手，正提醒着他——他现在是幼崽体，并不适合喝酒。
于是顺理成章的，紫黑色的、属于黑暗神的神力光晕升起，幼崽小小一团身躯迅速抽长，圆润的小肚子伸展为精瘦的腰肢，幼窄的雏翅生长为宽阔巨大的坚/挺羽翼，乌发蜿蜒到地上，面容俊美到透出妖异的魔神缓缓呼出一口气，神力构造出合身的黑色长袍，右腿抬起搭到左腿上，懒懒散散翘着个二郎腿接过酒杯，一只手还拄着脸，一副大爷模样。
“好了，倒酒吧。”
少女额角暴起青筋，几乎要挂不住笑，恶狠狠地一拇指弹开酒瓶盖，“咕嘟咕嘟”毫不心疼且毫不讲究地给变成成年体就瞬间大爷似的魔王倒了大半杯。
“哎！停停停！再倒该满了！有你这么倒酒的吗？”
“呵。”
外貌娴静的天使冷笑一声，强行压下一瞬间要暴起的脾气坐到沙发另一边。
“你还是之前的样子更可爱。”
路西法懒洋洋转头看向她，唇角勾起，无辜道：“没办法，小孩子不能喝酒呀～”
成年男性的声线磁性悦耳，在路西法尚还是天使时，他的声音总是空灵而神圣的，总归是雌雄莫辨的类型。可自堕落成魔后，魔的自然属性为他带来了许多变化，声音也在其中，这声音只需稍稍压低，便性感且魔魅，语调轻微变动一下，就像极了勾引，与从前的冷淡高贵简直是两极分化。
梅塔特隆微妙的愣了一下，迅速转头给自己倒了恰好一口量的酒，将酒瓶放到桌上，故作淡定地晃着杯中色彩艳丽，折射出奇特光芒的酒，开口催到：“你不是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那就快点喝。”
白金异色的发丝滑落，露出通红的耳尖，少女显而易见的真害羞了。
路西法一整个懵住，从幼崽转换回成年体后，先前进化成神后带来的一些情绪异常在迅速消融，显然是因为年幼的身躯无法完全消化力量的暴增才会产生一些后遗症。现在转为成年体后，旺盛的力量迅速盈满体内每个角落，心态恢复正常后，成魔当年的一些恶习也下意识带了出来——比如对熟人说话勾勾搭搭。
但是！以前的朋友们早都习惯了，哪会有谁真的害羞起来啊！就算是真被撩到也会摆出无动于衷的姿态来免被调笑的。
这要是他认识的那位梅塔，他早就调笑对方了，可这位是个小姑娘啊！
于是新晋的黑暗神难得尴尬起来，他把脸转向另一边，一边心中暗骂笨蛋上帝怎么还不来，一边大口吞咽下杯中过量的瑰丽酒液。
酒效发挥的很快，才刚下肚没多久，路西法自脖颈到脸上便一点点浮现出浅淡的红，他略带恶趣味的松开手，任由空杯掉落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摇摆着用杯底残余的几滴酒液弄脏地毯，随后便晕乎乎地靠在沙发靠背上睡了过去，原本翘起的腿也自然滑落下来，赤//裸着的足跟陷在地毯上，被绒绒长毛包裹起来。
神醉酒酒如其名，不如说原就是按照其特点取的名字，原本是特意为神酿造的酒，此界的造物主并无什么口欲禁忌，不如说什么都爱尝尝，自然也是喝酒的。可普通酒对她没什么效果，因此炽天使们才会费心为其酿造可以令上帝也醉倒的酒，酒醉却不让饮酒者难受，仅仅是陷入美梦，这着实是废了她们一番功夫。
梅塔特隆也不在意路西法弄脏她的地毯，一口喝掉水晶杯里的神醉酒，将空杯稳稳放到桌上，倚着沙发扶手同样醉了过去，与身边先一步睡过去的魔神一同陷入那遥远的梦境中……
第106章 第 106 章
与此同时, 此方世界外壁，混乱的时空乱流中有一方被光罩隔绝开一切危险的小空间正附着在其上，这正是耶和华给自己开辟出的临时落脚点。
相貌俊美至极的至高神明此时正一手按在脆弱无比的世界壁上, 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同位体，放吾进去！”
美人生气起来也格外好看, 拧眉怒视，鲜活生动，再加上周身环绕的神威，便更是生理意义上能摄人心魄了。然而斜倚在在世界内壁上与其对峙的雅薇不吃这一套。
年龄小得多的少女创世神毫无顾忌的翻了个白眼, 超大声道：“吾！拒！绝！我的世界已经够脆了，塞不下你这种神力远超我的第二位创世神！”
耶和华：“那就把吾的路西给吾还回来！”
雅薇：“不，路西想走自己会走，用不着你管, 你自己先回去吧, 等他玩好了自然会回去。”
耶和华额角暴起青筋, 恶狠狠道：“你倒是告诉路西一声吾过来了！谁准你替他做主的！？”
少女眼神漂移了一瞬, 神识下放，扫过睡倒在沙发上的成年路西法，随后理直气壮道：“吾才没有替他做主, 只是现在他睡着了, 吾不想打扰到路西罢了。”
话是这么说, 但眼看着耶和华指尖开始凝聚神力, 目光沉沉，看起来真的一副很生气, 打算强行给这脆弱的世界壁开个口的样子，雅薇还是妥协了。
“好了啦, 想让吾放你进来也行，你倒是先收收一下自己身上乱飘的神力啊，都说了这个世界很脆弱了……”
这个世界本就已经开始逐渐走向衰败，世界壁这儿裂一条缝那儿漏一个洞的，她和路西菲尔这么些年来修修补补，才勉强让世界内部生灵维持着平稳生活状态，不至于猝不及防地被突如其来的时空乱流绞死。先前路西法一头撞进来，虽然也给世界壁开了个小小的洞，但新生后天神的神力并不会造成太大危害，再脆弱的世界壁也是有一定的自动修复能力的。
可耶和华却不同，创世神的神力是一方世界的源头，本身便具有一定的霸道性与侵蚀性，前往正常异世界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可进入一个界主实力远不如他，且本身已经摇摇欲坠的世界时，哪怕只是对世界进行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小拉扯，耶和华的神力都有可能顺着世界壁一路啃食，令其彻底破碎，直接让这一方世界暴露在时空夹缝中被乱流与漩涡湮灭。
耶和华冷哼一声，收回蠢蠢欲动的暴虐神力，一边将体表的神力向内回缩，一边双手环胸冷声道：“要不是不想毁了你的世界，吾才懒得与你废话，快点儿。”
少女神明咬牙，停止了准备从世界内部开启准入权限的动作，睁眼说瞎话道：“快不了，你的准备还没做好。”
耶和华周身已经一丝神光也不见，神力全部龟缩体内，外表宛如一个好看过头的普通人类，被层层繁琐长袍遮掩住的身体乍一看似乎连强壮都称不上。他忍无可忍，却又不能真的因为这种口角对目前承载着路西的世界动手，于是也只能抵住眉心，恶声道：“你还想怎样！？”
雅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是我想怎样，我的世界是孩子的乐园，成年体禁入。要想进来，你自己先变回孩子吧。”
耶和华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只似笑非笑地看了雅薇一眼，却并未反驳。
他神力运转，身体回溯至十三四岁般少年模样，大概是这个年纪的身体尚未真正发育，转变后的耶和华与雅薇看起来除了打扮不同竟毫无区别。少年银色长发摇曳在身后，挂肩式长袍衬得他的臂膀格外清瘦，脸上似潮非潮的笑显得他相当不近人情，瞧着活似是谁家傲慢任性的小少爷。
