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复苏零年,12月21日,灵篆院·林锦松的小院。

    宁长空被越静亭拘在床上躺了一周,三餐都有人盯着,晚上睡觉也有人守着,只能发消息和江云箫、燕宜安他们联系。

    唉,这回实在是损失惨重。

    楚清歌吐槽:“你能靠他自己脑补把逻辑圆回来就不错了,还指望什么?”

    宁长空发烧发到昏迷的时候,她在旁边围观越静亭和燕宜安聊天,看了一晚上的乐子。

    宁长空手上活计不停:“倒也不是没有收获嘛。”

    黎博,灵篆院大师兄,十年前叛出师门,自此销声匿迹。

    根据越静亭对他的印象,起码曾经是个挺温柔的人。

    灵篆院对这个人闭口不谈,修行界的信息又不能在网络上找,宁长空和楚清歌只能靠搜集旧报纸来收集情报。

    “十年前这个时间点……”楚清歌开口,“未免发生的事有点太多了吧?”

    目前已知的情报有:玉虚剑阁上一任阁主去世,黎博销声匿迹,池昭铭接任异处局执行部部长。

    这些都是公开的情报,怎么藏都藏不住。

    至于能藏住的……

    “纯靠纸媒,还是太容易抹去不想公开的信息了。”宁长空感叹道。

    要是在互联网时代,只有压下去的热度,没有删得完的消息来源。

    越静亭推开门,在他床头坐下:“今天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极自然地试了下林锦松额头的温度。

    嗯,没有发烧。

    “一切都好,要是师兄你愿意让我下床就更好。”宁长空叹了口气。

    说到互联网时代,灵气复苏之后,他一定要逼迫修行界各大机构都搞个门户网站,把联系方式都列清楚。

    这都什么年代了,他还沦落到要靠写信来传递消息。

    越静亭铁面无私:“不行,你身体还没好。”

    “可是我很无聊嘛。”宁长空继续在手里的物件上篆刻符文。

    越静亭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指尖飞舞的羽毛上。

    自打林锦松养病以来,他没少见他摆弄这东西。

    “你可以玩手机和电脑,看一点书,或者做点小东西。”越静亭想了想,“你要是愿意,喊朋友来玩也可以。”

    他又补了句:“喊左阁主的学生也可以,我帮你找她。”

    宁长空眼睛一亮,要的就是这句。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一旁的抽屉里抽出一封信,塞进越静亭手里。

    “师兄,那你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左阁主吗?”

    林锦松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

    “......啊?”

    灵气复苏零年,12月30日,昆仑墟·玉虚剑阁·雪山山顶。

    半位面的天气变化由复杂的法术和阵法控制。

    蓬莱是妖族休养生息的地方,有奢侈的四季变化。河洛秘阵谷随着山谷上篆刻的护院秘阵自然推演,演绎出各色天气,暴雨大雾等极端天气也不少见。

    而玉虚剑阁执掌的昆仑墟,则是毫无变化的冷。

    好吧,或许还有晴天和雪天的变化。宁长空搓了搓戴着手套的双手,他在来之前特意把自己裹得厚厚的,结果还是有点冷。

    这帮剑修天天在雪山待着,身体真好。宁长空御着剑,慢慢悠悠地飞到温庆生练剑的地方。

    山顶,左朗凝正在和温庆生对练。温庆生看见他,眼前一亮:“林锦松!”

    早就察觉到他靠近的左朗凝也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你们继续打!我就看看!”宁长空没靠太近就停下,远远地喊道。

    得亏半位面不怕雪崩。

    林锦松一来观战,温庆生跟打了鸡血一样,誓要打出风采。但越急越乱,好几次,左朗凝的剑就要划破他的衣衫。

    宁长空不由失笑。小孩心性,沉不住气。

    他双手在嘴边拱作喇叭状:“温庆生——往左边打!别挑!刺!”