雅薇感到一瞬的恶寒，但见对方毫无反驳地从强大的成年体变成这幅弱势形态，尚且年轻的女神总算没再找茬，心虚的开启权限将上帝拉进来，将自己的创世之书丢给对方，故作认真道：“你的路西真的在睡觉，让创世之书给你带路吧，吾答应了吾的路西菲尔要等她，就不陪你了。”
亲眼见证自家神主将比自己强数倍的同位体忽悠成半大孩子的本世界创世之书：？？？
上帝！！！你是认真的吗？！再怎么带路我也绕不过那群滥//交的成年天使啊！！！一神做事一神当，伴生神器不是用来背锅的啊！！！
虽然暗自吐槽，但每一本创世之书都早已习惯神面对自己时格外屑的行为，因此只是乖巧安静的扑腾着书页飞在前方努力为耶和华带一条最短路线。
耶和华确实有被途中所见的淫//乱场景震惊到，但出乎创世之书意料的，这位看起来就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男性创世神竟然除了震惊了一下就再无其他反应，既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耍后的愤怒，也没有明确表示出对这种现象的厌恶。
创世之书忍了又忍，眼见已经离开了普通天使聚集地，马上就快到梅塔特隆的树屋，终于还是没忍住贱嗖嗖问道：“您不生气？吾神可是骗了您哎，而且您难道不讨厌天使滥//交？吾神虽然放任他们，但其实一直看不顺眼呢。”
耶和华嗤笑一声，轻飘飘道：“自作自受。”
这是对乱七八糟的天堂的评价，可变小这件事……
创世之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位上帝之所以变小，似乎、大概、也许并不是因为雅薇随口说的内容，对方只是单纯的借机变小，目的不明。
创世之书：会觉得创世神能轻易被骗的我才是笨蛋吧QAQ。
到了充满精灵族风/情的树屋，耶和华随手将带路的工具书往后一丢，摆摆手让它自己回去，便毫不见外地进了屋。
少年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扫一眼桌上还剩余不少的酒，拿起来轻嗅一下，了然里面装的是什么以后又放回桌上，随后动作自然地绕过地毯上被洇湿的那块儿，走到陷入沙发中沉沉睡过去的路西法面前。
容貌妍丽的魔神仰头靠在靠背上，睡得极不安稳，他眉头紧锁，鸦羽般的长睫不住颤动，嘴唇紧抿着，一脸痛苦。
耶和华俯下身，伸手要去抚路西法的额头，可才刚伸出手，便意识到少年身体的不便。现在的体型太过矮小，手臂也长不到哪儿去，而梅塔特隆家的沙发面却足够宽大，足以让身材高大的成年魔王舒舒服服睡在上面，耶和华若想就这么站在路西法面前摸到他额头，八成要腿部撞在沙发上，腰弯得很狼狈才行。
思及此，少年神明直起身来，一手提起累赘的长袍下摆，单腿屈膝跪在沙发上路西法腿之间的空隙处，一手拨开对方额前碎发，抚平他皱起的眉，双指并拢贴在他额心，神力缓缓侵入，在魔神的意识外围活蹦乱跳，试图靠骚扰唤醒对方。
可惜失败了。
“咦？”耶和华轻声自语道：“这回忆……不是炽天使，是同位体的。”
难怪路西法醉得这般沉，创世神的回忆，虽没什么趣味，但却足够漫长悠久了。
他看一眼被丢在地毯上的水晶杯，透明的杯壁上尚残留着显眼的酒痕。
“喝得还不少啊，”神明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着：“你是什么不知分寸的醉猫吗？明知这是什么东西还敢喝这么多。”
倘若就这样干等着路西法自己从冗长的记忆中苏醒，也太过无趣了些。况且，路西看起来就很难受啊。
耶和华对这个不符合自己喜好的世界并不感兴趣，只想尽快唤醒路西。
——难得变成这副弱小模样，要给路西瞧瞧才行。
少年神明这样想着，动作麻溜地完全爬上了沙发，凭借自己清瘦的体型把自己卡在沙发扶手和路西法之间坐着，倚靠着路西法的一只胳膊，拉下他的脑袋，额头贴着额头，将自己的神识猛地扎进对方的意识里，蛮不讲理的闯入了路西法所在的记忆长梦中。
在抵御外来者的嗡嗡轰鸣中穿过光怪陆离的意识屏障，神识周围骤然安静下来。眼前是无限蔓延、彼此抵消的光暗双重领域，身旁是安静的悬浮在宇宙中的路西法。
这是——比创世神诞生更为古早的、久远的时候，是一个时空，一个大概念上的世界的初始形成之时！
面前的光明领域在无声沸腾着，耶和华知道，这代表着光明中率先孕育出了一位神祇，这将是此时空的初始神，亦将是这片宇宙未来的创世之神、至高之神。
同位体间的诞生过程大同小异，耶和华自己的记忆中也镌刻着自己出生前光明孕育自己的过程，与这相差无几，没什么可看的。
然而，初始神被孕育的无聊回忆漫长到远超他所创造的世界存在的时长，若只是一扫即逝，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通过饮用记忆类酒酿去看别人的回忆，喝的越多，那记忆中细节便越多，梦中的流速也越慢。
一位创世神的回忆拢共也就酿了那一小瓶酒，路西法一口气就喝了大半杯，即便远不至于让回忆梦的流速慢到和现实持平，但仅仅加速至两倍速、三倍速的回忆，依旧无法改变神明孕育过程的漫长感，这几乎要比路西法自己生活的岁月都长了。
耶和华的神识仍然是成年体的姿态，他心疼的抱住独自被漫长孤寂的回忆冲刷到麻木的路西法，顺毛似的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脊背，安抚道：
“路西不怕，不怕，吾来了，吾就在这里陪着你呢，来，醒醒神……”
良久，静默着的，像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的路西法终于有了回应。他迟钝地抬起手，缓缓抱住了耶和华，干涩的眼睛轻轻眨了眨，大滴大滴眼泪便滚了出来，他哽咽着，委屈道：
“……你怎么才来啊，慢死了。”
第107章 第 107 章
路西法嗓音沙哑低微, 几不可闻，显然是许久未曾言语导致，委屈而弱势的声音伴随着温热气息, 丝丝缕缕绕进耳畔，挠人心弦。
那唇瓣紧抿，绷着脸色, 面无表情，却吧嗒吧嗒掉眼泪的样子活似一只自己乱跑走失许久，受了委屈还不自省，好不容易被主人找到后还非要犟着等主人先认错的坏猫咪。
耶和华抱着受了委屈又开始闹别扭的猫猫, 揉着脑袋顺顺头发，又捏捏耳尖后颈，动作自然的帮小坏咪确认主人的存在。
“是我的错，来得太慢了, 明知路西在等我, 我该早点找到你的。”
路西法木木地哼哼两声, 又呆呆掉了一会儿眼泪, 突然轻轻从耶和华怀里挣脱出来，乌黑的发丝轻飘飘从对方指缝间划过，漾出一点俏皮的弧度。
怀里一空的耶和华：？
“路西？”
脆弱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魔王相当豪迈地用袖子一抹眼泪, 便又是响当当一条好汉（不）！
并非用手帕优雅拭去眼泪, 也非性子范倔故作无事地以手擦眼泪, 而是动作堪称粗鲁却情绪异常平稳的用袖子糊开脸上残余的眼泪, 也不管泪水被糊了满脸，擦后更脏, 就直接两腿一蹬，胳膊一垂, 在这无虚无实的宇宙中原地一坐，半点儿无形象可言。面貌艳丽的大美人突然做出这种违和的举动，饶是自诩见多识广的上帝也不由呆了。
可转瞬间，耶和华便大惊失色：“路西！你怎么了？我又做什么刺激到你的事了吗？！”
路西法，前炽天使长，现地狱之主，何曾有过这么粗鲁无形象的行为？耶和华看了路西法不知多少年，身为天使的路西菲尔，自诞生以来便将优雅刻在了骨子里，举止优雅早已成为自然习惯而非刻意，仿佛想改都难。堕天以后，即便路西法曾一度刻意放纵自己，想要跟曾经遵守过的七美德反着来，可再怎么拗着性子来，举止也只是变得多洒脱肆意一些，不愿守礼，却也从未粗鲁。说到底，路西法与耶和华都是相当好面子的性格，何曾会做这种、这种举动？
耶和华瞳孔地震，并迅速自省。路西身体开始出现问题后的短短几年，耶和华已经变得格外自觉，但凡路西不对劲，立马就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得不感慨同位对比令神成长啊。
然而路西法只是平静中带着一点疑惑的抬头看看他，平缓而冷静道：“这是什么话？你冷静一点，我只是发呆站太久太累了，本来就很累，情绪波动过大更累，现在没力气了而已。”
耶和华一脸怀疑：“真的没事？”
路西法依然平静且安详道：“我从进来就没动过。”
太空之下，沸腾的光明领域已然停息，浑身赤//裸、流淌着光的新生神明生疏的站了起来，尚且是幼年体态的神明怀中抱着一本对她来说实在有些大的书，那正是的她的伴生神器——创世之书！
神明银白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双眼，鎏金的瞳孔中流淌着与生俱来的冷漠，光明从她脚底缓缓攀援而上，附着于她身上，成了生而知之的神明最早的衣物。
啊……创世神已经诞生了。
耶和华一脸空白：“你……一动不动站了三亿年？”
路西法心如止水，佛系道：“没那么久吧，一亿年的样子。”
啊，也是，这记忆应当是三倍速的，那没事——才怪啊！
耶和华整个神都不好了，他的路西法自己都还没一亿岁那么大啊！竟然就在这个破回忆里待了那么久，这个不靠谱的同位体搞出这么危险的酒是要干嘛啊！？危险物品自己不收好丢给天使算是怎么回事啊！！
他颤微微抬手按到路西法头顶，语序混乱道：“那、那你还记得、坐？不、不是、还记得以前发生了什么吗？怎么之前一直站着、不是，你对过去的记忆还清楚吗……”
眼见着上帝表情都开始逐渐惊恐起来，路西法终于从疲懒中抽出点情绪，无奈道：“别那么激动，这回忆里的一亿年就只有光暗领域的互相侵蚀，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有什么可影响我自己记忆的？我站那么久是因为中间太无聊发呆太久，等反应过来以后全身已经因为太久没动麻了，没外力干扰自己动有点困难，干脆就继续发呆了。”
……顺便把自己这一辈子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加深记忆（不）。
漫长的孤寂确实容易令人崩溃，更别说这孤独的时间远长于他的年龄，早期尚能兴致勃勃地等待后续，或焦躁烦闷地想要离开，可他酒效未过，意识被困于其中，始终无法出去，便只能揪住自己的过去慢慢回忆，时间久了，连那些一度痛苦不堪的记忆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于是他总归没有崩溃，耶和华来得有些慢，却——并不算迟……
他就着这个姿势轻轻用头顶一下耶和华的手，半是撒娇办是抱怨道：“我浑身都好累啊。”
累？
耶和华收起震惊到崩坏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但有趣的东西，捏着下巴神情微妙的思索了一下，但转而便一脸新奇地半蹲到路西法身边，先抬手给他把抹了满脸的眼泪擦干净，又围着他揉揉胳膊捏捏腿好不快乐，活似一只摇尾巴的狗子。
被伺候的路西法：……
路西法：“？”
“你怎么……活泼了好多？”
有丢丢恐怖。
耶和华到底什么情况，这些年变得情绪好丰富啊，那个冷漠无情又端庄高雅的上帝是被吃了吗？
“没有吧。”
耶和华轻笑着，玉白指尖顺着他因长时间麻木而轻微痉挛的小腿肚摩挲而上，没入长袍，最终停留在膝盖窝出，一捏。
“嘶！”
路西法猛然蜷起腿，红意尚未退尽的眼角再次涌上一丝水汽。
针扎似的刺痛从腿上传来，不算是什么难忍的大痛，但猝不及防疼起来也难免有些条件反射。
路西法抿抿唇，挂着眼角要落不落的泪珠凶巴巴道：“干嘛？”
耶和华歪歪头，一脸无辜，掩在衣袍下的手指仍捏着对方已然曲起的膝盖，明知故问：“弄疼你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看的路西法牙根发痒，威胁着磨磨小尖牙，和对方一样反问：“你说呢？”
耶和华笑了一声，俯身抱住他，语含笑意又一次重复着问题：“确定吗？真的疼？路西，不要被自己骗了。”
“什……！”
意识到耶和华未尽之意，路西法原本略恼的神情顿住，周身的疲惫与疼痛在一瞬间如潮水褪去，不留痕迹。
他只是意识沉入了雅薇的记忆，虽有本体外形与感触，但又非本体亲临，何来的因久站而形成的生理麻木？又怎会因此而产生痛觉？不过是潜意识作祟，漫长的等待模糊了他的认知，才闹出这般乌龙。
他一口气卡在喉咙，将脸埋到耶和华怀中，手指恶狠狠捏住一缕银丝，半晌，才气若游丝道：“你想笑就笑——”
于是耶和华便当真不给面子的抱着他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发抖。见他竟然真笑，路西法反而不爽起来，蹙着眉握紧对方的银发狠狠向下一拽。
见耶和华顺着他的力道扬起了头，露出雪白脖颈，嗷呜一口便咬了上去，叼住一块皮肉用牙齿反复啃咬。
耶和华仍然在笑，意识体的感知全靠唯心，路西的小小报复对他来说是真·不痛不痒，但不妨碍他享受对方柔软唇舌贴在自己喉咙处所带来的湿热感。
磨了好一会牙，许是意识到这样算不得什么有效报复，路西法到底是不好意思再进行颇有些幼稚的情绪发泄。将抱了自己半天的耶和华推一边去，又开始关注下面刚诞生的雅薇。
新生的创世神在几息之间便从幼女生长为少女，她沿着波动不休的光暗领域分界线走走停停，时不时伸出脚尖试探的点一下黑暗领域，让自己的神力滴入，在黑暗领域中漾起一圈圈外扩开来的涟漪。
但这一举动反反复复，活似是上了发条的机械人偶，只会重复一件事。路西法忧愁的叹口气，问上帝：“我们还要等多久才到创世之时？”