    背后有高人指点,温庆生重新沉下气,招招稳健,威胁性陡然上升。左朗凝暗暗赞许。

    林锦松不愧他天才之名,战斗意识相当出色,这么快就看出温庆生的缺点,和她战斗的风格。

    分明也没听说过他练过剑啊。

    她想到上次异处局开会,丘浩云堂堂丘院主,在开会之前在那里使劲吹自家新收的学生多可爱,天赋多高。

    老道的嘴角都咧得快和耳朵肩并肩,就差把人夸成前世的小情人,今生的小棉袄。

    局长听得忍无可忍,硬是等最后的虎女到了就开始,提前了五分钟开会。

    惹得虎女僵着尾巴反思了五分钟自己又捅了什么篓子,最后实在想不出来,莫名其妙地连连看她:局长今天什么毛病?

    左朗凝故意不和她对视,避免兜不住笑意。

    对练完毕,温庆生坐在地上红着脸喘气,左朗凝潇洒收剑:“今天就练到这里吧。”

    温庆生又惊又喜地看着她,林锦松笑眯眯地凑过来行礼,随即和温庆生热切地聊了起来。

    林锦松像是哄小朋友一样给温庆生挽了个剑花。左朗凝站在旁边看了会儿。丘浩云怎么不把他家小棉袄再养胖点?

    她胡思乱想着。这孩子瞧着学剑的根骨也不错,要是到了我门下......

    不,我才没有嫌弃小温太冷淡,想换件小棉袄......

    左朗凝被林锦松轻轻的咳嗽声唤回了思绪,她开口打断温庆生过度紧张的应激反应:“早些下山,上头冷,别着凉了。”

    她也该下山了,还有些准备要做。

    左朗凝从怀里掏出因为快递电话震动了半天的手机。

    两个人没御剑飞行,而是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林锦松哈了口气:“走着走着就热了。”

    温庆生没吭声。

    见面能说的话还是比线上聊天多。

    他们聊昆仑墟这山看着海拔没几米怎么成天这么冷,聊是玉虚剑阁的饭好吃还是灵篆院的饭好吃,聊新理论出来后今年符咒入门的期末考到底怎么考……

    温庆生希望这段路能走得再远些。

    这样想着,他推开大厅的门。

    “生日快乐!”

    熟悉或陌生的师兄弟齐聚一堂,声量有大有小,还有些不齐。

    林锦松推着温庆生往人群里走:“去啊。”

    寿桃和长寿面中间,摆着盘刚从现世火急火燎地拎回来的生日蛋糕。

    穿着道袍的年轻人拍着手唱不成调的生日歌,左朗凝不忍直视地撇过脸,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林锦松一边笑着一边拿手机拍视频,显然是早有准备。阁主入镜时对他挑眉,寿星入镜时红着脸掰他的手。他只好放过这对师徒,去拍生日歌跑调现场。

    唱完生日歌,阁主大人一挥手,大厅的灯光尽熄。

    插得有点歪的蜡烛成了唯一的光源。

    好像去年的生日,父母也买了这么大的蛋糕,庆祝他的成人。

    “许愿吧。”在烛光之下,左朗凝的眉目也显出几分柔和。

    温庆生连忙闭上眼,遮住眼里的泪光。

    去年生日,他还在读高三,边想着周考做不出来的数学题,边推开房门。迎面就是一个大蛋糕,和父母的笑脸。

    他又惊又喜,许的愿无非是父母平安康健,自己学业有成。

    今年生日,他背着剑下山,又要许什么愿呢?

    他阖着眼想着。

    就许……身边的人平安康健,自己修行有所得吧。

    哎,好像还是没什么新意啊?