耶和华笑道：“哎呀，要多久呢？我当初用了近亿年才长成现在的成年体，长成之后就立刻开始创造咱们的世界了。不过，她至今依然未成熟，应该不会那么久。”
路西法震惊：“啊？”
“她不是特意维持少女姿态的吗？况且……”他在半空垂着腿坐好，低头看向与外界的雅薇差别不大的少女，“她明明很快就从幼体长至这般了。”
耶和华懒洋洋往他后背一趴，下巴搭在他肩上，并不回答，只道：“想不想加速？这种无聊的回忆还会持续好久的。”
路西法一愣，还能加速？
感觉到路西法的迷惑，耶和华也不卖关子，握住他的手，神力游走引导着。
“只要改变自己的时间感知即可。”
一刹那，便是时光流转，光暗交错。
年轻的女神终于结束了日复一日的试探，缓缓步入了与自身属性相悖的黑暗领域，沉入其中，寻出核心，那是一团张牙舞爪散发着不妙气息的东西。雅薇双手捧着它，放在鼻下轻嗅，似乎无甚怪味，遂，一口吞下。
路西法：？
耶和华：？？
路西法和耶和华：！！！
“不要乱吃东西啊！！！”
第108章 第 108 章
路西法飞身下去, 围着雅薇一圈圈打转，同时伸手试图戳戳对方，可惜记忆中的幻影无法被触碰, 只能一戳一空。
耶和华紧紧粘着他，背后灵似的扒在路西法身上，从他肩膀上探出头来一起观察随便吞服异物的同位体。
果然, 只不过短短一小会儿时间，银发的少女神明便眉头紧蹙，神色痛苦地跌坐在翻涌的黑暗中，她艰难的捂住腹部, 紧抿着的唇缝间溢出大量金色血液，顺着她精致白皙的下巴流下，淅淅沥沥滴落在黑暗领域中，发出冷水遇热油时噼里啪啦的迸溅炸裂声, 灿烂的神血被流动的黑暗炸成了四溅的金花。
可神明璀璨的双眼中依然是淡然且懵懂的, 并无太多波动。
路西法一看到这个眼神就觉得微妙牙酸, 很难不回想起自己刚诞生那段时间顶着同款眼神提出各种无厘头要求的耶和华。
“真不愧是你的同位体。”
耶和华胳膊勒紧, 咬咬牙嫌弃：“吾、我才没那么傻！”
他们一同后退，离记忆体远了点，以便观察。
说傻实在是过分了点, 创世神生而知之, 虽然脑回路清奇, 但各种奇葩举动不过是他们把现实与传承记忆相对照的一种认知行为, 和儿童好奇心旺盛差不多，但一切行为却是认真思考后进行的。
于是他们俩眼睁睁看着雅薇捂着嘴吐出了令她痛苦的黑暗本源, 盯着思考了片刻，捏捏还在“啪嗒啪嗒”滴血水的黑球, 以一种绝然的姿态再次将沾染着血与唾液的黑球再次吞下。
耶和华这次是真的脸青了，他感同身受的呕了一下，难以置信道：“她到底想干吗？这也太、太……”
他没说完，但路西法知道他想说的是恶心，耶和华这个神是有些洁癖的，从他对天使的要求上也不难看出这一点。
吐出来的东西再吃回去确实不卫生，不过——
“神明体内并无秽物，比天使更洁净，你也不必这般在意吧。”
耶和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震惊地看着路西法一脸平静表情，呆呆“啊？”了一声。
他问道：“路西，你刚才是不是说话了？”
竟是宁愿怀疑自己幻听了。
路西法云淡风轻配合他道：“没有啊。”
他这种态度，耶和华反而不太好了，一脸沉痛，深信路西是在地狱的时候被各种不堪入目的东西刺激过了头。
于是手足无措地试图安慰，可也不知道怎么做好，只能像只粘人的狗疯狂蹭他。
路西法反手揽住耶和华的后颈，很配合的和他贴贴，看起来似乎完全没在意刚才看到的东西。
然而事实上，他的大脑已经宕机，情绪波动超过了一定阈值，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打一出生就高高立于众生之上，在众多追随者的簇拥下生活的前炽天使长，洁癖比从来只隐藏在天国之巅的上帝只会多不会少！
容貌相仿的光暗二神抱成一团，越退越远，重新回到半空中去。被无声纵容了的上帝愈发黏腻，脑袋埋在魔王颈侧不肯移开，在长发遮掩下悄悄启唇在雪白的皮肉上留下浅淡齿痕。
眼看着少女从哇哇吐血到平复力量再逐渐吸收黑暗能量，路西法冷不丁向耶和华发问：“她在吸收黑暗本源。可既然她在创世前已经知道要把所有力量都攥在手中，这个世界又怎会如此脆弱短命？”
“唔……”
耶和华总算从没完没了的贴贴蹭蹭中抬头，唇间牵连着可疑的银丝。
他勉为其难低头看一下同位体回忆录，对方已经快进到兴味盎然地翻着创世之书准备创造世界了。
“内伤未愈，而且，她太着急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呢。”
而且力量还没到成熟期。
路西法垂眸，视线扫过雅薇纤瘦的臂膀，以及仍然稚嫩不减的面容，默默算了一下快速划过的时间。
“耶和华，你长到成年用了多久？”
上帝轻笑一下，手指将被自己动作带动滑到前面的黑发勾回路西法耳后，慢条斯理道：“嗯……比咱们的世界目前所存在的时间再长一些吧，具体到年份的话，太久了，我没记。”
闻言，乌发的新神咬咬唇，莫名有些难过。
他低头看向开始尝试创造第一个生命的少女，看见她脸上洋溢的喜悦与期待，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雅薇诞生没多久，便如此期待新生命的陪伴，那耶和华呢？他在等待力量成熟的漫长岁月中，又该是如何的孤寂无趣？
路西法抿起唇，方才被自己的牙齿咬出的艳色被拉浅，逗猫棒般吸引着银发神明的视线。
“路西……”
拇指按压在他圆润的唇珠上，造物主神色难辨，低声询问：“你在想什么？”
黑发紫眸的魔神扬起下巴，贝齿下意识啃咬得寸进尺探入口中的指尖，而后又似才反应过来般，伸出猩红舌尖舔一下伤口。
他被自己的动作惊了一下，一时有些羞赧，但最终还是垂下鸦黑眼睫，身体前倾，没入神明怀中，小声道：“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神明将晨星揽入怀，金瞳晦暗，唇角牵起怪异的弧度，喉腔震动，低笑着吻在他发间。
“那就约好了。”
可千万不要毁约啊，路西。
莫名抖了抖，路西法下巴搭在耶和华肩上，越过他去看进程速度越来越快的记忆体。
雅薇长大了一点，但仍然是少女姿态，她划分了天地光暗，又创造了世间万物，而现在，在她手中缓缓燃烧生长的，正是她将钟爱的宠儿——天使。
橙红的灵魂之焰翻涌吞吐着，十六只羽翼环身的少女天使睁开了苍青双眸。
接下来的发展顺理成章。名为路西菲尔天使长成为神之代言者，一言一行皆被众生奉为圭臬，在这没有以美德为名的严苛戒律的天堂，在这没有光暗争斗的世界，路西菲尔是真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者。
然而，如梦似幻的世界并不长久，不过短短万年，世界外壁便不再稳定，在某次细微的晃动后，“咔呲”一声，世界壁——裂开了。
力量不足的创世神没能在一开始完善世界，就像建房子没能打稳地基，一旦出现倾斜，那么，即使后续努力修补，也难以改变房子倒塌的未来。
这个世界的未来——已经清晰可见了。
路西法简直难以接受，他艰难地向耶和华确认道：“所以，这个世界这么早就走向陌路，仅仅是因为雅薇创世过早？”
没有一丁点阴谋、意外甚至不合理的巧合，更没有复杂晦涩的背景条件，原因是如此简单，如此不可理喻。
——只是因为创世神耐不住寂寞，不听法则劝告，我行我素的在力量不足的时候强行造物来陪伴自己……而已。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众生要成为神明任性的代价？凭什么世界开始崩裂后，身为罪魁祸首的雅薇可以继续无所作为的旁观着路西菲尔拼尽全力修补维系世界，还肆意享受着对方精疲力竭后还要努力表现出快乐模样来陪伴她？
这个荒诞的世界，无法理解。
可耶和华的情绪却比看到雅薇二次吞咽黑暗本源时要平稳的多，不，应该说是冷漠。
他甚至对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路西安抚地笑了起来，语气温柔的反问：“是这样没错，路西有哪里想不通吗？”
后腰处，源源不断的热意从神明手中传来，路西法习以为常抖抖不存在的羽毛，压下心中一瞬间涌上来的寒意，无奈想到：对了，耶和华好像一直和自己的同位体们相处的不怎么融洽，对同位体的世界就更加漠不关心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冷酷的存在，从内到外仅有的感情全部寄托于“路西”这个个体身上，甚至可以爱屋及乌延伸到路西法的同位体身上，可却甚至吝啬于给予自己的同位体一个多余的眼神，就连对于自己的世界也是如此，很难说清楚耶和华一直以来是出于哪来的责任感好好维系世界存在的，他……真的是那么在意世界的神吗？
路西法凝视着耶和华的双眼，想要看清他的内心，但那充满温情的金瞳，却叫他几乎要沉溺其中。
在久远的久远的过去，备受宠爱的路西菲尔总是很难理解同伴们为何总是那么的惧怕造物主的视线;而有趣的是，在没那样久远的过去，才刚堕天的路西法也无法理解，他所敬爱的神明，怎么能用那么冷酷可怖的眼神看向自己——可那只是神明第一次一视同仁的，像注视世界万物一般的眼神看他而已。
所以上帝也许真的并不在意世界、不在意众生吗？
于是脱口而出的问题率先拐了弯，“耶和华，你当初为什么要维护光暗平衡，就像雅薇一样，让我们的世界在祥和中自然走向毁灭不好吗？”
“但我不想让有你存在的世界毁灭，我不想让你消失。”
耶和华又变了脸色，他的神色满是后怕与心虚。
“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不许反悔！”
“我没打算反悔，你不要转移话题，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我堕天，即使光暗失衡，世界毁灭又如何？你不是最喜爱我吗？那为什么要用我的痛苦去给世界续命！”
愤恨不平的话一出口，路西法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并非自私自利，比起众生世界的存在更在意自己的痛苦与否，只是难免委屈。
便又迅速补充道：“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我难道会拒绝入地狱吗？何必一直隐瞒，又做局强迫我……”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耶和华双手捏住他脸颊软肉，恶狠狠拉平他的嘴，语气发冲：“吾不许！”
气到连自称都变了回去。
“世界如何，众生怎样，与你何干？”他冷笑着，咬牙切齿，“好路西，好一个拂晓晨星，你就这么喜欢牺牲自己拯救苍生？为世界驱散黑暗带来光明，啊哈？我真是给你起了个好·名·字！”
耶和华看起来真要气疯了，可看见路西法受伤的眼神，他又后悔这样说话了，惊慌失措的揉揉对方脸蛋上被捏红的地方，放缓了语气。
“我若当真在意那个破世界的存亡，刚开始创世的时候就不会留下光暗失衡的隐患。”
“啊？”
路西法这下是真的懵了。
不是，就真的是不在乎世界的吗？法则会哭的。
但是耶和华并不在意路西一时的懵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喋喋不休的继续解释着。
“我本来打算世界毁灭时将你带在身边保护好，等新世界创造后再放你出去玩，可法则那个混蛋说，一个世界的造物只能存在于此世，这是我们世界的本源规则，也是你与生俱来的枷锁。即便吾是创世神、造物主，也无法阻止造物同他诞生的世界一起毁灭——但我没法直接抹去你的造物烙印，被我赋予了最多的力量，你的烙印也最深。”
“不过，我知道这本就是我一厢情愿，路西你一向爱重所谓的同伴，肯定不愿放弃他们和我一起进入新世界生活。”他又冷笑了一声。
“路西，你不是也知道了吗？想让你真正被混沌深渊接纳，让你能得到黑暗本源，你的痛苦绝望都是最好的敲门砖，心怀悲悯虚与委蛇的天使可骗不过混沌深渊。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虽然我很高兴你能真的成神，但是你之前出问题的时候是真的吓到我了啊，我原想着等你体内积攒的黑暗能量足够后，看护着你安全的打破烙印进行蜕变，谁知道你这么快，我就打了个盹儿……”
“造物……”路西法痛苦的重复着这个词，他不傻，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一切痛苦的根源。
他开始粗重的喘息，脸从耶和华手中滑下来，整个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颤抖着按压在原本天使心核所在的位置，他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
“所……所以……”他断断续续地哽咽着，泪流满面，“那些堕天使……从圣灵册中划去的……在反叛中死亡……魂飞魄散……无法转世……就只是为了做我摆脱枷锁的垫脚石吗？”
他甚至无暇关注耶和华后续那些不靠谱的发言。
耶和华垂下小腿端坐于虚空，心疼的将他抱坐在自己腿上，为他擦去眼泪，抚胸顺气，温柔似水的说着：“那是他们自愿的呀，为守护你而战死，求仁得仁，你不必难过。”
路西法一口气没上来。
耶和华却还在发出暴言，“如今你已经成神，他们的牺牲不就变得格外光荣吗？你若实在在意，大不了叫人给他们立碑著传，世间传颂，我可以帮你找出他们的姓名生平——但我觉得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他们生前那么崇拜爱戴你，死后散成了能量因子也一直绕着你身边打转……”