    他微笑着睁开眼。

    许完愿,大家开始闹哄哄地分蛋糕,送礼物。

    林锦松靠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第一个送出礼物。他把凤凰羽毛做的挂坠,挂到了温庆生脖子上。

    “凤凰灵力主镇灾辟邪,我在上面刻了些符文,做了个护身符。”他笑嘻嘻地说道。“我打了个洞,绳子你可以换。你挂脖子上也成,挂包上、剑上都可以。”

    温庆生低头,把那枚羽毛托在手里。

    他符咒学得一般,看不出这根羽毛上林锦松挖空心思叠了多少层符文。但是他想。

    一定有清心符。

    林锦松接了电话,说顾明辉和燕晓灵下了课在路上,他去接。温庆生正要同去,他就说寿星怎么能在生日宴上离席?便匆匆离开了。

    他在温暖的大厅内,晕晕乎乎地听了好多祝福,收了好多礼物。最后推脱热风熏的他头晕,跑到门廊上躲清净。

    老师就抱着剑,站在门廊上。

    她从怀里掏出一簇青色的剑穗,放在他手上。

    “你交换结束那天,我挑柄剑送你。你正式拜师那天,我再为你铸剑。”

    她简练地说着,随即犹豫地把手放在温庆生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生日快乐。”

    温庆生认真地道过谢,等那只手离开头顶,才开口问道:“您是怎么知道我的生辰的?”

    自家老师,实在不像是在人情世故方面仔细的人。

    “林锦松写信嘱咐的。”左朗凝想到那封信,干咳两声。

    她没说的是,林锦松那封信写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事无巨细。

    不仅嘱咐了生辰是什么时候,怎么办比较好,还让左朗凝务必把温庆生留下过年,让他等书院开了学再回去。

    温庆生实际上只交换了半个学期,下个学期得回去上书院的必修课。

    嘱咐到最后就差明着威胁。要是不好好照顾温庆生,哪怕是真的拜了师,他也要让异处局把人接回去。

    就灵篆院把这个小师弟宠的没法没天的样,左朗凝毫不怀疑他做得出来这种事。

    左朗凝叹了口气。

    不知道还以为温庆生是他亲儿子,他这是要找人托孤呢。

    她也不是不理解林锦松为何如此费心。

    家中突遭变故,无依无靠的时候好不容易交了朋友,又被迫和朋友分隔,自己还是个不张嘴的锯嘴葫芦。

    是要费心看顾的小孩子,但是哪里轮得到林锦松这个年纪更小的来费心?

    就是操心太多,身体才迟迟不好。

    温庆生正在仔细研究他的新护身符。

    左朗凝看了两眼,层层叠叠的灵气纹路看的人眼花,的确是费心了,再仔细一看——咦?

    她不由奇道:“这是什么妖兽的羽毛?”

    温庆生回道:“凤凰羽毛。”

    “这种少见的灵力,确实符合凤凰的特征......”左朗凝赞道,“想不到灵篆院还有这种收藏。”还舍得让自家小朋友送人。

    “不是灵篆院收藏,”温庆生露出个傻笑,“我们当时出去逛街的时候买的。”

    他不失骄傲地补了句:“五千块钱呢。”

    左朗凝这下真的有点吃惊。

    她说,你知道林锦松无父无母,去灵篆院之前和你一样,靠每年五千块的助学金度日吗?

    你知道他早早辍学,来书院之前,全靠自己打工谋生吗?

    林锦松这会儿领着人过来了。他被关在床上太久,到处跑跑就心情舒畅。

    他笑着边走边解开斗篷带子,他说外面这么冷,你们两个怎么站在门廊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截断了,因为温庆生三两步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林锦松重伤之后身体败得厉害,温庆生又日日勤勉练剑。两人体型有差距,体温高低也有差距。

    温庆生想,他当时辅导自己功课,温和地拉着他的手走入这修行世界的时候,也这么瘦、身上这么冷吗?

    那他为什么总是怀念那只落在自己肩上的,温暖的手?

    林锦松一僵,缓缓地回抱:“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温庆生把脸往他脖颈处一埋,把眼泪蹭干,“没什么。”

    “那你能把我放开吗?大家都看着呢!温庆生?庆生哥?——左阁主你管管他啊!”