“在我身边！？”路西法抓住重点，立马揪住了耶和华的袖子。
“嗯。”上帝一脸无辜，“你没发现么？每次你从混沌深渊出来，身边立马就会围着一堆斑驳不纯的黑暗能量……”
路西法刚止住的眼泪又被气出来了，“我不知道啊！我以为那是地狱里的自然元素，黑暗元素往魔王身边凑不是很正常吗？”
耶和华见他似乎备受打击，便转口道：“没发现也正常，但你成神以后他们真的很兴奋，所以路西你也别难过了嘛。反正现在结果是好的。”
他生硬的强行结束这个话题。
“如果这件事这么令你痛苦的话，我会抹除你关于这件事的记忆。你可以继续为我迫使你堕天以平衡光暗这件事憎恨我，但不必太害怕，我会一直爱着你，并努力填补你所遭受的委屈……”
至高神这样说着，手中散发出朦胧圣光，试图抚上他的额头。
但路西法偏头躲了过去。
“不要！”
他死死按住耶和华的手，抽噎着努力平复心情，他知道上帝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来。
“我……我没有再难过了，只是一时控制不住，我不想遗忘，别做这种事……”
耶和华定定看着他，似乎在分辨他的情绪，可到底还是散去了手中圣光，无奈道：“别怕，你不愿意，我不做就是，我只是怕你受伤。”
骗子。
路西法委屈地小声抽泣。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耶和华叹了口气，“不要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感情，路西，对于神而言，太过充沛的情感是会带来灾难的，你已经是神了啊。”
第109章 109章
耶和华像提猫一样拎着路西法的后领将他的脸转了个方向, 让他低头看下方转瞬即逝的记忆图景。
体型娇小的少女天使长一次次借用神明赋予的权限调动能量修补世界的裂缝，可每当她补好一条裂缝，用不了多久, 便会有更多的地方崩裂开来，似乎她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无用功。而她的造物主，却永远只是眼含笑意坐在花园中, 准备好精致茶点等待她的归来。
路西法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如果只是这样、如果仅仅如此的话，那就好了！
可他分明清楚看见，外貌年少的造物主一次次借助法则之力将原本完好的世界壁撕出裂口，又语气无辜地通知她的天使长前去修补！
路西法有些头晕目眩, 脸上不由地浮现出迷茫的神色来。
耶和华倒是了然的样子，他低声帮同位体进行解释：“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拯救必要了，倒是可以借此让路西菲尔通过修补裂缝一点点被流经的创世神力消磨掉顽固的造物烙印，再让她借助救世功德升格——虽说并非真正的‘救世’, 但也足以让她顺利活过世界终焉, 进入下一个新世界。”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只是, 同位体那个白痴，大概完全没考虑过路西菲尔愿不愿意在世界毁灭同伴死光的情况下独活这件事。
“考虑不周的蠢货。”耶和华发出锐评。
路西法无语凝噎，过于激动的情绪一点点抽离出去, 于是总算冷静下来, 拽着耶和华的袖子抹干净脸上泪痕, 沉默片刻, 掐着手指一一数落。
“你们这些创世神，一个凭喜恶打压黑暗力量致使世界失衡, 一个突发奇想给全世界物种改造性别搞得众生怨声载道还无视，还有一个等不及力量成熟捏个脆皮世界导致世界要早亡不但不赶紧修补还偷偷雪上加霜……”
顿了顿, 他吐槽道：“那个黑暗属性的耶和华倒是很正常，不如说是唯一正常的了。怎么，你们光明属性的创世神都是生来有什么缺陷吗？还是说光明本源就有问题？诞生在光明领域的创世神就没一个靠谱的。”
耶和华诚恳点头赞同，“可能是我们的世界本质有问题吧。那个黑暗属性的同位体，只是运气好罢了。他的路西一开始就是神啊，肯定是因为一直有同为神明的路西陪伴，他才显得正常吧。”
闻言，路西法哼笑一声，语调轻缓柔和：“那倒是我的不对喽。”
耶和华毛骨悚然，手一松，差点把手中拎着的大猫丢下去，幸而他反应足够迅速，立即长臂一展将猫捞了回来。
下方的记忆画面再次像残影般快速流动起来，被从腋下捞住的路西法不舒服的踢踢腿，发出了意兴阑珊要退场的声音。
“走吧，耶和华，我想出去了，这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毫不怀疑耶和华会不会有办法的样子。
不过，看下方回忆的进展，大约也已接近尾声了。
只是奇怪的是——
“这个上帝……怎么会把这种记忆留给她的天使看？”
哪怕是自己原世界那些死守七美德的炽天使们，看见敬仰的造物主如此冷酷无情的送大家去死，也是会出现大动乱的啊。
炽天使们，可比上帝要在乎世界的多。
耶和华勾唇，姣好的脸上浮出似嘲非嘲的冷笑：“她的造物看到的记忆自然会是她想让他们看到的。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五十步笑百步，怎么好意思的。
路西法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被恼羞的耶和华捂住了双眼，神识晃动后，再次睁眼，便已离开了意识空间。
腿部有皮肤相贴在一起的触感，带来微妙的暖意，宽敞顺滑的长袍下摆被卷起了些，堆叠在沙发上。
肩膀传来被按压住的些许沉重感。
浓密而发卷上翘的乌黑睫羽轻轻抖了抖，路西法睁开了眼睛。
近在咫尺的，同自己容貌相仿的一张青少年的脸庞便毫无阻拦的闯入视野中心。
路西法懵了一瞬，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因年少而显得圆润了些许的金瞳依然直勾勾且幽怨的盯着他。
原来不是幻觉啊。
“路西——”清润的少年音略有不满，“怎么一副见鬼的样子？不喜欢？”
“我没有！”路西法急切反驳。
乌发的魔神双眼亮晶晶，氤氲着魔性的紫色虹膜如星河流转，闪动着皮卡皮卡的光彩，显而易见的，简直喜欢过头了。
他欣喜地捏捏耶和华有了些许婴儿肥的脸蛋儿，将其揉揉抱抱，又掐着腋下举起来试试体重看看身高，发现还是很长一条后又迅速将他放下，满脸笑容转为匪夷所思。
路西法再次盯住耶和华青涩稚嫩的脸仔细打量一番，震惊但手痒的撸着少年神明顺滑柔软的银色长发问：“怎么这么高？”
耶和华和他对视，一脸无辜，故作乖巧的歪歪头：“这个世界的同位体也是这么高，难道不可爱吗？”
这话没毛病，路西法还真没法反驳，于是又捡回嘴甜技能。
“当然可爱。”路西法轻声细语，像极了跟猫咪说话时会不自觉掐着嗓子发嗲的人类。“可您是您，她是她，我只想看您更可爱的样子，何必提她呀？”
“……咳。”
身旁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咳声，不知何时醒来的梅塔特隆侧首掩唇，眉眼弯起，肩膀抖动，一副快要憋不住笑的模样。
耶和华与路西法同时转头。
“好笑吗？”
少年上帝语气冷漠，散发着森森凉气，感觉一言不合就该杀人灭口了。
天使瞬间僵住，神明的真切杀意几乎要冻住她的心核。
路西法按住恼羞成怒的上帝，半点儿没有和对方互相撒娇被别人旁观的不好意思。仍然一脸自然，将手心贴在耶和华脸颊莫条斯理安抚他。
“别生气啊，与我在一起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还是说身体变小同样也会影响你的心智？况且她是梅塔的同位体，并非什么不可面见神明的低等天使，何必如此恼怒。”
魔王撑着一派镇定自如、习以为常的架势，好似自己当真身经百战一般，浑然想不起来自己不久前的各种恼羞样，以至于耶和华都有一瞬间质疑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是否出错。
梅塔特隆顺势离开沙发，俯身行礼道歉，温顺地表达自己先行告退的意愿。
耶和华摆手叫她离开，霸占天使房子毫不心虚。
梅塔特隆匆匆离开树屋，准备去自己的宫殿好好歇会儿。她现在身体不适，即便离开了树屋，依旧心核剧烈颤动，四肢冰冷发麻，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直面神明的威压，即便心理上很快就调整过来，身体却因陌生的恐惧而难以缓和。
此世界的创世神，那位女性的上帝，纵然只对路西菲尔极尽宠爱，可对待其余炽天使也向来温和宽宥，梅塔特隆更是称得上被女神第二宠爱的天使了。倘若说其他世界的上帝对待天使，是威严而冷淡，隔着一层光幕故作慈爱，那本世界的女性上帝就是真的亲近天使，似母亲又似玩伴一样和炽天使们一起成长的角色了。
天使忍不住苦笑，呓语般自嘲：“还以为我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了，结果被吓一下就变得这么狼狈。路西……果然不论是哪一位，都与众不同啊。”
树屋内。
路西法看向天使离开的方向，忍不住皱眉。
耶和华侧身贴着他坐在他身边空出的位置，手轻轻掐住他的脸蛋儿，似笑非笑问：“怎么？舍不得？”
路西法一脸惊恐转头：“你在说什么鬼话！？”
表情活似见了鬼，不，见鬼都没那么害怕。
耶和华哼一声：“你从前确实与梅塔最要好，爱屋及乌了？”
这下，路西法的表情开始像吃了地狱的臭虫一样了，他凶巴巴拉下脸上那只比原来小了一圈的手，对着耶和华现在那张怪可爱的脸发不出火来，就转过头生闷气，不高兴道：“还爱屋及乌，我和他关系好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梅塔比谁都推崇你，你令我堕天，他便视我为罪，你现在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听到这话，耶和华便又心虚了。
他仗着自己现在可爱，便又开始卖乖撒娇着道歉，期期艾艾道了半天歉，见路西法神情缓和，似乎格外吃这一套，忍不住开始夹带私货。
“路西，咱们回去吧？这个世界很讨厌，而且已经没救了，咱们快点回去吧，好不好？”
一边嘴上撒娇，双手也抱着路西法的胳膊摇来晃去，动作有些生疏僵硬，但路西法能感觉到，耶和华已经很努力地放下自己的羞耻心在向小天使学习了。
于是他很快便忍不住心软，败下阵来，挫败的将头靠在耶和华肩上。
“那这个世界，就这样不管了么？”
“种因得果，此界造化如此。路西，你本就是外来者，局外人，即使想救也救不了。我们若停留太久，外来的、过剩的神力只会加速这个世界的崩塌，使它摇摇欲坠……你想成为这个推手吗？”
话说得严重，路西法面色苍白，垂眸沉默不语。
耶和华并不催他，只坐在一旁，安静探查路西法体内新生的神力运转状况。
半晌，路西法抬眼，幽深的紫瞳中，不忍、忧虑等情绪已尽数褪去，只余下置身事外的冷漠。
他轻声道：“那便走吧。不过，礼貌些，咱们先去向东道主打个招呼吧，雅威。”
第110章 第 110 章
“你们来啦。”
轻薄的白雾飘飘渺渺萦绕在空气中, 神明的花园高居云端，浮在神国上方，遥遥俯视着乌烟瘴气的三界。
此界的神明倚在雕花繁复的美人榻上, 指尖夹着一朵天青色的花，花朵很大，形状饱满, 花瓣越往外延展，色泽便越清透浅淡，直至透明，在云烟下朦朦胧胧, 若隐若现。
她换了一袭简洁的长袍，雪白衣袍除却隐隐闪耀着光泽的金色暗纹外，款式堪称质朴。原本编出了复杂花样的长发也被放了下来，随意披散着, 只还微微打着卷儿。
除去了特意打扮出来的性别差异, 现在雅薇与耶和华堪称一模一样, 肉眼已经难以看出鲜明差别。
她用还夹着花的手指点点面前攀附着花枝的长椅, 语调轻快道：“快坐下呀，下午茶时间要到了，路西马上就来！”
耶和华只冷淡地看她一眼, 便转头盯着路西法, 丝毫没有搭理同位体的意思。
路西法有些好笑的握着耶和华死死抓住他袖口的手, 有点被少年体上帝孩子气的样子可爱到。
他礼貌道：“不必了, 我们是来向你告别的。”
他看起来似乎对这个世界，对自己的同位体彻底失了兴趣, 态度堪称冷漠了，半点儿没有刚到这个世界时那副性格活跃, 蠢蠢欲动试图参与其中的样子了。
成年体的情感调控能力要比幼年体稳定得多。
但这不代表情感会趋于冷漠啊！
雅薇似乎是被意料外的情况惊到，手中花朵轻飘飘落了地，她直起身体，似笑非笑看着他，语气委屈道：“路西，你讨厌这里了吗？你讨厌我？”
声音柔软清甜，语调亲昵像是在撒娇，如同恋爱中的少女向恋人抱怨，故作大度，却不想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以外的回答。
路西法恶寒的抖了一下嘴唇，几乎要炸毛。
但耶和华就没那么客气了，他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刺向装模作样的同位体：“你的确讨厌。”
雅薇踩过落在地上的花，衣摆扫过淡色汁液，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她凑到路西法身旁，拉住他另一边袖子，诚心跟耶和华作对，眨巴着眼一脸无辜，娇声娇气道：“好路西，哈尼雅，你认下了我起的名字，总要在这儿多陪陪我，陪陪你的同位体呀～”
“是我的同位体对你说了什么吗？路西，他的性格也太霸道了，总想着控制路西，不像我，我只想让路西自由～路西，我虽然没有同位体那么强大，但是只要你想继续留下，我便是拼着重伤也会先把他赶回去，不会让他继续强迫你的。”
耶和华：“？”你在说什么屁话？
路西法：“……”
这话说的，算盘打的光明正大，不遮不掩，就是语气怎么听怎么奇怪，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疯。听得路西法收入体内的翅膀都要炸毛了，耶和华更是被恶心的够呛。
之前见她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啊！
路西法笑容尴尬地抬了抬自己被雅薇拽住的左手，试图尽量礼貌地将袖子提出来，他很难对女性，尤其是外表年纪不大的女性做出太粗鲁的举动——虽说敌对时杀起来也不会手软就是了——但到底没太好意思强行往出扯袖子。
他轻轻往上抬手，没松开，再抬高一点，还不松手，继续往上抬——眼瞅着原本看起来小鸟玲珑好似只到他胸口高的少女神明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越来越高，直到快和他的身高齐平，路西法缓缓停下了动作，目光呆滞的看向雅薇平稳着地的脚——她甚至都没有踮脚！
路西法笑容僵在嘴边：“你……你之前有这么高吗？”
雅薇一脸无辜，绝不承认自己是故意现场表演长个子，斩钉截铁道：“吾一直这么高。”
路西法：“那能否先放开我？”
雅薇微笑：“不放。”
耶和华本不想理会这个奇奇怪怪的同位体，但实在忍无可忍，黑着脸抬手就是一道攻击，冷声道：“适可而止！”
雅薇闪身躲过攻击，也冷了脸：“你不知道吾的世界有多脆弱吗？你随意动用神力攻击，是想让一方世界为你的一时之气陪葬吗？不过是随便说几句，你就恼羞成怒了，看来我戳中你痛点了？”
远处攻击落下的空间出现扭曲，漾起的波纹一层层向外漫延，中心出被拉开一道裂口，隐隐能感觉到裂口对面传来的暴虐能量。
耶和华冷笑：“本就要没的世界，又不是吾的，何须在意？”
他还没那么善良，被人怼到头上还要帮对方考虑不成？
然而路西法却不愿由着这两个莫名其妙看彼此不顺眼的家伙用无辜的世界当成闹矛盾的靶子。他摁住耶和华抬起的手，手掌相叠，十指交扣，安抚道：“别生气，别生气，她可能是没睡醒，还不清醒，胡言乱语的，咱不拿世界出气好不好？”
高情商：没睡醒。
低情商：脑子有问题。
耶和华被拦下，对着雅薇嘲讽一笑，抬起自己被扣住的手示意一番，转头便将自己塞进路西法怀中，将下巴搭在路西法颈侧，贴着魔王耳朵，用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故作委屈道：“好吧，那路西回去后要好好补偿我哦。”
耳廓被湿热气息染红，忍不住发痒，路西法忍不住抬手想摸，却被上帝反手死死扣住，于是下意识弯头抬肩膀，想用肩头蹭蹭，却夹住了耶和华还没移开的头，于是对方顺理成章的张嘴帮他咬了一下耳朵。
路西法：“！！！”
他瞬间挣开手捂住耳朵撤的远远的，面上浮起薄红色，却并未炸毛发怒，只挑眉轻飘飘横了他一眼，手指揉揉耳朵。
耶和华没有阻拦，站在原地将手指搭在唇上，指尖陷入红润的下唇，轻轻点点，似笑非笑，一脸回味的样子，鎏金瞳孔下是毫无遮掩的yu色。
雅薇当场表演了一个笑容消失术。
她木着脸看一眼一把年纪还不分场合发qing的同位体，又看一眼满脸不适应但并不抗拒的路西菲尔的异性同位体，只觉得一口恶气哽在喉咙口，噎的她想吐。
貌若双子的两位创世神互相对视，同时摆出一副被恶心到的神态，异口同声道：“你让吾想吐！”
于是二位神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个头朝左，一个头向右，干呕出声。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嫌弃对方了。
路西法又退后两步，双臂抱起，幸灾乐祸的笑了下，听到远处传来了扑簌簌的振翅声，转头望去，是他那少女姿态的同位体来了。
距上次见面相隔不足一日的少女现下面色苍白，神色冷淡倦怠，临近花园，却又强换了一副笑颜。
笑给谁看，显而易见。
已经知道此世界真相的路西法“啧”了一声。
然而路西菲尔置若罔闻，点足落在他身旁，视线却直勾勾看向互相嫌弃缺宛如面对面照镜子的男女两位上帝。
金发的天使双眼放光，雪白脸颊染上绯色，嘴唇抿起，看起来似乎格外兴奋愉悦，显然是对能看到两个造物主同时出现在面前这件事兴致勃勃。
对尚且崇敬着上帝的“自己”来说，会有这样的情绪不算奇怪。
无论是上帝还是路西法，都是爱屋及乌的性子，路西菲尔骤然看到两个上帝，会感到双倍的快乐也在情理之中。况且正值少女模样的天使，开心起来的模样总比满目疲态看起来更舒心些，也更加明媚动人。
但思及路西菲尔劳累的原因，路西法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路西菲尔修补世界破损处越快，雅薇撕裂世界壁的频率就越高，距离这个世界毁灭的时间就越短。到那个时候，被欺瞒着加速了世界毁灭，亲眼目睹同伴全数湮灭，自己却因一力承担修补裂缝的“功绩”被遗留下，只能伴随雅薇进入一个陌生的新世界的路西菲尔，大约会恨死自己，在无尽的痛苦深渊沉沦。
路西菲尔确实最重视神明，但这从不意味着他（她）对同伴的重视程度有多低。哪怕是被恶魔嘲笑多年的魔王路西法，也终究难以放下对昔日同伴的感情，何况路西菲尔？
于是他弯腰凑近路西菲尔，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嘴角似扬非扬，调笑道：“好姐姐，怎么弟弟长大了，你都不看我一眼？”
不曾想，原以为会炸毛害羞的天使却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笑盈盈道：“好弟弟，你是在与我吃错还是与吾神吃醋？”？
路西法麻了。
路西法默默放下了搭在天使肩头的手，脑袋后仰，试图将下巴从对方手里解救出来。
你不对劲吧！这是个什么反应啊？
路西菲尔却并未顺势松手，反而用力将路西法拉得更低，左手抬起，顺了顺他滑到面前的几缕乌黑发丝，将其挑起勾至耳后。
随后，天使笑意满满地捏了捏他红透的耳垂，问道：“弟弟怎么这般纯情？”
两张不同年龄容貌相同的脸贴的很近，近到前方两位上帝瞬间心态爆炸，瞬间过来拉开自家的路西将二者分开。
耶和华：“路西！不要总是自己凑上去被人占便宜啊！”
雅薇：“路西！不准和男人调情！”
耶和华/雅薇：“就算是自己也不可以！！！”
年轻的老流氓天使嘻嘻一笑反身扑进自家神明怀中熟练撒娇，年长的纯情魔王被神抱住满脸恍惚。
同位体，她、她她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他当天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